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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1 / 2)

>胡愈跟着一笑,面向赵昶开口:“大将军气度不凡,只是孟竭身为侍御史,越制上书,朝廷典律且不熟,大将军怎么举荐这样的人进官?莫非……”

赵昶微笑不改:“丞相大人只怕忘记,侍御史参奏,需上报御史中丞,再由御史中丞上报张大人,知晓后方可呈尚书台。孟竭官微位卑,如何只凭一己之力上书天子。追究下去,失职者究竟是谁?赵某家奴强占农田,自有御史参奏,那御史台上下职责不明,及至越制违典,又当参奏何人?”

这话说得声音并不大,口气几可说是和婉,说完还是微微笑着望向张楚:“府中有中丞执掌御史台,这些当比我清楚吧。”

张楚怒而作色:“你家家奴不过是奴婢,何来与朝廷官员作比,大将军言重了吧。”

“家奴为私人,却不知御史台上下,与大人又是何干系。”言语中赵昶眼中笑容收敛,冷冰冰顶一句回去。

“你……”

见两人僵持不下,言语又无忌讳,天子不免难堪,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的乏力。忽然内侍又抬着厚厚一捧奏章进殿,感觉到殿内气氛微妙,就悄无声息地把新呈来的奏章堆在御案之上。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看完后脸上青红不定;正好赵昶开口,盯着天子说:“陛下今日发到臣府中的奏章中,有一封参奏尚书令许璟的。”

再说话气势就弱了三分:“是有,那是御史中丞丁贯所写。”

赵昶双眼蓦地一亮,精光毕现:“陛下既然发给臣此参奏,便是认定许令非陛下之尚书令,而为臣之尚书令?”

在这样的目光下天子不由自主退了半步,顺势扶住案角站定,背上的冷汗冒得厉害,话也说不甚利索:“此话由何而来?”

“‘许璟既任,要事无不先报于赵昶,窃不知许璟为陛下之尚书令,抑大将军赵昶之尚书令?其人此举,上不孚陛下重望,下有亏自身德行,敢问当以何颜面据尚书令之位?’陛下何必问臣此言何来?若陛下认定臣如梁冲之流,罪当论诛,尽可直判,臣但领死决不敢有二言!”语气斩钉截铁,不见丝毫退让。

天子大惊,惶惶四顾但无人出声相助,颓然坐回御座,也是前后不搭毫无依靠。看阶下赵昶目光炯炯,摇头道:“大将军多虑了,朕若信此言,怎会把参奏悉数转于你手。”

赵昶对此不置可否:“许令虽身在台阁,却是尽心辅弼,从不曾以私欲挠意。如若许璟尚德行有亏,陛下也可不必再言广纳贤才了——用人仍疑而不决,此参奏足以让士子寒心。丁贯有挟私之嫌,御史挟私上奏,按律罪加一等。至于孟竭参臣的第二本,臣奉旨讨逆,失职处可听凭陛下处置。”

这时天子被赵昶说得面孔青灰发白,哪里还能再说什么,一旁胡愈不断使眼色暗示也不起作用;赵昶还是微笑,弯腰揖道:“臣再三建言,孟竭可进官。至于参许璟之本……”

“不必说了!”天子烦躁打断,“这事朕已知晓,丁贯挟私报复,明日宫前受鞭笞三十,即日格官,大将军再无异议了吧。”

对天子口气中的退让和赌气赵昶并不介意,说了声“陛下英明”,就自行作揖告退。前脚赵昶踏出殿门,后脚天子狠狠拿起镇纸往赵昶适才所站位置摔去,硬是把地砖摔缺一角,同时把那封放在最上面的新到参奏砸到张楚脚下,咬牙切齿道:“你既弹劾他人,本身的纰漏就先收拾好,私德,私德,日日揪住他人私德不放,你看看这是什么!”

