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赋归
皇城。
才短短不到几个月时间，这里就已经面目全非，熟悉的景物越来越少，多得是再也认不出的人事物。
这感觉就好像城门外的那棵老桂花树，几年前还欣欣向荣，如今在战火的摧残下，就只剩苟延残喘了。
这样说其实有失厚道，毕竟在战火蔓延之前，它已经不怎麽好了。
曾经那棵桂花树长得极好，百年树龄，单单树g就有一个成年男子的腰围粗，每到花开时节，满树银花，风一吹来花雨纷飞，美不胜收。
下界布风的风师大人Ai极了这些纷飞的小花朵，三番两次都选这里作为带来秋天的第一道风，可惜自从天上的风师殒落之後，这棵树也跟着没JiNg打采了起来，前两年该是开花的季节，只草草结了几株花bA0交差，今年更夸张了，索X连花bA0都没了。
被贬为凡人後的师青玄曾经来看过老树几次，可惜它似乎认不得他了，再不会为他开满一树银花。
缘分就是这样，断了也就到尽头了，师青玄看得很开，不特别执着，也不再勉强强求，无法回应的缘分自有道理，就这样吧！
很多事在真相大白後，师青玄才逐渐想得通透，不只是关於兄长漏洞百出的谎言，还有当年明兄的每一次我不是的真实含意。总之都是他的错，如果没有他以前对明兄的执着跟Si缠烂打，或许现在的贺玄就不用这麽的为难，既要一边恨他，又要一边帮他。
所以，在帮他连接起皇城跟营地两处的缩地千里後，对於贺玄还是不肯借他法力的这件事，师青玄也不怎麽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知道真相後的刘恒在一旁嘟哝着，贺先生这人也真是的，都说送佛送上天，怎麽连一点法力也不肯借？他也只是摇摇头。
毕竟再怎麽尽释前嫌，自己终究还是贺玄的仇人，能在此时此刻与他站在同一阵线，就已经算是鬼王大人的宽宏大量了，师青玄他的确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早知道当初就该跟血雨探花多要几颗法力糖球才是，现在才想到这些都晚了。
不过，最叫人意想不到的是，Si活不肯借他法力的贺玄，却在下一秒吩咐随伺在侧的骨龙要跟着他一起回城。
「龙大，好好跟着风师大人，一有危险马上带他离开。」贺玄对空沉声说道。
失去法力後，已经看不到妖鬼的师青玄在听到贺玄这样说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然後眼睁睁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方逐渐扭曲变形，化成在眼前腾飞的骨龙。虽然曾经耳闻南海骨龙认黑水沉舟为主，但毕竟只是道听途说，所以真的看到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时，即便师青玄不是一般没有见识的凡夫俗子，不免还是吓了一跳。
无法想像到了极点，原来骨龙真的是骨龙。
微g的凤眸瞪着眼前一整个不可思议的庞然大物，师青玄很想知道为什麽贺玄会觉得他需要一只骨龙？
他，一介凡人，要只骨龙做什麽？
或许说，一只现形就足以把人吓Si的骨龙是能做什麽？
更别说，师青玄，他一个被废黜的前上天庭风师，本该低调做人，隐姓埋名，却Y错yAn差地担了神仙王妃的虚名，最後肯接受的原因是因为相信自己的存在能带给人们希望，在战火绵延中带来一丝鼓舞。结果，吩咐一只骨龙在他身边？这算哪门子的神仙王妃，说是邪魔歪道Ga0不好还b较有人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骨龙也曾在战场上发挥极大功用，不曾见识过的师青玄也曾听闻过，他没有抹灭它的功劳，但相较於在皇城内的活动，师青玄真的看不出这只骨龙对他会有什麽帮助？
关於宠物的品味，他真的Ga0不懂贺玄的想法，就好像贺玄也永远Ga0不懂他为何热衷化nV相一样。
想来他一定满脸嫌弃，所以彷佛能看穿他一连串抗拒的贺玄才会勉为其难的解释。
「既然你坚持进城，我也不便拦你。不过眼下战事紧急，即便是我也无暇顾及你，让骨龙陪你同去，遇事可以帮你。」贺玄神情严肃，沉声说道：「听好了，别再自讨苦吃了，你就算折磨自己千万遍也无法减少我半分的恨意，给我好好活着，保护好自己，别再出半点差错。」
冷冽的目光扫过师青玄受过伤的手脚。他知道贺玄警告的意思，时至今日，师青玄还是不肯医治，宁可拖着半残的身T，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不用明说，贺玄也知道那是师青玄出於赎罪的心态对自己的不肯放过，虽然两难的贺玄也说不出到底希不希望师青玄放过他自己，但每每听到师青玄这样自nVe的时候，贺玄还是会忍不住想抓住他的肩膀，要他好好过日子，别再这麽折磨自己了。
