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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古老四出皇帝(2 / 2)

荀灌会意道:”殿下,不如将杨家郎君请来,当面抚曲,或能一抒心怀。“

“也罢,请杨家郎君前来!”

裴妃伸手示道。

“诺!”

女孩子施了一礼,向外走去,不片刻,回到杨彦处,唤道:“郎君,王妃请您过去。”

杨彦暗喜,他借筝就是这个目地,料定荀灌会从旁介绍自己,裴妃也会动心,果然,正如所料。

“有劳小姊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拱了拱手,跟着行走,不片刻,被带进了寝宫外殿。

“彦之参见王妃!”

杨彦长身施礼。

裴妃轻抬玉手:“杨家郎君,不必多礼,灌娘夸你善音律,不知可否为孤奏上一曲?“

杨彦道:“既是王妃所请,彦之自当从命,恰好日前新得一曲,可为王妃弹奏。”

“嗯?”

荀华讶道:“杨家郎君,你又有新曲子了?“

杨彦微微一笑:”此曲名为《春江花月夜》,是杨某随女郎渡江时心有所感,于内心蕴酿推衍而成,不过词尚未谱成,仅以曲献与王妃。“

说完,便于案前坐下,抚筝调试了一阵子,才开始叮咚叮咚的弹奏起来。

春江花月夜曲调优美,随着杨彦抚筝,一副月夜江景的画卷,缓缓呈现于眼前,三个女人均是微闭双眸,一副听的如痴如醉的模样。

讲真,杨彦非常感谢劝说自己与女儿一起学筝的那个早教机构推销小姐,当时每个小时的学费起步一百五,每升一级加五十,五级以后再学打八折,粗略一算,拿一张业余十级资格证书,需要花二十多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由此可见,从古至今音乐都是烧钱的玩意儿,不过杨彦不后悔,没有这张古筝十级业余证书,不可能如此顺利的接近到裴妃。

许久,一曲奏完,三女的面容仍残留着浓浓的意犹未尽之色,相继以妙目打量向杨彦。

荀华赞道:“杨家郎君总是隔段时间就能带来惊喜呢。”

裴妃也抚掌赞道:“孤从未想过,一首曲子竟能如画卷般的优美,孤仿佛看到了江潮连海,月共潮生的美景,并且曲中似乎还含有一种相思之情,杨家郎君果是名不虚传。”

“王妃过奖了。“

杨彦拱了拱手,却是转眼间,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原来,裴妃或许是脸上的皮肤不大好,伸手挠了几下,这让他心中一动。

”杨家郎君,是否有话要说?“

荀灌留意到了杨彦的神色,问道。

”这……“

杨彦吞吞吐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意识到也许是和自己挠脸有关,顿时神识就变得不大自然,抚了抚脸,才叹了口气:“孤自幼钟鼎玉食,不知民间疾苦,直至逢此大难,方知生存之艰,幸得天可怜见,孤才得以脱离苦海,如今孤别无所求,唯盼回建康终老,了渡余生。“

荀灌与荀华不由狠狠瞪了杨彦一眼,这不是在裴妃的伤口撒盐么?还亏得裴妃贤淑知礼,才没计较呢。

杨彦却是正色道:”王妃此言差矣,王妃正当春秋盛年,岂可轻言蹉跎?杨某有一美容养颜秘方,可献与王妃,每日坚持使用一两个时辰,最多月余,肌肤将重见细腻光滑,另杨某也可助王妃华发返乌。“

”哦?“

裴妃猛的抬起了头。

是的,裴妃虽然嘴上讲着认命的话,但女人往往心口不一,若不是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又怎能苟活到现在?既然好死不如赖活,那么,能恢复惜日容颜,谁又愿意鸡皮鹤发渡过一生呢?

只是杨彦讲的太直白了,裴妃到底还是有些矜持的,不好意思一口应下。

荀华也拱手道:“王妃,杨家郎君精通医术,曾于建康街头施医问诊,活人无数,他既敢献上秘方,想必是有几分把握,王妃何妨一试?”

荀灌美眸中流露出了一抹讶异之色。

她留意到杨彦的自称,与人刚交往的时候,杨彦会谦称彦之,但没多久,就变成了杨某,或者称我,而且荀灌可以肯定,杨彦绝不是故意,纯粹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由管窥豹,说明此人胸怀壮志,不甘屈人之下,再结合带有撺梭撩拨意味的劝说,他想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荀灌很快就收回目光,说到底,她也同情裴妃,希望裴妃能恢复昔日容颜,于是跟着道:“王妃,试一下应是无妨。”

“有劳杨家郎君了。”

裴妃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杨彦向荀华道:“此法名为鸡蛋面膜,制法不复杂,以蛋清和蜂蜜调配即可,能否取些过来?”

“稍等。”

荀华向外走去。

杨彦又向裴妃道:“华发转乌,须与身体调理互相配合,杨某斗胆,请为王妃诊脉。”

“这……”

裴妃犹豫了,不管她经历过什么遭遇,说到底她仍是王妃,让杨彦一个青年男子搭着手腕,总觉得不成体统。

荀灌不方便劝说,只是看着杨彦,却是意外的发现,杨彦目光坚定,直视裴妃,仿佛不为裴妃搭脉誓不罢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根据现代分理学分析,裴妃于绝望无助中等来了朝庭使者,正是最为脆弱,也最好说话的时候,如果此时不表示,将来随着回程,裴妃会逐渐回复颐指气指的王妃身份,很难再说上话。

所以杨彦必须抓住机会,以自己的强势给裴妃留下深刻印象,进而烙印在她的心灵深处,免得日后谈条件的时候因身份不对等过于吃亏。

果然,或许是受了杨彦影响,也可能是恢复容貌的心情太过迫切,裴妃犹犹豫豫的伸出玉手,把袖子往上提了提,勉强说道:“那……就有劳杨家郎君了。”

顿时,荀灌心头狂震!

要知道,王家一言一行俱有章法,按正常的程序走,首先是太医为裴妃诊病,太医治不好,才会征召民间有名气的医生入宫诊治,就算事急从权,没有太医在场,可是裴妃的身体也没大碍啊,完全可以回到建康之后依礼法走一遍,实在不行再找杨彦。

但是眼前所见……

荀灌不由深深的看了眼杨彦。

杨彦浑如个没事人,恭恭敬敬上前,以手指搭上裴妃的手腕,细细诊断,中规中矩,绝不多按一分,这又让荀灌暗暗点了点头。

讲真,杨彦不得不佩服裴妃顽强的生命力,毛病倒没什么大毛病,主要是长期的惊吓与恐惧,再受到恶劣的生存环境影响,身体严重亏虚,如不及早治疗的话,很难活到四十岁。

不片刻,杨彦拿开手,正色道:“发乃肾之精,华发返乌,当调阴治肾,内外兼治,杨某为王妃拟一方剂,若是一时凑不齐药材倒也不急,可于返建康之后慢慢调理。“

说完,便取了纸笔,伏案书写。

在中医上,有虚不受补的说法,就如一座水库长久干涸,根基已经动摇,如果冒然放水的话,水库不仅蓄不了水,还会被大水冲垮,裴妃正是这种情况,需要以温药配合食疗一点点的补足亏虚,因此杨彦没用人参、茯苓等虎狼之药,而是使用了首乌、肉苁蓉等药性较缓的药材作为主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方子开好的时候,荀华也取来了鸡蛋和蜂蜜,杨彦把鸡蛋打开,只用蛋清与蜂蜜调匀成糊状。

荀华讶道:”竟如此简单,这样就可以了?那蛋黄呢?“

杨彦微微一笑:”蛋黄自然留着吃,请荀家娘子为王妃均匀涂抹于面部,勿浸入眼和口鼻。“

”噢!“

荀华将信将疑的端起陶碗,蘸软布细细的涂在了裴妃的脸上,直观看过去,就和现代的面膜差不多,因为纯天然,效果则要好过外面卖的面膜。

裴妃很明显不习惯,眉头皱着,毕竟蛋清是很腥的,有的人就特别讨厌蛋清的味道。

杨彦连忙提醒:“请王妃保持面部舒缓自然,否则会影响到鸡蛋面膜的疗效。“

裴妃没办法,只得深吸了口气,尽量忍着。

荀华看了眼陶碗里还剩不少,于是向荀灌道:“女郎,这一阵子餐风露宿,也得不到调理,要不你也敷点鸡蛋面膜把皮肤保养下吧。“

”这个……“

荀灌看了眼杨彦,犹犹豫豫,保养她是愿意的,只是让她当着杨彦面做女儿家的事,她可不乐意,这家伙最好是识相点告辞离去,可是杨彦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却愣是没留意荀灌打过来的眼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常人面膜敷脸上,那种紧绷绷的感觉其实不舒服,这时,裴妃发扬有福有享,有难同当的精神,笑道:“灌娘,你别见外,就让荀华帮你敷罢。“

没办法,裴妃都发话了,荀灌只能在狠狠瞪了杨彦一眼之后,让荀华在自己脸上敷了一层面膜。

碗里还剩些,荀灌眼珠子一转,便道:“荀华,你也抹上罢,这阵子够辛苦的。”

“女郎……我自己怎么抹?”

荀华结结巴巴道。

刹那间,屋子里的气氛诡异起来,裴妃和荀灌的脸上都敷有面膜,不方面替荀华敷,再退一步说,既使能敷,一个是高不可攀的东海王妃,另一个是自家女郎,荀华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让她们动手。

剩下的只有杨彦了!

果然,荀灌瞥了眼杨彦,笑道:“让杨家郎君帮你敷不就得了?”

杨彦吃惊的看着荀灌!

“不,不!”

荀华也是一刹那俏面绯红,期期艾艾的推辞,却是低下了脑袋,仿如羞不自禁,又如千肯万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一看就有数,抱着成人之美的原则,也笑道:“荀华,不就是敷个面膜么,你就当是杨家郎君为你调理面部皮肤好了,杨家郎君,如何?“

杨彦头皮发麻,他有一种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被单位里的老妇女调戏的感觉,虽然他很不愿意跟荀华走的太近,从荀华的羞涩模样来看,显然对自己有心思。

但若是推辞的话,又显得不近人情,他只是不愿意娶荀华,并不是讨厌荀华,于是点点头道:“既是王妃有令,杨某自当遵从。”

说完,便拿起陶碗,走向荀华,叮嘱道:“荀家娘子,请闭上眼睛。”

“有劳……杨家郎君了。”

荀华微红着脸,很不自然的应下。

杨彦跪坐在荀华正对面,拿软布蘸了面膜往荀华脸上抹去,顿时,荀华浑身一颤,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荀灌与裴妃不由交换了个若有所思的眼神,基本上两个人都能确定荀华的心意。

裴妃突然心中一动,以眼神询问荀灌,毕竟上位者喜欢赐婚,这既是喜事,也能显示出自己的恩典,她想了解杨彦是否有婚配。

荀灌略一迟疑,摇了摇头。

其实荀灌是乐于把荀华嫁给杨彦的,这可以拉近杨彦与荀氏的关系,况且荀华虽然是家生子,却是她的心腹,平时当姊妹相处,她不觉得把荀华嫁给杨彦会构成对杨彦的羞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要是杨彦的小婢女萧巧娘疑似兰陵萧氏出身,如果将来确证了身份,这让荀华如何自处?

总不能正妻的身份比一个婢女或妾还要低吧?

同时,杨彦对荀华好象没那方面的意思,万一裴妃指婚被婉拒,这不仅仅是落了裴妃的脸面,伤了荀华的心,还会造成杨彦与荀氏之间出现裂痕。

她认为最好再观察一阵子。

杨彦自始至终都留意着荀灌与裴妃的眉来眼去,略一寻思,也能大致猜出,不由暗道一声好险。

毕竟一旦裴妃指婚,他将陷入穿越以来的最大一场危机,娶了荀华,他的前程没了,会终身烙上荀氏的烙印,拒绝则会惹来裴妃不快,还怎么谋取郯城?

‘伴君如伴虎啊!’

杨彦暗自心惊,与上位者相处,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裴妃还只是一个失势的王妃,至少在指婚之前会尊重荀灌的意见,若是换了别的实权人物,恐怕直接就把荀华指给自己,还认为是做了善事。

杨彦现在只希望早点回建康,紧抓裴妃这条线,最好再能说动荀家与葛洪相助,如实在不成的话,他也打算带萧巧娘离开建康,去别处士庶之分不是那么严格的地方寻找机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天晚上,裴妃辗转反侧,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控制不住的去想,面对着崔老夫人的悔婚,张生该怎么做呢,崔莺莺是否认命嫁与郑恒?

并且她还设想了好几种可能。

“该死的,孤若还是当年的东海王妃,必把那杨彦之抓来,非逼着他说不可!”

到最后,裴妃实在是困的没办法了,猛一锤床,把杨彦咒骂了一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剧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不过梦里全都是张生与崔莺莺。

梦境有个特点,有时会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这往往也代表了睡眠质量非常糟糕。

裴妃便是如此,她一会儿梦到崔莺莺被山贼孙飞虎抢走,强娶为妻,终日以泪洗面,又一会儿梦到因遵从母命,崔莺莺含泪嫁给了郑恒,甚至张生与崔莺莺两人走投无路,相约跳水殉情。

但是在潜意识中,她不愿接受这种结果,于是篡改梦境,强让张生与崔莺莺拜堂成亲,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导致了她心力交猝,清早起床,竟然顶着两只黑眼圈。

荀灌和荀华也在起床之后,赶来迎接裴妃,见过礼,荀灌便问道:“王妃,你的……气色怎不大好?要不要把杨家郎君找来再给你诊诊脉?“

裴妃现出了尴尬之色,勉强笑道:“孤没事,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老是梦见张生和崔莺莺,睡的不踏实,呆会上了车,孤闭目小寐片刻,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荀灌荀华不由相视一眼,暗骂一声这家伙,昨天晚上,她们也是满脑子的西厢记直晃啊!

不要低估了西厢记的威力,对于那个时代的女孩子来说,西厢记就是一味毒药,明知有毒,却弃之不舍!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服侍了裴妃洗漱,又匆匆用过早膳,大队人马离开了东海王府,侍奉裴妃的婢女是本地人,由魏良临时征用,因此全部发还回家,裴妃孤身随荀氏上路。

车队很快出了城门,沿着沂蒙山脚向西行走,裴妃也在车上,拥着被子假寐。

杨彦骑着马,精神爽朗,实则在暗暗转动着念头,从昨天差点被指婚来看,他觉得光给裴妃讲故事不行,毕竟古代有一种角色叫优伶,女子为优,男子为伶,如果自己不能表现出在军政方面的才华,很可能被会裴妃当作伶人,甚至向司马睿请诏,把自己留在身边服侍她,这不是没可能!

‘该如何才好呢?回到建康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如何才能打动裴妃?’

杨彦眉心微拧,他清楚,一旦回了建康,自己见到裴妃的机会将微乎其微。

“嗯?”

这时,他又心中一动,远处的地平线,有隐隐约约的雷鸣声传来,大地竟也有了些微的颤抖。

暂时杨彦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荀虎却是沙场出身,一下了就听出了是大队骑兵的声音,顿时大叫道:“不好,有敌骑来袭!”

荀灌也是面色剧变,急声道:“披甲,结车阵!”

整支队伍戛然而停,裴妃正迷迷糊糊着,听到外面的呼喝声,连忙探头问道:“灌娘,怎么回事?”

