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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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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湖岭,一个地名,也是一枚印章,我灵魂的印章。那是西陵峡口的北岸,纤陌纵横,荒山隐隐,池塘,竹林,蜿蜒的田间小道和一座座黄土坟堆。鸟雀在那片天空下自由地飞翔,从三峡的密林中衔来香草,在屋檐和墙角下筑它们的一个个巢穴。偶或,盘根错节的枯木丛中箭一般跑出来一只野猪,叼着一只野鸡,迅速地窜得没影了。老家门前有两株桑树,那是我父亲种的,对称地长在屋门口,像我家的两个忠诚卫士。走进堂屋,有一张红漆檀木八仙桌,墙上挂着毛主席像,两旁各摆一张太师椅。屋里光线总是那般昏暗,天窗是漏雨的,地面凹凸不平,墙体剥落,灰尘像一层薄薄的轻雾终年笼罩着屋子……这些景象是印章上的一道道线条,连着我的童年,牵着我的少年,然后将我的青年直直地穿透了。对我的未来它会怎么盖,我不知道,但有它一个印是绝对的,跑不了的。我的灵魂从这些景象中聚拢,升华,常常将一些梦境转化为一种真实,对我施加影响。

我回到故乡,先不是去看父母,而是来到了这里。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心境。樵湖岭的老屋其实早就不存在了,它的荒凉也早不存在了,都市迅速扩展的步伐早从它的身上踩了过去,踩蹋了我的老屋,踩坏了我的那枚印章。但我仍要来看看,老屋可以片瓦无存,可气息是在的,我能闻出来,是纤陌小路的味道,是渔塘的味道,是竹林的味道,很多很多的味道,足够我闻一辈子的。在这里,我倒像成了外人,近几年迁来的那些居民全都用一种审视外乡人的眼光看着我,他们肯定没有一个人能理想我的忆旧情绪,竟还有人流露出怀疑的意思,好像我是一个贼。我倒真想做一个窃贼,把这里所有我熟悉的气息和土地全都窃走,永远带在身上,从此让自己的灵魂永远生长在故乡的土地上,永远在温暖、滋润、亲切的气氛中勃动、壮大。可惜,我知道我做不了这个贼,不是没有勇气,而是那个熟悉的故乡已经陌生得好像是一个万里之外的什么地方,不光樵湖岭的烟雨霞光和小桥流水找不到了,就连一草一木也难觅踪迹。现在这里的人们奇装异服、目光凶恶、模样怪诞、态度无礼,他们是一群可耻的侵略者,占领了我的故乡,连一点影子都没给我留下。我在这里站了很久,很想流几滴眼泪以做纪念,却又觉得并没什么意思,只叹了口气,然后走了。

父亲非常惊讶,坦言没想到我居然能回来。母亲却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我看得出她的微笑里尽是对我的埋怨。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非常宽敞,居住条件比我们从前在岳大的条件强多了,然而,令我郁闷的是这套房子里仍然延续了当年那种窄小房子里的气息。这可能跟里面的家具没有多少变化有关,在那些熟悉的家具上面,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能叫我回忆起一些令人极其不愉快的事情来,我几乎没办法摆脱这种恶劣心理的羁绊。对这种情况,事先我是想到过的,但我总觉得时间毕竟过去了这么久,一切矛盾应该早被流逝的光阴冲淡了,甚至淹没了。哪里知道,旧日的种种景象还是如魔法一般附于现在的房子里,无论怎样都无法避开它。不幸的家庭似乎注定要永远承受精神的重负。我更不懂的是父母怎么会对这种状况熟视无睹,他们的感觉难道就这样迟钝吗?他们曾经的痛苦也是深入骨髓的啊,却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地面对这些能勾起种种家庭悲剧的回忆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我只能这样想,他们已经开始步入老年,对一切都不在乎了。可怜我却正处在一种对所有的痛苦和希望都是既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年龄里,又无法把我的不快表达出来,便只好默默地忍受家庭历史的折磨了。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后悔得不得了。我和他们的交谈虽然没有了从前的火药味,却依然很不融洽。性格上和价值观方面的巨大差异使我觉得每说一句话似乎都格外小心。我看他们也是一样的,好像生怕触及到过去的伤口,怕破坏了久别重逢的气氛。到后来,我们都感觉到表面上的这样一种似乎非常愉快的谈话充满了虚情假意,于是母亲说:“洗了睡吧,明天再谈。”

