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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完结之后 路道尽时(番外)(1 / 2)

马车上那一番,事后自是鸡飞狗跳。先不提被照影楼明里暗里没命找茬的榕真,光是那刻了字的珠玉,就差点毁了楚家庄的大半院墙。

中原一点红伤重未愈身体自是不如从前,待他清醒的时候,早已躺在舒适的床上,外头更是星空高远、月上中天。一个男人倚在外侧,他侧着身子、懒懒散散地撑着脑袋,没束腰带的里衣有些危险地挂在肩上,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橘色的灯光笼在他的周围,温温暖暖的,而那眼神更是柔情似水、宛若要将视野中的一切都包容进去。

杀手就是在这样的注视下睁开的眼睛,那男人似乎并不惊讶他的清醒,依旧柔软温和地看着,直到杀手尴尬地移开视线,这才低低笑出声音。

“饿了吧?”俯身碰了碰杀手的嘴角,荆蔚低低问道。

杀手面上有些发热,却又迅速变回平日的模样,他一声不吭地坐起身子,好一会才淡淡说道:“不碍事。”

荆蔚长叹一声,抱着杀手啃来啃去:“你是让我也陪你?”

杀手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荆蔚也还没吃东西,他想也没想就已改口,也不问荆蔚为何傻傻地等,当下掀开薄被、翻身下床。

“吃。”

“啊?等等……等!”虽然早已摸清杀手的行动模式,但却依旧没能料到这人竟会过激至此。这边,荆蔚还没及时阻止,杀手就已踩到了地上,只见他腰下一软,当场就要栽倒在地。

然而差点毕竟是差点,好在荆蔚反应快、出手更快,在看到杀手的略微一晃的瞬间,便已抬起手臂、将人稳稳揽进怀里,小心翼翼地蹭起他头顶的发旋:“方才实在太无节制,你可千万不要怨我。”

直到此刻,杀手这才记起白日里在马车发生的种种,更是一点点地记起自己在意乱情迷中那些丢人的求饶、那些难堪的喊叫,甚至……甚至还有可耻的索求。他的身体一寸寸地僵硬起来,荆蔚将他揽在怀里,又怎不知其中的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息,荆蔚只得将杀手的脑袋掰正,逼他看进自己眼里,直到那灰白的面色渐渐染上大片羞红,这才在他鼻尖上留上个牙印,狠狠说道:“我们可是交换了定情信物、许了彼此终老一生的,可再不能胡思乱想、扭扭捏捏!”

杀手愣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见他指尖一勾、便从枕边挑出一件的黄玉的挂饰。那挂饰用青绳束着,中间有颗鸡蛋大小的圆润玉珠,玉珠色泽均匀、毫无瑕疵,一看就是少见的珍品。

却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杀手迷惑地思考着,却在瞧见玉上刻的“蔚”字的时候,霎时之间心中大震。

“这……”他缓慢地抚摸着冰凉的玉面,明明声音平静得很,指尖却抑不住地颤动不停,而那投向“蔚”字的视线,仿佛能将一切焚烧了似的,明亮而且火热。

“一生仅有一个的定情信物。”荆蔚低低笑着,手上一翻,又取出个同样的玉珠,那玉珠在他掌心,略微滚动了一下,随后便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你也应当替我刻上一个。”

杀手指尖一颤,小心翼翼地将另颗珠玉放在手里,然而单是一颗还看不出来,两颗一并,就让他瞧出了端。有些事情,在发觉之前是心尖颤动,发觉之后却得变成地裂山崩了。

“你……你……”中原一点红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恼又怒,生生憋得通红了满脸,就连身体也开始激烈地颤抖。

难怪一直觉得那挂饰眼熟,那明明就是榕真亲手交给自己,而自己又亲手塞进那不堪之处的黄玉串珠!

