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而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急急忙忙地冲到沧海面前,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沧海连忙扶住他,定睛一看,这人不正是跟在段均身边的小厮么?
“小蔡,怎么了?”
小蔡缩着脖子向棋庐里望了望,见那有名的庚大夫正与人对弈着,十分专注,并未注意到此处,松了一口气,忙站直身子对沧海道:“先生,我家少爷病倒了,求先生去看看少爷!”
沧海有些奇怪,问:“段公子生病,不是应该请大夫么?为何来求我?”说着回头指向院里下棋的庚炎,“庚大夫正在里面授棋,我替你去唤他。”
“诶诶!先生,别忙!”小蔡连忙拉住作势便要进去的沧海,两手抱得紧紧的,“先……先生!您,您别叫庚大夫!要是庚大夫去了,少爷说不定病得更重了……”
沧海顿住脚,觉得好笑:“那你告诉我,段公子是真病,还是装病?”
“这……这……”小蔡脸色一变,为难地看了看沧海,一咬牙,道,“先生,既然您知道少爷是装病的,就跟小人走一趟吧!他就是想看看您,没什么坏心眼。庚……庚大夫最近都在棋庐,和您形影不离的……他不敢来。先生,您就看着小人跑的这满头大汗的,就跟小人去一去,看完少爷,很快就能回棋庐了。”
小蔡跑这一趟确实不容易,请不到自己,回去还得挨段均的罚,沧海垂首一想,又回头去看了看院里的人,片刻对小蔡说:“好吧,你带路,我跟你去。”
有些事,是时候说明白了。
小蔡一喜,只差没拍手叫好,连忙在前引路,对沧海道:“先生,轿子就在前面,这边请!”
沧海跟在他身后,挥手:“轿子就免了,我不习惯那个,若是不远的话,就走着去吧。”
小蔡不敢拂逆沧海的意思,忙点头道:“好好,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走到段府,虽确实不远,却也走了一会儿。
小蔡领着沧海进入段府,路过庭院时,沧海突然看到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他有些出神地顿住脚步,小蔡唤了他几声,沧海才继续跟着他前行。
是看错了吧?
沧海略微不安地想。
在偌大的府院中走了小片刻,小蔡终于将他带到了段均的住处,此刻这个小公子正躺在凉榻上,小声地哼唧着,沧海看到时,只感到无奈又觉得有趣,方才的不安一扫而空。
每一次都是这一招,这小公子到底何时才能厌倦?
“少爷,沧海先生来了!”小蔡领着沧海进去之后,唤了声段均,为沧海倒了茶水,就告退下去。
沧海坐在椅上,段均已从凉榻上坐起,歪歪斜斜的,似是真的病得不轻,看到沧海时,两眼顿时发起光来。
“沧海,沧海……”那一声声呼唤,似是迫不及待的想立刻勾住沧海拉到自己跟前。
奈何沧海不为所动,仍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水。
片刻之后,待段均的目光几乎快穿透他的皮肤时,沧海放下茶盏,对段均道:“段公子近日身子又有大碍了?”
段均苦笑,有些虚弱:“以前总是扯谎,现在,倒是真的受了风寒,不过并没有大碍……叫沧海见笑了。”
沧海观他面色,又见他手脚虚浮,说一句话微微有些气喘,确实是受了风寒的症状,不由更是觉得好笑。
看来,有些话真的不能常说,否则,没病也得说出病来。
“段公子,想来你的病已经让大夫看过了,按时服药,不久后,段公子定会病痛全消的。”看那样子,应是病了几日,自然也就用不着沧海再开几帖药给他。何况段均此家与国舅关系匪浅,又是做生意的大户,又怎会在乎他的几帖药。
段均小声咳了几下,偷偷看了几眼沧海,微白的脸颊上有些泛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问道:“那……那个,沧海,上次我对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见段均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沧海知晓他问的是那日他在医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略微轻叹一声,沧海对段均道:“其实此次沧海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段均双目瞪大,更是激动,他撑了撑身子,披在身上的衣服滑下了几分,结巴着问:“你……你是为了这事来?沧海,你……你答应我了?”
沧海轻笑,摇了摇头:“恕沧海直言,我并未考虑过那事,又何来答应不答应。”
段均脸色白了白:“那……那你说为了这事……”
沧海忽而有些不忍打击眼前的小公子,却又无可奈何,这事本身就没什么希望可言,也奈何段均忍了半年才跟他提起。
“段公子,你是郓都的大户世家,更是当朝国舅疼爱的外甥,身世着实尊贵。沧海不过一介草民,身环布衣,这半年多,你对沧海的心思,沧海多少是明白的。不过,段公子可曾想过,沧海愿意做那个被公子覆于身下,藏于深院,为世人所指点的存在么?又或许,你愿意看到沧海如此凄惨?”
段均虽然顽劣,心地却并不坏,只是年纪太小,做事欠缺考虑,沧海相信,这个小公子并非真的一点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果然,段均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看着沧海,忙道:“我没有这么想过,也不愿意你那样……只是……只是我真的很喜欢沧海!”说着,勉强笑了笑,微微垂下头去,“再说……再说你和庚大夫不是……”
沧海摇首,轻声道:“既然你知晓我和庚大夫的关系,就更应该明白,我和你没有任何可能。段公子,你还太过年轻,对沧海只是图一时的新鲜,总有一日,新鲜过去,喜爱终会耗尽,到那时,沧海于你便什么都不是。”
“不是的!”段均大叫起来,有些慌张,“我才不会那么对沧海!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喜欢!”
轻叹一声,沧海站起身来:“喜欢,又能喜欢多久。段公子,这份不应该的执着,就放下吧,或许再过几年,回头来看,你会笑此刻的年少轻狂。”
“不……不会的!沧海……你……”
“段公子,”沧海打断他的话,“以后,若是来棋庐观棋,沧海自当欢迎,如果是其他的事,公子便不必再来了。话已说到如此,沧海也没什么再说,公子好生养病,沧海告辞。”不等段均再说,沧海转身离去。
“沧海!”
段均大叫,猛地咳嗽起来,他的心里酸酸的,虽然觉得沧海似是说得不错,可是,看到沧海那么毫不犹豫地离开,并叫自己不要再去棋庐,他难受得要命。
难道,他真的应该放弃?
☆、第一百二十回
刚离开段府,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时已下起细细的小雨,沧海抬手遮了遮额头,叹了一口气,便朝着棋庐的方向小步跑去。
这雨来得太突然,街上四处都是奔走的人,刚走了几步,沧海就差点撞上一两个。可就在他刚侧身躲过,身子还不稳时,结果还是撞到了前面的人身上。
“对不住……”沧海站直身子,连忙去扶被他撞得几乎瘫向地面的人,可当看清那人的容貌的时候,他几乎惊呼了起来,“秦雀!”
他怎么跑外面来了?而且,天还下着雨。
“颜霜……颜霜……”秦雀的嘴里一直喃呢着一个名字,在他昏迷时,沧海听过几次,但他至今都不知道“颜霜”到底是谁。
是那个秦雀曾提过的“大官员”么?
“秦雀你没事吧?”沧海小心扶起他,走到一边的屋檐下避雨,刚走了几步,他竟看到秦雀怀中紧紧抓着那盏熄灭的情灯。
这青白的情灯只会在夜里亮起灯火,白日里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