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请假的时候,老师没有说什麽,甚至用有点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这让我不免想,林予恩在看我那些眼神的时候,是不是也这麽想的。我知道你是在同情我,但我深陷泥沼,而你无法帮上任何忙。
白天我一样顾鱼摊,晚上留给哥哥顾,我们开始卖一整天,生意确实有b以前好。
然後下午到晚上,我就去烧烤地瓜摊。是那个常送我们腌萝卜的大婶常客介绍的。老板是个看起来b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的中年人,因为长期x1收炭火的JiNg华,脸sE带着一种健康的黑,黑得你会把他误认为每天在海边冲浪,或他是来自山地的朋友。
他说话很快,手更快,一边把地瓜翻来翻去,一边解释什麽叫「糖心出水」跟「皮皱r0UnEnG」。
我点头学习,用铁夹小心翻动那些橘红sE的块根。热气蒸腾,手臂被燻烤得有点热,也有点痛,但我不敢抱怨。每小时一百二十块的时薪,对现在的我来说珍贵得像h金。
第一天,我学会了两件事:一是炭火的温度b想像中有个X,你以为它在发脾气,其实它只是在按照他的节奏呼x1;二是地瓜的重量跟价格之间有一种某种微妙的关系,老板偷偷把秤多调0.8g,差一点点就会被客人盯着秤子看,手脚最好快点。
我脸上很快就沾满了灰。老板说是「男人味」,我觉得b较像是「穷人味」,但往好处想,只少我是拿木炭烤地瓜而不是拿来放在房间里紧闭门窗然後??算了,我还是不要乱讲话好了。
傍晚时候,车cHa0开始多起来,几个下班的上班族会买着当晚餐或点心。我进入一种单纯的节奏:翻、秤、包、收钱、找零、说谢谢。这节奏像我爸的呼x1机,规律,平静,偶尔会发出一个「滴」的长音,提醒你生命在场。
那辆车是在七点二十七分停下的。我记得时间,因为那时候我刚把一颗快要爆开的地瓜救下来。车子很新,黑sE烤漆像是刚打理过。车身反S着路灯的微光,光泽像镜子一样刺眼。我下意识眯起眼睛,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辆车的价格,大概够付爸爸一整个疗程的费用吧。
车窗落下,副驾首先探出一张清秀甜美的脸,回头跟驾驶笑说:「Mom,what’sthis?Igetsome?Itsmellssosweet!妈,这是什麽?我可以买吗?闻起来好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外国长大的吗?声音很好听,带着那种无忧无虑的清脆。我有点羡慕。什麽时候我也能这样随意地说「不知道这是什麽欸,买几颗吧」,不用在心里计算每一块钱的价值?
「Ofcourseyou,Mia.当然可以,蜜雅。」驾驶座传来声音,「Owen,下去帮你妹妹买几颗。」
後座的玻璃缓缓降到一半──
林予恩。
他穿着很简单的深蓝sET-shirt、刚摘下Apple挂颈耳机别在脖子上,头发被风吹乱,却连轮廓都乾净得刺眼。他的皮肤在车内光线下显得特别白皙,像从来没有被生活的重量压弯过腰。
我怔住,炭火边的钳子差点掉进炉里。
他抬眼,瞳孔撞上我满脸灰黑的狼狈。那一刻,时间彷佛凝固了。他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复杂,然後很快收起来,像把来不及准备的表情塞回心里。
他走下车,朝我走近,风太大,他边走边撩着自己的头发,乾净优雅的像走秀模特儿。
「要几颗?」我问。不看他的眼睛。我需要一个可以盯得很专心的地方,於是看着秤子。秤子回看我,我想像数字像被偷换成别人的T重,却觉得那代表着我心里自尊的分数,0.8分。
他轻声开口:「??三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