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说了!怀鸣你别再说了!你还要不要命……”顾绵绵带了哭腔,急起来,“都怪我,都怪我!我当初不该帮她,后来也不该信她那个交易,那根本就是个圈套,是我害了所有人——”
心里咯噔一下,我顾不上思考要怎么面对他们,顾不上去看身边景熠的表情,两步冲了过去:“你说什么?”
顾绵绵回头见是我,目光在痛悔中有些迷离:“我说什么?你现在来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很可笑么?”
我直直的看着她,她现在抱着宫怀鸣的样子像极了我当时抱着受伤的景熠,那么急切,又那么小心翼翼,不过一月的光景,人事却已是完全的反转。
“落影?言言?容成锦?我该叫你什么?”她哼笑一声,“或者干脆叫,皇后娘娘。”
“绵绵……”我咬唇。
“你别叫我,”她把目光飘向我身后,笑道,“皇上安插了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在倾城,筹划了多少年?一朝得手,可喜可贺!不愧是天下之主,这天下当真没人比得上你的深谋远虑!”
“倾城——”我没有回头去看景熠,心里已经乱得几乎说不出话,“怎么了?”
“倾城?”顾绵绵的笑颜黯淡凄美,“过了今夜,哪里还有什么倾城呢?”
心里狠狠地一撞,全身一晃:“你说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到底没能压住满腔悲愤,站起身冲到牢栏边,怒道:“圈套诱分,三日围攻,你以为怀鸣为什么要反,真就为了那些所谓的功名利禄?他贪图了那些不假,但那也是为了给那几万弟子寻一条退路,不想有你在这儿,反倒是加速了灭亡。我们撑了三日,你在哪里?便是我们曾经千错万错,多少样对你不起,你是在倾城长大的,你是落影啊!你是最最不该抛弃它的那一个!”
“朝廷早晚容不下倾城,”她伸手一指景熠,“他早晚容不下!以为我们不知道么?”
“我只是万万想不到,最后动手的,竟然是你,”她抬眼,眼神冰冷,“还有你的那个人。”
身上抖起来,我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不会的……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顾绵绵再没了表情,“你自己去看一看吧!”
喘息一下,胃里忽然一阵痛绞恶心,我支撑不住的弯了腰。
景熠赶过来一把扶了我:“言言!”
痛得说不出话,一时也没力气推开他。
“言言……”听到顾绵绵喊我,我费力抬头,看到那双眼睛里盈满了泪,很慢很慢的问我,“我叫的那个言言,和他叫的,是同一个人么?”
少顷总算把这一波反应强压下去,我反手挣开景熠,唇抖着问:“你做了什么——”
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已经不需要多问,用力的推他:“你做了什么!”
牢内的侍卫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被清了,让我得以把景熠逼到墙边:“你为什么啊!”
“言言!”景熠并不反抗,只是抓了我的手腕,“你答应听我说的!”
眼前开始模糊,我死死的咬住唇,到底食言:“你这样处心积虑,把我置于何处?我要怎么跟唐桀阑珊交代?你呢?你要怎么面对他们……”
为了留住气力,我知道不能再多说,当即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攥了个死:“言言……不要去……”
我用力甩开,却敌不过他的招式精妙,总能被他再次拉住,两人竟是如此过了几招,急怒之下,我不愿与他纠缠,回身把暗夜扬起来架到他颈边,恨声:“放手!”
