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摆摆手;不愿细讲;那事儿说起来她只觉得没面子;就含糊道:“反正我是被迫答应住在他们家;等到教会那纪小姐;就解脱了。”
她不想解释;可恢复了记忆的景尘却没那么好糊弄;他如今虽不能对余舒动情;但余舒在他心中的分量却依旧;除了师父师伯;眼前这人;却是从小到大对他最好的一个;在他失忆时无微不至的照顾;又帮他寻回记忆;明知他灾厄而不离;为他吃苦受罪;这样一个人;他无以为报;又如何能让别人欺负了她。
“你若不愿;不去就是;他们拿什么强迫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去讨说法。”
景尘神色不变;只是清明朗朗的眼眸中飘过冷淡;道派中人;多清心寡欲;多不喜争端;可是他们天师道一脉;却最主张信义;他之于余舒;有信;且有义;谨记着当日对她承诺;但在她身边一日;必会保护她周全。
“呃¨。”余舒为难地挠挠脖子;她看得出来景尘是说真的;她要真告诉他纪家怎么威胁的她;他就真敢上门去找人家;就好像当初黄霜石被纪星璇得去;她和景尘商量讨回的办法;景尘毫无压力地提出用武力抢回来;是非善恶在他眼中;另有一把标尺;不用别人去衡量。
可是纪家那档子事;要怎么说呢?
“其实;我也有求于他们;”余舒斟酌着开口:“你知道吧;我娘是纪家三老爷的小妾;他们拿捏着这个;我总受制于人;要想把我娘接出来;没别的办法;只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放人;所以他们威胁我时;我便顺水推舟地和他们讲了条件;等到教好了那纪小姐;他们就放了我娘出门。”
景尘对世俗中事还是不大了解;余舒费了一番口舌;才让他听懂;她是非得在纪家待上一阵子不可了。
“我在纪家也没受什么欺负;你放心;薛大哥帮我出了一回头;纪家那老东西忌惮着呢;”余舒同景尘打哈哈;不想他再追究下去;连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不是说你回京以后要去打听破命人的下落吗;你打算上哪儿去问?”
景尘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如实答道:“师父说;京城司天监的大提点;知道我的身世;要我进京之后先去见他;小鱼;你知道司天监在京城何处吗?”
余舒呲了呲牙;大提点;这一个称号可是除了易子之外;能让天下易客都俯首敬畏的人物;单是听在耳中;便有一股震慑之力。
“我是认得去司天监的路;”余舒忧心忡忡地看着景尘;犹豫道;“不过;你就这么冒然去了;会不会、会不会——”
景尘看她吞吞吐吐;疑惑问道:“会不会什么?”
余舒突然抽身离开凳子;两手擦着拳头;来回在他面前走动了几趟;一转身停下;终于忍不住;把这些日子她的怀疑;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我是想说你在路上遇害的事;你不是说过;皇室派了人去接你吗;可是你却身受重伤;被人弃在江中;险些丢了性命不说;还被埋了银针;失忆失声;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是谁对你下的毒手。景尘;你没有有想过;那指使谋害你的人十有八成就在京城中;你冒冒然地露面;又不知敌情;防不胜防;万一再被他们暗下杀手;如何是好?”
闻言;景尘脸色变了变;沉默片刻;无奈道:“你说的这些;我并非没有考虑;我也知道有人故意加害于我;可我如何都想不起那一段;不知何人对我下手;况且;就算我想了起来;也未必知道是何人指使;小鱼;你懂我的意思吗?”