马车上的荒唐历历在目,杀手低着头,掌心的珠子被握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变成粉末似的。偏偏某个罪魁祸首却一付全无感知的样子,笑嘻嘻地去捏杀手那对红得发烫的耳朵,甚至还一边揉捏、一边暧昧地催促。

有些人,逗一逗玩一玩,看看他那羞窘难耐的样子,确实让人心里痒痒。但若逗得过了,则会适得其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原一点红就是个完美的例子,眼下他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窟窿钻到地底下去。而荆蔚却偏偏在他耳边不歇不停的没命念叨,时不时还要动手动脚。他自知从来不解风情,却不愿扫了那人的兴致,因此只是闭目听着、咬牙忍着,直到某人毫无下限地说了句:“这珠链是你我心意相通之后初次使用的什物,再加上由你亲手放入,自然更是意义非凡、值得纪念!”的时候,脑中仿若被什么轮番轰炸了一般,“嗡”地一下只剩空白。

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他猛地拔出旁侧的利剑、闪电般地刺向旁边的男人。恼羞成怒的杀手根本想不起当初的誓言,每一剑都极狠极快,不惜余力、毫无犹疑!两人从屋中打到院里,所过之处可谓台风过境,桌椅草木无一幸免,就连那坚固的院墙,也在剑影之中塌了大片。

杀手的剑法本是以精准迅捷为主,从不多用一分力气,此刻却因恼怒而变得毫无章法、漏洞百千。盗帅与之截然相反,虽然在最初的时候也不由愣了小会,却也迅速反应过来。然而相对于杀手不要命的疯狂攻击,他却只是闪躲退避,就连脸上的笑容也从没减少一点半分。两条白影就这么在黑夜中不断交错、不停追赶,直到杀手的体力彻底透支、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盗帅才笑盈盈将他揽在怀里,又闹又求地把字刻了。

从此,中原一点红无论穿着怎样的衣服,总挂着一个刻着“蔚”字的黄玉腰饰,那腰饰用靛青的绳子稳稳串着,同色的流苏随风飘扬。而荆蔚腰上也用红线串了个相同的东西,那上面刻着明显的“红”字,就连流苏也用了深红的色泽。

虽然在最初的时候,其中之一总是又尴尬又羞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却也慢慢习以为常。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自然也不大不小的发生了些事情,比如,江湖上有名的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和亲信一同离奇失踪;比如,成天在外奔波的明卫老大荆火,一回到庄内就追着宋甜儿讨要吃食;比如,早已扬言再也不看账本不管家事的李红袖,在荆澜的书房越呆越久;比如,无花和南宫灵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孤岛,据说南宫灵扛走无花的时候,满脖子满脸的伤口,却偏偏嘴角带笑、表情柔和;再比如,榕真和姬冰雁成天成天的游山玩水,日子过得不仅充满了幸福而且充满了性福,丝毫没有来楚家庄作客的迹象。

荆蔚忍无可忍,更是没命地骚扰他们,直到榕真被弄得烦不胜烦,无奈启程的时候,杀手身上的伤口也已好了个七七八八。他刚进大门,就被荆蔚追打了一夜,好在两人脑子还都算是清醒,又走的优雅翩然、招招精妙的路子,事后不过弄掉了大半树叶,砖瓦总算留得完好,并未惹出太多麻烦。

只是在他们密谈了一夜之后,却又惹了件不大不小的风波。

这事其实和榕真并没太大关系,比起荆蔚这个主犯而言,他最多只能算是胁从。他老神在在地看着某个变态自顾自地“舍己为人”,也不管杀手同不同意,就不哼不哈地治了人家的断臂。弄得自己蔫了吧唧地也就罢了,中秋还不甘寂寞地跳出来折腾,不仅“赔了夫人又折兵”,甚至被杀手操到差点嗝屁。就算这样,他偏不吸取教训、老老实实地在家静养,刚过一月,便下药弄晕一旁“监视”的杀手,趁夜将人拐出庄去,真真正正烦人之极!