我失眠了大半夜,然后酣沉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上午快结束的时候我才醒来。这时母亲出现了,有点不高兴地冲我嘀咕了几句。昨晚的那种后悔之情便再次强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我开始检讨这次回来,虽然有岳阳楼给予我的开阔胸襟和美妙感觉,我仍认为这次回来太欠考虑了。显然我当时过分在乎明月离开后留下的感情真空,而忽视了家庭这个极其荒芜的感情地带。现在来看,真空其实是一种完全可以忍受的状况,因为它什么也没有,便不会在乎装进去一些东西,而荒芜却是彻底的无望的,忧伤的,甚至是令人窒息的。被焚烧过的土地能生长出郁郁葱葱的草原来吗?纵是白居易把他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诗句吟诵一万年我也不相信。即使从孝道上说,我应该回来,那也应挑一个合适的时候。这种错误的选择还显示出了我自私的一面,当我清楚认识到这一点后,我觉得我的灵魂受到的已经是两方面的夹击了。

我没有跟母亲计较,默默地吃过午饭,然后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那些从长江对岸飞来的燕雀如何在这一片山岭上舒展它们的英姿。这一带山峦是从西陵峡里延伸出来的,山势并不险峻,但沟壑纵横,起伏不定,群峰竞秀,向东望去,风起云涌,不知其去几百几千里。这些景观是我少年时代看惯了的,然而现在却觉得陌生,我好像从没在这里生活过。我知道,其实陌生感只是我对眼下处境的一种反应。也许我潜意识里在刻意强调这种陌生感,以便自己做出一个可能不近情理但绝对合乎理智的决定。

我晒太阳也让母亲很不高兴,她站在屋里的阴影里,微笑着问我:“在夏天晒太阳的感觉怎么样?”我竭力想从她的微笑中找到母性慈爱的温柔来,但我非常失望,我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身体一下感到十分阴凉,就好像大热天里突然钻进了哪只山洞。我看着母亲,在阴凉之后,我的心里只剩下了一片空茫。于是我重新把目光投向湛蓝的天空,继续晒我的太阳。我忽然觉得这样的下午其实正是我需要的,换句话说是非常令人愉快的,因为它把我灵魂深处对明月的牵挂基本上做了一个了断,剩下的一丝一缕那是我完全可以凭藉精神力量就应付过去的。我笑了起来,将此前的那些后悔统统一扫而光。我认识到我的这次回来,如果就事论事,绝对是错误的,正因其错误,便将另一个更大的错误的影响力抵消了,这就好比治病,吃的药是有毒的,但因为这种毒能把人体内更大的毒素排除掉,便成了病人必需的东西。

当然,我又有了另一种忧伤。用这种方法来治疗感情的病痛那是断不了根的,也许还会派生出什么我现在无法预料的新的病症。不过我已渐渐习惯于解决眼前的问题,对于那些没有显形的问题,尽管我绝不敢轻视,但我绝不会理睬,就像排泄,我只管排泄现在必须排泄的东西,至于下一次排什么,那是下一次的事。

阳光仿佛在飞翔。在我的眼里,它们的飞翔比那些燕雀的飞翔还要美丽。燕雀的飞翔只有弧线,可阳光里是色彩斑斓,它使整个宇宙仿佛在一只万花筒里流动和旋转。有生以来,这样的阳光我好像没有见过,更没有晒过。所以不管母亲怎样讽刺,不管她在我身后正用怎样厌恶的目光盯着我,我都要在阳光下坚持住。阳光似乎已不单单是阳光,而是一种思想,一种无比深邃又无从捉摸的思想。在这样的灿烂而热烈的思想世界里接受淋漓酣畅的沐浴,是夏天里最爽的事情。