余舒当然听的懂;景尘是易子和公主的儿子;是皇亲国戚;且不论是什么人要杀害他;都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他恢复记忆;最多只能想起几张面孔;然而景尘常年居住深山;初次下山;又认得谁是谁呢。
“依我之见;你还是不要冒然露面的好;上次你离开的突然;汤药都没有喝完;你之所以记忆不全;想来因此缘故;不如我回去询问干爹;再抓了药给你喝几日试试;看能不能有所恢复;能记得起多少是多少;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日后也好顺藤摸瓜;定要把那个加害你的人揪出来;不然让对方知道你平安无事;一定会再想方设法害你。”
被人惦记着性命;这种事余舒并不陌生;当日毕青裘彪在京城发现她后;就一门心思想要她的命;她那些时日提心吊胆;如芒在背;直到看见那两人被斩首示众;她才高枕无忧。
如今景尘遇到同样的情况;她感同身受;怕他再次遇险;唯有考虑周全。
“如此也好;那我便逗留几日;再作打算。”景尘接受了余舒的建议;他离开师门远赴京城;孤身一人生死历险;所信的也只有她。
两人又做一番商议;余舒决定这就回去找贺郎中讨药方;留下食盒;对景尘几句叮嘱;被他送到门口。
余舒从门缝里瞧了外面没人;才开门钻出去;反身关门时;却被景尘一手抵住了门板:
“小鱼。”
“嗯?”余舒抬起头;但见景尘;那双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清澄;还有信任;是她不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的纯粹;这样干净的眼神;让她心静。
“谢谢。”
听这俩字;余舒嘴一歪;伸手一拳捶在他胸口;没好气道:“谢什么谢啊;走了。”
接着她将门一合;环上锁;看了看门缝里的白影;便低着头快步离
余舒出了巷子往东去乘轿;却不见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树后;望着她走远了;交头接耳:
“去;我在这里盯着;你快回去禀报大人和小姐;就说这余姑娘从忘机楼离开;来了回兴街。”
第二百七十六章 非我算计
“启禀大人;小姐;小的上午到忘机楼去送银子;完了在附近盯着;看到这阵子住在府里那位余姑娘;坐了一顶轿子从后门出来;往城南去了;在一条叫回兴街的街上;进了一间小院儿;待有小片刻才离开;小的兄弟盯着那余姑娘走了;让小的来回禀。”
纪怀山和纪星璇坐在前院茶室;听着早上派出去的家丁禀报;纪星璇想了想;又问道:
“见到她和其他人来往;又或者拿了什么东西吗?”
“其他人倒是没见;那小院门也锁着—哦;对了;她似是提了个食盒子;进去时还在;出来时就没了。
纪星璇目中精光一闪;转头对纪怀山道:“祖父;此事蹊跷;我当日在城南奇云观;的确见过余舒和榜文画像上的道子同行;不会认错;而且我此前让人打听过她的邻舍;余舒住在回兴街时;同一屋檐下曾住有四个人;夏江敏离去后;还有三个;不算他们姐弟两人;剩下的那个;想必就是皇上要寻的道子了。”
挥手让家丁下去;纪怀山大皱眉头:“从老夫在司天监中得知的消息;道子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是故入京而不归;那丫头应该也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沉吟至今;这倒是她的好运;总能结上几个贵人。”
纪星璇垂下眼睑;手指轻搓着一枚铜板;道:“她的确是颇有贵人缘分;先是青铮道长;再来是薛家大公子;如今又与道子攀上交情;谁想当日三叔房里一位姨娘所继;会有此等运数;偏她对我们纪家心存恶意;不得招拢;反成了一根硬刺。”
纪怀山眯起眼睛面上闪过寒意;唇上白须抖了抖;慢声道:“今日司天监刚刚张贴了昭示;只在城北几处还未传开;想必她还不知其事。寻回道子;乃是功劳一件;若要那丫头占了便宜;就没我们纪家什么事了;看情形;这道子还同她交情匪浅果真他归朝之后;反倒是让她多了一个仰仗;无论如何都是不妥;星璇;依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纪星璇凝神思索;须臾之后;抬头道:
“尚且不能确定道子现在何处若我们冒然去找人;说不定弄巧成拙;反与道子交恶。依孙儿看与其追功;不如占先机——余舒她不知我曾见过道子;此时心无防备;即便是她看见了告示;这一时半会儿也无路上报。祖父现就赶往司天监向少监大人禀明;无需提到道子下落;只要将余舒此人供出;言辞稍加修饰;让人以为是她藏匿了道子;介时少监大人自然会派人前去捉拿她不论她是否交待道子的下落;都会落得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祖父您也说过;道子乃是皇室之人;此次忽然回京;背后说不得藏有多少隐秘。皇家又多疑心病;这事后她就是有口都解释不清;何来寻回道子的功呢?反倒是祖父在少监大人面前;落了个好。”
纪怀山脸上忽霁;一笑多出了十几条眼纹:“与其追功;不如占先机;璇儿此计甚妙。”
纪星璇轻叹一声;使劲捏了一下袖中铜板;脸色漠然:“非是我有心算计她;实乃她与我们纪家不善;不能放任她自流。”
纪怀山听到她自言自语;只是多看她一眼;便喊来管事备车;又吩咐下去让人盯着余舒的动向;随时来报;就匆匆往司天监去了。
赵慧家住在城东;两个轿夫为了省脚程;一路上都挑了小道走到赵慧家门口。
余舒腰酸背疼地下了轿子;拿了一角银子;让人在门口等着;便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