九月二十八日,立冬。

荆蔚领着中原一点红来到“掷杯山庄”,要说“掷杯山庄”最出名的是什么,除了当家主人左轻侯之外,自然是他亲手烹调的鲈鱼脍了。一个懂得享受的人,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胃,每逢秋季,荆蔚总会想起松江秀野桥下的四腮鲈鱼,而当他想起的时候,往往便要跑到“掷杯山庄”混吃混喝上那么几天。

只是这回,他却并未顺利吃到那想念已久的美味鲈鱼。此与一点红倒不相干,虽然他不仅板了一路脸、生了一路闷气,甚至没和荆蔚说过一字半句,却并不妨碍荆蔚又撒泼又耍赖地将他顺利拖来。一直在杀孽中生存的人,往往过不惯普通的日子。在楚家庄里,一点红除了吃饭、睡觉、练功、处理暗卫事务这四点一线之外,剩余的时间也就剩下与荆蔚相处以及坐在阴影中……默默发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每每瞧见他安静地呆在树下,身上的黑衣几乎与那暗影混为一体,荆蔚的心脏就一阵阵地开始发疼。也正因如此,荆蔚再也熬不过那漫长的修养期,不惜用“下三滥”的方法将杀手拐到外头,恨不得带他看遍天下美景,尝遍世间美食。让他一点点地学、一点点去习惯,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也有很久的日子要在共同渡过,而若要维持这样的日子,便绝不能建立在任何一方的忍耐和妥协之下。

如此:“掷杯山庄”自然成了第一站,那里有好客的主人、殷勤的家丁、香醇的美酒和少见难得的千里马。从前,荆蔚还会偷着瞧下那不时冒头的风雅食客,这回带了中原一点红,反倒在意起那些不曾搭理过的貌美歌妓了。他偷偷地瞅了眼旁边的杀手,待瞧见那隐藏在冷漠中的零星忧虑,又突然放下了心来。对了,他早就知道,他从来是个认准就不会改变的男人,无论再怒再气,也终逃不出一个担心。

担心他的处境,他的身体……想到这里,荆蔚就忍不住开始偷笑。

“笑什么。”听到动静,一点红微微皱了皱眉。

“终于舍得和我说话了?”荆蔚低笑着,凑过去想亲杀手的嘴唇,杀手尴尬地躲开,稍稍推离不断靠近的男人,淡淡说道:“到这里做什么?”

“吃鱼啊。”荆蔚答得悠然:“别看左二爷那样,鲈鱼却是做得极好的。”

一点红愣了愣,眉间越发紧了起来,他直直看向荆蔚的眼里,许久才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尚不能食荤腥之物。”

“所以是带你吃鱼啊!”荆蔚大笑,索性拉住一点红的胳膊,屁颠屁颠地往“掷杯山庄”的方向挪。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顶着被情人揍飞的危险、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却连装盛鲈鱼的锅子都没能瞧见。

其实,远在数丈以外,荆蔚就觉出有些不对了。“掷杯山庄”在江湖中也算出了名的热情好客,而那精致庄严的黑漆大门更是终年常开、车马频繁。而眼下这会儿,不仅没瞧见一个客人的影子,就连大门也都关得死紧,更别说在外等待的马车侍从了。

荆蔚微微皱眉,他紧了紧一点红的手,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冷清的门前不复往昔的热闹,门口的落叶被风一吹,又添了几分萧索和凄凉。

荆蔚敲了敲门,过了许久又连续拍了好几下,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才有人出来开门。开门的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他甫一见到荆蔚,立刻露出了欢迎的笑容,只是无论怎么去看,那笑容里都带着勉强和苦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回事?”荆蔚心下一跳,张口便问。这老仆在左轻侯身边伺候了多年,彼此自是熟识了的,只是平日里几乎有求必应的老人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更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除了将人领到自家主子跟前之外,也就缓慢地摇了摇头。

荆蔚想想也不多问,看到几乎荒废的外院之时,他已有了心里准备,但当瞧见左轻侯左二爷的时候,却依旧还是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回事?”荆蔚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又问了一次进门前的那个问题。眼前的男人再不是记忆中那豪爽乐天的样子,他神色憔悴、面色苍白,虽然笑着却怎么也藏不住眉宇间浓郁的悲苦,彼此分别不过一年,却突地老了不只十岁。

左轻侯一见荆蔚,就已握紧了他的双手,明明听到了荆蔚的问题,却只直勾勾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半句出话来。

荆蔚叹了口气,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一圈,这迎客的大厅冷冷清清,桌上地上都积满了灰尘,显然许久没有接待客人了。仿佛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荆蔚犹豫了小会,试探地说道:“明珠出事了?”

