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2)

女人愣了一下,回答,八年前的事了……那时才二十岁……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没注意,纺织厂的工作强度很大,后来我流产了……我当时总以为孩子没有死,精神上有点问题……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女人说到这里,突然直视起陈久,但马上又像做错了事一样垂下眼睛,说,有件事,我一直没和我丈夫说……三年前,有个四岁的小女孩跑过来,叫我妈妈。我丈夫和别人都看不见那个小女孩,我会趁别人不注意给她点东西吃……我觉得她是我死去的女儿……

说完这句话,女人怕陈久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连忙补充道,我知道她已经死了……

陈久说,我大致知道了。我想先出去看一下,请你在屋子里把卧室的门关上。

女人紧张地问,卧室里有……什么吗?

陈久说,没什么。

女人放下手中的塑料花,走过去关了卧室的门。

陈久走出大门,田跟在他的身后。陈久绕到房子后面,敲了敲卧室的窗子,一个穿着朴素裙子的女人打开窗。房间里摇篮上睡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女人看见陈久,问,有事吗?我儿子刚睡着,麻烦轻一点。

田在陈久身边说,是灵。

陈久点了一下头,说,不好意思,我在这边迷了路,请问8弄16号怎么走。

女人小声说,往前走,左转就到了。

陈久看了一眼把白天当晚上,睡得沉沉的孩子,说,婴儿日夜颠倒的话,调整洗澡时间便好了。

是吗?女人反问,这样就可以了?我是第一次当妈妈。他老是夜里哭,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陈久说,晚上九十点钟给他洗把澡,喂他吃点东西,抱一会儿就会睡着了。

女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和陈久道了谢,走回摇篮边看孩子去了。

陈久离开窗子,往屋子前门走,田跟在他的后面。走到大门口,扎塑料花的女人正站在那里等待陈久。

女人见陈久回来了,立刻迎上去,问,有问题吗?

陈久走过去,对女人说,家里没有问题,往后晚上应该不会有哭声了。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注意休息。如果小女孩来看你,就抱一抱她。

女人看着陈久,想说些什么,但陈久简单只说了句再见,便出了门。田在陈久的身后想说些什么,但想想还是先闭了嘴。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个女孩子,女孩抬起头,冲陈久挥挥手,问,你去过我妈妈家了吗?

去过了。陈久也冲她招手。

女孩子又问,你看见我弟弟了吗?

陈久回答,看见了。我告诉你妈妈要注意身体。

女孩子笑了起来,挥挥手和陈久道别。

陈久和田继续往前走,等到看不见女孩的身影了,田说,我搞不懂的事情有三件。

陈久说,你搞懂了多少?

田想了想,回答,女人听到的哭声,是灵界那个孩子的声音,因为他昼夜颠倒,在安静的晚上哭,声音很容易声音传到人界。这不是事情的重点,事情的重点是我们遇到的小女孩。她是女人以前流产失去的那个孩子,所以一直来找女人。现在女人又怀孕了,自己不知道,女孩才会说,弟弟还小,要妈妈对弟弟好一点。在她看来,妈妈不注意身体,就是对弟弟不好。

陈久没回头,问,你没理解的地方呢?

田说,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判断女孩是灵呢?

陈久回答,她说的不是“我家”,而是“妈妈家”。后面委托人也说了,只有她才能看见女孩,那么对女孩来说,那栋屋子便是“妈妈家”,不是“我家”,也不是“爸爸家”。

田问,你都用这种推理吗?

陈久说,你认为呢。

田又问,你出过错吗?

陈久回答,出过错。像今天,如果我没有问小女孩路,我就不会去问委托人那样的问题,那么我只能从表面上看,这个问题便简化为一个昼夜颠倒的孩子总是在夜里哭。术士不靠团队协作,每份工作都是自己独立完成,很容易出错。我走去工作地点,或者坐车到工作地点附近再下车走过去,是为了减少误差。

田问,你的工作就是这样吗?帮人解决问题,然后不收钱?

陈久说,这样的工作都不收报酬。我也许会弄错,没资格收钱。我的工作还包括帮富豪大官们看看风水,他们中有的以前害死过人,要驱邪,这个我也去,去了就收很多钱回来,然后装作看不见被他害死的人变成的灵,就是江湖骗子那样。

田看了一眼陈久的侧脸,觉得陈久从整体上说是个怪人。

我的第二个问题,田说,女孩还没出生就去世了,她是怎么作为灵长大的呢?