荀灌沉声道:“有敌骑,请王妃勿惊,荀华,扶王妃下车!”

“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华上前,扶着裴妃下了车,或许是早年经历过类似的场景,裴妃倒没有太过于惊慌失措,只是面色有少许的紧张。

不得不说,荀家军确实称得上精锐二字,全军有条不紊,迅速把车队围成半圆形,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背后留个豁口,可以根据情况从豁口以骑兵冲击,也可以随时用剩余的十余辆大车塞住豁口,采取全防御阵形。

车队围好之后,各人纷纷取出甲,互相帮助着穿戴上身。

荀灌、荀虎和荀华穿的是明光铠,一袭亮银色,威风凛凛。

当然了,明光铠是专供将领穿戴的豪华盔甲,普通的军士穿的是袖筒铠,杨彦也分了一套袖筒铠,如同现代的短袖和短裤,另有一柄长矛,一把百炼钢刀,一张荀灌特意为他准备的八石弓,两壶羽箭。

当穿戴完毕,密密麻麻的黑点也出现在了视线中,迅疾驰来,果然是骑兵!

“快,快点,都快点!”

荀虎厉声催促。

带刀侍婢熟练的给弓箭上弦,府卫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拼接铁枪,从枪尖到枪杆,均为纯铁铸造,长四丈,斜插于车与车之间的缝隙,枪尖朝外,以两到三名壮汉抵住,这是防骑兵冲击的有效法门。

另一部份把弩抬下,弩是传承自汉代的大黄弩,十石的强度,由壮汉坐在地上,装载粗大的铁箭,以脚蹬着弩臂,吃力的上弦。

在同一时期,还有个大名鼎鼎的诸葛连弩,一次上十矢,但是每次只能发一矢,射完需要重新上弦,只是省了一道装填箭矢的工序,这对于熟练的弓弩手来说,装填一矢,多花不了几秒,蹬弦的时间才占了大头。

而且一次性填装十矢,会增加构件的复杂性,就当时的生产力水平,越复杂的构件性能越不稳定,保养的成本也越昂贵,因此主流的弩仍是大黄弩,诸葛连弩几乎没有军队使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古代射程按步计算,步并不是通常理解的脚步,而是一步为一寻,一寻为八尺,晋一尺24.5厘米,一步折合1.96米,近似两米,十石大黄弩的有效射程,可以超过两百步,即四百米以上。

在一些古籍上,动辙把弩写成六七百步的射程,这其实就象现代的步枪,射程和有效射程是两个概念,也许强弩可以把箭矢射出六七百步,但准头与威力必然惨不忍睹。

每一挺弩装上箭,都架在车顶,有专人瞄向远处,骑队越来越近,逐渐减速,已经能看清马上骑士的装束。

车阵里,弥漫着战前所独有的肃杀气氛,裴妃心里紧张,忍不住问道:“究竟会是何人?”

在当时,各国军队的穿着都差不多,毕竟无论匈奴,还是羯人,均是在汉地居住了上百年,已经高度汉化的胡人,本身的衣着和生活习惯与北方晋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荀灌张望了片刻,才道:“准北流民诸帅不可能有此骑队,况灌谅他们也不敢袭击于我,恰曾有传言,石虎率步骑四万屯兵巨平,所以只能是赵骑。“

”赵骑?“

众人相互望了望,当时在郯城北面,还有即丘今山东临沂附近、武阳今山东平邑、平阳今山东邹县,济宁市以东名义上属于晋室,羯赵骑兵怎会冒险突进几百里前来郯城?

裴妃吞吞吐吐道:“莫非是冲着孤来?”

“这……”

荀灌想想不大可能,裴妃在郯城居住了好几个月,若是羯赵意在掠走裴妃,要来早该来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想到了自己,于是沉声道:“也许是为灌而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荀华也是直直盯着前方来骑,突然转头道:“女郎,石虎怎会知晓你来郯城?难道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与石虎?”

荀虎冷哼一声:“必是刘遐,除了此獠,还有谁会出卖女郎?“

荀灌摆摆手道:”空口无凭,莫要乱说,况且出卖我与他有何好处?“

杨彦其实也认为是刘遐,虽然从表面上看,刘遐出卖荀灌落不到好处,但很多行为不能纯以利益计算,世界上损人不利己的事多了去,所谓千金难买我乐意,让仇人死无葬身之地,出口恶气,就是最大的收获。

不过没有证据的事情,杨彦不会乱指。

渐渐地,骑队越来越近,在四百步左右步勒马停住,约有千骑,列为三队,每骑配两马,骑手一马,另一匹马上驮着粮食、清水、箭矢等物资。

十余骑策马离队,缓缓驰来,在接近到两百步五十步的距离,堪堪在大黄弩的有效射程外缘止住,当头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将领放声唤道:“本将大赵武牙将军石瞻,奉中山公命前来,请问荀灌何在?”

众人均是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不自禁的看向了荀灌。

荀灌秀眉微拧,示意荀虎代为答话。

荀虎领着十余骑从后面绕出车队,行至阵前,放声道:“我家女郎不便见你,所为何事?“

石瞻拱了拱手:”中山公听闻荀氏女郎驾临郯城,喜不自禁,特令本将迎回女郎,愿以正妻之位待之!“

“找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虎气的脸都通红,厉声喝斥!

石瞻朗声劝道:“荀灌曾放言,非英雄豪杰不嫁,而中公山年纪青青,一表人才,战功卓著,所向披靡,深得我家大王器重,托以重兵,以廿四之龄敕中山郡为公,试问天下群雄,谁能及得上中山公,哪点配不上荀氏女郎?你且退下,叫你家女郎出来回话!“

“哈哈哈哈~~”

荀虎怒极而笑:“小小羯奴,何来胆量高攀颍川荀氏,石虎安敢放此狂言!”

石瞻的脸沉了下来,冷声道:“中山公有令,若荀灌知情识趣,主动来投,许以正妻之礼,若是不知好歹,着本将捉回以妾氏待之,若是负隅顽抗,授本将就地击杀之权,今日本将率一千精骑而来,你以为荀灌能逃到哪去?

本将不计较你出言冒犯,速速回阵,与荀灌商议之后给本将一个答复!“

“该死,荀虎莫要理会!”

荀华气的尖叫!

这根本就用不着商量,荀灌面色铁青,美眸中隐隐泛出怒火,所有的荀家军都如受了羞侮般,杀气大作。

荀虎也是斩马刀向前一指:”多说无益,你既辱我家女郎,可敢与我一战?“

石瞻道:“报上名来!”

“荀氏荀虎,今日便斩下你的头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虎一夹马腹,拖刀冲了过去。

“原来是荀氏家奴,也罢,想死本将成全你!”

石瞻哈哈一笑,一挺马槊迎了上前。

其实斗将是很少见的,将领们也不傻啊,手底下那么多兵卒不上,干嘛自己上?

关键是荀虎愤恨石虎对荀灌的羞辱,护主心切,石瞻则是想给荀灌个下马威,斩杀荀虎,见识见识自己的实力,主动投降。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杨彦更是观察的异常仔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亲临战阵,也是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斗将。

只见两马快速接近,在擦身而过的刹那,荀虎手腕一提,借着斩马刀磕地的反弹之力,凌空抡起,当头一刀直接劈了过去。

“好!”

车阵中,大声叫好。

这一刀浑圆纯熟,大开大阖,刀光亮如匹练,掠向石瞻的颈脖,分明是历千锤百炼而成,每个人信心大振,哪怕一刀砍不死石瞻,至少也能逼其手忙脚乱。

“莹火之光,岂敢与昊日争辉?”

石瞻冷冷一笑,在低头闪避的一瞬,挺槊直刺荀虎腰侧,这一刺,毫无花假,深得快准狠的真谛,更难得的是,石瞻是在躲避的时候施以反击,时机把握妙到毫颠,不愧为身经百战之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虎不敢殆慢,就觉得槊未至,腰眼已一麻,连忙回刀挡格。

“叮!”的一声轻响!

虽然荀虎以刀刃挡住了槊尖,却是浑身一震,仿佛刺中的不是槊尖,而是一柄巨锤,两匹马也于此时交错而过,一个回合结束。

二人均是勒定马匹,转过身来,以目光锁定对方。

杨彦摇了摇头,仅从这一招,他就看出荀虎的实力不如石瞻,先不谈双方的力量与招式的差距到底如何,首先荀虎是家将,真正在战场上撕杀的机会不多,而石瞻自十二岁起就开始征战,又得石勒重用,八年过去了,光是战斗经验,就不是荀虎能望其项背。

为什么清末民初武学大家辈出?

正是因为身处乱世,不断有战斗累积,至现代社会,武术则沦落为了花架子,这与身处于和平时代,缺乏生死搏斗不无关系。

荀华也看出不对,急声道:“荀虎怕不是石瞻之敌。”

荀灌面色沉凝道:“毕竟石瞻十二岁成名,于重围中力战不屈被石勒赏识,此人果不可轻觎。“

场中,荀虎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能被石勒收为义子,确是不俗,你若是以为吃定了我,怕是要失望,再来!”

说完,拍马上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由于双方仅仅相隔二十来步,没法再借用马匹的冲力,于是你一刀,我一枪的拼杀起来,不过荀虎到底差了一筹,十余招过后,已是手忙脚乱,败相隐现。

荀灌连忙道:“鸣金!”

通常来说,击鼓是进军,鸣金是收兵。

“咣咣咣!”

阵中铜锣声炸响。

荀灌的军令是非常严的,真违令的话,说斩就斩,不会留情,哪怕荀虎再不甘心,也必须撤退,但是他被石瞻紧紧缠住,已经退不掉了,还反而因为心生退意的缘故,差点被一槊捅中心窝。

“哈哈哈哈~~”

石瞻哈哈大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你若降我,我可饶你不死,中山公或恤你英勇,重用于你!”

“欧欧!”

后面的羯赵骑兵挥舞兵器,齐声高呼!

“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虎气急败坏,一刀直砍。

这一刀的锐气已失,石瞻轻松格开,并还有余力单手向后一招。

羯赵十余骑稍稍策近了些,这倒不是要围攻荀虎,而是防止荀虎带来的骑兵前冲救人。

果然,荀虎身后的骑兵不敢妄动。

车阵里,荀华面色大变道:“女郎,荀虎撑不了几招了,要不我出阵,去把荀虎接回来。”

目前形势很不利,如果全军冲击去接应荀虎,对面的一千羯骑也将一拥而上,双方混战,虽然荀家军精锐,可是实战经验不如羯骑,人数也只是对方的三分之一不到,放弃防守主动迎战的结果,很可能是全军覆没。

况且裴妃怎么办?

就算侥幸杀出了重围,万一裴妃出了意外,这真是万死不足为辞其罪啊!

因此荀华才提议由她自己出阵接回荀虎。

荀灌现出了迟疑挣扎之色,她清楚荀华的实力比荀虎还要弱点,不一定能接回,于是银牙一咬:“我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荀华一听荀灌要自己出战,顿时浑身剧震,急声道:“女郎,你岂可轻陷险境?我与荀虎联手,双战石瞻料来有几分把握。”

荀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是的,你能与荀虎双战石瞻,但人家石瞻也不是傻子,难道就不能找来帮手?

全军最强的是荀灌,可是荀灌身为主家女郎,哪有下属在一旁看着,自己上前拼命的道理?除非三百骑全军覆没,才能轮到荀灌出战。

而与荀虎相比,荀华还差了些,几分把握只是嘴上讲讲,实际连两三成也没有。

刹那间,一股凛冽之意油然而生,荀华抱着必死之心准备再度请命的时候,杨彦却是拱了拱手:“荀家娘子言之有理,女郎乃一军统帅,不可轻易涉险,杨某不才,愿替荀华接回荀虎。“

”你……“

身边几人纷纷愕然看了过来。

尤其是裴妃,在她眼里,杨彦纵然习了些骑射,也只是个文人,上阵去救回荀虎不是自不量力么?

不过荀灌与荀华是看过杨彦习武的,双双相视一眼之后,荀灌道:“杨家郎君,家君曾叮嘱我,务必护你周全,万勿冲动。”

杨彦又道:“时机稍纵即逝,请女郎切勿耽搁,杨某虽不才,四五分把握还是有的,若是万一失手,请女郎代为照料巧娘,勿让其被萧家掠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也知道如果自己执意出阵,三百下属将无以自处,不让杨彦出阵,又没有别人合适。

“也罢,杨家郎君总是能出人意料,就信他一回!”

荀灌暗暗叹了口气,便道:“若事不可为,及早退回,不得强求。“

”杨某告辞!“

杨彦翻身上马,从后阵驰了出去。

“嗯?”

石瞻注意到杨彦拍马驰来,不禁哈哈一笑:“又来个送死的,你你你,还有你,去将此人头颅给本将斩下!”

“诺!”

四骑一勒马缰,径直冲向杨彦。

石瞻看出荀灌不敢挥全军救援荀虎,倒也不急了,他还是存有说降荀灌的想法,因此本着施加压力,让荀灌自己崩溃的原则,手底稍微放缓了些,分出几分注意力去看杨彦,这倒是让荀虎获得了少许的喘息之机,但是也只能堪堪抵住,想与杨彦汇合是万万办不到,就是他带出的十余骑,也不敢妄动。

这实际上是一个微妙的平衡,一旦打破,必将是混战,因此杨彦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裴妃更是紧张的玉手捏出了汗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撕杀,可是别忘了,他是主治医生,做过的手术不下上千台,剖心挖肺,割肠换肝,什么脏活恶心活都干过,甚至因手术失败,死在他刀下的患者也足足有几十个,早练就了一颗冷酷的心,心理素质不会下于一名精锐战士。

此时,杨彦心头一片宁静,完全把自己置身于了手术台的状态,暗暗计算着前方四骑与自己的距离,在还有一百多步的时候,突然策马兜了个圈,转身往远处跑。

“哈哈哈哈!”

“懦夫!”

“鼠辈!”

羯赵骑兵中,顿时哄笑连连。

谁都没想到,杨彦居然一招没接,就向远处奔逃,那四骑也如浑身打了鸡血般,呼喝连声,紧追不舍。

荀华更是急的叫道:“不行就别出去啊,这不是害了自己,又害了荀虎吗?“

“哎~~”

裴妃也叹了口气:“杨家郎君空有一腔热血,却未上过战场,骤遇强敌,难免会张惶失措,孤现在也不指望杨家郎君能救回荀虎了,只望他平安归来。“

荀灌没有说话,她发现,杨彦虽然转身就跑,却看不出半点慌乱,反象是蓄意为之,只是她不明白杨彦的目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渐渐地,她又发现一个问题,杨彦的马越跑越慢,后面四骑很快拉近到了五十步的距离,甚至有两人把矛挂上,取出弓,虚搭着箭矢,显然是打算再追近一点就放箭。

”哎呀,杨家郎君怎么回事,他的马怎会如此?“

荀华也发现了,急的大叫道。

”他,他……“

紧接着,荀华又张口结舌起来。

只见杨彦也把长矛挂在马上,反手取出八石强弓,张弓搭箭,猛一个转身,拉到满月,一箭射去!

箭矢如一道乌光,急掠而出,八石强弓的有效射程是一百五十步,五十步的距离正是威力发挥到极致的时候,而且弓箭和枪不一样,相同的距离,因为子弹轻巧会翻滚,瞄准都打不中,但只要箭本身没有问题,能否射中全在于射手。

“哧!”

这一箭正中咽喉,箭头穿过后颈,带出了一蓬鲜血!