左轻侯浑身一颤,他嘴巴动了动,许久才黯然地说道:“她病了,病得很重。”

毕竟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太多,荆蔚呼出口气,默默从袖中拿出一只竹哨,唤了只信鸽过来:“我认识一个医术极高的人,想必能够有些帮助。”

左轻侯缓慢地摇了摇头:“没用的……没用的……这孩子得的是一种怪病,她不吃不喝将近一月……”

荆蔚愣了愣,他偷偷瞧了眼旁边的一点红,后者同样也在看他。任何一个人,别说不吃不喝一个月,光是七天不喝水,也得死干净了吧?

心事重重的左轻侯显然没有察觉两人怪异的神情,只是略微哽咽地继续说道:“更何况我连张简斋也都请了来……”

这个张简斋,想必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一二,“一指判生死”的神医名侠并不比盗帅楚留香名声小上多少,那医术虽比不上穿越而来的榕真,但也少有治不得的疑难病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时,一名目光炯炯的老者迎面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朝荆蔚两人稍稍点头,随后便取出个药丸,一把塞进左轻侯的口中。

“你……?”左轻侯没有防备,傻乎乎地吞了下去。

来的正是那神医名侠张简斋,他显然很满意左轻侯的发傻,拍拍手上的药末便不吭不哈地往来处走去。

“跟我来。”他如此简单地说着,却足以让左轻侯悚然得几乎跳了起来。荆蔚和一点红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四人一路匆匆行走,穿了几个廊道便就走入庄中后园。没过多久,便能瞧见站在精轩外头那一堆眼睛发红的老仆和丫鬟。

荆蔚见此便知不妙,而左轻侯浑身一僵,差点前倾摔倒。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惨白着面容颤抖道:“珠儿她……她莫非已、已……”

到此,却已说不下去。

张简斋长长地叹息一声,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左轻侯再也压抑不住,在张简斋刚欲低头的那刻,便大喊地冲进了屋。而当荆蔚等人跟上之时,他已晕倒于一白帘床边,而在那雕着精致花样的床榻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位双目紧闭的貌美女子。

荆蔚紧了紧眉,淡淡撇了眼站在身后的张简斋。张简斋被他看得发毛,忙不迭用被单盖上少女的面容,稳了情绪才慢慢说道:“老朽就是怕左二爷急痛攻心也发生意外,这才提前让他服下一粒护心丹,没想到他还是……”作为一名医者,对生死本应早就习惯,如今却依旧显得痛心凄凉:“他连日劳苦,老朽恐这内外交攻之下又生不测,幸好……幸好香帅来了,正好以内力先护住他的心脉,否则老朽……”

“幸好我来了,还是……因为我来了?”淡淡打断张简斋,荆蔚不紧不慢地说道。

张简斋哑然愣住,似乎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荆蔚不欲多言,他深深看了那神医一眼,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旁边杀手竟已蹲下身子,手掌抵住左轻侯的心口,缓慢地将内力送了过去。

橙金的暮色渐渐离去,左轻侯一动不动地坐在灵床,他不让任何人碰触自己的女儿,而来自各地的名医也都默默无言地坐在那里,不知是该去还是该留。房间里静悄悄的,伴随着夜色的加深一点点地黑了下去。荆蔚同样也在屋里,他并不说话,直到星辰清晰亮眼,这才拉着中原一点红步出门外。

直到此时:“掷杯山庄”也依旧没人点灯,秋风微急,带着那掉落下来的枯叶,一阵阵地在耳边作响,染得那院落又多几分落寞之色。荆蔚斜斜靠着假山,心平气和地欣赏着那泛着涟漪的水面,那池水本是极清极美的,里头种着一种少见的莲花,这莲花十分难活,左明珠费尽了心思才让它得以年年开花。如此,每逢花期自然便要唤人来看,而就算花期过了,也总布置得优美宜人。

中原一点红默默站在荆蔚旁边,他很清楚,面前的男人虽总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终归是在乎朋友的。而如今眼下,他虽掩饰得极深极好,但中原一点红却同样瞧得出来,他不仅不为左明珠的逝去感到难过,甚至带了几分莫名其妙的不悦和……不耐烦?

