余舒一扭脸;且看个神情莽撞的汉子朝她叫唤;就认出是那天向文少安要钱还打人的那个粗人;遂笑了笑;上前道:
“是了;你还认得我。”
那汉子手端一小碗酒;大着嗓门道:“你找文少安是吧?那小子没钱吃饭;躲在房里头修仙呢;小弟弟快去给他送些吃喝;免得他真成仙飞走啦;哈哈”
四周一片哄笑;不怀好意;薛睿挑了下眉头;看余舒没恼;也就不发作。
“嗯;我去找他;你且慢用。”余舒笑眯眯的;面上一副好性儿;实则是那文少安同她没多大相干;敢若这汉子哄笑的是余小修你且让他试试;她不拍掉他两颗门牙才怪。
两人遂下楼;问小二打听了文少安住在后院哪间楼子哪间房;顺手在柜台上夹了几只刚出笼的肉包子装在盘里;热腾腾带过去。
站在二楼犄角一间房门外;余舒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敲门。
“文公子;文公子在吗?在下余舒;前来拜访。”
连叫几遍;房里才有了动静·门一被拉开;先露出一张冷淡的脸孔;上下把门外人一扫;看到了余舒手里的包子·多停了那么一停;转身进了屋;没让客人;也没拒之门外。
余舒自觉地同薛睿进去;反手带上门;飞快地环顾了内室;屋里床铺桌椅摆的局促·各式家具只有五成新;显然是间下等客房。
文少安坐在四角方桌边上;面容比余舒那天见的还显清瘦:“找我何事?”
余舒对薛睿使了个眼色;两人走过去坐下;放了盘子里肉包在他面前;余舒先自拿了一个;啊呜咬上一口;边吃边递了一个给文少安·咽了嘴里的;道:
“培人馆的包子馅儿多;是比外头卖的好吃。”
文少安看她一眼·眼神几闪;最后还是接了包子;低头咬下;尽管实在饿了;动作依旧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吃相要比余舒这个女人还文雅一些。
待吃了两个包子;余舒才拿手巾抹抹嘴;提起正事:
“我今日来;是想请你帮我测一个字。”
文少安道:“五两银子一测。”
薛睿这还没笑·想说总算遇上个比余舒还认钱的;就听余舒道:“四两;你刚吃了我买的两个包子。”
文少安头一抬;慢腾腾道:“一个包子值五角银子吗?”
“你怎么不算我还给你送上门来呢。”余舒翻白眼;当她有那么好心给他送白食吗。
“。¨要问什么?”最后还是文少安妥协了。
薛睿一乐;他就知道这丫头没那么好心·结果还是想占人家便宜。
余舒两手叠在桌上;趁机打听:“都能相得出来什么?”
“前程;运势;吉凶;福祸;生死。”
余舒一脸怀疑:“有这么厉害?”
薛睿心中亦对眼前少年存疑;但既然余舒找来;必有她的道理;他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文少安倒是有些职业道德;实不相瞒:“那是能从字上相出来的;然我功力还不到家;若说准头;就是前程运势;再加帮人排忧解难。”
余舒暗自点头;就从袖子里摸了一张纸出来;放在桌上;正是在定波馆求湘王写的那个。
文少安一手压在纸上;不及打开看;先说:“只能问一个;你先说。”
余舒沉吟片刻;扭头看了看薛睿;对文少安道:“那你就帮我看一看;此人心中有何烦恼;需要如何解决?”
文少安点点头;先是闭目养神了方刻;才将手中字条展开;两眼盯在纸上;目中闪过精光;须臾;便将那纸张推给余舒;忖度道:
“这上一个‘愁;字;此人入秋之前平添一桩心事未了;秋前;是夏;夏来多烦恼;‘火;在‘心;上烧;急火攻心必是不得发;此事还另有隐情;不足为外人道。再看这个‘禾;;去一笔就是‘木;;木火相接;必藏祸;一个不好;恐要惹火烧身;不是等闲人能管能理之事;我看这人笔格;然是富贵在身;荣华迹象;自有保证不损自身;我劝你一句;若要多管闲事;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不知是不是被两个包子贿赂;他这次解释的十分详细;话毕;文少安看向余舒身旁的薛睿;俨然是将这一字;当成了他写的;想也没想这一个字;会是湘王亲笔。
余舒有意引文少安误会;不做解释;将文少安的话一一记下;收起了纸张;取出钱两给他;拱手道:
“多谢。”
“不必。”
文少安起身送他们到门外;关门前;突然又叫住余舒:“过几日;我就不在这里住了;莫要再来此地寻我。”
余舒想问他搬去哪里;但见他神态冷清;未必喜欢纠缠;就笑笑点头;“那你多保重;再会。”
两人离开;到楼下;余舒扭头询问薛睿;“你看此人如何?”