那名持弓的骑手身体一僵,随即轰隆一声,重重跌落马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在蒙古人之前的时代,返身回射还未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怎会如此?”

荀华满脸惊骇!

这也是每一个人的疑问,毕竟向回射箭的难度远远大于正常前射,对平衡的把握要求特别高,杨彦是用了麻布马鞍增加摩擦力,再加上习练形意拳,本身有了武术功底才能做到。

或许如蒙古人那样的真正马上民族,少部分精英也可以返身回射,但羯人与南迁匈奴是汉化的胡人,不能算纯粹的马上民族。

正如石勒,佃农出身,是种地的,对马匹的操控并不比晋人强上太多。

“嗖!”

一箭射出,杨彦又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向回射去,这一箭,射中另一名引弓骑手的面门,当场惨叫着从马上坠落。

射杀两名弓手,杨彦不再用弓,取出长矛,拍马向剩下两骑中的一骑冲了过去。

“死!”

在马匹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二人几乎同时出矛,但杨彦是左手出矛,当对面骑兵一矛刺来之时,他的右肋张开,猛的夹住矛杆,左手长矛狠狠槊进了对方的心口!

“喀嚓!”一声,在高速奔驰中,矛杆断折,杨彦也不管,抓起夹住的那根长矛,追向最后一名骑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名同伴眨眼间被杀,那名骑手早已胆寒,不敢再战,拍马往回跑,于是,杨彦换成弓,搭上箭矢,很轻松的一箭射中背心。

暂时较为有利,形成了局部人多打人少的优势,杨彦大喝道:“都上,接应荀虎,石瞻交由杨某!”

十余骑疾冲而去,荀虎也精神大振,如拼命般的挥刀直砍。

如今石瞻身边还剩下十骑不到,他的大队在后面百来步,只要坚持个片刻,就足以逆转不利形势,正当他准备挥手召唤援军的时候,绷的一声弦响,杨彦一箭射来。

八石强弓威力不容小觎,石瞻经验丰富,侧身一闪,箭矢擦着脸颊掠过。

“绷!”

又是一箭!

虽然这一箭仍然被避过,但是荀虎趁势一刀差点砍中他的脖子,石瞻突然意识到,在对面这种有如神助的箭法下,只怕撑不到撑军赶来,自己就会命丧于荀虎的刀下。

他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一槊直刺荀虎,逼的荀虎闪开,立时拍马往己阵奔去,那几个手下一看石瞻退却,也赶忙勒转马头,紧紧跟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千赵骑就在一百多步外,荀虎等人不敢追,杨彦也不敢追击石瞻,只是张弓又射了一箭,石瞻却是头都不回,身子一让避了开去,这显然是有听风辨器的本事。

听风辨器并不是多神奇,本身箭矢就有破空声,又达不到音速,武艺高强的战将经长期针对性的训练,避开箭矢并不是没可能。

就是杨彦,也有把握在一两百米的距离上避过箭矢,反倒是短距离的暗器难以避过。

“快,我们回去!”

杨彦扬弓招呼,疾奔车阵,其余各骑不敢怠慢,紧紧跟上!

不片刻,众人回了车阵,许多人看向杨彦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满着不可思议和仰慕,尤其是荀华,本就对杨彦心有爱恋,这一见梦中爱郎如此了得,眼里毫不掩饰的全是秋波。

杨彦暗暗叫苦,如果荀华把话说清楚,自愿做妾,那他平白得个美人毫无压力,他已经十七岁了,血气方刚,也有那方面的需要啊,主要是萧巧娘太小,又在丧期,他一直克制着,不然早上了,有荀华自鉴枕席他求之不得。

可是荀华显然是奔着正妻来的,这就不能被精虫冲昏了头脑,说句不中听的话,杨彦宁可娶一名平民女子,都不可能以荀氏的家生子为妻。

裴妃也笑着赞道:“想不到杨家郎君竟然文武双全,孤倒是意外的很呢。“

杨彦施礼:”王妃过奖了,杨某只是侥幸,打了石瞻一个措手不及而己。“

荀虎唏嘘的拍了拍杨彦的肩膀,摇摇头道:”杨家郎君啊,不仅仅是王妃,我们都小瞧你了,光是回身骑射,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做到,今次救命之恩,某铭记于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就转向荀灌,单膝跪地道:”荀虎差点酿下大祸,请女郎责罚!“

荀灌摆摆手道:”过不在你,是我低估了石瞻,起来吧!“

“谢女郎!”

荀虎满面羞愧的起身。

众人纷纷望向阵外,石瞻又带着十来骑上前,喊道:“荀灌,莫要以为小胜一阵就能挡住我大赵兵锋,本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即出阵受降,本将可代中山公做主,仍许你正妻之位,否则,我大军杀来,鸡犬不留!“

荀灌俏面铁青,转头冷声道:“放!”

“诺!”

一名弩手扣动扳机,绷的一声,一枝粗大的铁箭疾射而出!

猛一勒马缰,石瞻侧身避过,但他身后的一名骑兵措手不及,一箭正中胸膛,箭簇透过铠甲,大黄弩那巨大的冲击力把整个人都从马背上掀飞了出去!

石瞻回头看了眼,恼羞成怒道:“荀灌,既然你找死,那本将就成全你!”说完,猛一挥手!

身后的三支骑队并没有一涌向前,在各自将领的呼喝下,一支停在原地,在箭矢绑上浸了火油的麻布待命,另两支分别驰向侧翼,于奔跑中,逐渐展开成由两列骑兵组成的蛇形骑队,均是收起长矛,张弓搭箭,兜了一个圈子之后,加速交叉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保护王妃!”

荀灌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石瞻的意图,向后疾喝。

两名带刀侍婢压着裴妃倚车蹲下,展开大盾护住身体。

裴妃也知道事态紧急,顾不得仪态,全力配合。

骑队快速插来,除了少部分带刀侍婢赶到阵后,垒起盾牌防护马匹,其余的每一个人都以车辆作为依托,要么持弩,要么搭箭,精神紧绷着,当骑队距离阵前还有五十步的时候,荀灌再喝:“放!”

“绷绷绷~~”

铁箭夹杂着箭矢射了过去,仿佛商定好的,赵骑也于疾驰中侧着身子半向天空放箭,霎时间,天空箭矢交错,分射向双方。

一排排的箭矢钉上车壁,咚咚直响,也有些跃过车顶,斜着射入阵中,但是最具杀伤力的,还是透过车间缝隙射来的箭矢,十余名府卫和带刀侍婢闪避不及,被箭射中,其中数人当场身亡。

从车阵里发射的箭矢和弩箭也射中了二十来名赵骑,纷纷坠马。

一轮互射很快结束,两支骑队交叉驰开,兜了个小圈子,继续冲来射箭,由于时间短迫,弩射过一次不能再用,只能靠弓箭还击,而赵军以弓箭参与压制的人数是六百多人,是荀家军的一倍以上,又占了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到第三轮的时候,就明显压制住了车阵的反击。

石瞻又一挥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地待命的骑队直接策马向前,当第四轮冲击开始的时候,各自点燃火油,凌空抛射而去。

火箭夹杂着普通箭矢射入车阵,车厢外壁开始燃烧起来。

本就处于劣势,对方又用了火箭,火苗越来越大,浓烟渐渐散开,对心理上的的冲击极其巨大,荀华急声道:“女郎,这样不行啊,一旦浓烟遮蔽了视野,石瞻随时会攻来,恐怕我军有全军覆没之厄。“

荀虎也道:”是啊女郎,趁着火势还没燃起,赶紧撤退吧。“

眼下的情况,比荀灌几年前单骑突围还要险恶,石瞻带来的一千骑,明显是石虎的中军禁卫,无论纪律,还是作战技能都是上上之选,从头到尾,荀灌一直被压着打,一点机会都没有,再不走,确实会全军覆没。

荀灌觉得心里憋屈之极,也几乎认定了就是刘遐出卖自己,对刘遐恨之入骨,猛一咬银牙:“听我号令,伺机退回郯城!”

“不可!”

杨彦却是喝止。

“为何?”

荀灌眼里流露出一抹不快之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本就憋屈,又被杨彦一口反驳,大小姐脾气快要压不住了。

杨彦拱手道:“若是退回郯城,石瞻必追,只须围堵城门,便令我如翁中之鳖,逃无可逃,并将通传石虎,石虎四万步骑指日可至,把郯城围的水泄不通。

甚至更有可能城中大户会将我等出卖,缚与石虎。

再退一步说,假设郯城乡豪仍忠于晋室,上下一心效死,静待援军,但淮北诸流民帅各怀鬼胎,难以齐心对敌,反易被石虎围点打援,各个击破,之后全力攻城,到时不仅我等皆死,王妃与满城民众亦将受波及连累,石虎则可纵兵四掠,不出半载,淮北将尽沉于石虎。

女郎,杨某虽话不中听,却敢断言,一旦回到郯城,女郎将会是淮北丢失的罪魁祸首,荀氏也将为此蒙羞,请三思啊!“

荀灌蓦然一震,杨彦的警告警醒了她,于是问道:”既然郯城去不得,难道我们挥全军与石瞻玉石俱焚?“

”当然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彦回身一指:”全军抛弃辎重,仅携带武器、弓箭和粮食退入东山,东山方圆数千里,地形崎岖复杂,可以依据山区地形寻找反败为胜之机。“

孟子曾云: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东山便是沂蒙山在当时的别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沂蒙山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山区,整个沂蒙老区山地、丘陵和平原各占三分之一,地形复杂,其独有的岱崮地貌享誉中华,整个山区共有七十二崮,最著名的当属张灵甫兵败身亡的孟良崮。

杨彦身后诸人不自禁的向回望去。

荀虎迟疑道:“山路不熟,仓促间,又难以寻到当地乡民领路,若误入死地该当如何?“

杨彦大手一挥:”无妨,早年我曾来过,山中路径尚能记得一二!“

这倒不是吹牛比,在医学院上大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为沂蒙老区人民义诊献爱心的活动,杨彦作为积极上进份子,连续三个暑假扎根于沂蒙山区,而沂蒙山的面积本不算太大,陆陆续续大半年的时间,由导师带领,他与他的团队几乎踏遍了整个沂蒙山区。

虽然有着一千七百年的时间差,但是沂蒙山区欠开发,最多是地貌有所改变,基本地形不会变的。

见杨彦如此笃定,每个人均是暗中惊讶,但是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相信。

荀华便道:“女郎,杨家郎君所言甚是,退入山中,就算不能寻机反败为胜,或许也有那么几分机会摆脱石瞻,足以退回下邳,只是……”

正说着,荀华吞吞吐吐的看向了裴妃,毕竟裴妃是个弱质女子,在山区里跟着奔逃,身体不一定承受得住。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古代交通条件恶劣,往往体质虚弱者,会经受不住奔波之苦,于途中身亡,史书就常有记载,谁谁发病死在了路上。

裴妃咬咬牙道:“孤早些年流离颠簸,倒也吃得了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罢,那就委屈王妃了!“

荀灌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传令,全军后撤,退入东山!“

”且慢!“

杨彦却又拦住。

荀灌不满的瞪了过来。

杨彦道:”兵者,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是我仓惶撤退,石瞻必紧追不舍,恐怕我军未能进山,已被冲击追散,因此杨某以为,须以佯攻张其势,待敌收阵欲与我决战之时,突然退却,出其不意,至少能争取些撤退的时间。“

荀灌暗骂了声该死,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随即便转头吩咐:”收拾粮草箭矢,听我号令!“

众人低声称诺,分出部分人手顶着盾牌,把物资向后面的马匹悄悄运送。

石瞻倒也不急于冲击,只是一轮轮的向车阵里放箭,过往的战斗早已证明,以骑射压制敌人,寻机放火箭摧毁车阵是行之有效的战术,当大火把车辆烧毁的时候,再精锐的军队也会崩溃。

他在等着荀家军精神崩溃的那一刻。

约摸十余轮箭雨过后,烟雾已经浓的遮天蔽日,在一个短暂的间隙,阵中突然喊杀声大作,两百余骑从阵尾的空隙驰出,挺枪直杀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名部属回身拱手:“果不出将军所料,荀灌走投无路,欲做渔死网破一击,莫非她以为,仅凭区区三百家奴,便能逃回郯城?“

石瞻带出的一千精骑,确实是石虎的亲卫,亲卫和部曲还有区别,是一军中最为精锐所在,也最为忠心,遇战时,每一名亲卫都可以为主家奉献性命。

就通常来说,溃败、四散而逃几乎不可能发生在亲卫身上。

石虎命石瞻把亲卫带出,显示出了对荀灌的势在必得之心,也毫不担心孤军深入会被晋军流民武装围歼。

在之前的商议中,每一个人都认为荀灌撑不住必会逃回郯城,毕竟进入山区是非常冒险的,稍不留神窜入绝地,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而逃回郯城,尚可固守待援,这也是人之常情。

石瞻冷冷一笑:“莫要小视了荀灌,以一女流之辈,威名赫赫,必有其道理,传令,吹号结阵,伺机反击!”

“诺!”

身边斥候掏出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那两队骑兵勒马回撤,毕竟手持弓箭,正面冲杀是非常吃亏的,而且骑兵冲锋需要蓄足冲势,稍稍回撤下,把弓箭换成长矛,再从两翼包抄冲击。

至于定着不动放火箭的骑兵,均是张弓搭箭,瞄向前方,一待荀家军接近,会即刻放箭,然后两路骑兵从侧翼冲击,直接把荀家军断为三截,围而歼之。

不得不说,这一套战术,有阻击,有包抄,三路夹攻,堪称完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瞻策着马,眼里现出了满意之色,却是面色一变,急呼:“不好,快追!”

原来荀家军兜了个小圈子,急速往山区奔逃!

轰隆隆蹄声骤响,三路骑兵扬起大片烟尘,紧追而去!

郯城所处地势较高,荀灌一行被石瞻拦截的地方距城十来里,是一望无际的荒废农田,时值夏日,本是于麦收之后种植蔬菜瓜果的时节,至秋季收割,保墒固土,于初冬种小麦,此时却是杂草丛生,田地抛荒已经有些年份了。

骑队向着山区奔逃,伤者能骑马的,均是自己骑,不能骑的,则由同伴带上,而那十几个死者,只能抛尸荒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蹄声隆隆中,再有个十来里将进入山区,裴妃被荀华绑在身上带着骑马,虽然胯下垫着厚垫子,可是她身着裙装,里面是空的,磨磨蹭蹭的滋味不要太酸爽。

不过与马匹的颠簸相比,那种磨蹭的感觉又不算什么了,裴妃咬着银牙硬挺。

荀灌听从杨彦的劝告,辎重全部抛弃,只带着随身武器和粮食,策马跟在裴妃身边,随时观察,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裴妃路途出了意外,朝庭也不能拿颍川荀氏如何,但是她的良心过不去。

本来裴妃在郯城过的好好的,却是因为她受到了牵连,这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保全裴妃的性命,同时,她也有些庆幸杨彦主动请缨随行。

如果不是杨彦,荀虎多半已经被石瞻斩于马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不是杨彦提醒自己虚实之道,不可能争取到这片刻的时间。

再退一步说,就算自己运气好,侥幸逃回了郯城,也不免城破败亡的结局,以石虎的作风,必然屠城,自己如果不想被擒受辱,只能自尽。

想到这,荀灌的美眸中现出了一抹复杂难明之色,不禁回头看了眼。

杨彦自告奋勇,于队尾押阵,毕竟他可以往回射箭!