我默默地承受着物质的热量和光度给予我的恩惠。群山万壑在我的注视下也似乎慢慢地热烈起来,将它们峰头上的云雾彻底吸纳干净,把更遥远的景象呈现于我眼前。故乡真的是很陌生了,如果说这种感觉先前还仅仅只是一种粗浅的观感,那现在这种感觉则不仅是深刻的,还十分沉重了。在它的外部形态不断向宇宙深层扩展的同时,其灵魂深处的空间反而变得越来越萎缩。它越来越明显地向我施放出枯涩、干燥、压抑的气氛。我觉得眼前的空气仿佛在被什么奇异的东西蒸发掉,不久也许我就会变得呼吸困难。我突然认识到故乡对我来说,其价值只是局限于回忆或者一种虚幻的感情了,一个真实的故乡我是不太需要的,随着时间的延长,它的灰暗的东西会一点点增多。

我闻到了长江的气息,它轻柔地抚摸着我,让我立刻忆起了来时的一路山水和江风。哦,我的眼眶又潮湿了,仿佛长江的讯期发在了我的眼眶里,掀起一道道浑浊的波浪,从我的心上一道道拍过去。

我从来没有这样耐心地陪伴过太阳。似乎我成了太阳的臣民,忠诚地仰望我无限敬爱的神,伟大的宇宙之主。跟浩渺的天空比起来,我渺小得只是一道影子,但如果跟这个浑浑噩噩的人世相比,我觉得我已经在神圣阳光的照耀下陡然超越了所有的动植物,具有了某种神的秉性和气质。以这样的感觉再来看身后的家,有那么一刻,我甚至为自己竟能产生一些庸俗的感情而十分惭愧。我不需要它,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可我居然会想让它来替我稀释明月留给我的忧伤。这不仅仅是惭愧了,更可耻得很。虽然回来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我觉得我已停留了很多时日。

我决定明天就返回省城。

父亲非常惊讶,一再问我为什么。母亲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冷冷地看着我,逐渐苍老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令我捉摸不透的微笑。“也好,我们知道你人回来了,但心没有回来。我们知道自由对你来说有多重要,而在家里显然我们限制了你,如果你认为离开会使你轻松一些那就离开吧,省得一天到晚晒太阳,让人家以为我们家出了个神经病。”

母亲的话并不让我伤心,我只觉得重,好像一股力量朝我压了过来。坦率地说这种力量跟刚才我在外面晒太阳时所产生的神圣感似乎有点儿相似。不过,我不想深入地探索其中的内涵,我更愿意相信母亲已经真的变得很通情达理了,只可惜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次日,晨光熹微,我在一道长长的汽笛声中登上了一艘下水大船,又返回了洞庭湖,经过岳阳,回到了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对它的爱恋的清风峡山谷。

出去转了一圈,我这才知道山谷的世界是这样的狭小,跟洞庭湖和长江那种壮阔的景象相比,仿佛我呵一口气就能将山谷填得满满当当。然而,论自由,哪儿也不能跟这比。洞庭湖再宽广,岳阳楼再雄壮,长江再浩瀚,三峡再秀美,毕竟与我隔了一层或数层,我顶多窥其一斑,它们常年的呼声我是听不到的,它们常年的形态我是见识不了的,它们常年的习性我是无法了解的,它们给予生命的感悟我是不能全部领略的。可山谷的一切一切,统统属于我,我熟悉它就如同熟悉自己;甚至更胜于自己。是的,肯定是这样,山谷对我来说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内容,可对于自己,经常,我倒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是一个好像才刚刚认识的人。最叫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有时我对自己的厌恶比对所有人和物的厌恶都要深,几乎深不见底。

