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芷悦之前挺胖的,可这怀孕反倒让她瘦下来了,孕期到第9个月时,刘芷悦请了产假,她手头的所有工作,由苒诺接手。
年底,检查多,矿里、车间、甚至各个班组的总结、汇报、评比……都接踵而至,大会小会、清洁卫生、各类报表、记录、评先表格、班组工作总结、班组汇报材料……苒诺忙得手忙脚乱,加上刚接手刘芷悦的工作,她觉得神经随时绷得紧紧的,接连一个多礼拜,她竟然紧张到失眠。
年末的评比,是各个单位的重头大戏,大单位的竞争,供矿一队只要不出安全事故,是十拿九稳,因为KG一铝现如今的主要工作就是供矿,而一队的工作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于是,自打苒诺调到供矿一队,这个集体就与“先进车间”每年都会有一次亲密接触。而优秀班组、优秀员工、优秀□员、先进个人……这样的小团体或个人荣誉竞争,就百家争鸣,各显神通了。
供矿一队采取的是先由每个班组推选,再在班组长会上讨论,最终筛选出通过的班组和个人再上报矿部。
这个时候,是每个班组长为班组员工争气的时候,在这次决定推优结果的班组长会上,班组长们一改平日里称兄道弟、互相谦让的姿态,常常是争得面红耳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供矿一队优秀的员工实在是太多了,而名额却太少了,每一个班组长都存有私心,希望自己班组选出的班员能在年尾得到盛远的肯定,得到一铝领导的肯定。
当王澎汇总讨论结果,念出最终上报矿里的候选班组和侯选个人时,已经知道结果的班组长们坐在冰冷的会议事里有人欢喜有人忧。
等到矿部评定结果下来,供矿一队的员工听到一个令人血脉喷张的结果,汽修班的沈青满和装推班的马纪友在矿部开会讨论时,因为周意雪及大部分高管不知道他们是谁,被刷下来了。
一队的员工对矿里的做法非常不满,一线的员工在下面拼死累活,而那些成天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吹着空调,上网看股票、买基金的管理层们仅仅因为不认识他们,就抹杀了他们的全部成绩。天理何在?
“我们工人就是民工,任务超额完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全靠办公室那帮年,人家在电脑上一点,就过去一车,点两下,就过去两车,人家多辛苦呀?!以后我们也别那么贱了,干不干活无所谓,没事就去那些日理万机的办公人员眼前晃,给他们端端茶、倒倒水、捶捶背,再陪他们说说话,明年的先进肯定跑不掉。”
“这就是盛远的公平、公正、公开!明明人家有内定,还装模作样让我们下面的人争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争取到给报上去,又一脚给我们踢回来!”
“不认识沈青满和马纪友?认不认识关他妈屁事,二级单位既然能报上去,肯定是干活没话说的,那帮孙子一天窝在办公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对着几个领导点头哈腰,他妈的,他们能认识谁呀?”
“要认识还不容易?让沈青满和马纪友逢年过节提着东西去贿赂他们,他们自然就认识了!”
“人家沈青满和马纪友是检修工,一身的油污,是油污又不是油水,人家凭什么要认识他们?”
……
一队的职工们都替沈青满和马纪友抱不平,大家操着粗口痛痛快快的把说出这个混蛋理由的自以为是的高管们骂了个痛快。
王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供矿一队在他的带领下,已经成为了一支能打硬仗,好打硬仗的队伍。他知道大家那么的愤慨,并不是为了图那个名,也不是为了拿那个盖着盛远分公司或KG一铝大红印的红本本,大家就是觉得这次的评选憋着一口气。工人们图什么?就图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完成工作任务,每个月按时领工资。辛苦一年下来,好不容易跻身到优秀的前列,一瓢冷水,泼得大家寒进骨头里。王澎不能跟着大家一起起哄,只能安慰大家:“被否决的因素,这次队里是真的没有考虑到,对不起大家。明年,明年我们好好争取,一定拿个满堂彩。”
苒诺想到了一个笑话,说:一个记者到企鹅村去采访住在那里的企鹅,碰到一只企鹅就问:“你们每天在村子里都做些什么呢?”企鹅回答:“吃饭、睡觉、打豆豆。”他接连问了很多只企鹅,大家的答案都是一致的。终于,有一只企鹅回答得跟其它企鹅不一样,它的回答是:“吃饭、睡觉。”记者认为找到了新闻点,好奇的追问道:“为什么其它企鹅回答的都是吃饭、睡觉、打豆豆,而你却只有吃饭和睡觉呢?”这只企鹅无奈的回答道:“因为我就是豆豆。”事实证明,与大众意见相悖的人,通常都是挨打的那一个,这是生存之本。
新 生
刘芷悦剖腹生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儿,这天下午下了班,供矿一队20多个人一起结伴去医学院探望她们母女俩,婴儿床上的小姑娘,额头上打着紫红色的椭圆小点,看起来皱皱巴巴的,苒诺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和小手,软软的,嫩嫩的。她对身旁的同事说:“小孩刚出生的样子,真难看!”
