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渊将玉佩搁在桌上,凑近床边,眼底掩不住的笑意:“你是从天界来的吧,为什么会闯入这里?是在天界得罪了什么人吗?”桑落一滞:“你为何会知道……”
“因为你身上的仙气。”夜渊似乎没有敌意,依然是一开始那样温文尔雅,却好似与人隔得很远。桑落呆愣半晌,正准备回话,却有一个声音忽然横插一句,碎落一室寂静安稳。
“原来你这个废物总算醒了。”妖异的气息缠绕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便已明了这人的性子………尖酸刻薄,伶牙俐齿,毫不留情。桑落慌忙去看,来人黑发血衣,一双血眸,眉眼间锋锐冷酷,一派魔应当有的气势。
“君倚,桑落才苏醒,你这样会吓着他的。”夜渊无奈叹气,看着君倚。
君倚只是兀自冷笑:“这么快就互通姓名了?果真是废物,只会靠别人护着。”桑落有些不服气,正觉难堪,刚要反驳,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夫君这样说,未免太伤人了。”这时,二人方才注意到门外的女子,夜渊一愣,复又笑道:“魔后尊下怎么愿意来?”
女子提起裙摆,跨入门槛,一张精致的脸,不同于素蔓明媚活泼,不同于琉薇妩媚风情,亦不是如那忘川孟晚孤寂如雪,而是妖娆冷肃,美得让人惊艳的五官,也掩不住一颦一笑间刀光般冷冽。只不过,这样的女子,眼底却也能有一抹温情,桑落这才注意到,女子腹部微有些起伏。
“碧函,不是让你好好休养,怎么出来了。”君倚难得言语温和些,连忙走到女子身边,一把扶住那腰身。桑落不是蠢笨之人,方才听到夜渊唤这碧函魔后,又看君倚与她俨然是夫妻模样,那么君倚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心下不禁一阵心悸。
“我又不是断了手脚,整日歇着作甚。”碧函斜睨他一眼,透露出几分女子不该有的桀骜。君倚却并未生气,只是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地瞅了一眼碧函腹部。
“你别一副苦瓜脸,看着都觉得烦,倒是这位小兄弟,听说是从天界来的?”碧函笑着看向桑落,眼中笑意若溪水初涨,却也撼动不了眼底冰霜般凛冽。桑落苦笑,他在天界见过那么多女子,哪有一个像是这碧函的?女子该都是温柔的,或者活泼的,娇柔明艳,穿着层层衣裳,最是见不得血。可碧函的身上却带着一股冷冷的血气,是杀伐无数之人才能沾惹的气息。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女人。
“是,在下在天界得罪了权贵,逃命于此,多谢各位相救。”桑落正要见礼,却听到君倚阴阳怪气一声:“谁说我们要救你的?”
桑落一僵,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所言确实没错,小兄弟你自己虽说自称从天界来,我们却也不知道你是否是那天界来的奸细,自然是斩草除根令人放心些。”碧函似有些腻了的意思,又扶着腰走到君倚身边,夫妻二人,眉眼间皆是薄凉讽刺,相像至极。
“若是各位心有疑虑,在下可交出魂魄,只求能助我报仇!”桑落顾不得那么多,走下榻来,他知道自己若是想要将一切从楼枕寒哪里讨回来,只能借助他们的手。可君倚和碧函似乎仍旧不为所动,夜渊却有些不忍。
“君倚,我看他的确不像作假,你便答应了吧。”
君倚狠皱眉头,冷声讽刺道:“不过是天界来的下作……”,看夜渊面上仿佛被刺痛一般,君倚也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所言太过分,方才悻悻甩袖不言。
可一旁的桑落听了,却觉得屈辱难堪。可他知道,魔本性薄凉,夜渊不过是个特例,君倚这样的才是真正的魔,自己于他们而言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求他们收留自己,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于是一向内骨有些清高的酒仙,低下了自己头:“只要各位大人愿意施以援手,桑落必定为各位出生入死,做各位最锋利的剑!”
君倚愣了一下,面上终于有了几分玩味之色:“你说要为我效力,可是,本君不要没用的东西。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桑落猛地一颤,咬牙不语。夜渊却终究看不下去:“君倚,当年你愿意帮我,为何不愿意助他?”