仿佛猜出爱人的疑惑,荆蔚轻轻笑着,依旧用着不紧不慢的语调:“一直以来,我虽喜欢欺骗别人,但却是极讨厌别人骗我的。”

中原一点红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那小小的精轩,那地方依旧漆黑一片,除了来回踱步的神医,竟连桌椅都不甚清楚。他从来都是信极荆蔚的,却也亲眼目睹左轻侯痛彻心扉的模样,亲手替他护住心脉、将那徘徊于生死关头的父亲救了回来。如此,若要将其视装模作样,欺骗谎言,实在实在太过牵强。

荆蔚笑了笑,眼底闪过一瞬淡淡的暗色,他将中原一点红拉到身边,就着当前的姿势在那微凉的颈窝蹭了小会,这才悠悠说道:“不是左二爷,不是他。”

轻柔的呼吸扰在耳边,中原一点红本能地躲避,却被荆蔚粘着跟了过去。遥远来路,两人一直冷战僵持,如今难得他又怎会平白放过?

对于荆蔚白赖无耻的行为,中原一点红只是少许蹙眉,终是没有将人推开。只好在天色已暗,四周更是无人行走,谁也不会瞧见这奇怪又暧昧的一幕。

揩油揩了好一阵子,荆蔚才磕着杀手的肩膀、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张简斋也是个老成精的,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我倒要瞧瞧他闹这一番,到底玩得什么花样。”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精轩突然传出左轻侯的声音,那声音沙哑的很,甚至带了几分神经质的焦急:“灯呢?为什么没有人点灯,难道你们连看都不许我看她吗?”

荆蔚叹息,慢慢走回漆黑的屋子,只是他前脚刚刚踏入,便突刮起一阵狂风,那洁白的床幔应风而起,自是惹得床上铜钩“叮当”乱响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气氛显然是诡异离奇的,屋中之人齐齐缩了缩脖子,甚至不觉颤颤发抖。而荆蔚站在原地,暗影之下笼得他的面容十分模糊,只有近在咫尺的杀手才能看到那微微上扬的眉毛,以及充满嘲讽的笑意。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去观察刚要走进来的人,只因在那风吹铃响的刹那,躺在床上的尸体竟睁开双眼,直直坐了起来!

谁都不是睁眼瞎子,在这诡异骇人的环境之下,没有人不警惕惊疑。细微的呼吸声愕然止住,紧接着是不由自主的惨烈惊呼,荆蔚只觉耳朵都要被震聋了,而就在他眉间微动刚想说话的时候,那身边黑影便鬼魅似的晃了出来,眨眼的功夫,叫喊声便生硬地断了。

看了眼回在身侧,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冷面杀手,荆蔚不禁呵呵笑出声来,顿时觉得这乌烟瘴气的房间也没那么可恶了。

众人之中,只有左轻侯和张简斋没被点穴,他们呆呆愣着,显然是被眼前的情景骇住了。直到左明珠的“尸体”呆涩地转动眼珠,开始凄厉尖叫的时候,左轻侯才睁大眼睛、狂喜地扑向自己的爱女:“明珠,你莫要害怕,你回来了,你没有死,你回到阳世来了!”

大悲之后猛地大喜,他根本无心去想因果缘由,便抱着自己的女儿大喊大叫。孰知那左明珠竟疯狂地将他推开,仿佛左轻侯才是诈尸的恶鬼似的,抓着白被不停发抖。

左轻侯身体虚弱又动了心神,突然被人推倒在地,一时竟都坐不起来。他大力喘息着,视线却死死锁在左明珠的身上,吃吃说道:“明珠,你……你……你难道不认识爹爹了么?”