突然发现,这局面,与一年前何其相像,那时是在政元殿,我也是这样把他逼到墙边制住,对他说,你有残忍的资格,我没有。
到如今,我依然没有,依然下不去手。
不同的是,地点换到了内禁卫牢房,他的眸子里的淡漠变成了炙热浓烈。
想不到这皇宫对我来说,开篇如此,结局依然如此。
仿佛为了证明一般,我手上加了力,一道血痕很快出现。
景熠深深的看我,墨色深瞳哀伤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咫尺凝噎间(三)
倾城周围,曾经被我评价为略显冷清的大片空旷,此时遍布朝廷兵士,严阵以待的隔了老远就把我拦在了区域之外,嚣战已过,并没有太大声响,却依旧能感受得到之前的一片惨烈。
有人细密盘问着我的身份,我没有答,任由他们疑惑警戒骤起的将我围了,刀剑出鞘。
我也没有动手,只是直直的盯住前方。
此时的那座城,满天火光,让这黑夜仿若白昼。
我觉得有些睁不开眼。
萦绕了我一路的,景熠松开手时的那个痛到心肺的表情,终于随着这刺眼光亮化为灰烬。
顾绵绵说,过了今夜,哪有还有什么倾城。她说,可能不可能,你自己去看一看。
可是我真的赶过来看的时候,却发现这夜还没过,倾城已经没有了。
我不在乎身边围了多少人,一点都不在乎,我想到的只是,看着我长大,承载了我十几年信仰与梦想的那个地方,没有了。
一直到四周突然有打斗声起,并在迅速向我靠拢,我才歪了歪头,看到一枚响箭在不远处冲天而起。
逆水。
很快萧漓出现在我身边,一柄长剑向我抛来,我抬手接下,发现是细水。
怔一怔,没有太多犹豫,我挥剑加入战圈,随后又是十来个人靠过来,眼睛一扫,全是堂内顶尖的人物,甚至还有早先离开的陆兆元。
没有时间说话,迅速查看了一下形势,周围人比之前多了很多,仿佛平地冒出来一般,包括背后那条还算顺畅的来路,都是几面望不到边。
心里一沉,这情景堪堪熟悉,一晚上已经出现了第二次——
又是一个欲擒故纵和等着一网打尽的圈套。
忽然急起来,如果是我自己,也许我连手都不会动,便是被捉回宫里去,还能怎样。
可是现在平白多出了萧漓这些人,我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如何逃脱的,此时摆到眼前的是,再强的高手,面对数量百倍于己的敌人时,也没有多大胜算。
何况恐怕还不止百倍,以一敌多,我们这些被围在中间的全都下的狠手,一招一个,周围已横七竖八撂倒了许多人,但战圈却丝毫不见扩大,半点推不开,这便是大大的不妙。
宫怀鸣的重伤,大概就是源于此。
“萧漓!”我急喊他,“撤出去!”
萧漓立刻会意,道:“西北!”
所有人登时换了四面攻击的态势,改做强攻一侧,我领人打头,细水和暗夜同时施展出来,不恋战,只推进。萧漓带人收尾,只过招,不杀人,不给后面那些人冲上来补位的机会。
这阵法虽然不曾与萧漓配合过,但逆水众人都十分熟悉,对手又不算高强,到底是一群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包围圈再厚实,还是很快就协力在西北面撕开一道口子。
突破重围,却无法松一口气,前面迅速围过来的一大片火把和后面的漫山光亮时刻提醒着我们,还有下一道和再下一道重围,并且朝廷甚至没有隐藏行迹的打算,点亮火把表达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恐怕这也是萧漓没有料到的局面,再无法判断撤退的方向,不敢贸然送上去,只得就近奔了倾城后山脚下一处还算隐蔽的逆水别院。
总算有一个说话的机会,我问萧漓:“你们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五日前黎原突然叫我带整个逆水撤离京城,没有说原因,”经历如此大事,萧漓难压震惊,“这到底是——”
我一愣,五日前……不正是沈霖所谓出京办事的时间,景熠的计划,他是知道的么?
如果他是被景熠刻意支开,为何会保下逆水,如果他知晓一切——
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我看着萧漓,道:“倾城怕是,走到头了。”
萧漓不见得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其实哪里需要想,事实已经摆到眼前,只是当这句话真从我嘴里说出来时,那样稳重的一个人,声音依旧是失了常态:“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我有答案,可是答不出来。
“既然离开了,为何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