柯琦经过两个多月的心理治疗,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人也恢复了最初的开朗。可她心里还压着一块大石头,她答应过梁生,要把自己对苒诺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自己告诉苒诺,至于苒诺要怎么做,只能听天由命。她犹豫了很长时间,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又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决定用电子邮件的形式告诉苒诺,她写得很诚恳,写出了自己因为一己私欲而试图陷害、伤害苒诺的事实,除了忏悔,更多的是表示自己的歉意。她含着泪写完了那封邮件,鼓起勇气,点下了发送。她给苒诺发了一条信息,让她尽快收邮件。接下来的时间,她焦灼不安的等待着苒诺的回复,她猜测苒诺看到邮件时的反应,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慌,干脆又给苒诺打去了电话。
“你看邮件了吗?” 柯琦问得分外小心。
苒诺正和同事在外面吃饭,四周吵得不得了,她扯着嗓子回答:“还没呢,我现在在外面,回家以后再看!”
“你能早点回去吗?一回家就看。” 柯琦心焦如焚,却不敢催得太急。
“什么事啊?在电话里说不行吗?” 苒诺干脆离开座位,走出了大门。
“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无论无何,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回复。” 柯琦挂断了电话。
苒诺一头雾水的回到座位上,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随便吃了两口,谢过请客的同事,打车往家里赶。
苒诺看完柯琦发给她的邮件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她使劲的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做梦,她想,如果柯琦当时就在她身边,她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给她一个大嘴巴子,可现在柯琦并不在她的身旁。她抑制住心中的怒火,给柯琦回邮件,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脑袋里乱成一团,她伤心的把鼠标和键盘都砸到了地板上。苒诺想哭,却哭不出来,她觉得柯琦就像一个戴着面具的侩子手,趁她正高兴的时候,一刀捅进了她的心窝里。
柯琦在漫长的等待中发着呆,她不敢再给苒诺打电话,不敢再问苒诺是否看到了自己发送给她的邮件,她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躺在卧室的地板上。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已经知道了,这是最后的晚餐的耶稣,她绝望的等待着苒诺的发落,她宁愿苒诺冲到她的家里打她一顿,骂她一顿,甚至羞辱她一番,也不愿在这样痛苦的煎熬中等待。她感到无比惶恐,她盯着漆黑的手机屏默默的祈祷:“仁慈的主,请原谅我的欲望与贪婪,我真心的忏悔,请求得到您的原谅与庇护。”
矛盾的苒诺,一整夜,辗转难眠。一方面,她感觉柯琦那些出格的行为,是因为心理疾病而造成的;另一发面,她纠结于自己曾经对柯琦深信不疑的愚钝。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原谅那样的柯琦;她不知道如果原谅,自己将如何去面对那样一个柯琦;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怀疑这个世界表象的风光与事实的残忍。
一直等着苒诺回复的柯琦,过了11点,开始不断的刷新自己的邮箱,等
待无果后,在12点差一刻时,她按捺不住内心的煎熬与彷徨,开始打电话向梁生求助:“我全告诉苒诺了,我写E…mile给她,她一定看到了,可她到现在都还没给我回复。”
“知道了,你今晚别再等了,我明天会去找苒诺,等我问出结果,再给你电话。”
这一夜,对于梁生、柯琦和苒诺来说,是一个特别难熬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上梁生的车,苒诺就对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你什么都别跟我说,我不想听,也不想去想。”
梁生点头表示理解,发动车,无目的的向前驶去。
上了金阳大道,途经一座大桥,苒诺让梁生停车,车一停稳,她先下了车,她走到桥中央,扶着栏杆,看桥下的风景,梁生跟了过来,脱下外套,披到了苒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