可惜两人的交情早过了可以畅所yu言的时候，除了滔天的恨，便什麽都说不出口了。
「主人请放心，我会看好风师大人的，不让他做危险的事。」
陌生的说话声音意外地出现在贺玄跟师青玄中间，那是师青玄从没听过的声音，疑惑地左右张望，最後眼睛停在骨龙身上。
「是你在说话吗？」抬头询问，有点好奇。
看见贺玄轻浅的示意了下，得到允许的骨龙没有再沉默，又开口道：「当然是我。就连南yAn真君的儿子错错都会说话了，为什麽风师大人会觉得我不会说话？风师大人有见过不会说话的妖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可以让人哑口无言。
师青玄有点始料未及，这点倒是跟它主人很像。
想了想，他怎麽能期待寡言毒舌的贺玄能带出什麽温柔可人的妖鬼？想通了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要跟着我可以，但遇到事情得听我的。」他指着骨龙，只能说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就这样吧！
从前的那些吵吵闹闹，即便势均力敌，师青玄就不曾站过上风，如今虎落平yAn被犬欺，贺玄又有一个伶牙俐齿的帮手，他又如何能逞得了口舌之快？不如把规矩订出来，彼此都不要越界才好。
骨龙看着自家主人没有异议，他也跟着没有异议。
「没遇到的事情你也不准自作主张。」
「没遇到的事情，我怎麽知道？」骨龙抗议。
「不准反驳，还有最重要的，也不准事事都请示你家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师青玄也知道一介凡人的自己有没有让步，都影响不了任何决定，但无论如何，他都想表明自己的态度，这点他是很坚持的，突然又想到什麽。
「喔，对，还有你家主人也不准事事都有意见。」
斩钉截铁的语气充满了警告意味，目光炯炯，又生气B0B0，贺玄看着nV装扮相的他，像极了从前每一次的意见不合。
即使是那种时候，都让贺玄感觉怀念，语气不自觉放软几分。
「好，我答应你，这些我都可以没有意见，但你一定要让骨龙跟在你身边。」
那个语气彷佛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刹那，师青玄想起过往的明兄把他护在身後的每一个瞬间，有时候想起的每个片段，都让他想着或许两人间的情谊并不是一场独脚戏。
「好，那我也可以答应你，让骨龙跟着我，不过不能是它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肯定会吓Si人的。」既然已经取得初步的共识，那麽其他的问题也就没什麽了，唯一要解决的就是骨龙的这个样子。
真的不是他要求太多，而是凭骨龙的模样，师青玄才不信寻常百姓有哪个看到骨龙的真身不会三魂掉了七魄。
「主人，风师大人说错了，我没有吓Si人过。」没想到外表长得可怖吓人的骨龙，直线思考的方式挺特别的。
骨龙的回答绝对不在师青玄的意料之中，简直b三岁孩童还要三岁孩童，与当神仙时交手的那些个狡猾妖鬼截然的不同，师青玄露出匪夷所思的脸盯着贺玄，一脸你是怎麽教的神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风师大人在意的应该不是那个才对。」
贺玄俊美的脸容浮现笑意。玲珑剔透的师青玄一定没遇过这麽直线思考的妖物，按以往的经验来说，需要神官除Hui的妖物通常都有不输常人的智慧，行为举止也更为狡猾圆融，而关於这些，骨龙是一丁点都没有。
其实严格来说，骨龙不过就是跃龙门失败的鲤鱼，要是让世人知道有关於骨龙的真相，或许就没那麽可怕了吧！
「原来你会笑呢！」十足惊讶的语气，完全被转移了注意。
这算是师青玄第一次看到属於贺玄这个人真正的笑，伪装成地师明仪的时期就不用说了，虽然寥寥可数，但也是有的，倒是现在的贺玄，他就真没见过了。
「什麽？」贺玄不明所以，直到他察觉到自己微扬的嘴角。
「我就不信没人说你好看过。」由衷赞叹的语气发自心，「虽然我早知道你长得俊，但没想到笑起来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师青玄这样说的时候，是真心的赞叹。虽然之前他一直觉得贺玄伪装的地师明仪跟贺玄的本相差异不大，大抵有七、八分相似，但两相对照下，终究得老实承认，还是贺玄本人的颜值更为高些。
「之前一直以为你少年老成，最是冷面冷心的，没想到笑起来是这般好看，难怪年纪轻轻就有了未婚妻，我要是nV子的话也抢着嫁你。」