左明珠缩成一团,她惊恐地看着屋内众人,胡乱呼喊道:“我不是明珠,不是你女儿,我不认得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绑到这里,快放我回去……放我回家!!!”

屋内之人当场怔住,只得荆蔚低低叹息起来。

“二哥,你身子尚弱,由我替你问一些话,你说可好?”

左轻侯愣了愣,眼里恢复几丝清明。他看了看荆蔚又看了看张简斋,十分缓慢地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荆蔚低笑着走了过去,他凝视着左明珠,一字一字柔声说道:“姑娘大病初愈,无论是什么人,终不适合呼喊动气。若是真再次出事,无论是谁……也都是承受不住的。”

他说话的时候,本要下床的左明珠竟猛地顿住身型,不由自主地看向荆蔚,她睁大眼睛,一瞬之间更是有些呆涩惘然,却又似终于懂得了话中意思似的老老实实地坐回床上,而神色也变得缓和许多。

荆蔚笑了笑,语气依旧柔软温和:“这就对了,现在我问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左明珠盯着荆蔚,许久,像肯定了似的,用力地摇了摇头。

荆蔚点了点头,又问:“那屋内之人,可又有你认得出的?”

左明珠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她认认真真地瞧着屋里,当瞥见左轻侯的时候眼中似乎闪了一下,随后飞快地摇了摇头。

荆蔚略一扬眉,继续问道:“那么,你可知道自己姓何名谁,家住哪里?”

听到这里,左明珠突然激动起来,她猛地挺直身体、大声叫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施家庄’的施大姑娘!”

“金弓夫人的女儿?”

“一点也不错!”左明珠眼睛骤亮:“你们既然知道我母亲的名头,就应该趁早送我回去,免得自惹麻烦、引祸上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轻侯气得脸都青了,他颤悠悠地指着自家女儿,跺脚说道:“这丫头,你们看这丫头,居然……居然开始认贼为母了!”

左明珠瞪大眼睛,大声说道:“谁是贼?你们才是贼,竟敢绑架我!”

左轻侯浑身发抖,他退后两步,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似又要坐倒在地。荆蔚无奈,他扶住左轻侯的肩膀,一点一点帮他顺气,随后瞧向旁边的张简斋,淡淡说道:“以先生之见,这是……?”

张简斋沉吟了半晌,迟疑地说道:“看她的病情,仿佛得的‘离魂之症’……”他这边话未说完,左明珠在那边已经大叫起来:“谁得了‘离魂症’,你才得了‘离魂症’……”

“你们全家都得了‘离魂症’。”

屋子里突地静了一下,这莫名其妙的发言足以让全屋的人傻傻噎住,他们惊讶地看着说话的男人,仿佛瞧见什么怪物似的,表情是一个赛一个的奇怪。

荆蔚抬头,瞧见众人瞠目结舌的样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心中的固定句式说出来了。他抽了抽嘴角,竟也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只好揉着太阳穴慢慢说道:“二哥,今日着实晚了一些,明珠言语这般混乱,想必也与大病初愈脱不开关系,睡上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左轻侯依旧发愣,张简斋同样也是,而中途想要插嘴左明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中原一点红拍了睡穴,软倒在床。

荆蔚自发自主地叫了下人,将一根紫香插在香炉上,神色平淡地说道:“红兄出手虽然不重,却还是点上这安魂香,让她多休息一会才好。至于二哥你……”他话音未落,便见左轻侯突然歪倒在地,而旁边瘫的还有方还清醒的神医张简斋。

荆蔚心里偷笑,又是递出几只香来,使唤下人将这两个也运回住所去了。直到散了被封穴道的一干医者,院中只得黑白两人,这才哭笑不得地对杀手说道:“你啊,下手实在不知轻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累了。”杀手理直气壮。

荆蔚心里温暖,他勾了勾嘴角,缓缓说道:“那让人整出间房,我们也睡去?”

