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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1 / 2)

>  他仰起头,看着枝叶稠密浓荫蔽日的老榕树,自嘲一般笑了起来:“你闲事管得太多啦。”

榕树老了,盘根错节,褐色的外皮好像老人枯瘦的肢体,独木成林盘虬卧龙,看着颇有种苍老而悲壮的美。分明已经是深秋了,榕树还是一如既往的郁郁葱葱,偶尔风吹来了沙沙落了几片叶子,依旧郁郁葱葱,冷眼旁观这人世匆匆的悲欢聚散。

有时候赵小喜会想,自己经历的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仅仅只是一场梦?

他遇见了许多人,还有许多不是人的“东西”,他想自己应该是特别的,他生了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然而其实同时心里也在害怕——假如这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的话怎么办?是梦的话,总会醒的啊。

因为太荒唐了,就像茶馆里说书先生说的那些志怪传奇一样,赵小喜总是忍不住这样怀疑着,也许只是一个荒谬的故事,或许在哪一天他像往常一样睁开眼时却发现只是一梦黄梁。

赵小喜到扬花渡时天还没全黑,天边灰蒙蒙的云霞的边沿有圈艳丽的色彩,林淮初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一动不动。

林淮初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远远望着既像神仙又像鬼魅。

赵小喜心情很好,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白天的时候扬花渡迎来送往的船只不少,也有打渔的,长堤的木板淋了水湿滑的厉害,赵小喜跑啊跑啊脚底就打滑了,一个趔趄没稳住身形,直挺挺往前摔去,“嘭——”的一声巨响几乎要把木板砸出个坑,怀里有样东西也因为这一摔掉了出去,“咚”地掉进水里,赵小喜没有察觉。

赵小喜这一摔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趴在长堤带着鱼腥味的木板上时不时的挣扎几下却怎么都不爬不起来,只能咬碎了牙齿和血吞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丢人丢到家了。”赵小喜无声地哀嚎。

“哈哈……”林淮初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忙起身去把赵小喜拉起来,一面强忍住不笑一面替他整了整衣裳,又捧着他的脸瞧了瞧,颤着声音道:“唉,重……重伤了啊……”

赵小喜下巴磕破了,这会儿红了一块,一碰就哇哇叫疼。

林淮初柔声道:“往后可要当心些。”

赵小喜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说:“好疼……还好不是撞在旁边的木头桩子上……”

“我看看……”林淮初闻言仔细地看了看赵小喜的下巴,伤口已经渗出细小的血珠,还沾着一片小小的鱼鳞,他又想笑了,只是一抬眼看见赵小喜那张苦兮兮的脸,又硬憋了回去。

“看到骨头了吗?”赵小喜忧心忡忡。

“哪有那么娇气?”林淮初说着,拿出一块帕子,趴在长堤上伸手把那块绸子浸湿,在手里揉了揉之后又浸到水里,拧干后轻轻地拭去赵小喜伤口上的血迹和鱼鳞。

伤口刺辣辣的疼,赵小喜龇牙咧嘴疼得嘶嘶直抽气。

“这伤没什么大碍。”林淮初把帕子洗了一遍,再拧干,让赵小喜拿着捂住伤口,说:“我想不用几天就会好了,只是会疼些,过些时候结了痂,你别去动它就好。”

这些赵小喜自然知道,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眨巴眨巴眼,风吹得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水面波光鳞鳞,河岸的芦苇摇曳生姿,芦花纷纷扬扬地四处飞散,落在水面上,落在渡口长堤上坐着的两人的肩头。

“好冷呐。”赵小喜说。

“是啊。”林淮初轻声应道。

赵小喜空出的一只手轻轻抓住林淮初的指尖,看着他苍白纤瘦的五指,看着他手背上清晰的青色脉络。

“为什么你的手也这么凉?”

是夜,万籁俱寂,只有一处例外。

重重纱帐里时不时的传出压抑的咳嗽声。

门外守夜的丫鬟们低声说着闲话,似乎对于房里的咳嗽声已经习以为常了。

两个小丫鬟谈论的话题很普通很无聊,但是她们却说的津津有味好像自己是说书人一样,聊得兴起了浑然忘我,连有人来了都没发现。

“咳……”

随行的管事咳了几声,两个丫鬟愣了愣,才发现来了个不得了的人,接下来本要说的话全卡在喉咙里,战战兢兢地垂首分立两旁,抖得像筛糠,声音也是颤的很:“老爷……”

管事的在老爷子身后吹胡子瞪眼对两个不争气的小丫头翻白眼。

老爷子是个面貌很严肃的老人,不怒自威。

“少爷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丫鬟哆哆嗦嗦却仍毕恭毕敬地道:“回老爷的话,傍晚小的照大夫的嘱咐煎了药,少爷也喝了,只是还是老样子,咳的厉害,没什么起色……”

那老爷也听见了屋里的咳嗽声,叹了口气便推门进去了。

纱帐里躺着他病入膏肓的儿子,纱帐外坐着满面愁容的老爷子。

原本一脸严肃的老爷子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就满心忧虑,像是更苍老了几岁。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纱帐里的咳嗽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喘息,好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老爷子心里头明白,也不戳穿,只说:“你也是时候娶房妻妾了。”

纱帐里的人沉默着。

老爷子又说:“爹自作主张叫人去问了李家,李家三姑娘不错,温柔乖巧,也通诗文,同你的性子应该也合的来……”

“爹,”纱帐里的人终于说话了,嗓音低低沉沉的,“我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还能娶妻?娶了……岂不是耽误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那就不娶了,纳个妾也好,出身不好也不打紧,就你屋里的,小月,灵儿,还有小夏,这几个丫头都伶俐乖巧,你喜欢哪一个?三个都要也好,她们都乖,伺候你的时候长了不怕出错……咱们定个好日子……”

“爹……”纱帐里伸出一只苍白细瘦的几乎皮包骨头的手,摸索着抓住老爷子的手,那只手已经没多少力气,却也打断了老爷子的话,他断断续续地道:“我这样的身子,任谁许配给我都是糟蹋……我……我已经……已经是将死之人,怎能临死了还耽误人家终身……白白耽误了人家大好年华……这事,不行……我不答应。”

“好孩子……”老爷子反手握住儿子的手,老泪纵横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一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怎么偏就遭了这份罪……我苦命的孩儿啊……”

“爹,人生来总要遇上许多不平事……也许这就是我的定数……我也……没什么好怨恨的……”他虚弱至极,说不上几个字就要停下喘一喘,才接着道:“我认命了……我这辈子得到的东西也不少了,老天爷……其实,也公平的很……我不怨恨。”

第14章 拾肆

这世上大抵都有些什么神医,有些是真的,有些就是唬人的,虽然大部分都是唬人的。

这天林府就来了这么个在一县双河十镇里颇有名望的神医,自称姓李,名不详,人人都喊他一声李先生。

李先生却不是自己来的,传闻说这神医生性异于常人,行事乖张,林老爷子遣人去请了十来回愣是没把人请回来,直到后来林老爷子亲自出面才把人八抬大轿抬了回来的。

李先生穿得朴素,甚至有些简陋,一身灰布衣还打了许多补丁,却是洗得十分干净,一脸的镇定自若。

老爷子让人看茶,李先生手一摆,道:“不必,令公子现在何处?”

林老爷子便忙领着人去了儿子的卧房。

李先生先探了脉,接着解开随身的布包,李先生治病救人不用药不用什么道法仙法,只用针。

他一双手干净,修长,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用惯了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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