虽然师青玄的相貌也十分出众，但偏nV子的中X美终究不同於贺玄的气宇轩昂。就现实考量，真要谈及亲事，师青玄也不得不承认还是贺玄这样的男人较为吃香，至少让他选，他也宁愿选择贺玄这样的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明明是称赞他长相极好，贺玄却刻意忽略。
「你多想了，我未婚妻早改嫁了。」提及了妙儿，贺玄少见地心平气和，很多曾经痛彻心扉的往事，在现在也可以冷静看待了。
其实，当年妙儿要退婚时，他并没有什麽感觉，毕竟屡试不中的举人凭什麽拖累人家nV儿，所以她父母来退婚时，他这边也没说什麽，归还订亲时的聘礼也就这样了。总归是邻居，夫妻做不成，还是青梅竹马的好邻里。真正意识到妙儿时，是她在新婚之夜以Si明志的决绝姿态，消息传来的时候，贺玄不仅惊讶也於心有愧，从此便刻意把她放在心里，报仇也不忘为她讨一份公道。
对於妙儿的深情，他受之有愧也无以回报，唯一能为她做到的就是还她一个名分，让她在贺生的生平轶事中占着未婚妻的名。
然而，骗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自己。
他可以让妙儿占着未婚妻的头衔，却占据不了他的心。原以为是自己生X淡泊的缘故，直到与师青玄相识之後，贺玄才渐渐明白所谓的生X淡泊只是还没遇上那个足以让人心动的人而已。
很多事不能拿来b较，一b较就会露出破绽，动心与不动心之间的差别，一目了然。
尤其现在。
看到师青玄一脸自责懊悔，不断的道歉，在提及妙儿之後，原本两人之间还算和睦的轻松态度，突然变得惴惴不安。
这从来就不是他想看到的师青玄，贺玄喜欢看他自由的笑，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那耀眼夺目的师青玄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模样。而眼前这般小心翼翼的谨小慎微看了只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郁闷，偏偏造成这种局面的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所有可以恨的理由都变得薄弱之後，无能为力的贺玄只能任凭一切陷入了两难，让理智在情感的两端拉扯。所以当他顺从心意说出了近乎原谅的话语时，师青玄的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
「不要再道歉了，我跟妙儿之间的事就只是无缘而已，从来就与你无关。她改嫁了是事实，她的後来也不是因为你才这样，如果当初我坚持非她不可，或许她就不会是这种下场，你不用事事都当成自己的错。与你有关的就只有我，真正对不起的也只有我，若你真的对一切感到抱歉，就好好珍惜你的现在，别把我的命格无端糟蹋。」
贺玄这样说的时候一脸平静，再不像黑水岛上那个用恨意焚烧天际的鬼王。
相较於他的平静，师青玄内心却是激动万分，这些话语是一种救赎，尤其是出自贺玄之口，意义更是重大。一时间，激动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这是不是代表着贺玄对他的恨终於可以少了那麽一点点？
他想问却问不出口，而从不轻易表露出真心的贺玄也是难得的不自在。
「走吧！我送你过去。」贺玄沉声说道。明明骨龙就可以做到的事，他却主动提议，藉此掩饰彼此的尴尬。
看着贺玄苍白的指尖在墙上仔细地画了个圆，像丝线一般纤细的银sE光圈便自动在墙面交织成复杂难解的阵，以前每每看他如此俐落的布阵手法便觉得神奇，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鬼王深不可测的法力。
这媲美艺术品的阵法绘图，除了赞叹，就只能佩服。然後之前不肯借他法力的那个人二话不说地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在诡谲的光线中穿梭，再不是带着虚假的面具，而是真正的贺玄这个人。
恍惚中，师青玄想起过去的一个瞬间，彷佛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次牵手，两人在寂静中默默地走着看不到尽头的路。那个时候的那个瞬间，依稀让师青玄有种两人特别靠近的错觉，现在想起来，师青玄才Ga0懂那个中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