我兴奋得把这座山又走了一遍,见到了无数老朋友,那些枯枝落叶,溪流岩石,它们都很欢迎我回来,都热烈地朝我发出它们的欢呼声。山风和松涛使我想到了洞庭湖的渔船和长江上的航行,我在这里面也产生了那样一种飘泊的感觉。不过这是一种非常踏实的飘泊感,我好像已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拮据的经济状况使我不得不忍受饥饿。有时;整整一天我都吃不到一粒米饭或者一根面条,只能靠山上的清泉充饥。实在打熬不住了就嚼几片树叶。虽说是盛夏了,但山里有些树上还是能长出嫩芽来的,用泉水洗一洗,塞进嘴里,味道虽不怎么样,却也能嚼出一片清香,缓解饥饿。另外,我还有诗词,每日在山谷里徘徊,触景生情,草亭木楼,水榭春台,清风杨柳,修竹茂林,一吟一诵,虽是陈年旧物,亦不乏新愁近忧,即使反复品味,似乎单调,但无嗔无欲,细嚼慢咽,竟常有意外收获,便觉饥感顿消,眨眼一天就过去了。

一个月后,我清瘦得好像变成了岳麓山的形状,一行行凸突的排骨就像那一根根裸露的枯枝,颧骨就像山包。我常常想,上班后我一定要好好吃一顿红烧肉。

这些日子我几乎把明月遗忘了。那一天,她出现在我房里,我惊讶得好像有做梦的感觉,面前的女子似乎很陌生。当然,这一方面说明了我的忘性,另一方面也说明她有了变化,而且变化较大。首先是她的头发,十分蓬松,明显不是过去那种自然梳理的发式,披在肩上有点像用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披肩。我一直认为,自然的头发是一个人灵魂的扫帚,如果失去了这把扫帚,那灵魂难免会慢慢染上灰尘。虽然我不能因此就肯定明月已经染上了灰尘,但至少已有这方面的迹象,使我非常不爽。看到她时我几乎没有笑。后来我觉得这样欢迎人家不好,就强迫自己笑了几下,我虽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我敢肯定笑得一定比冷漠还难看。而这还不是最让我不爽的,最令我惊讶的是她的眼光比过去浑浊了许多,就像我这些日子晚上在山谷里看到的明月,发现在它射来的一片青辉之中常常飘浮着一层淡淡的云烟,朦朦胧胧。单纯就艺术性而言,朦胧是最让人陶醉的,是美的至高境界,但如果它是从人的眼里射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目光的朦胧显示的是人心的朦胧,而人心的朦胧就不好捉摸了。不过我立刻觉得自己非常可笑,明月的不可捉摸,并不是现在我才认识到的,所以现在突然生出这种感觉,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实际上她的出现十分意外,我更应该知道,她的不期而至已经给我枯涩的生活注入了生气,我该知足了。

“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我说。

“是不是不欢迎我才这样说?”她问。

我很不高兴,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的对话就陷入了这种让人尴尬的气氛中。难道是我的话说得不对吗,可我实在找不到自己话里有什么毛病,我只能把她这种带有挑衅意味的话当成是她变化的一部分。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很正常了,她的眼睛可以变得朦胧不明,那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也有点变化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倒是我不该这么敏感。她还能想着我,来看看我,对我来说应该是莫大的快乐,夫复何求?

不过,她居然会认为我不欢迎她,我觉得这实在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因为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而最好的应对就是扑上去,让她自己去想一想,这能算是不欢迎吗?

这个时候我完全进入了一种饥饿状态,想到了这一个多月以树叶和清泉为食的日子,面对眼前的这团红烧肉,我几乎不顾一切了。她的反抗在我看来跟配合差不多。

我迅速恢复了健康。先前那么清瘦的一个人竟硬是没让同事们看出来,最奇怪的是上班后居然有人说我长胖了。天啊,这些蠢东西什么眼神!还是张学友最了解我,虽然也没看出我的瘦,但他说我脸色发青,可能有点问题,劝我去半山腰上的麓山寺里烧几柱香。香我肯定是要烧的;但我的麓山寺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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