“他这种东西连成为魔宫侍卫都不配,又有什么资格如此狂妄?他说要为我出生入死,留在魔界,可以。只要他能在魔潭熬过去,弃仙成魔!”君倚冷声落下一言,便扶着碧函扬长而去,只留得屋内寂静沉闷。
桑落听说有一线希望,已顾不得什么,却又疑惑夜渊为何这般帮他,于是出言问道:“夜大人为何如此相助?”
夜渊扶墙眺望远方细雨霏霏,背影在昏暗角落看不真切,只听到他一句话,好似石破天惊,水落石出:
“天界的梨花该开了吧,好似一枝素雪压腕。”
“从前,我也是天界的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因为有事所以没有更新,各位见谅【补完一章奉上】
飞蛾扑火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女子歌声婉转,眉眼妖娆妩媚,眼若秋水,唇若桃花,婀娜姿态若风拂杨柳。金玉之室,大雅之堂,花纹繁绕的地毯好似因女子染上胭脂香。她风姿绰约,面容闭月羞花,女子十指青葱随着舞姿而变幻,舞动歌唱间恍若天女临世。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歌声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当真是如那十里春风,卷入心帘。大殿之上,蓦然响起手掌相击声,然后便听到男子愉悦的赞赏声:“果真是个才貌俱佳的美人,孤很喜欢。”
女子欣喜而笑,应声行礼,言语之声娇媚入骨,却又没有卑懦之气:“多谢陛下赞赏。”她是应得这声赞赏的。秀发如云盘成朝云近香髻,发髻上插玉搔头,金步摇,额前描梅花花钿,一颦一笑极具风情,一身绯色罗衣绣着金线,贴着楚腰描摹出婀娜身形。当真是,腰如细柳脸如莲。
“坐到孤身边来吧。”楼枕寒满意地瞧着女子,竟不拘礼度,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女子也不推辞,兀自走上前来,落落大方在楼枕寒身边坐下。
她身上的胭脂香不比寻常,芬芳之余不显俗媚,反而令人愉悦。
楼枕寒揽过她的纤腰,楚腰纤细掌中轻,半阖眼眸,楼枕寒笑着说道:“莲娘,你倒是比你姐姐更美些,她已是个尤物,你却已是个倾国祸水了。”莲娘娇笑,对此轻薄言语并无羞赧。
她是蛇族进贡的美人。
幽姬的妹妹。
姐姐不明不白横死天宫之中,妹妹却也被人送入这九重宫阙。
果然人生得太艳,便显得薄命。
“你似乎从未问孤,你的姐姐是怎么死的。”楼枕寒闲散说道,好似无意提及,却暗含试探。莲娘只是浅笑,温顺无比:“姐姐自然是没有福气,在天宫病逝的。”她深谙权贵之道,自然不敢去问真相,只一个劲装作是别人掌中一朵艳花,单薄无害。
楼枕寒满意地用手指抬起那张我见犹怜的面庞,浅笑道:“莲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然后?
然后,自是玉骨冰肌,似水温柔,兰麝细香,芙蓉帐暖度春宵。
而魔界,却是凄风苦雨,冰凉刺骨。
桑落愣了半晌,夜渊知道他被惊住,叹了口气,回身说道:“你不必惊吓,当年我是犯下大错,得罪了前任天帝,逃入魔界。也是因为你与我遭遇相似,所以才偏袒你。”
“原是如此。”桑落不禁对夜渊生出几分亲切之感,又忽然想起君倚那句所谓“弃仙成魔”,连忙问道:“那魔潭在哪?”夜渊叹了口气,将他按在椅上,说道:“你先别着急,先将身体养好了,再去也不迟,你要知道,在魔潭受魔气噬身,弃仙成魔,可是堪比万箭穿心之苦的。”
桑落听他如此之说,便也不再坚持。毕竟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报仇,若是因为心急死在里头,那才算是得不偿失。
“那你当年……”桑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然看向夜渊。
夜渊浅笑,好似安慰一般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能有今日,自然也是当初从魔潭中过来的。”
他的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令人忍不住想起那三月三的天里,草长莺飞,日光普照,一派春和景明,让人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