一般来说,即使马力相同,骑术相近,追的也比逃的占便宜,首先往前逃窜,会有寻路这一困惑,哪怕只有片刻的困顿犹豫,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而跟在后面追赶,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

其次是空气阻力,经常骑摩托车的清楚,以时速四十公里左右的高速骑行,简直是扑面狂风呼呼刮来。

摩托车烧油,最多油耗加大,但马匹消耗的是体力,越顶风,体力消耗就越大,跟在后面的骑队显然要占些便宜,哪怕只是微乎其微,但长久奔跑下来,影响也不容小觎。

近千赵骑由最开始的四百来步距离,渐渐地越追越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绷!”

杨彦回身引弓,六十步外,后方一骑中箭坠马!

“绷!”

又是弓弦响动,七十步一骑坠马。

这可把荀虎看的羡慕不己,有此神技在手,何惧被人追击?

目前队伍中只有杨彦一人会返身回射,如果近三百骑中能有数十骑以回射歼敌,又何惧石瞻千骑禁卫?

不过他也清楚,这类的神技必是秘传,轻易不得传授,甚至连询问都是犯忌讳的,而以荀灌的身份,也不可能向杨彦打听。

毕竟上下有别,通常上位者看中下位者的某些财货或技能,要么是旁敲侧击,逼其自动献上,或者性子鲁莽的,直接开口索要,但荀灌不是这种人,颍川荀氏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除此之外,杨彦不说有恩于荀灌,最起码自被石瞻围困以来,全赖杨彦力战献策,方才有了逃生的机会,因此于情于理都不能开口索取。

但是荀虎着实心痒,在这犹豫间,杨彦连珠箭发,十余骑坠马毙命,迫得追兵不敢过于驰近,只是坠着队尾。

荀虎终于忍不住道:“杨家郎君,这一手箭法某从未见过,不知传自何方高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暗暗好笑,他从未有过鄙帚自珍的想法,对荀家的上上下下,看着也挺顺眼的。

如颍川荀氏、济阴卞氏这类的高门士族,与王谢桓庾诸族尚清谈不同,以儒学治家,当时的儒学可不是宋以后的奴颜媚上儒学,而是真正的经世治国之学,儒生颇具操守,是敢当皇帝面掀桌子的。

所以杨彦不介意把返身回射教给荀氏,甚至指点形意拳都没问题,虽说他与荀氏谈不上依附,但彼此之间的牵连已经很深了。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杨彦自己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与荀氏的关系可以定位为通家之谊。

‘哎,可惜啊!’

杨彦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娶荀灌绰绰有余,况且荀灌性格爽朗,全无寻常士家女郎的那种娇柔造作之风,尽管有些大小姐脾气,可这反而能为生活增添情趣。

作为现代人,杨彦不太喜欢唯唯诺诺的女孩子。

但问题是,他与荀灌的身份差的太多,就算谋取到东海国相的位置,也仍是寒门,与颖川荀氏仍是天壤之别,除非能达到王敦那种跺一跺脚,就建康震动的地步。

到那时,谁也不敢计较他的出身,只是目前想这些太远了些,况且他也不是非娶荀灌不可,容貌美艳,情投意合的女子一样可以。

杨彦把这念头排开,微微一笑:“这是杨彦自己琢磨出来,今日初试,确是杀敌利器!“

教可以教,却不应由自己主动教,而是由荀氏开口请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一出,荀虎更是心痒难耐。

‘诶?有了!’

他突然想到,杨彦以麻布包裹马鞍,或许便是与返身回射有关,自己可以先找机会试试嘛。

……

一追一逃间,两路骑队逐渐靠近了山区。

下邳府牙,右卫将军、宗正卿虞潭子,黄门侍郎虞仡正在宣敕,屋里摆着香案,羊鉴、刘遐、蔡豹、候礼与段文鸯躬身听宣。

那个时候不流行跪拜,士人与皇帝维持着一种相对平等的君臣关系,但也仅限于士人,寒门、寒人、庶人听宣或者面圣,甚至皇帝车驾经过,依然要跪。

“晋太兴三年壮月十三,皇帝敕曰:征讨都督羊鉴,有负朕望,畏战不前,贻误战机,着免去征讨都督一职,降号折冲将军,另任建威将军蔡豹为前锋,统率羊部,即刻进军,征讨徐逆,勿负朕托……“

听着虞仡宣敕,羊鉴暗暗叹了口气,他本不愿来下邳,但王导认为,泰山羊氏乃徐龛郡里显族,必能制服徐龛,力主由羊鉴领军,羊鉴无法可想,被赶鸭子上架。

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清谈尚可,行军作战一窍不通,领部曲与部分宿卫禁军来徐州之后,渡日如年,畏首畏尾,不敢出战,贻误战机近一年。

他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果然,敕来了,由征讨都督降为折冲将军,这让他的心里充满着羞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蔡豹则是患得患失,进攻徐龛没问题,但碰上石虎怎么打?杨彦的提醒不时回荡在脑海。

刘遐却是暗暗冷笑,在他眼里,蔡豹此去必败,就算能从石虎手里逃回来,可是朝庭由刁协主政,此人刻薄严苛,必治蔡豹罪,如此一来,去了蔡豹,徐州刺史岂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还有荀灌,恐怕已经落入石虎手里了吧,如果裴妃也随之陷没,看荀崧老匹夫如何自处!

不片刻,虞仡宣毕,面无表情的把敕书递过,说道:“蔡将军,陛下知你忠勇,寄予厚望,虞某预祝一战克敌,羊将军,你也莫要气馁,助蔡将军破去徐逆之后,陛下自有封赏。“

”这……“

蔡豹迟疑,没有接旨。

虞仡脸一沉道:“怎么?莫非欲抗旨?”

蔡豹猛一咬牙道:“近日有传言,说石虎率步骑四万抵巨平,青兖形势亦将大变,若冒然攻打徐龛,必致不可测之后果,故蔡某以为,此时宜静不宜动,烦请虞君回奏陛下,蔡某非不愿为国讨逆,只待探明清楚,再作徐图亦不为迟!“

虞仡冷冷一笑:”当初是你一力主战,陛下如你愿,你却抗旨不从,陛下天威,岂容你朝三暮四?蔡豹,莫非你欲谋反?“

刘遐内心暗惊,他不明白蔡豹是如何探知石虎已悄然抵致的消息,但是他清楚,不把蔡豹搞掉,他就永远坐不上徐州刺史的大位。

于是从旁劝道:”士宣蔡豹表字啊,石虎进军只是传言,这几年来,淮北何时少了传言,刘某以为,石勒大敌乃是刘曜,应不至于把重兵屯于淮北,否则,何须与祖将军不犯秋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你还心有疑虑的话,刘某愿为后队接应你与羊将军,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见刘遐说的如此笃定,蔡豹动摇了,主要是乱世中,各种谣言层出不穷,杨彦自己都说是道听途说,没法确证,万一信了,确实是贻误战机。

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杨彦人微言轻,如果是荀灌告之石虎就在巨平,蔡豹绝不会有任何怀疑。

“既如此,蔡某及早进军便是!”

蔡豹接过敕书,又道:“虞君自建康远来,不若暂且休息,晚间我等设宴款待。“

这真是开玩笑了,虞氏是余姚高门,又是南人,本就嫌厌北方流民帅,不是朝庭没人,虞仡根本不愿来下邳宣敕,再一过江,江北和江南完全是两个世界,没有曲觞流水,也没有钟鼎玉食,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抛荒田地与零零散散的饥民。

如今敕书已宣,他一刻都不想在下邳这穷乡僻壤多呆,况且如果接受了蔡豹等人的宴请,这是自降逼格啊,回建康会被人耻笑一辈子。

“不必,虞某尚有要事,告辞!”

虞仡大袖一挥,施施然向外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色渐渐深了,两支骑队紧紧咬着,窜入了沂蒙山深处。

不得不说,杨彦的返身回射发挥了重大作用,凡是追兵过于靠近,几乎都被他射落马下,及至进了山,因为山道本就不宽阔,难以容纳过多的骑兵并行,返身回射的优势更加明显,百丈之内,难以靠近。

而且杨彦的身法和箭法在不断的实战中,也愈发的纯熟,刚开始,他回身两秒之内必须把箭射出,但是在射杀数十名赵骑之后,回身的时间最多可以达到五秒。

不要小看这几秒,可以让杨彦更精确的瞄准,并且充分的观察后方。

对杨彦的这一手,石瞻也是心惊,在先前以骑射压制车阵的时候,只死了数十骑,但是加上开始被杨彦杀死的四骑,死在此人手里的骑兵也有了近三十人!

要知道,石瞻带出来的是石虎的中军禁卫,论起精锐程度,至少在经验上要强过石勒的宿卫,毕竟石勒称了赵王,就不能随意征战了,从去年石虎被授予都督禁卫诸军事开始,赵国的军权已经相当程度的转移到了石虎手上。

本以为三倍兵力围之,擒捉荀灌是十拿九稳的事,结果煮熟的鸭子飞了,折损还如此之巨,石瞻的内心烦躁起来。

“将军,前面便是马陵山!”

这时,一名随从向前一指。

石瞻陡然一惊。

著名的齐魏马陵之战发生于此,孙膑以减灶诱敌之计,将魏军诱入马陵古道,大破之,庞涓被当场射杀,如今自己追杀荀灌也跟进了马陵古道,还同样是夜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看前方的小道,满地的砾石,两边树林幽深,隐有马蹄声传来。

“将军,还要不要再追了?”

身旁又一骑急问道。

石瞻强提精神,冷冷一笑:“纵是马陵道又如何?本将不是庞涓,荀灌更不可能是孙膑,况且被我军紧追不舍,仓促之间,她如何预设埋伏?

追,继续追,我们有两骑马,她只有一匹,到她马力吃不消的时候,自会停下与我决战,现在传我将令,各将士于马上就食!“

“诺!”

赵军每个人都从包囊里掏出干饼,拿着水袋,一口饼一口水的吃喝起来。

石瞻说的没错,两匹马确实比一匹马具备难以比拟的优势,跑了这么久,荀家军的马匹都快吃不消了,甚至有的马在呼吸的时候,就哼哧哼哧的直喷白气,这分明是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再强行驱策的话,极有可能倒毙于路途。

而更要命的是,裴妃也吃不消了,面色惨白,气息虚弱,软软的挂在荀华的怀里。

“女郎,王妃油尽灯枯,要不要休息下?”

荀华转头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勉强抬起头,睁开半眯的眼睛,象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脑袋一垂,又缩进了荀华怀里。

荀灌急声道:“王妃你再坚持下,我先去后面看看情况。”

后阵完全交由杨彦和荀虎主持,别看只有两百多人的骑队,但山路崎岖,前面搞不清楚后面的清况,荀灌策马避向一边,徐徐停住,不片刻,杨彦与荀虎迎了上来。

荀灌又驱马奔跑,这才道:“裴妃的情况不大妙,马匹也到了极限,能否就地休息?”

杨彦回头看了眼,便道:“休息可以,不过不能仓促,请女郎传令,着前队百余骑继续往前奔跑数里,免得被石瞻听出我军下马,不敢上前,后队立刻攀上两边山坡,依据树木射箭,能杀一个是一个,先阻击住石瞻,再根据情况作下一步的打算。“

荀灌与荀虎的眼里都闪出了一抹讶色,别看杨彦的提议简单,却是符合眼下形势的最佳决策,尤其还是仓促作出,滴水不漏,这只能说明此人沉着冷静,并不因后有追兵心生慌乱。

而且杨彦说话的时候非常自然,给人一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没错,这是杨彦在手术台上养成的习惯,手一抬,一个眼神,就是命令,护士自会奉上所需器械,从石瞻突然出现开始,他的心境自然而然的落入了手术台的状态。

眼前的困局对于他,无非是一台较为复杂的手术罢了,终是千头万绪,却总有脉络可寻,便是双方皆无援军,死一个是一个,所以只须尽可能的消灭石瞻的有生力量,逐渐拉平双方的实力差距,寻找反败为胜的机会。

荀灌转头道:“荀虎,你去传令!”

“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虎加快马速,一个个的传。

凡是得令的骑士,均是一勒马缰,把马速降下,然后飞身下马,一拍马屁股,任由马匹向前奔跑,再攀上两边的山坡,张弓搭箭,恭候赵军。

杨彦和荀灌也早一步下马,分别奔上两侧,后下马的骑士,迅速奔来汇合。

到二人身边各自聚起了十来人的时候,“放!”杨彦和荀灌同时一声低喝!

两边山坡,各十余枝羽箭射下,骑手中箭,直接坠马,马匹中箭,嘶鸣着人立而起,把马上的骑士甩了下去,霎时间人仰马翻,竟然堵塞了山道,后面的骑士控马不及,一头冲上,撞倒在地。

仅这一轮齐射,就三十余骑被干翻,不过作为石虎的中军禁卫,并没有因骤然遇袭慌乱,后骑纷纷下马,有专人向两边射箭,掩护着同伴攀上山坡,倚仗着树木向对面射箭。

又丢下了二十余条人命,总算是扭转了不利局面。

坠在后阵的石瞻也弃马上山,面色铁青的看向前方。

双方都以树林作掩护,彼此之间很难再射杀对方,箭矢逐渐稀疏下来,又由于地形复杂,自己的人数优势也被最大程度的抵销了,强行进攻的话,就算能攻过去,也必然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是他承受不起的,除非能擒回荀灌,否则石虎扒了他的皮!

“可知那员善射小将乃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瞻直觉的预感到十拿九稳的一仗之所以打成这样,多半与杨彦有关,于是转头问道。

“这……”

一名下属迟疑道:“要不末将问问?”

石瞻略一点头。

通常降将有个心理特征,因为投降的经历自觉低人一等,会破罐子破摔,变本加厉的迫害原已方阵营成员,也会热衷于鼓动别人来降,这样大家都是投降过来的,谁也不比谁高尚,在心理上能得到相当的满足。

石瞻正是存了说降杨彦的想法。

这名下属放声问道:“对面那回射小将可敢报上名来?”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仰天而起:“冉良,你认贼作父,羯奴携养,因谀假位,望祖背宗,恣行凶忒,割剥元元,五毒备至,贪残酷烈,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同宗,人神之所同愤,天地之所不容,区区也且之辈岂敢问我名姓?我耻于告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片刻,有带刀侍婢取来薄荷和蒜姜,捣烂成泥,一群带刀侍婢围在四周,由荀华解开裴妃衣襟,亲自敷于肚脐,小心翼翼的用麻布包裹好。

还按杨彦叮嘱,给裴妃多穿了两件外套,除了露出小半个面孔,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唯恐受到一丝风吹。

荀华又拿起姜片,有些迟疑。

生咽姜片,没有如山的毅力,没有钢铁般的意志绝对办不到。

荀华咬了咬牙,劝道:“王妃,再难以下咽也请务必忍受,军旅之中缺乏药材,杨家郎君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待突围回返下邳,再请杨家郎君为你好好调理身体。“

”孤明白,只要能活着,孤什么苦都能吃。“

裴妃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张嘴纳进了姜片。

姜片又腥又辣,裴妃差点吐了,但是杨彦说的对,自己受了那么大的苦,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病死多不值啊。

她的眉心紧紧拧着,不时恶心的反胃,却出于顽强的求生欲望,仍是坚持咀嚼,这让荀华的心里充满着敬佩,刚赶回来的荀灌想起裴妃那凄苦的经历,也是心生不忍,暗暗叹了口气之后,移目望向了杨彦。

全军分为两拨,一拨除了甲,抓紧时间进食,另一拨在前面与赵军对峙,杨彦只除了甲,就忙着给伤员处理伤口,这些全都是箭伤,大多是胳膊、腿或后背中箭,需要剪断箭杆,割开伤口,把箭头挖出来。

由于当时的酒是以低度黄酒为主,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桂花酒、松子酒、茱萸酒等等数十种,没法拿来消毒,不过军中幸好有巴豆。

出征之前,荀氏带了大量炮制过的巴豆,去壳炒焦,另有些配以辅材研磨成膏,虽然巴豆的负作用很大,稍微用量大点,就会导致肝脏等脏器中毒,形成肝损伤,可这个时代的药材全靠采集,不能定量供应,皇家权贵因缺医少药含恨而亡都屡见不鲜,更别提对药材需求更大的军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凭着良心来说,西药相对于中药材是有优势的,至少性能稳定,可以量产,而中药材哪怕成规模种植,都会受到气候、人工等多种因素的影响。

总之,能有巴豆就很不错了,什么肝硬化肝癌,全都靠边站,人先活下来再说。

“下一个!”

