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摆驾。”
林轩通的一声跪在地上“微臣告退,恭送皇上。”
那张顺也不问去哪儿,心领神会的引着皇上急匆匆的出殿。
林轩却依然在地上跪着。
全然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手紧紧的攥了眼前的官服,黏糊了一层冷汗。
先前的喜气和斗志,顿时全无。
林轩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绝望。
屋外春风暖,谁知寒雪时。
***
大人已经无端消失了好些日子。
起初登门拜访的人几乎将那一尺高的门栏踏平,时过三日,顿时没了一个人影。
幽竹每天依旧冷着一张脸,前院后宅的打点。
想那杨大人头几日时不时的打听下大人的下落,愤怒着振振有词,说什么奸佞不可交,敢做不敢当。
近来也消停了,只做莫不关心状,连先前的愤怒都没有了。
幽竹只叹人心冷暖,这杨桃毫不念及大人一片真心,熟视无睹,令人唏嘘。
今日也与往常无异,那杨桃仿佛没长嘴一样,见幽竹推门而入,抬头睨了一眼,便垂眼继续练字。
幽竹更沉的住,只顾着低头摆膳。
收了方盒,幽竹一欠身,转身离开时,只听见杨桃突然发声道“府外可有官兵把守?”
幽竹道:“又不是抄家,怎会有官兵把守。”
杨桃被幽竹这番话顶的一愣,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继续道“近几日可有圣旨?”
幽竹道:“没有。”
推门而入一个小丫头,见了幽竹,眼露欣喜。
“可找见你了,幽竹姐姐,有几个穿靴带帽的,强行进府了,领头的是个白面老头,他们还带着刀呢。”
幽竹皱眉道:“他们说了什么?”
小丫头懵懵懂懂的回忆“说了…什么。。剩纸…”
“是圣旨!”杨桃忙搁下毛笔“我同你一道前去。”
幽竹冷眼道:“杨大人,这怕是要命的圣旨。如若真的是给您的,我到时候过来请您。”
杨桃全然没听见似的,只顾着疾步朝外走。
幽竹和那小丫头见状也只能由他跟着。
圣旨被迎到前厅,宣纸的还是先前的白面公公。
身后有八名佩刀普通侍卫,一字排开。
那公公站在厅中,长身而立,面露不悦,一见杨桃,油粉的脸上立刻浮出甜腻的笑来。
“杨大人,接旨吧。”
杨桃愣在原地。
没成想,还真是给自己的。
幽竹不敢逾越,赶紧挥散了一边凑热闹的丫头,在门外走廊跪下。
“杨大人?”公公的笑纹凝固在脸上。
杨桃醒了一般,匆匆的跪在地上。
公公见状高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学士杨桃思过甚久,特予恢复职权,即日生效。另因杨府前些日为大火尽,皇恩浩荡,特赐官宅一处。钦此。”
杨桃一反常态的抬头问了句“仲廷玉可被处刑了?”