张楚疑惑地拣起奏章,看完之后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辩解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茫然之下坐回原位,奏章落地也不管。天子冷冷看着,眼角余光抓到鸿恩殿外的广场上几抹寒光,照得他烦躁不安。遂打发内侍去看究竟是什么在发亮,内侍动也不动,吞吞吐吐半天,终于说:“回陛下,那是禁军中一支,已经守在门外好半天了。”

……

赵昶在郎中领陪伴下走出禁省,正午稍过入宫,出宫都已日斜西山,他回头再看夕阳下的内宫,琉璃瓦被照得折出七彩光芒,如临斑斓仙境。

马车很快出宫,行在宫门前大道上,赵昶稍显迟疑的声音从帘后传出:“先去一趟许令府中。”

从许家下人处得知许璟在前庭看书,问明道路后,赵昶独自一人来到,到时许璟正在看园丁浇水,书则搭在膝上,显然看得入神,没有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庭院不大,院内东北角一棵梧桐新引,庭中还载了几株茶花丹桂,虽不见花但疏落有致也是清爽可人。赵昶走近后轻轻叫了声“子舒”,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不合宜的地方所带来的诧异很快把许璟从专注中拉出,转过头,他身后的夕阳好像把金光揉碎后再一点点撒进乌黑的眼里,流光溢彩之外神色皎洁而平和,带着隐忍的气息。看见站在夕阳下的人后许璟什么也没说,嘴边有个浅淡的弧度,平静地默默注视着来访的赵昶。

22

赋闲十余日,许璟的精神见好,神清气爽坐在石桌前,也不意外在此地看到赵昶,说:“听文允说大人午间入宫面圣去了。”一开口,眼中细碎的金色沉淀下去,只在眼眸转处间或闪现。

似乎被这样的目光刺中,赵昶的笑容反而淡下,静静站在原地不做声。无声中两道目光撞在一道,很快赵昶转过脸,许璟则起身吩咐下人上茶,当刻意的声响消散,庭院中越发寂静了。

许璟抬手示意赵昶坐下,跟着自己坐回原位。一番走动客套把先前无语的尴尬冲去一些,落座后赵昶看清桌上的棋盘以及摊在桌面上的棋谱,遂笑语:“才从宫中出来,顺路过来看看。子舒一个人下棋么?今日难得有闲,不如你我下一局。”

说完伸手欲抚去棋盘上的残局,却被许璟拉住:“虽是残局,也是适才对着棋谱摆上的。大人如不介意,就下这局吧。”

赵昶想想点头应允,接过许璟递上的黑子,低头看棋盘上的形势。棋子稀疏地分布在棋盘的边角,中间一块完全空出,但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已是走到末处的局,凶险处全在边角之上。

凝神思索良久,赵昶落下一子,很快眉头皱起:“太久不下,到底生疏了。”

不料许璟看后颇为赞许,在黑子上贴了一步:“这手我确未想到。”

收尾的残局下得慢,起初二人还专注于棋局,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开始交谈,下棋倒成了次要。

似乎经过踌躇,许璟方对赵昶说:“今日那封参奏,陛下也差人送了一份过来。”

赵昶把玩棋子的手一滞,抬起眼来看对面的人,还是平和淡然地坐着。许璟继续说:“丁贯这封参奏,尚有可取之处。”

“都是些混帐话,子舒怎么在意起来了?”

许璟微微一笑,不肯再多说自身,问:“今日面圣,陛下说了什么?”

“去时胡愈、张楚都在,等到文允让人呈来参奏张楚的奏折,才说起丁贯那本。”

“大人早已和文允、仲平议定,如此一来,风波也该平息下去。”

赵昶扬眉而笑:“他既想飞,不妨让他试试,发觉飞不起来,自然就乏力了。胡愈张楚之所以位及三公,皆因当初一路追随天子有功,无干自身才干……”

“大人这话过了。” 许璟轻声提醒。

“在此也要有所顾忌么。” 赵昶只是笑,把手上棋子放回棋盒后反问许璟,见许璟默然继续先前被打断的话,眼底都是笑,阴冷却一点点渗出,“若不生事,当可保下半生太平,他们既生事……”

说完冷笑两声,也不说完,许璟听着索性也把棋子放回,问:“胡丞相和张大人此举,已明证毫无成效,大人在这场风波中既然全胜,眼下亟待的,是安稳人心,而非再兴风波。”

赵昶指着棋局:“能空出这偌大一片,才不枉这场厮杀。事已至此,子舒还想劝我收手不成?”

“只怕我再说再做,也与事无济,丁贯这封参奏,就算未明发,但想看的人都已看过,一句‘窃不知许璟为陛下之尚书令,抑大将军赵昶之尚书令’,便可抵全篇大论。明在参奏我,实则直指大人,若非今日大人强而胡张势弱,仅以这一句,大人与我皆可论株。”

“凡事哪来这些‘若非’,既然他们不懂审时度势,在己弱他强之时上这样的参奏,便是自己失策,怨不得旁人。子舒莫要顾虑太多,再过得几日,又是理不完的政务,还是乘可行乐时尽量行乐尽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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