薛睿正在思索别的事情;听她一问;就回神道:“非是装腔作势之徒;属能人之辈。”
余舒道:“几天前他帮我测过一字;极准。”尤其是那句“竹篮打水一场空”;将她料个正着。
薛睿道:“刚才他那番话;你听后是否有所获益?”
“获益是有;只不过;于答卷并没多大帮助;”余舒“啧”了一声;心道投机取巧还是不行;她的祸时法则都不能轻轻松松地预测湘王失物之地;怎期望别人能通过一个字窥破呢。
易学中事;薛睿帮不上忙;就没再细问;转而道:“还去哪儿吗;我送你回家。”
“不急回家;说了要请你吃饭;这儿太乱;我们换个地方。”已经误了时机;再急也没用。
两人于是出了培人馆;在附近找了家干净的酒楼;余舒难得大方包了雅间坐;点上两荤三素一道汤品;食白饭;温了一壶酒。
等饭菜上桌的空当儿;思索了一路的薛睿忽然开口问道:“今日见那公子叫什么?”
余舒道:“他说他姓文;名少安。”
“是闻声之闻;还是文人之文。”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等下再去打听?”
薛睿心中已有计较;摇摇头;“那倒不必;吃完饭你赶紧回家去。”
饭菜上桌;余舒给各自斟酒;薛睿因天冷酒暖;就没拦她喝;三两盅后;余舒胃里热乎了;就借酒兴;朝薛睿举了杯子:
“薛大哥;我再敬你一杯;喝完这杯酒;我有一件事冒昧相求;望你能答应。”
能让她开口相求;薛睿心中已猜到是什么事情;不动声色地举了杯子;同她碰上一个;仰头饮尽;辛辣过喉;低声道:
“你说。”
余舒神色一整;道:“我想求你帮我找寻景尘下落。”
果然;薛睿听她直接用上了“求”字;为着另一个男子;饶是早有所料;胸口还是闷了一回;笑不出来;在女人面前;他何尝有这挫败的时候。
余舒小心看着薛睿脸色;心中无奈;若有更好的办法;她万不会央求薛睿帮她去找景尘;这太不识相;太不通情。
“不是已经答应过你吗;放心;我昨日就已派人去打听;景少侠的形貌很好辨认;只要他不刻意躲藏;还在这安陵城里;我保证一个月内;让你见到他人。”
薛睿自云不是言而无信之徒;既答应了她;就不会再去为难她;做那小肚鸡肠的人;有什么意思呢。
余舒既是感激;又觉惭愧;说谢字不足道;便闷了一口酒;心中火辣;念顿起;低声丢下一句重话:
“日后你若用得着我;只说一声;万事不惧。”
薛睿这时的脸色已有些淡了;轻轻“嗯”了一声;桌上气氛又恢复到早晨两人出门前的样子;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吃过饭;薛睿送余舒回去;顺路去百川书院接余小修;将姐弟俩送到赵慧家门口;也没进去打招呼;只说明晨会派马车来接送余舒;就走了。
余小修隐约察觉到两人不对劲;进门时候小声问余舒:“姐;你同薛大哥怎么啦;是不是吵嘴了?”
余舒头疼道:“没有;少瞎猜。”
说话就要往后院走;被从前厅里钻出来的小丫鬟芸豆叫住:“姑娘和小公子回来啦;裴先生来了;请你们先过来说几句话。”
原来到了年根;就要新春;裴敬商会的正事处理妥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