涂抹过巴豆膏药,用麻布仔细的包扎好伤口,杨彦又招了招手。

这是一位带刀侍婢,大腿中箭,虽然鲜血染红了裤管,却仍是扭扭捏捏不肯上前,当杨彦走过去的时候,还往后一缩,毕竟男女有别啊。

这名女子大概十五六岁,比杨彦小一点,于是杨彦问道:“这位小姊姊,你的命是谁的?”

女子道:“自属女郎所有!”

杨彦哈哈一笑:“既然你的命属于女郎,那杨某认为,女郎必不愿见你伤发身亡,其实我理解你,你不是怕痛,而是害羞,那我可得和你好好说道说道,医者不分性别,华陀尚为妇人接生……“

杨彦正喋喋不休的时候,荀华掩嘴扑哧一笑:“女郎,我怎么觉得早晚有一日,华陀的名声会被杨家郎君败坏呢。”

荀灌也忍俊不住,几乎每为一名女子诊治,杨彦都会把华陀拿出来说教,一次两次没什么,可是次次讲,落在耳里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果然,那名女子被杨彦一通说教,不再吱声了,羞红着脸,低下头,任由杨彦撕开裤管熟练的施为,在包扎好伤口之后,杨彦又去给下一个伤员治疗。

裴妃也终于艰难的咽下了姜片,看着杨彦马不停蹄的忙碌着,颇为动容,叹道:“亏得有杨家郎君,否则此行不堪设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

荀灌也叹了口气,美眸不自禁的再次望向了杨彦。

夜渐渐深了,杨彦处理完了伤员,啃着块胡饼回来,边嚼边问道:“王妃可曾用膳?”

荀华摇了摇头:“胡饼冷硬,恐吃下肠胃不适,且石瞻于旁窥伺,不能搭灶生火,所以至今未食。“

杨彦转回头,看着裴妃那病歪歪的样子,许久道:”王妃病体亏虚,若是一夜不进食,会因虚弱加重病情,荀家娘子,你找人取些黄豆,于山坡背面升一堆暗火,把黄豆置于陶碗放入,烘干烤熟,研磨成粉,加热水加糖给王妃服用,足以抵一顿饱餐。“

“嗯?我马上安排!”

荀华眼前一亮,向左右吩咐,两个带刀侍婢匆匆而去。

荀灌却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不时看看杨彦。

荀华也看看杨彦,再看看荀灌,大概猜出了自家女郎在想什么。

很明显,荀灌乱了方寸,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但是请教杨彦又放不下架子,于是荀华代为问道:“杨家郎君,石瞻会否趁夜偷袭?”

杨彦望向远处,沉吟道:“眼下的战局对敌我双方皆不利,就女郎而言,石瞻若是久攻不下,万一不顾颜脸向石季龙求援,我方必败,同样的道理,石瞻也担心女郎向下邳求救,因此今夜必来攻。“

荀华问道:”那我们为何不能趁夜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摇摇头道:”石瞻身经百战,逃走谈何容易,况且我军人疲马乏,一旦离了马陵古道,将无所倚仗,被石瞻追上不可避免,再说裴妃病体未愈,经受不住长途颠簸。“

裴妃现出了愧疚之色,勉强叹了口气:”都是孤拖累了你们。”

荀灌连忙道:“王妃勿作此言,若不是灌,石瞻也不会前来。”

杨彦突然心中一动,在裴妃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自己王霸之气迸发,虽不能说就此征服了裴妃,但是最起码,自己的意见裴妃不敢不重视,那么,眼下的困境对于荀灌也很无助啊,自己能否故伎重施呢?

荀灌文武双全,眉目如画,杨彦不是没有想法,而是身份太低不敢多想,免得想多了睡不着,如果能有机会攫取荀灌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到时候大肚子一挺,荀崧这个便宜外公,不做也得做!

当然了,征服荀灌是很难的,如荀灌这种女人,只能压服,以强对强,献谀讨好只能被她看不起,虽然摆脸荀灌未必吃自己这套,不试却一点机会都没有。

就算荀灌发作,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以心里焦急失言为由,道个歉便是,大丈夫能曲能伸嘛!

顿时,杨彦脸一沉,不悦道:“事已至此,如妇人般哀哀凄凄徒自乱了军心,大敌当前,还是多想想该如何摆脱石瞻方是正理!”

现场诡异的安静下来。

荀灌、荀华和裴妃都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彦,她们怎么都想象不到,这种话居然能从杨彦嘴里说出,一时之间,全懵了。

杨彦也知道此时千万不能露怯,学着项少龙的样子,挺立如山,一手收於身後,另一手握在刀柄上,眼里流露出坚毅与轻蔑之色,仿佛在说,妇人掌军,不过如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片刻,裴妃、荀灌和荀华纷纷回过神来,荀华暗暗焦急,连打眼色给杨彦,嘴上却是责怪道:“杨家郎君,我知你心中忧虑,但你如此指责,是否过份了些?快向王妃和女郎道个歉吧。”

荀灌本不想计较,但是荀华的态度又让她有些吃味,这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于是冷哼道:“杨家郎君想必是有了退敌之策,不妨说来听听?”

杨彦并不答话,而是就近四处游走,作观察状,三个女人各以妙目看着。

许久,杨彦才道:“此地可略作布置,女郎让用过膳的将士去前面把人换回来用膳,然后回退少许,布置些简单的捕猎陷阱。“

”如何布置?“荀灌问道。

杨彦道:”陷阱分为地坑和树吊两种,树吊即以绳索结为活扣,压树枝提供弹力,一旦有人踩中,可于瞬间倒吊而起,地坑则是掘地为坑,深约丈许,坑底倒插尖木,以枝叶覆之,落者必死。“

“等等!”

荀华却是道:“我们只有这么些人,还要分出人手警戒,地坑和树吊好是好,可是一夜时间也弄不出几个吧,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杨彦微微一笑:“自然不是为了杀伤敌人,而是使石瞻疑虑不前,不敢趁夜进攻,只能早点休息,早早入眠,以便来日再做打算。”

“这……”

三女互相看了看,都不明白杨彦所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催促道:“女郎赶紧下令,杨某自有妙计。”

荀灌狠狠瞪了杨彦一眼,依言下达了命令。

吃过饭的军士潜伏向前,把值守的军士换回进食,这时,黄豆糊也端了过来,甜甜的,还有一种豆子的清香,裴妃竟然胃口大开,一大碗喝的干干净净,不片刻,困意上涌,靠着荀华沉沉睡去。

全军也陆续用膳完毕,略作休息之后,整体后退了一里,在杨彦的指挥下挖掘地坑,虽然荀家军个个身强体壮,但受限于人数,在树林里挖坑又有树根干扰,因此在两边山坡的必经之处只各挖了三四个方圆不足一丈的土坑,然后开始制作树吊,树吊相对简单些,零星制做了十几个。

接下来,荀灌遣人,把前方的军士全部召了回来。

夜已经深了,虫鸣蝉音不绝于耳,远处偶尔还有狼嚎,让人心生烦燥。

石瞻那面,一名部属忍不住道:“将军,对面好久没有响动了,该不是趁夜逃走了罢?”

石瞻也担心这一点,就着月色洒落林间的片片银光,鹰目紧紧锁着前方树林,林间似是全无动静,却又有稀疏树影随着山风拂动,久而久之,仿如人影来回奔走。

眉心拧了拧,石瞻转头道:“你,带些人上前面探路!”

“这……诺!”

被点到名的那个将领心里一惊,探路几乎是九死一生啊,不过军令如山,他不敢分辨,带上几个军士,畏畏缩缩的向前摸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个人都紧紧睁大眼睛,那几个更是越发的紧张,每一步都好似趟过鬼门关,直到进入了原荀家军的阵地!

“没人,没人!”

“都走了!”

“将军,都退走了!”

这几个都如劫后余生般,转回头惊喜的大叫。

实际上,石瞻希望荀家军没走,不禁心里焦急起来。

又一名部属道:“将军,我们怎么办,若是让荀灌离了马陵道,这附近尽皆山区,明日天亮上哪里去找?”

“将军,赶紧追吧!”

众将纷纷请缨。

“慢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瞻手一挥:“追肯定是要追,但是各位可曾留意,自始至今,并无蹄声传来,说明荀灌即使要逃,也不可能明目张胆,而是牵着马悄悄前行,或许还会在山道设置绊马索,所以我们不能急促。

现本将下令,全军分为两队,一队牵马沿山道缓行,另一队于两边山坡掩护!“

”诺!“

众将纷纷应下,按照石瞻的安排前进。

山道中,约有三百人牵着马,最前面两排手持弓箭,保持随时射箭的姿态,两侧山坡,也各有三百余人,刚开始还小心翼翼,但是随着深入,心绪越来越放松,速度也渐渐加快。

“轰隆!”

却是突然之间,左侧山坡上一声巨响,几名军士从地面陷了进去,几声惨叫之后,再无声息。

“怎么回事?”

石瞻厉声喝问。

一名军士放声道:“将军,山上挖有陷阱,内置木刺,何三等人不慎失足坠入,已是不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瞻快步爬上山坡,探头一看,洞深近一丈,洞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四名军士被插的透心凉。

“小贼,本将必将你剥皮抽筋!“

石瞻气的破口大骂!

”啊!“

山坡对面,却是又有惨叫声传来,有军士唤道:”将军,李六等三人坠入陷阱,被木刺穿身,已是身亡!“

身边的随从问道:”将军,我们……还要不要向前了?“

石瞻满面寒霜,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不远处,嗡的一声绷响,一名军士惨叫着,被倒吊在了树上,离地约有三丈,一根绳索套着他的足踝。

紧接着,数箭射来,其中两支射中此人,惨叫声戛然而止。

”莫再向前,徐徐退回!“

石瞻意识到,整个树林里已经杀机四伏,虽然他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布置不了太多的陷阱,但是看不见的杀机就在身边,对士气的影响极其巨大,而且敌暗我明,不如收兵回去休整,明日再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这射出来的几箭也安了石瞻的心,说明荀灌未走。

全军缓缓退了回去。

靠在树上,石瞻只觉得心里憋的慌,从一开始,就接二连三的着了道,尽管损失不是太多,却显得他无能啊,这又让他不禁狠狠骂了句:“小贼,莫落入本将手里!“

一名部属看了眼石瞻,吞吞吐吐道:“将军,即然前路有陷阱,那我们为何不分兵绕过去,两面包抄?”

石瞻摆了摆手:“不可,若是分兵的话,明日正午都未必能截住荀灌后路,况且黑夜易于迷路,没必要多此一举,着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去追。“

又一人提醒道:”将军,可要派人上前窥伏,以防荀灌趁夜撤退。”

石瞻沉吟道:“马陵道长约数十里,此时已近一更,就算荀灌冒黑赶路,天亮前也难以走出,而我们经一夜休整,以逸待劳,足以赶上,不过若能探听到动静也好早做准备,你安排几个机灵的潜过去,莫要被发现!“

”诺!“

这人小跑离开,找了几名军士稍作吩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越来越深,荀灌这方也在抓紧时间休息,裴妃反倒在美美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好了很多,这时便道:“还亏得杨家郎君呢,孤现在对于脱困倒是多了几分信心。“

杨彦拱手道:”王妃过奖了,不知王妃身体如何?“

裴妃用玉掌抚了抚脸颊,便道:”孤睡了片刻,已是大有好转,身上不再发寒,似乎也有了些精神气力,若是连夜赶路,理该能支撑得住。“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大为心动,现在就走,大约天亮可以出马陵道,然后纵马疾奔,也许可以甩掉石瞻。

不过暂时没人说话,都看向了杨彦,因为杨彦曾夸下海口,自有妙计!

果然,杨彦摇了摇头:“一昧奔逃总不是办法,毕竟石瞻人多势从,配有双马,万一被追上,将再难故伎重施,此时已过了两更,赵军追赶一天,该是沉睡之时,杨某请女郎派个机灵的跟我潜过去,往他的马料里洒些巴豆。“

”巴豆?马料通常用黄豆,巴豆与黄豆差别颇大啊?“

荀虎不解的看向了杨彦。

杨彦解释道:”虽外形略有差别,但色泽相似,只放少许不会被发现,除非一粒粒的捡,杨某料石瞻不会有此闲心。

马与人相似,只须食用几粒巴豆便致腹泄,明早赵军必喂马料,到时我们全力奔逃,他必追,若我所料无误的话,出了马陵道不久,他的马会因腹泄而脱力,我们则反杀过去,虽人数不足,却是以骑兵冲杀步兵,必胜,若能活捉石瞻,擒回建康枭首曝尸,则是大功一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时,众人精神大作,没了马,哪怕石瞻人多势从都不怕!

荀灌却是道:“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杨彦正色道:“天下事,本无十拿九稳,更何况身处逆境,若不行险一搏,又哪来的胜机,请女郎放心,杨某自会小心。“

荀虎也连连点头道:”女郎,杨家郎君言之有理,某愿陪他走一趟!“

”还是我去吧!“

荀华突然俏面一红,自告奋勇道:”我身体轻盈,潜伏夜奔更加适合,只是放巴豆而己,又不是与敌作战,荀虎未必能发挥所长。“

”呃?“

几人纷纷看向了荀华,荀华的脸红的发烫,半低下了脑袋。

是的,杨彦表现的越耀眼,她对杨彦的爱意就越难以抑制,不过她发现,好象杨彦对自己没什么特殊的表示,因此她想抓住与杨彦单独相处的机会。

‘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暗暗叹了口气,便道:“也罢,若事不可为,不得强求,天无绝人之路,茫茫大山中,总有别的机会。”

“杨某明白!”

杨彦施礼之后,就叫人拿来麻布,与荀华各自包裹住马靴,这可以减少些走路的响动,随即便和荀华向回奔走,很快潜入了黑暗当中。

裴妃怔怔的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她已经三十了,生活阅历丰富,哪能揣磨不出杨彦的心思呢,许久摇了摇头:“杨家郎君人中之龙,若是当年亡夫身边有此人物,何至于落得族灭身亡?