15
15、选试 。。。
幽竹轻抬了下眼,见杨桃脸上全然没有了以往的闲适反而忧心忡忡,不由得惘然了。
宣旨公公一愣,无视杨桃这等犯上之举,只是继续道:“杨大人接旨。”
杨桃顿觉失态,忙尽了全数礼节,接了圣旨。
那公公依旧一脸的媚笑:“杨大人,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您马上就可以启程去新大学士府。”
杨桃拱手道:“劳公公费心。”
公公道:“那好,杨大人请便,奴才先告退了。”
说罢,便领着那些侍卫悠然离去。
杨桃也没耽搁,上了马车就直奔林轩府上。
转日上朝,皇上在上面昏昏欲睡。
杨桃负手立于琉璃台阶下,低头听满朝弹劾仲廷玉的呼声,只觉乏味。
林轩对此也默不作声。
昨日予林轩府上得知仲廷玉被下放去守陵,杨桃总算松了口气,特意差老仆给幽竹捎了个信,也让她们别记挂。
杨桃放心之余也难免疑惑。
仲廷玉这陵守的不明不白,皇上借口都懒得编,到不知这小子到底捅了什么娄子。
杨桃正寻思,只听身边林轩拱手道:“皇上,常科登第已颇有时日,是时候举办选试,授予官职。”
殿试已经结束了好一阵子,进士及第,新科状元正等着上任。
这是吏部分内的事,档由吏部尚书组织选试,通过者,则授予相应官职。
吏部尚书去守陵,这事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
皇上声音藏不住的倦意:“选试暂由首辅代理。”
说罢起身挥了挥袖子“退朝。”
百官跪地恭送。
***
日光暖,丝丝晕染了宫阙楼榭。
杨桃慢悠悠的尾随众人退朝,不一会殿外空旷的场地上就只剩了杨桃一位大臣。
偶有成行的太监低头轻步走过,急匆匆的,似乎生怕惊了石板下沉睡的青草。
杨桃恍惚了好一阵子。
仲廷玉突然下放守陵,与公,少了个权臣弄势,朝廷上下一派勤政之风;益于国家社稷;
与私,那等荒冷之地,清心寡欲,渡戾去浊,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但他说走就走,杨桃心里面总归是有莫名怅然若失。
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那一晚欢好,才如此挂念。
正烦恼着,突闻侧面的宫墙内有人说话。
前方还有人影晃动
杨桃抬眼一看,竟是儒衫飘飘的学子,三三两两的紧裹了长披踏步走进右侧拱门。
墙那边声音含笑,
“雪尘乃当届状元,选试过后,最差也会是翰林院七品编修,翰林院离他心心念着的内阁大学士杨桃可就近了 ,是吧雪尘。”
另一个声音开怀一笑,犹如琼液润脾“能与此人同朝为官,雪尘三生有幸。此人乃雪尘敬重之最。历届状元,当属杨大人最有气度风范,高风亮节。皇上也爱其才华,敬其为人,年纪轻轻便官高至此,再历练个几年,定前途无量。此等明珠,定光耀我朝江山,名垂青史。”
杨桃眉头一蹙,不再缓步听墙那边的盲目恭维,端了袖子,疾步离开。
走了一会突然发现,自己信步徜徉,不觉已经到了进了深宫内院。
无皇上旨意,擅自入宫。
这被发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思绪及此,杨桃恨不得撩起官服敞开腿跑,但是苦于实在不雅,只得小步紧着捣腾。
又因步履过急,致使头上震颤的帽翅几欲飞了出去。
前方转出两个小太监,抬了一个人,迎着杨桃过来。
杨桃忙迈开四方步,装出一副刚被皇上召见完,意欲出宫的镇定模样。
那两个小太监全然没点表情,只是一前一后。
低着头抓着架子的两端,默不作声的从杨桃身边走过。
杨桃颇为好奇的瞟了一眼。
架子上的人,黑发遮面,瞧不清模样。
只是露出身子白的吓人,不晓得受了什么酷刑,估计死了好几天了。
杨桃在心里默叹了一声,抽着没人的空挡,匆忙离去。
***
下午当值,林轩寻着杨桃,将其生生的拽到吏部,陪其一起主持选试。
过了殿试后,选试也就是走走形式,给进士们安排个职位做。
待两人到了吏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吏部侍郎迈开大步,将首辅恭迎上座,杨桃座其东侧,其余人一并站西侧。
选试选的是身、言、书、判。考其口齿清晰,文墨工整。
如事,都到齐了,便开始选试,默书的默书,答话的答话。
坐下后,杨桃便侧身低声问身边的官吏“哪个是状元?”
那小吏喵了一眼首辅,弯腰小声道:“那个穿玄色长衫,腰系玉带的便是。”
杨桃点点头,目光一转,正跟那人打了照面。
玄色深衣更衬的面白脸尖,一双眼睛细细弯弯的,清秀之余却算不上相貌堂堂。
就是一副时下文人骚客应有的风姿。
想必这就是新科状元苏雪尘了。
那苏雪尘土也正在盯着自己,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不巧正轮着了他,只见他铺纸,蘸墨,提笔神色微凝,半盏茶的时间,一首小诗便已跃然纸上。
有小吏呈予林轩。
薄薄的一页纸那在手上,林轩细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