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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随从见此,邪魅一笑,收了匕首,旁边侍卫马上上来抓人,却被宇文硕大手一挥,放了诸人离去。
回到别馆,众随从早吓破了胆子,楚如悔命人把那闹事的随从带到屋里来,便把其他人都放去休息了。
“今日之事,多亏你应变及时,回宫之后,我自会向朝廷进言,封你高官。只是……”楚如悔忽然垂下眼帘,仿佛想起了心痛的往事。
“只是为国尽忠也不能全不顾身家性命,无论你在外是生是死,在家里总归有人惦念。你可曾想过,如果今日你死了,你家里的老母和妻儿该有多心痛?”
那随从低着头一句不答,只几步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他:“你既然明白,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如果今天你死了,我多心痛?”
楚如悔一愣:“萧云朔?”
那人放开怀抱,好让他仔细看着自己。微弱的油灯之下,已经卸去易容的脸仍是棱角分明,俊逸邪魅,会笑的眼睛此时透着心疼的光,温柔而又满意地看着眼前人惊讶的表情。
“你不是在西南?怎么跑到这里来?”
“因为你在这儿啊,我当然要跟过来。”萧云朔拉了他到床帏一角的阴影里坐下,以防隔门有眼。
“你也太狠心了,留了封这样的信给我,却又没一句是说给我的。你就那么放心,不怕我出事?”萧云朔晃了晃从怀里掏出的信,又揣回怀里。
楚如悔明白,他定是见了信星夜赶来的,若从西南小道走捷径过来,应该可以在黄嵬山与自己回合。
“陛下所挂怀的无非大虞和天下,我已将对内定国之策和平定四方之略尽数写在信里,陛下怎么好说是没一句写给你的?”
萧云朔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我挂怀的还有一个人,你怎么安排好了天下,却把这个人忘了?”
楚如悔明白他的意思,背了身轻声道:“这个人不过是治国和平天下的化身,陛下不该执着这些幻影。”
萧云朔见他不似往常,倒像含着一丝脆弱,两点哀愁,便从背后轻轻将人环住,见他不挣扎,便把头也枕靠在他肩膀窝里。
“若要我拿你去换这千古江山,那我宁可不要。”
带着磁性的声音低低地从耳畔传来,楚如悔静静地坐着,黑暗里看不清表情。许久,只见一个头的影子微微一动,靠在了肩上旁边那颗头上,远远看去,仿佛成了一个。
第二天天还未亮,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大虞随从就被吵了起来,十几个人莫名其妙地被叫到公子房间里,却发现暗暗的油灯下竟坐着自家的皇帝!
十几个人噗嗵嗵赶紧跪了一地,哪里还有心情管皇帝是怎么出现的?
“都起来吧,时间紧迫,先保命要紧。”萧云朔压低了声音,却仍不失皇帝的威严。
十几个人赶紧起来,这才见公子从一旁拿了一叠令牌给大家,众人一看,竟是可在吐壁境内万里通行的“密探”令牌!