杀手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瓶,倒了颗黑色的丸子平平递了过去:“药。”

荆蔚张嘴,就着他的手将药丸卷进嘴里,下一刻,杀手从腰间解下水袋,去了软塞送到他的嘴边。吃药的人满脸笑意、一副又幸福又得意的样子,仿佛吃的是甜腻的糖果,而不是又黑又苦的药丸。

杀手拿他没法,任他又蹭又搂、又扯又拉,那平静的面上虽然没有一点表情,眼里却尽是纵容……和并不隐藏的淡淡忧心。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偏偏庄内还是安安静静的,除了远处偶有走动的声音,只余鸟鸣轻轻、风过叶响。想是因那安魂香的作用,左轻侯等人尚还没醒,而下人没有听到传话,自不会有太多动静。

荆蔚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子,自有杀手到外头取净水回来。杀手起得颇早,已经在院外练过了剑,之后就安安静静地留在床边,默默等荆蔚醒来。荆蔚对此也习惯得很,洗漱之后便拎起死死赖在杀手脑袋上那没眼力劲的小灰鸽,抽出信件就一把将它摔出窗去,甚至毫不留情地关了打开的门窗。

看着可怜兮兮杵在窗边,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里头却不得而入的小东西,杀手的嘴角抽了一下,随后便被荆蔚手中的信件吸引了过去。那信上写得密密麻麻,其中的内容他却完全不懂,里头的文字就像长着长长的尾巴,蝌蚪似的扭来扭去。

他从不去看荆蔚的信,也没有半点多的好奇心,只是这么微微晃眼,便足以让他眼睛都直了。

“难道‘施家庄’真是那么可怕的地方,他急着叫着不准我靠近,这会正要赶过来呢。”荆蔚哭笑不得地丢开手中薄纸:“可惜最恐怖的只有‘必然’,明明是突发奇想要做的事,却偏偏还能正中红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杀手听得莫名其妙,他愣了一会才淡淡问道:“榕真要来?”

荆蔚颔首,拉着杀手坐到旁边:“榕真一不认识‘左轻侯’,二没去过‘施家庄’。”他低低笑着,见人神色微动,这才喝了口茶,抬眼问道:“你就不问我信中写了什么,我又为何能够信他?”

杀手推了推桌上的糕点,言语中没有半点迟疑:“你信的,便是我信的,没什么可问。”

荆蔚又笑了起来:“这事毕竟离奇得紧,你不怕我判断错误?”

杀手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乎其微地勾了一瞬,下一刻却还是冰冷淡漠到毫无起伏的声音:“不怕,况且我也长了眼睛。”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也多少瞧出来了。再说就算错了又有何妨?左轻侯是他的朋友,他若帮忙,无论因果自己也当竭力相助。

“说得好!”荆蔚一拍桌子,嚣张地大笑出声:“我们这就去看看,他们还能玩什么花样!”

当两人再次到精轩的时候,张简斋也刚进花园,他一听到荆蔚的声音,连忙回头打起招呼。

“先生昨日睡得可好?”荆蔚微笑着,似乎忘记昨日点人睡穴的究竟是谁。

张简斋也全当不知,只是客气地说道:“还好还好,张某的睡眠一向不错。只是左二爷昨日经历大悲大喜、大惊大怒,这会尚还起不来身。”后头这句,显然就有怪怨的意思了。

孰知荆蔚的脸皮比城墙拐角还要厚,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优雅样子,只是随意听听,便抬起右手请他先行。他低低地笑着,那声音更是温温和和、让人如沐春风:“先生来得正好,在下刚巧有事请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简斋一怔,似想不到这人怎变得这般有礼,却不知只是晃神了这么小会,便已不知不觉地踏进里屋。只是他刚刚跨过门槛,便被中原一点红从外面关了大门。

“你……?”