哎,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灌娘,孤有一不情之请,孤举目无亲,孑然一人,今厚颜向你讨要荀华,待返建康,择一吉日,纳为从女,你意下如何?“

荀灌浑身一震,联系裴妃的上下文,她全明白了,表面上,她能看出来杨彦嫌荀华的身份低,可实则是因荀氏家生子身份才抗拒排斥,裴妃此举,既是给荀华一个身份,配得起杨彦,也让荀华脱离荀家,让杨彦再无顾忌。

想到这,荀灌有些窝火,自己的贴身侍婢与自己情同姊妹,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虽然性格泼辣些,却也算得上知书达礼,哪点配不上这家伙?他一个良人凭什么看不上荀氏的家生子?又哪来的底气与荀氏平起平做?

不过相处了这么久,荀灌对杨彦的性格倒也琢磨出了几分,此人极有主见,她不能确定荀华做裴妃的从女,杨彦的态度会否转变,于是摇摇头道:“荀华得王妃青睐,是她的福份,灌无不从之理,只是此事切莫操之过急,待灌有暇,摸摸杨家郎君的口风再说。“

”哼,娶孤的从女,说起来还是他高攀呢!‘

裴妃冷哼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子分为三种,一是义子,这只是个名份,类似于师徒关系,第二种是养子,顾名思义,有养育之恩,情同父子或母女,但是没有继承权,第三种是继子,拥有完全的继承权。

裴妃的继子女,显然不能由裴妃自己决定,但是收荀华做养女没问题,虽然没有继承权,也不能被朝庭敕为郡主,可是仅仅一声阿母,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

幽深的树林一望无际,荀华跟着杨彦于林中穿梭,心里有些羞涩,也有些紧张,与君夜游,已经近似于表白,可是檀郎是否有心呢?

正患得患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杨彦不是直着走,而是绕着圈子越走越远,于是提醒道:“杨家郎君,是否走错路了?”

杨彦微微一笑:“有紫薇中垣北极星引路,断不至于迷途,只是杨某以为,石瞻也算名将,理当布下暗哨观察我军动向,故此宁可绕远,以免迎头撞上。“

”噢!“

荀华俏面微红,暗恼自己怎就问了一个如此愚蠢的问题。

一路不再吱声,荀华也随时观察着天上的紫薇中恒,发现自己与杨彦绕了个圈子又回来了,若不出所料,当是石瞻军的后队,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时,杨彦一把抱住她的肩膀,猛的扑倒,猝不及防之下,正要失声惊呼,又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华这才醒悟过来,正见杨彦以责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又羞又窘,脸颊已经红透了。

杨彦又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不片刻,前方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这分明是赵军的巡夜军卒。

荀华心里一惊,连忙强摄心神,只是杨彦近乎把她压在身下,捂嘴的手还没拿开,她何曾与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那一颗心啊,如小鹿般扑腾扑腾乱撞。

杨彦的心里也是波澜荡漾,荀华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身体如一朵徐徐绽放的鲜花,正是采摘之时,而且荀华身上虽然没有脂粉香气,却也没有汗腥味,散发出最纯正的女子体味,这种味道最能激发起男性的原始欲望。

不过杨彦很快就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色字头上一把刀,千万不能做下糊涂事啊!

对于他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娶了荀灌,荀华作为暖床丫头陪嫁过来,等再过两年,萧巧娘出了丧期,也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堪堪采摘。

坐拥三美,暂时于愿已足!

不片刻,脚步声渐远,荀华羞不自禁,想爬起来,但还是被杨彦压着,于是回头看过去。

杨彦小声道:“再等等,用心听赵军巡夜的规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来回回的巡卒有了三波,大致可以确认每半刻便有一波巡卒,此时三更过半,也就是凌晨四点。

夏季天亮的早,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天色就会渐渐亮了,于是杨彦再不迟疑,拉着荀华借着树影,小心往前走,尤其需要注意避开枯枝。

虽然脚底裹了麻布,却仍有细碎的沙沙声,好在各种虫鸣蝉叫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入目所见,赵军士兵倚着树,三三两两的坑头大睡,一瞬间,杨彦都有了种让荀华回去叫人来偷袭的想法,不过随即就把这个念头摁了下去。

石虎的中军禁卫作为一支精兵,显然任何突发情况都会拿起武器迎战,而且大队人马来袭,绝对瞒不过巡哨,最终只能是混战,而混战非杨彦所愿。

荀华的手被杨彦牵着,这倒不是杨彦刻意占荀华的便宜,而是他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好象没什么特种作战的概念,虽然杨彦没当过兵,但是有关特种兵的影视剧看过不少,很多还是非常逼真的,仅以荀华来说,对环境的观察远不如自己细致。

拉着荀华的手,是怕她弄出声音。

荀华则是又羞又喜,乖巧的跟着杨彦,突然眼角一瞥,扯着杨彦的手,向边上示意。

前方是山道,马匹都放养在山道里,从头看不到尾,有的站着睡觉,有的不时低鸣两声,甩起尾巴驱赶蚊蝇,另还有些军士背靠着山道两侧,拄着长矛打盹。

荀华的意思是黄豆会不会和马匹放在一起。

杨彦略一寻思,摇了摇头,毕竟马匹爱吃豆子,放的太近的话,会控制不住的嚼食,而豆子并不是马的主食,就象人类吃菜一样,起开胃补充营养的作用,如果放开让马吃,带多少都不够,因此黄豆必然放在马匹够不到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包括粮食也是如此。

果然,绕过几颗树,眼前豁然开朗,装着麦子和胡饼的布袋,堆的如一座小山,最边上则是黄豆。

虽然食物是由单兵携带,但是一名具备基本常识的将领绝不可能给予军士自行处置食物的权利,毕竟这是一支军队的命根子,是将令通达的基础,也是全军赖以生存的资源。

荀华小声道:“要早知如此轻易的潜来,就该带点火油的,一把火烧了他,石瞻将不战自败。”

杨彦摆了摆手:“贪多嚼不烂,仅凭我们两人放火,火势刚起就会被发现,到时别说烧毁粮食,只怕命都要留下来。“

“嗯,是我唐突了。”

荀华俏面微红,尽力让自己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杨彦奇怪的看了看她,果然爱情的魔力大于一切啊,他不知道在古代有没有给爱情保鲜的秘方,但是在现代,再甜美的爱情,保鲜期也很少超过半年,半年以后,无论男女都会原形毕露,如果自己被她的媚态迷住,恐怕到那时,荀华就该做河东狮吼了吧?

古代家有悍妻可不是开玩笑的,指不定一转眼就把你的小妾给卖了,你还不能说什么,要不然就是宠妾灭妻,人伦大罪!

想到这,杨彦暗暗摇了摇头,甚至对荀灌的心思都暂时放下了,说到底,他只是个寒门,在未取得相应的身份地位之前,娘家势力过大并不是好事。

杨彦又拖着荀华仔细观察,粮食这么重要的物资,必然有人看守,果然,围着粮食堆一共有四人,全都呼呼大睡,其中有一人背靠着装黄豆的袋子,荀华不禁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杨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递了个眼色,便悄悄的上前,从后面接近,突然胳膊电般一抡,勒住那人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嘴,用力一拧,喀嚓一声轻响,颈骨断折!

那人连哼声都没发出,脖子就软软垂了下来。

这时杨彦体会到做医生的好处了,论起对人体结构的了解,恐怕特种兵都比不上医生,医生杀人,会采用最合理,也最有效率的手段。

不过荀华却是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直至杨彦回头招了招手,才强抑住扑腾扑腾直跳的小心肝,小心翼翼的潜了过来。

黄豆分装在十余只袋子里,用绳子扎着袋口,杨彦指了指,意思是一人一半,又打手势千万别着急。

两个人均是小心翼翼的解开袋口,把巴豆放进去搅拌和开,不得不说,无处不在的虫鸣蝉叫与此起彼伏的鼾声确实是最好的掩护,搅拌黄豆而来的沙沙声低至几不可闻。

杨彦心理素质过硬,倒不是太紧张,荀华也渐渐地把生死荣辱置之度外,手脚越来越利索,不片刻,二人随身携带的巴豆便已掺进了黄豆当中。

在把最后一个袋口扎上之后,荀华望向了地上的尸体。

杨彦把尸体背在背上,与荀华一步步的退了回去,直至离了赵军驻地,都不约而同的加速奔跑,跑了数里,才减速正常行走。

“呼~~”

荀华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长长吁了一大口气,才道:“杨家郎君,过程看似无惊无险,实则九死一生,现在回想起来,我还后怕不己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点点头道:“幸好成了,不然……我还好点,大不了一死,但你是女人,恐怕想死都不是那么容易。”

荀华勉强笑道:“作为女郎的贴身侍婢,我们每一个人都带着匕首,以备不测时自尽,今趟亏了你诸事小心,否则能不能用上还真不好说,对了,这具尸体你要背到什么时候?“

杨彦都忘了背上还背着条尸体,左右看看,找了个凹坑,把尸体扔了进去。

……

天际渐渐地透出了一抹鱼腹白,全军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喂马的喂马,吃饭的吃饭,但是荀灌、荀虎和裴妃等人均是满心不安,望着杨彦与荀华离去的方向。

”女郎,要不我带些人手去接应?“

荀虎实在忍不住了,拱手问道。

”这……“

荀灌为难的拧起了秀眉。

其实这么久过去,她也很不放心,只是荀虎带些人过去除了自投罗网,还能有什么用呢?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出现在了视线中,荀虎骤然现出了惊喜之色,放声叫道:”女郎,女郎,杨家郎君和荀华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身为主将,不能太过于失态,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眼眸里的欣喜怎么都掩饰不住。

裴妃更是如脱力般,直挺挺靠回了树上。

“如何?”

待二人奔近了些,荀虎急声问道。

杨彦拱了拱手:“幸不辱命!”

“好!此番必胜,杨郎当居首功!”

荀虎大叫了声好,转头看向了荀灌。

荀灌的美眸中迸射出奇光!

在马料里混入巴豆,就等于成功了大半,如此险恶的处境,竟然被杨彦生生的逆转了,她只觉心潮澎湃,似乎一种莫名的情绪正在蕴酿。

不过她克制的很好,只暗道了声此子非池中之物,便点点头道:“赶紧用餐,休息下,我们随即就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光渐渐放亮,赵军九百余人经过一夜休整,也是个个龙精虎猛。

石瞻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巡卒:“晚间可有动静?”

其中一人道:“回将军,未有任何异常。”

石瞻又问向刚赶来的一名暗哨:“荀灌可有动静?”

这人道:“回将军,末将赶回之时,晋人正在喂马进食,收拾行装,想必不久后将逃窜离山,另有两人留下监视,若有异动,会随时传回。“

”好!“

石瞻猛一点头,接过身边奉上的胡饼,大口啃食起来。

全军上下都知道大战在即,抓紧进食,喂饲马匹,一把把黄豆掺着割来的鲜草喂过去,虽与黄豆相比,巴豆在外形上确实有些区别,也要大上一圈,但杨彦投的量很少,基本上一整把里面只有一两颗,倒是没人注意,马匹也嚼的咯吱咯吱响。

只是杨彦没有预料到,石瞻等少数将领的马匹没有和军卒的马匹放养在一起,吃的也不一样,是更加精细,早已预备好的饲料。

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这时,一人突然讶道:”诶,常乙那小子呢,怎么睡醒就没见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边上有人笑道:”或许躲山沆里拉屎去了吧,别管他。”

时间缓缓流逝,陆续的,有人感觉不对劲了,拉屎也不用这么久吧,在合计之后,向上面一级汇报,上面的队主发散人手在附近寻找,找了一圈没见影子,于是报到了石瞻那里。

在一般的军队,少个人不算什么,也许半途开溜,也许出了意外,不过这支骑队是石虎的中军禁卫,纪律严明,绝对没人敢于开溜,那么,能出什么意外呢?

石瞻正暗暗寻思的时候,前方一名暗哨狂奔而回,挥着手大叫:“将军,将军,荀灌跑了,晋军两百余人正往山道另一头狂奔!”

“追,勿让荀灌逃掉!”

石瞻暂时放下了常乙失踪的问题,毕竟不可能为了区区常乙任由荀灌逃回下邳。

隆隆蹄声骤响,全军沿着山道追击,留下了一地烟尘。

经过一夜的休整,无论人马都是精神爽朗,当快追到马陵道出口的时候,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前面的马蹄扬尘,顿时,每个人均是精神大振!

石瞻也大吼道:“追,追,除了荀灌,那些女卫谁捉到便是谁的!”

一时之间,人人跃跃欲试,快马加鞭,马鞭甩的啪啪连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一阵风般,全军冲出了山道,前方疾驰的骑队已是在望,却是渐渐地,有几匹马的奔跑速度降了下来,刚开始没什么人在意,只以为是偶然现象,但是不片刻,越来越多的马跑不动了,原本追上的距离又被拉开了些。

石瞻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一名将领迎风大喊:“将军,将军,马匹好象遭了马瘟!‘

又一人紧跟着便色变道:”不好,马拉稀了!“

其实石瞻也看到了,刚好在他身侧有三匹马同时拉稀,一阵稀黄的马屎拉出,迎着风向后喷,淋的后面的马匹和骑士一头一脸,在拉过之后,马也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悲鸣不起。

如果是几匹倒也罢了,可是一群群的马,争先恐后的拉稀,拉完就跪倒,又因为腹痛难忍,就地打起了滚,有些人从马上摔落下来,躲避不急,被马压住,轻则筋断骨折,重则当场压死。

仿如马的地狱,悲鸣声不绝于耳,石瞻呆呆看着,头脑中一片空白,马瘟,怎么可能遭了马瘟?

”将军,末将明白了,必是常乙为晋人做了内应,于马料中下毒!“

”对,就是常乙那狗贼,昨晚由他看管马料,我说怎么人不见了呢,原来下过毒早跑去领赏了!“

身边众将突然叫嚣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瞻浑身一颤,愤怒咆哮:”常乙,本将夷你三族!“

他也认定是常乙给晋人作了内应,毕竟昨天还好好的,今天马匹就全体得马瘟也太离奇了,只有被内应下毒才说的过去。

这一幕,也落到了前面荀家军的眼里,荀虎哈哈大笑道:“女郎,石瞻果然着了道,某原为先锋,取石瞻狗头!”

荀灌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放声清叱:“荀华你留下守护王妃,其余各军随我冲锋!”

“诺!”

这一声诺,气势如虹,震彻天地!

两百多骑纷纷折返,漫山遍野的冲杀回去,只留下荀华搂着裴妃骑在马上,心里又羡慕又急,好在有几个带刀侍婢与十余名伤员陪着她。

一名将领眼睁睁看着对面两百多骑快速掠近,急声叫道:“将军,晋人折返冲杀,请将军速拿主意!“

目前除了石瞻身边的二十来骑近四十匹马,马匹基本上都倒下了,这不仅仅是骑兵变步兵的问题,受影响的还有士气和信心,毕竟大好形势骤然逆转,别说手下的将士,连石瞻自己都接受不了,纵然铁打的意志也要崩溃。

再一看周围的军卒,很多都束手无策,怔怔看着骑兵冲来,显然是骤逢巨变,乱了方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瞻猛一咬牙,厉声呼喝:“传令,依托障碍,各伍什自行反击,荀灌只有两百多骑,顶住一波冲击,未必不能反败为胜,但凡伍中有一人退却,夷伍长三族,什中有两人退却,夷什长三族,队中超过五人退却,夷队主三族!”