陈久回答,灵界也有孤儿院。

田说,那灵界和人界不就完全对称了吗?我们可以把人界的孤儿当做灵界很小就去世的孩子,也可以反过来看。你管他们叫灵,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人,但是他们也可以管你叫灵。

陈久回过头来,看了田一眼,回答,我没说不可以。

田看着陈久,陈久也站在那里看着他,看了好半天,田说,你真不像人。

陈久轻轻挑了一下眉,在街边的石凳上坐下来,看着远处另一拨踢球的孩子,说,你可以这么认为。

田走到陈久身边,在地上坐下,仰头看陈久,问,为什么女孩不直接告诉她妈妈,她怀孕了呢?

陈久直视着前方,说,弟弟妹妹出生之前,做老大的势必会觉得又嫉妒又紧张吧。

田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弟弟妹妹。

陈久说,我也没有。

田皱起眉头,抬头看了陈久一眼,说,说得正儿八经,我还以为你有弟弟妹妹。

陈久稍微低下头,看了田一眼,笑了一下。

七个月后,女人生了个男孩。

某次,陈久和田经过那片空地,正看见女人抱着孩子在那里晒太阳,陈久走过去,和女人聊了天,得知那个小女孩在男孩出生的那天就再也没有来过。

如果自己死之前就认识了陈久,大概也能够好好变成灵吧,田想。

第七章 带他出门

田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自己的死亡了,然而现在因为陈久的工作,他慢慢回想起来。一回想,田竟突然发现那个过程有点陌生。就像一个人很久没照镜子,觉得镜子中不是自己的脸一样;不管怎么想,田都觉得那不是自己死亡的场景。

田个人认为这是个好现象。

和陈久在一块的三个月内,田已经勾勒出陈久的生活了:每周都会处理小的事件三到四次,一个月会有一到两次的大事件。所谓的大事件,就是帮有钱人驱邪。陈久靠这个赚取一个月的收入,但他比较随性,睡过头或者天气不好,他都会放弃这个委托。

在陈久身边,田常常看到各种无法丢弃人间记忆的灵,什么原因都有,因为爱因为恨因为欠钱不还。与其说帮助他们的陈久是术士,不如说他更像是片警或者居委会伯伯。

陈久的记事本里写着各种他处理过的事件,田曾经试图偷看,但因为无法摸到那个本子,只好作罢。

在陈久身边久了,田发现自己对灵界、对人界的了解不够深入,想不明白的东西越来越多。但当田发现把注意力集中在陈久经手的事件和陈久这个人身上,比放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更加有趣的时候,他的观察力终于有了去处。

陈久穿衣的风格,陈久洗衣服的习惯,陈久做菜的手法,陈久睡觉时的鼻息……这些观察占了生活的上风,田开始不太在意半透明的突兀感了。并且更重要的是,他结束了两年的游荡之后,开始了定居的生活。

拥有床而不需要睡在公园或者没人的宾馆,每天正常地吃三餐而不是饿得饿肠辘辘,无聊的时候和陈久聊天(就算陈久不搭理,他至少也在听)而不是两年几乎没有开口,空闲时读陈久书架上的书而不是站在图书馆等待读书的人们……田认为自己的生活和正常人无异。即使在他的生活中,唯一的,能够承认他的人只有陈久而已。

感激陈久可以收养自己,但田找不到任何实质的方式对陈久进行表示,而且即使有所表示,陈久估计也不太稀罕。田的表示便是每天跟在陈久身边,帮助他辨认灵和人。但对于推理能力很好的陈久来说,这似乎是不必要的。

所以在第三个月的某一天,陈久开口了:你不用每天跟着我。

田问,为什么?

陈久说,你跟着我也没有用处,你自己随处看看,过点自己的生活。

田说,我可以帮你判断人和灵。

陈久说,我相信我自己的推断。

田问,那你以前总带着我出去工作干什么?

陈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带着你的宠物出门,实际上不需要他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田看着陈久,说,你不需要你的宠物为你提供帮助,你照样可以带着他出门。

愣了一会儿之后,陈久回答,好吧。

第八章 死之前

在回答“好吧”之前,陈久至少愣了五秒。

而这个五秒,田说话之前已经计算出来了。

判断力、观察力、感知力……这些看不见的能力,田完整而完美地拥有着。所以,对这样的田来说,判断陈久的反应,几乎不需要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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