荆蔚摆了摆手,示意张简斋稍安勿躁,后又取出只细小的竹筒,除了软塞凑到左明珠的鼻前。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散,左明珠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床顶茫然了一会,好半天才缓慢地转动眼珠,视线也终于有了交点,而在瞧清床边两人的那瞬,又似稍稍愣了会神。

“不用装了,你也算被我看着长大,又怎骗过我的眼睛?”

荆蔚似笑非笑地说着,而左明珠却像没有听到似的紧紧抓着被子,她惊恐地缩到墙角,尖叫着说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被你看着长大!”

“你的演技固然不错,只可惜遇上的人,是我。”荆蔚用食指敲了敲床柱:“珠儿,你在撒谎之前,右手的尾指都会微微颤上一下。这么细微的动作,莫说别人,想必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左明珠一愣,她呆呆看向自己的右手,刚要开口却见尾指真的微乎其微地有了动静。

荆蔚笑盈盈地看向当场愕然的少女,见她一时缓不过劲来,又歪头瞧瞧旁边愣住的张简斋:“‘离魂症’也就罢了,但借尸还魂一类,还是出不了这般效果的吧。”

张简斋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老夫并未……”

荆蔚并不听他解释,只是静静等待床上的女子,她依旧呆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眼里仅是犹豫和茫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珠儿,钟情一人并无过错,但却也得用对方法。”

左明珠抬起头,死死盯着床边的荆蔚,仿佛想从里头抠出一分一毫的猜测和试探。许久许久,直到张简斋有些站不住了,这才缓慢叹息出声。

“我又何尝不知这般不对……但却实在没有办法……”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荆蔚随手拖过椅子施施然地在旁侧坐下,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哟,那你的意思是,二哥被你弄得痛极攻心得没了,才能算是合家欢喜?”

“怎会?!珠儿也是……”

荆蔚冷笑:“‘护心丹’再好也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若非是我正巧过来,又有谁能护其心脉?届时,你就能正大光明的睁眼下床,连装神弄鬼的功夫都省了。”

“但我……”

“啊对,你是待我来了之后,才放心使出如此计谋。”荆蔚恍然大悟似的猛一拍掌,随后低笑着凑到左明珠的耳边:“但你可知道,如今在下……”

后面的话语声音很低,张简斋虽然没法听见,却能见左明珠的面色突然变得一片灰白,她惊慌地看向张简斋,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却终是蜷成一团痛哭流涕。

荆蔚翻了个白眼,也不知动情之人是否都要糊涂一回。突然记起前不久的时候,自己为了中原一点红也没好上多少几分,这才懒散地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事都过了,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如今好在二哥既然没事,此时便非无可挽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明珠不停地哭,她本就生得十分貌美,如今眼角带泪更是我见犹怜。

“可是香帅……珠儿……珠儿……”

荆蔚叹了口气,终于稍稍坐正一些:“说吧,是怎么回事?”

左明珠抿了抿嘴,似乎在下什么决心,而荆蔚也不着急,端了茶水静静等待。只有张简斋傻傻地站着,可怜他一把老骨头,不仅完全没人搭理,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真正正尴尬得要命。直到他腰都酸了,脚也麻了了时候,左明珠才抬起头来,哽咽地说道:“这事还得从施家说起……施家的大姑娘施茵一直喜欢一个叫叶盛兰的公子,只可惜施夫人定要将她许配给薛家庄的二公子,甚至已经谈成婚事。”

荆蔚愣了愣:“薛家庄的二公子?薛衣人的儿子,薛斌?”

左明珠点了点头。

荆蔚大笑:“你居然喜欢那个小子?!”

左明珠显然料不到荆蔚会说这样的话,她“腾”地红了脸,又惊又羞地说道:“香、香帅怎么……?”

荆蔚笑道:“你若不是喜欢他,何必要去交换身份?既然是‘借尸还魂’,想必那边也是‘死’了的吧。”

左明珠捂着脸,点了点头:“我与斌郎情投意合,只是两家历代交恶,爹爹定是不会同意。更何况他又打算将我嫁去丁家,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斌郎……斌郎……槟榔……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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