别看伍长、什长和队主只是基层小军官,但首先要看是哪一支军队,能给石虎做中军禁卫的显然不是一般人,在军中各级再担任相当的职务,背后都是有着一定的家族势力。

夷三族是非常酷烈的刑罚,这道命令一下,立时稳住了形势,队主命令什长,什长命令伍长,一级一级大声呼喝,组织手下军士依托不再翻滚的战马,张弓搭箭,就地防御。

杨彦就在荀灌身边,一看这情况,连忙道:“女郎,石瞻果然不能轻视,请下令收束队形,勿莽撞冲阵,我军有骑兵在手,倒不急于速战!“

荀灌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原打算是趁着赵军慌乱,一举冲溃,尾随追杀,但是石瞻的应对出乎了她的意料,强冲的话,必然会带来大量伤亡,结果还真不好说呢,于是单手一挥。

一名带刀侍婢吹起了号角。

各骑逐渐收束过来,勒马立定,观察着赵军的破绽。

赵军由于是在奔驰中马匹失蹄,整个阵势呈一长条形,首尾不能相顾,这是最糟糕的一种阵势。

虽然荀灌暂时没下令发动攻击,但是主客之势已易,昨天是赵军骑马,围着晋军射箭,今天反过来了,而且更加恶劣的是,晋军好歹还有车阵防护,赵军却只能依托倒地的马匹,约半人高作为依仗,局面依然不利,只是稍稍止住了晋军冲击的势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队勒定住了马匹,荀华带着裴妃缓缓驰来汇合,而赵军众人在见着晋军并未冲阵之后,也逐渐意识到了局面不妙。

目前只是暂时稳住,如果晋军以骑兵冲阵的话,或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可关键就是勒马不动,明显是打着以骑兵慢慢消磨步兵的主意。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胡来,骑兵对步卒的优势是很明显的,没有逆天的手段,步卒很难反败为胜,或者换句话说,步兵可以一次次打退骑兵的进攻,但是只要被骑兵成功冲击一次,就是全军溃败的结果。

石瞻与几个将领商议了一阵子,随即放声唤道:“荀灌,今次本将认栽,若是你承诺放我等离去,本将也可保证此事就此作罢,绝不再纠缠于你,否则你我拼个渔死网破便是!“

“哈哈哈哈~~”

荀灌还未出声,杨彦已仰天大笑道:“冉良,你若是反缚出降,女郎可放你部众归乡,否则免谈!“

石瞻顿时现出怒容,不敢多说了,这话明显带着非常恶毒的挑拨意味,就是让他牺牲自己,保全属下的性命,姑且不论晋人能否兑现诺言,却止不住有些人会生出想法。

果然,部分军卒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荀灌回头丢了个赞许的笑容。

她虽然是女性,但是也渴望建功立业,能人所不能,超越先辈孙尚香,把她荀灌的大名记载于史册,如今大好机会在前,她绝不愿意白白的放走石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不仅仅是她,荀氏众将也求战心切,毕竟士人晋升,有一套固定的程序,只要名望不太差,到了一定的年龄都能出仕,甚至还有人沽名养望,非清显之职不为,而如他们这样的身份,出人头地的唯一希望,只能是以事功谋取,一旦荀氏累积军功开府,作为荀氏的家将,人生将完全不同。

不过裴妃倒是现出了一丝疑虑,沉吟道:“所谓困兽犹斗,赵军哪怕失了马,却也是石虎的中军禁卫,战力自不容小觎,况且孤观他粮草箭矢不缺,或有负隅顽抗的本钱。“

杨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现的机会,微微笑道:“敌有十五形可击:新集,未食,不顺,后至,奔走,不戒,动劳,将离,长路,候济,不暇,险路,扰乱,惊怖,不定。

凡十五形者,合其一当果断出击,此刻赵军符合新集、扰乱、惊怖与不定四种,虽结垒自守,却不能挽其败亡之势。

若我料定不差,至迟下午,马匹将陆陆续续死亡,因夏日炎热,未至半夜尸体便会腐败发臭,即便赵军能忍受腐尸气味,也必受尸瘴染疾,不日病发身亡!“

众人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马匹渐渐死亡腐败,散发出滔天恶臭的画面,有些喉咙浅的带刀侍婢,更是胸腹间翻腾起来。

杨彦这一段话,后半部分的音量提高了很多,就是有意说给赵军听的。

他的攻心之术没有白费,对面起了些骚乱,石瞻立时厉声喝斥:”休要听他胡言,但有私自议论者,斩!“

虽然没人说话了,不过明显没起什么作用,军士们道路以目,你不让说,我用眼神交流可以吧?

石瞻暗暗头疼,他身经百战,可今天这种局面尚是头一回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虎也问道:“难道我们真的等马匹死亡乃至腐烂发臭?”

杨彦看了眼荀灌,便道:“请女郎挑选力大善射者围着敌阵射箭,务求精准,其余诸骑择机干拢,使其心神不宁,久而久之,敌必溃!”

“好!”

荀灌点了点头,挑了几十骑出来,交给杨彦和荀虎。

数十骑斜掠而去,杨彦当仁不让,隔着百步,挽弓疾射!

赵军一名军士被射中眉心,惨叫着栽倒。

“好!”

顿时叫好声连连,众人士气大振,各自选定目标,一边策马,一边射箭,一枚枚箭矢射了出去,这几十人都具备射百步的实力,阵中惨叫连连,二十多人中箭,还有些箭射到马身上,马匹吃痛翻滚,压倒了数十人,乱象渐渐呈现。

“快射,快射!”

石瞻急的大声吼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阵中赵军也向外射箭,但是射中移动目标谈何容易,而且阵地是依据马匹栽倒的位置就地布置,面积过大,难以形成数量优势有效压制晋军的骑射。

也有将领试图组织人手跟着阵外的骑兵移动,不过人本就没马跑的快,遍地倒伏的马匹也阻碍了奔跑,往往刚把人手集中起来,外面的骑兵已经奔到另一边射箭了,还反而因奔跑时现出身形,很不幸的成了活靶子。

“哈哈,痛快,痛快!”

荀虎一边射着,一边哈哈大笑。

裴妃的眼里也闪现出了澈骨的仇恨。

当初宁平城之战,十余万士民便是被石勒以同样的战术活生生的射杀,她岂能不痛恨?

要知道,那十来万人是东海王越的腹心,尽没于石勒之后,她也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而当时已坐镇建康的司马睿及掾属虽然是东海王越的下属,却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这从裴妃被掠走数年,江东始终不闻不问就可以看出,尤其来接她的,居然不是朝庭的兵马,而是荀氏的部曲,这就很值得说道了。

她即为旧景重现心头大快,也为迷茫的未来暗感不安。

阵中,就看到自己一方的军卒如无头苍蝇般躲避着箭矢,不时有人被射中,虽然也在努力作着还击,却零零散散成不了气候,每个人都是又急又怒,只是一筹莫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名部属忍不住道:“将军,我军尚有四十多匹马未受马瘟,不如挑选赶死之士冲出去,若能擒来裴妃,可与之作为交换条件,至不济,也可冲杀一阵,或有逃生的机会。

石瞻心中一动,仔细看去,但很快就叹了口气。

裴妃与荀灌的大队在一起,约两百骑把裴妃护的严严实实,仅凭四十余骑想冲过去劫走裴妃,这几乎是地狱级的难度。

或许荀氏的部曲不如自己带来的中军禁卫精锐,不过部曲的忠心也不是中军禁卫能比,未得命令,哪怕力战至死,部曲也不会后退半步。

石瞻又望向了来时的马陵山道,距离山区约有五里左右,以四十余骑掩护八百步卒逃入山中,这也近似于一个地狱级的任务。

周围众将暗暗观察着石瞻的神色,几人一阵眼神交流之后,一人吞吞吐吐道:“将军,请恕属下直言,恐怕中山公亲至亦难以挽回败局,还须……还须早作打算啊。“

又一人跟着道:”今次之败,罪不在将军,实因常乙为晋人作了内应,于马料中投毒所致,中山公明察秋毫,必不会以此为疚怪责将军!“

”将军!“

其余众将纷纷拱手,直视石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虽然没人明言,但石瞻清楚,这分明是众将怂恿自己弃军而逃,换了以往,根本是不敢想的,石虎军纪苛刻,一名将领丢弃军卒逃走,铁定是死罪。

不过此败非战之罪,是因为常乙被晋人收买做了奸细,这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再退一步说,这支军队是石虎的中军禁卫,人手是由石虎挑选,真要追究责任的话,石虎应该承担最大的责任。

只是石虎能和自己讲道理么?

石瞻又打量着场中形势,全军士气已经达至崩溃的边缘了,这时只要有一人心绪失控,亡命奔逃,将会于刹那间波及全军,自己哪怕作为主将,也是勒都勒不住。

毕竟兵败如山倒,大势己去,自己如之奈何?

猛一咬牙,石瞻转头道:“此战之败,皆因常乙为晋人内应,诸位可明白?”

众将齐声道:“待面见中山公时,我等理当众口一辞,若有罪责,绝不教将军一人担下!”

“好!”

石瞻猛一点头,大呼道:“诸将听令,随本将出阵冲杀,死里求生!”

“诺!”

众将各自翻身上马,在石瞻的率领下,直接奔向杨彦与荀虎率领的骑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收束队形,暂避其锋!”

荀虎连忙大叫。

各骑纷纷驰回,换弓箭为长矛,以备冲杀,荀灌也赶紧调兵遣将,随时接应。

杨彦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石瞻除非傻了才会出来拼命,但是也说不准,也许人家就一根筋呢,因此他没说话,只是跟着全队后撤。

被围困的赵军士卒也是心弦紧紧绷着,甚至都有人热泪盈眶,失声痛哭道:“将军为我等拼死一搏,我等也须随时出阵,接应将军!”

“自是当然!”

“万胜!”

全军上下,士气鼎沸,毕竟古时作战,将领身先士卒很能带动全军的决死之心,一刹那,石瞻都有了真与晋人拼命的冲动,不过他的理智还是有的,眼见对面的阵形已经收束在了一起,立刻勒转马头,向着马陵山疾驰。

身后众将丝毫不敢耽搁,马蹄纷飞,紧紧跟着石瞻窜逃。

“这……”

众人目瞪口呆。

“将军,将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跑了,将军丢下我们跑了!”

“娘的!”

没人敢相信,石瞻与一众将领竟然弃军逃走,但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不信!

荀虎也反应过来,破口大骂:“娘的,石瞻这厮欲盖弥障,竟如此不要脸,追!“

”慢着!“

杨彦哭笑不得,昨天自己才以同样的招数从石瞻手里逃生,今天石瞻就如法炮制,也玩了这一手,其实这类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战术很难准确判定,主要是虚实转换全在于一心,如果逼紧了,石瞻未必不会真拼命。

虽然石瞻跑了,有些遗憾,但无伤大局,于是杨彦拦住,向那些留下的赵军兵卒一指:”形势混乱,穷寇莫追,有此头颅在手,足以铸就我等赫赫战功!“

”也罢,今次算他石瞻命大!“

荀虎回头望向了荀灌。

荀灌手里马槊一挥,顿时喊杀声四起,除了留下数十骑护着裴妃,全部冲杀了过去。

石瞻与众将的逃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数不清的军卒恶毒的咒骂着石瞻,拨腿奔逃,可是马陵山还在五里以外,两条腿又哪能跑得过四条腿呢?

一排排箭簇射过去,鲜血染红了后背,有人被一矛刺中心窝,有人被马刀斩断脖子,还有人直接被马匹撞倒,践踏而亡,态势演变为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真是兵败如山倒,没有人组织任何反击,每个人只想着比同伴跑的更快一点,有个别军卒跪地投降,也直接被一矛捅死。

其实石虎的中军禁卫不完全是羯人,还有晋人、匈奴人、氐人和鲜卑人,可他们的亲族都在赵国,就算收降过来,也难以保证忠心,真不如一刀杀了了事。

那时的人,可没什么人道主义,善待俘虏的观念,那些带刀侍婢们,别看好好打扮一下个个都是俏丽的小娘子,但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哪怕是裴妃,都看的津津有味。

屠杀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血流成河,横尸遍野,除了极个别幸运的逃进了山里,近九百人,无一生还,府卫们纷纷下马检查死尸,没死的补一刀,然后枭去首级,用黑漆涂抹面孔,起防腐的作用。

甲的价格很贵,虽然多多少少都有些破损,但是修补下还能再次使用,那时人也不讲究什么死人穿过的不能穿,能省一笔是一笔,因此甲被专门卸下,还得到了几百副弓,这些弓与荀氏以步弓为主不同,都是制做精良的骑弓,更加适合于马上开弓射箭。

尸体则是集中扔进山沆,夜深了自有野狼、虎豹光顾。

当时军功就是按人头论,没有人头,吹的再天花乱坠都没人信,不管哪一支军队出征,黑漆是必不可少的物资。

马股两侧,挂上了一颗颗的人头,除了晋人人头,羯人、鲜卑人的相貌特征很明显,氐人和匈奴人仔细分辨,也能发现与晋人的区别,这一看就是赵军,不至于被人诬为杀良冒功。

队伍中,充满着欢声笑语,只不过,当把目光移到还跪在地上的马匹时,很多人都惋惜的摇了摇头。

扣除中箭死亡的战马,这里有一千多匹马,身为石虎中军禁卫的座骑,素质均属上乘,仅以体形而论,就比荀氏的马匹更加雄健,腹泄而死多可惜啊!

当时的马是不骟的,这一千多匹马里,牡马牝马都有,牡马因高大有力,性格悍猛,作为骑乘主力,牝马则是以驼运货物为主,在不赶路的时候,与牡马换乘。

也就是说,这一千多匹战马,足以自家饲养繁育幼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马匹不是说一定要在西北苦寒之地饲养,相反,南方因水草充足,养马更加便利,但是由于夏季湿热,马匹容易生病,需要精心照料,不能如北方那样散养,困此养殖成本大为提高。

说到底,这就是钱的问题,并不是说江南不能养马。

荀华便是忍不住问道:“杨家郎君,服用巴豆真能致命吗?”

杨彦笑着摇了摇头:“此话只是为乱石瞻军心罢了,实际上致迟下午,身体强壮的马匹应能陆陆续续的恢复过来,不过因多次大量水泄,即使恢复,也将元气大伤,须于饲料中加甘草、茶叶,若有条件的话,每日喂食少量蜂密,大概旬日才能彻底恢复。“

众人暗暗咋舌。

当时茶叶很便宜,杨彦教萧巧娘嚼茶叶漱口,花不了几个钱,但江东不产甘草,偶尔有,也是由商贾由秦雍运来,价格昂贵,蜂蜜则更是奢侈品。

荀灌点点头道:“有法总比没法好,咱们荀氏虽不是富可敌国,却也不至于连马都养不起,既然迟至下午能恢复,那就候着好了,顺带着休整一下。“

说完,又转头向荀虎道:”你带百骑去昨日被石瞻截住之处,把阵亡将士的尸骨就地火化,带回骨灰,若是有完好的车辆,也带些回来,我们在此等你,明日再回下邳。“

”诺!“

荀虎点出百骑,向着马陵道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危机不仅彻底解除,还大获全胜,每个人都知道,这全是杨彦的功劳,不时有人过来,与杨彦招呼祝贺,荀华的美眸中也爱意涟涟,裴妃看着杨彦,更如看自家子侄般,眼里满是欣赏。

只有荀灌放不下颍川荀氏嫡女的架子,淡淡说了会想办法帮杨彦向朝庭请功,就准备去一边。

不过杨彦却拦住道:“女郎,请安排些人,把死马拖走。“

”呃?为何?“

荀灌不解道。

杨彦道:”马的全身都是宝,马皮可以鞣制皮革,马鬃可以制成牙刷,专用于清洁口腔,马尾可制成麈尾,若是送一柄给荀公,荀公必欢喜。

另在马的肠胃中,有一种叫做马宝的药材,可解百毒,必要时亦可吊命,而且这些马刚死,骨肉尚未腐烂,可切下烤熟让我等大快朵颐,夏季食马肉,最是大补,为了不致惊吓马匹,故请女郎着人把死马拖去一边折解!“

”什么?“

荀灌瞪的眼珠子都圆了!

