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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吃惊地看着流川:“什么?枫,你怎么可以把为我作的曲子,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发表了?至少要等我在场才发表吧。”
他一时激动,牵扯到了伤口,“哎哟”着呻吟起来。
晴子连忙解释说:“这不能怪流川先生,节目单是之前就定好了的。流川先生可能想给先生一个惊喜,没想到事不凑巧,先生昨天要来南京。”
三井想到昨天早上,流川听说他要来南京时的表情,怪不得……
当然,三井并没真的责怪他,他不可能临时换曲,自己也不可能为了听一支曲子的首演而置重要工作于不顾。
不过,他还是很郁闷,没听到流川为自己所作曲子的首演已经很吃亏了,还被暴徒围殴伤成这样,真是没有天理。
三井想到这,说:“枫,另一个主题的曲子什么时候可以做出来?早点通知我,我也好早作准备。”
流川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是做作业啊。”
三井争辩说:“我不想再错过嘛。”
晴子微笑着说:“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是没什么艺术天分,但还是觉得作曲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奔腾》已经很完美,很期待另一个主题的曲子能作得更完美。”
三井看着她清丽的脸,心想,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只会为他着想,除他以外的人,哪怕是她自己的需要,都只能靠边站。
他也很喜欢晴子,尤其是到上海之后,简直把她当成了妹妹。
所以,看到她死心踏地、义无反顾地喜欢自己那可能永远不会有同等回馈的表弟,却对对她情有独钟的水户洋平不假辞色,很为她觉得可惜。
当然,他也觉得,流川不喜欢晴子也很可惜,这么好的女孩。
这时,有人走进来,是南烈。
三井戒备地说:“南烈,你来干什么?”
南烈看了看他:“三井先生,看来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真是可喜可贺。”他看向流川,“我是奉高头先生之命,请流川先生过去一聚。”
三井哼了一声:“肯定没什么好事。”
南烈回敬他:“恐怕也没什么坏事。流川先生,现在可以走了吗?”
流川点了点头。
晴子想到在重庆时,也是这个叫南烈的人把流川从重大带走,然后发生了一系列不好的事。
这个联想令她脸色发白,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流川先生,别……”
三井也说:“是啊,枫,你还是别去了,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南烈剑眉一扬,带着威胁语气说:“三井先生,你这么说,对高头先生好像很不敬啊。”
三井冷冷一笑:“我被打成了这样,为什么还要尊敬他?他不值得我尊敬。”
晴子没想到他会当着南烈的面说出这种话,脸都吓白了:“三井先生……”
南烈眼神奇特地盯着三井看了一会儿,对流川说:“我们走吧。”
晴子担忧地看着流川:“流川先生,你真的要去吗?”
流川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下午一起回上海。”
晴子只好点了点头。
三井虽然逞口舌之快,也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流川不会有什么危险,当下说:“枫,你自己要小心。”
流川说:“知道了。”
他和南烈走了出去。
☆、总第三十章
(三十)
在走廊里,南烈突然说:“音乐家先生,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你不担心我会杀了你?有时候,我真是佩服你。”
流川淡淡地说:“你想杀我,在重庆就可以了。”
“我这个人常常出尔反尔,搞不好会推翻以前的想法。还有……”南烈的目光突然很逼人,“上次在上海音乐学院,有句话我没说,虽然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但……这只会让我不舒服,而且非常不舒服。”
“那又怎么样?”
南烈看着他:“以后在答应别人之前,还是多想一想的好。”
流川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按自己的意愿去决定做什么事,这个世界很复杂,想太多反而无益。
已经有太多心思缜密的人了,他宁愿做个单纯的人。
南烈领着流川走在中央政府某办公大楼的楼梯上。
这时,仙道正好走下来,看到他们,愣了一下:“你…… ”
南烈说:“你放心,只是去见高头先生。”
仙道看着流川,轻轻地点了点头,从他们身边走下去。
流川和南烈继续往上走。
在楼梯的拐角处,流川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
他看到仙道站在下面一层的楼梯上,正仰着头向上看,他们目光相遇的瞬间,仙道对他微微一笑。
流川收回目光,和南烈走到了上一层的走廊。
南烈领着他走进一间大办公室,高头正坐在办公桌前写字,听到他们进来,抬起了头。
流川已经有半年没见过他了,觉得他比那时又衰老和消瘦了许多。
他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看来为国事操劳过甚的老人,就是阻隔在仙道和三井他们追求民主路上的最大障碍,他开口说:“高头先生。”
高头点了点头:“流川公子来了。南少校,你先出去一下。”
南烈点头走了出去。
高头说:“听南少校说,流川公子在上海音乐学院任教,为培养音乐人才和普及高雅音乐做了很多工作。在国家这么困难的时候,公子肯留在国内,服务教育事业,真是国家之幸。”
他这时就像一个普通的、语重心长的长者,可惜流川听得出他话中的言不由衷,出于礼貌,流川还是说:“高头先生过奖了,我只是喜欢上海,所以决定留在那里。”
高头点了点头,直接过渡到他想谈论的话题:“关于昨夜三井公子被打之事,我也听说了。”他叹了口气,“那些暴徒真是无法无天,治安部门也未能尽到保护之责,我已经下令严惩那些不法之徒和涉及渎职的各级内政部官员。”
流川觉得很奇怪,自己是个和政治沾不上边的人,不知道他专门找自己来,说这些话有什么意图。
他没有接话,只是听着。
高头问:“三井公子现在如何?”
“还好。”
高头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关于三井公子这次受伤的原因,希望流川公子能对令尊及安西先生作个解释,以免造成不必要之误解。三井公子是当今国内年轻有为的名记者,我一直都很看好他的。”
流川这时明白这个大人物亲自见他的原因了。
看来是美国的记者把昨天下关车站发生的事报导在美国的报纸上,被他们家族的人看到了,于是打电话回国向高头施加压力。
他点头说:“高头先生,我明白了。”
高头听着他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认真地看着他,心想,这个沉迷于音乐的年轻人,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吗?虽然他看起来很聪明,但高头始终认为,从事文学艺术的人总是有股子傻气,对政治气候不够敏感,眼前这个人看来尤甚。
他希望流川真的明白了。
流川知道对方不仅是个聪明人,而且有远胜于自己的阅历和洞察人心的能力,但他的确是明白了高头的意图,只是不会按他希望的去做罢了。
高头说:“那就好。流川公子,已经到中午了,不如到舍下吃顿便饭吧?”
“多谢先生。不过,我下午要回上海,想到医院再看看三井,先生的胜情只好心领了。”
高头也只是说说而已,当下说:“那么,我叫南少校送你到医院去。你放心,我会让首都最好的医生为三井公子治疗,他很快就可以恢复得和从前一样。”
“谢谢先生。”
流川和南烈往楼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