“宇文硕虽答应了不杀我们,却未曾说不会终身监禁。所以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赶在天亮前离开都城,只要出了城,城外自有车马接应,待宇文硕反应过来时,我们该已在大虞境内了。”楚如悔发完令牌,低声解释道。
众人本以为已经化险为夷,听了此话又吓得脊背生寒。不过既然陛下和公子都在,应该可以顺利逃回吧……
天色熹微,晨风湿寒,城墙上的鸟儿正欢唱着早晨的歌,清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十几个身影迅速穿梭,仿佛林间的鬼魅。
因为当日大虞聘臣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楚如悔便和陛下一起坐在马车里,其余众人则骑了马跟在车前车后。
这马车本是为自己一人准备的,如今两个人坐明显就有点挤了,好在两个人都不是胖子,虽然挤在一起不太舒服,倒也还能将就。
“这‘密探’的令牌乃是深宫禁物,你从哪里得来?还拿了这么多!”挤在一起毕竟尴尬,楚如悔索性抛了个问题。
“其实哪有那么多~”萧云朔倒似乐得开心,“我不过求人给了我一个,剩下的嘛~如悔明白,这令牌的做法也不是什么绝技~”
竟然去找人伪造!楚如悔向来知道萧云朔大胆,可这次他也未免太大胆了些!纵使境内城门的把守不仔细,若到了边境,难免不会被发现。
见楚如悔冷了一张脸,萧云朔赶忙解释:“我也是情急没办法,当日问她要了个‘密探’的令牌不过是想着日后总归有用,谁想到这么急就用到了,我也不可能再去找她……”
“她是谁?”楚如悔忽然疑惑,“既然能拿到‘密探’的令牌,这人想来也不简单。”
“我怎么知道?不过是在宫里到处混遇到的,可能是个宫女吧。”萧云朔毫不在意,只把玩着手里那个真正的令牌。
“竟然为了你去偷令牌……你该不会,又欠了风流债吧?”楚如悔气他做事如此粗心,便拿了话揶揄他。
“不过是说了些女孩子喜欢听的话,我又没对她做什么~”萧云朔邪魅一笑,一手揽了楚如悔的腰,“你知道我心里想的只有一个……”
若不是怕外面听到动静,楚如悔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无奈车内狭促,躲也没处躲,便只好任他抱着,心里强压着怒火。
“这些事就不要说了,先想想一会儿到了边境,若被拦下了该怎么办吧。”楚如悔问了一句,萧云朔这次倒半天不响。楚如悔心中奇怪,便侧了头过去看他,只见他乖乖抽了手,一脸讪笑,弯弯的眸子里,又好像藏着什么馊主意。
“啪!”
突然车里传出清亮的响声,车外的人自然吓了一跳。不过一想到车里的人,谁也不敢去问,只能暗自在马车四周浮起一团莫名的迷雾。
第五十四回
到了边境,几个人装模作样地掏出了令牌,虽然最开始的几个人顺利通过了,但是到第六个人的时候,终于还是引起了边境看守的疑心。
“怎么会一下子有这么多密探要出境?还有,为啥会有马车?”那看守说着,就好奇地向马车走去。
听了这话,所有人心里登时绷紧了一根弦,随着看守向马车的走近,汗水漉漉的右手不动声色地移向了腰间的剑。
正当看守伸手要掀软帘之际,却见一只素白纤细的玉手慢慢从帘下伸出来,绣帘半起,只见一把翠竹小扇羞遮了半边素脸,两条秀眉仿若远山,一双明眸若怨若慕。一支珊瑚玉簪垂着半偏云鬓,两条嫩黄缎带随着发丝披肩,雪白出尘的缎子勾勒出柔美的腰身,却又好似体力不支,患着不足之症。
那看守何曾见过这等女子,一下子便呆了眼,竟悬着个手臂半天没放下来。
“大人,这是何故?”女子一张口便是凤箫吹动,余音袅袅。
看守这才晃过神来,赶紧放下手,清了清嗓子:“咳……小姐,失礼了。那个……因为您的随从都带了‘密探’的令牌,所以……我也只是出于职责,没有别的意思……您是否方便告诉我您干嘛……额……为什么要出关?”
听那看守好不容易把话说清楚,女子轻轻一笑,回了他的话。
“奴只能告诉大人,是大汗遣奴去见大虞皇帝的,至于其他事情,事关机密,赎奴不便告知,还请大人见谅。”
那看守本就被那一笑迷得神魂颠倒,此时听了这一番话更是深信不疑。
“既然这样,还请小姐让我查看下车内有没有别人,也好早点放小姐出关。”说着就要掀起帘子。
谁知,那女子的素手竟一下搭在看守要掀帘子的手上,一双眼睛隐隐含泪,却是欲言又止。
“大人该知道,奴是去大虞做什么的。既如此,还请给奴留一点颜面,不要让人见到车上的东西。否则,奴便只有撞死在这山上了!”
那看守本没多想,见她如此,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么个如花似玉惹人怜的女子,竟是给大虞皇帝送去的饵食!再想她车上会有些什么东西,不禁自己也面红耳赤起来,便赶紧放了手,从车上退开。
“多谢。”女子感激地一笑,便退回车里,垂了帘子。
于是一群人顺利放行,进了大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