其他人也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看了过来。

在当时,马绝对是一种神圣的动物,地位不比牛差,可这家伙竟然要把马大卸八块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对着诸多怪异目光,杨彦无语道:“马死了也是腐烂成泥,倒不如废物利用,马肉性凉,自带一种清香,质地类似牛肉,口感远超豚肉,请女郎赶紧安排人手,若是马肉开始腐败,就没法食用了。”

出来这么久,食物不是麦粥,就是胡饼,很长时间都没吃肉,听杨彦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动了心,小声议论着。

荀华也向着杨彦,劝道:“女郎,杨家郎君言之有理,反正…扔了挺可惜的,真不如……处理下分给将士们食用呢。”

“哎~~”

荀灌无奈的看着荀华,叹了口气:“既如此,由你安排!“

”诺!“

荀华拱手施礼,找来人手,把死马拖去了马匹看不到的地方,合计有将近五十匹。

这里的人都没有拆解马尸的经验,杨彦虽然也没有,但他是医生,人都解剖过,解剖马根本不算什么,割刀鬃,割马尾,剥皮剔肉有模有样,还手把手的教别人。

毕竟五十匹死马,让他一个人处理,到明天早上都弄不完。

因为没有硝和药材鞣制,马皮暂时只能洗刷干净,放阳光上曝晒,尽量脱去水份,回建康再做处理。

整个场面无比血腥,但是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扒开肠胃找马宝,有些带刀侍婢,看的胃里面酸水直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宝就是马的结石,与牛宝、狗宝并称三宝,杨彦声称解百毒可能夸大了些,但确实具有解毒的功效,尤其是砒霜与重金属中毒。

当时女性用的化妆品基本上都含有铅粉,杨彦搜集马宝,就是准备调制过后,给裴妃、荀灌、萧巧娘等女子使用,中和铅对身体的毒害。

还有葛洪全家也需要马宝,这一家子热衷于炼丹,炼的都是些铅汞之物,恐怕葛洪还自己服用,体内早就重金属超标了。

不过荀华倒没什么不适,安排过人手,就回到裴妃身边远远看着杨彦忙里忙外,却是渐渐地,嘴里呢喃起来。

“死马,司马,死马,司马……”

突然之间,荀华面色大变!

“怎么了?”

荀灌不经意的问道。

荀华吞吞吐吐道:“女郎,我……我不敢讲!”

裴妃笑着摆了摆手:“荀华,莫非你还信不过孤?就算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孤和你家女郎也不会怪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

荀华略一迟疑,就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女郎,你对这遍地的死马有何想法?”

“死马,死马……”

荀华着重突出了死马二字,荀灌喃喃着,也是突然间面色剧变!

死马,司马!

杨彦在做什么,他在把死马大卸八块啊!

当时谶纬之说深入人心,死马和司马谐音,这是不是暗合着将来杨彦要把司马家的天下大卸八块,甚至取而代之?

不可能,不可能!

荀灌心里连呼不可能,要说王敦谋朝篡位还有些可能,想他杨彦区区一个良人,怎么可能取司马氏而代之?

不过谶讳之说不是盖的,刘邦斩白蛇起义之初,既不是六国王室,也不是秦朝贵族,在秦末天下群雄中毫不起眼,可偏偏就是被一区区亭长得了天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杨彦把死马大卸八块,剖心挖腹,再结合此人的种种远非常人企及的惊艳表现,谁又敢断言,今日杨彦之,就没有一丁点的机会成为昔日之高祖?

如果杨彦是一般人,荀灌只会一笑了之,但问题就在于,杨彦好似无所不能!

‘今日之寒门,未必就不是他日之世家,而今日之世家,若不图上进,营营苟苟,早晚会有灭门之祸……’

父亲的劝诫,于耳边回想起来,是啊,琅琊王氏是怎么起家的,不就是从王祥卧冰求鲤开始的吗?如果说王祥那时已经颇有名望了,那杨彦还疑似弘农杨氏呢。

荀灌怔怔看着远处的杨彦,眼睛一眨不眨,她的心乱了!

裴妃也是刹那间想通想透,玉面一阵惊骇之后,直直的打量了杨彦半晌,心绪澎湃难以抑止,许久才深吸了口气,低喝道:“此事既入你我之耳,就不得再传,否则会给杨家郎君惹来祸端。“

”灌知晓轻重!“

荀灌拱了拱手。

荀华却是懊悔不迭,要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就该随便编个借口蒙混过去,可这时,只能替杨彦分辩:“也许只是牵强附会,是我想多了。“

”也许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顺着荀华的话头叹了口气。

杨彦哪料到这三个女人会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正为挖出的第一颗马宝欣喜不己,并展示给众人看,告之马宝的形状特征。

或许真是运气不错,近五十匹马,有三分之一挖出了马宝,而且一匹马还不止一粒,少者三五粒,多者十来粒,当把马尸全部剖解完毕的时候,共得到了百来颗马宝。

有这么多马宝,足以治疗近百名重金属中毒患者!

……

从下午开始,马匹陆陆续续有所好转,很多已经能站起来行走了,于是荀灌赶忙让人把马匹洗刷干净,试着喂些豆子补充精力。

一阵忙碌之后,时间到了傍晚,在远离马群的地方,搭开了近百根烤架,一根根马腿架在火上烤,油水滴入火堆,滋啦啦直响,香气随之散逸开来,将士们均是暗暗吞着口水。

当外表被烤焦之时,又往上面洒了些盐,然后切开分食,哪怕是对吃马肉有排斥的裴妃和荀灌,品尝到了马肉的滋味,都是赞不绝口。

其实马肉在肉类中属于上品,除了无异味,带有清香的特点,营养也极其丰富,特别适合如裴妃这样的身体虚弱者食用,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稍微老了点,不过当成牛肉食用也是无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年夜里,荀虎带人赶了回来,合计是二十六具尸体,十八男八女,全部火化,骨灰分装进陶罐,将带回建康安葬,另还有完好的车驾近二十辆。

黎明时分,由荀灌主持,为死者做了简短的祭奠,随即进用早餐,即昨晚预留的半熟马肉,重新灼烤,配上麦粥、胡饼,那鲜美的滋味,把荀虎等人吃的连声叫好,在一扫而空之后,全军折向东南,向下邳进发。

今天也是杨氏油肆开张的日子,天色蒙蒙亮,便大开中门迎客,为了今天的开业,榨油墩由两根增加到了四根,葛洪从句容领来的两户佃农,男人专责榨油,女人负责在前面柜台售卖。

店肆里,一字排开数十只半人高的陶罐,装满了油,后面的库房还预备了更多,足足有近五千升的油,就是怕油不够卖。

“开门啦,开门啦,都来买油啊!”

袁女正和袁女皇丝毫没有身为士家女郎的觉悟,扯着嗓子喊,谢尚虽然眉头微微一拧,不过看着袁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好多说。

葛洪一家三口与萧巧娘也是目中满含着期待。

“油肆?“

”油也能卖?没听说过!“

“该不是火油吧,谁买火油啊!”

南来北往的人们,只好奇的嘀咕两句,向里面张望一番,便匆匆而去,这与想象中的门庭若市完全不同,众人面面相觎。

“怎会如此,豆油不是挺香的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袁女正不甘心的跺了跺脚。

袁女皇也提议道:”要不咱们再喊喊?巧娘,慧娘,我们一起出去喊。“

“等等!”

萧巧娘却是道:“刚刚还有人说我们卖的是火油呢,谁买火油啊,女正的话提醒了我,别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售卖什么,所以我觉得,应该把油坛的盖子打开,让香气散发出来,自然就能吸引人来买。”

“嗯嗯!”

袁女正直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我们不是还有很多豆浆么,反正也没指望卖,不如搞派送,凡购一升油者,赠送一升豆浆,赠完为止!”

“先试试看吧!”

葛洪让人把陶罐的封口打开,又亲自去后院抱了个小罐出来,出门往墙上一泼,顿时,油香四溢!

袁女正和袁女皇奔到店外,放声喊道:“卖食油,卖食油啦,五十钱一升,色泽清亮味清香,蒸炸煎炒总相宜,买一升食油送一升豆浆,加饴糖饮用甘甜如蜜,先买先送,送完为止!“

黄豆的别称叫作菽,属于杂粮,被认为是菲薄之食,如菽水藜藿,指的正是粗茶淡饭,藜藿是野菜的意思,黄豆与野菜相提并论。

事实上,黄豆就是喂给牲畜吃的,另有些人用黄豆做豆腐,杨彦也不是没想过做豆腐,只是榨油榨了一遍,熬豆浆再榨一遍,如果做豆腐的话,剩下的真是豆渣了,恐怕马都不吃。

而马料是必须要备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是牲口的食物,黄豆的价格约为谷价的六成,即每升三钱左右,按20%的出油率,豆油的纯成本为每升15钱,再加上人工、不算马料与豆浆的钱,总成本大概在20钱。

一倍半的利润,看起来是暴利,但是与当时士人垄断的一些营生相比真不算高,如张氏垄断了鲥鱼、鳜鱼等江鲜的供应,毛利都在十倍上下,还有盐,盐价约为谷价的八倍,随谷价波动。

五十钱一升,相当于十升谷子,一个成年人一天半的口粮,不过做饭做菜时用不了多少油,一升油省着用,半个月是可以吃到的,而且肚子里有些油水,就不象光吃谷物那样刮肠胃,不仅提供营养,还耐饿。

至于常用的猪油,连小吏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回肉,更别提普通平民百姓,猪油是当时的奢侈品,谁家如果天天吃猪油,那肯定是巨富之家。

果然,四溢的油香把人吸引了过来。

“怎这么香啊!”

“娘的,我早上吃的饱饱的,闻这味儿,居然又饿了!”

“这油真的能食用?”

“嗯!”

袁女正猛一点头:“食用油是杨家郎君发明的,我们都吃过,做饭做菜时倒一点点,就能增加香味,比如胡饼,和面时加点食油,烤出来香软松脆,包你吃了还想吃!”

“哦?杨郎油?等等,我回家拿个罐子来!“

有人迫不及待的往回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袁女皇提醒道:”带两个,买一升油送一升豆浆,豆浆放饴糖也很好喝的!“

”哈哈,我车上有就陶罐,快去拿,我买十升杨郎油!“

又一个人哈哈大笑着往回吩咐,不片刻,役仆抱了两个大陶罐过来,付出五百钱,换来一罐油和一罐热腾腾的豆浆,这人用小指蘸了点油放嘴里轻轻一舔。

“如何?“

边上人迫不急待的问道。

”嗯~~香,香!”

这人连声称赞:“带有一股清香,却又不似猪油那般腻人,好,果然是杨郎,好一个杨郎油!“

”那豆浆呢?“

又有人猛吞了口口水,问道。

这人拿碗往罐里舀出大半碗,再加入饴糖,稍作搅拌,咕噜噜一口灌下,也不待人询问,便赞道:“确是甘甜如蜜,口有余香,再来一碗!“

这一下,群情激动起来,除了豆油确实香,价格也公道的因素,杨彦的名声不是盖的,光是杨郎油这三个字,听着就亲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如杨彦穿的衣服被冠名为杨郎服,除了服散的士人没办法,必须穿宽袍大袖,而盐市这一片做生意的寒门庶人,其实没几个服散,毕竟就算服了,士人也不会把你引为同类,又何必折腾自己呢,因此杨郎服的普及程度相当高。

从开门到黄昏,店肆里门庭若市,最盛的那一阵子,外面还排起了长队,一般都是三五升的购买,尝个鲜,也有豪爽大方的,一次性买个百八十升回家,哪怕是中午,豆浆送完了,也依然挡不住购买的热情。

直至傍晚,油全部卖光,人群才渐渐散去,并且约定,明天来买!

屋子里的钱,装了十来筐,还有些人不习惯使钱,直接拿绢帛抵,屋角也堆上了十几匹绢,忙碌了一天,每个人都满怀期待的看着那一筐筐的钱。

“快,快算算!”

袁耽猛晃了晃脑袋,急声催促。

“嗯!”

萧巧娘与葛慧娘拿起帐簿,就着算盘噼哩啪啦拨算起来。

算盘出现在东汉,至魏晋时期,普及程度已经相当高了,不过与现代的算盘有些区别,当时的算盘共分三档,上下两档用于停游珠,中间一档用于定位,每位各有五珠,上面一颗珠当五,下面四颗珠当一,用颜色区分。

“今日共售油四千八百升,每升五十钱,合计得钱二十四万,扣除每升成本二十钱,毛利十四万四千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个结果一出,每个人都惊呆了!

十四万四千钱是什么概念?按时价,一石谷子五百钱,可以购买288石,而当时一亩地的亩产上限为十石,下限在三到四石之间,以普遍五石计算,今天一天的收入,约等于58亩中等稻田一年的产出。

再按绢的平均价1500钱计算,可以购买96匹绢!

“巧娘姊姊,你是不是算错了?”

袁女正不相信的问道。

萧巧娘满面红光,激动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算错的,我和慧娘姊姊各自算了一遍,就是十四万四千钱!”

“啊!”

袁女皇突然捧着脸尖叫起来:“阿兄,阿兄,我们有钱了,可以重新修葺府邸,也可以买些婢仆打理宅院,今年冬天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嗯!”

袁女正也拍手欢呼:“我和女皇都要买新衣服穿,嘻嘻,我还想吃饴糖,好多好多的饴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饴糖就是麦芽糖,袁耽听到妹妹的要求如此之低,不禁心里一酸。

是啊,这都是杨彦给的,按一人一半算,今天一天的收入,就是七万两千钱,合着现代,袁耽肯定要大喊一句:我袁耽活到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虽然杨彦拉他合伙,不无打着他的士人名头,省些麻烦的意思,可这份代价也太大了,其实光是葛洪的大名就足以盖住这间店肆,没人敢来闹事,有他没他,影响不大。

一时之间,袁耽既为曾腹诽过杨彦吝啬而内疚,心里也充满着感激,毕竟普通人就算了,士人没钱是非常痛苦的,没法摆谱,行头没法置,更重要的是,他有两个妹妹,过几年都要出嫁,没钱,怎么置嫁妆?

嫁妆并不是说陪嫁过去就属于夫家,而是依然由女方主持,收入归女方所有,所以很明显,如果一个女子嫁人没有足够的嫁妆,那她在家里就没有经济地位,吃穿用度靠夫家接济,腰杆子也不会硬,甚至能被妾氏欺压。

“哎~~”

谢尚羡慕的叹了口气:“全是拜杨家郎君之赐啊,当初杨家郎君曾问我是否有兴趣经营,我恐坏了家君八达之名,故婉言谢绝,可今日见着这么多钱,心里不无懊悔,袁耽啊,以后我要靠你接济了。“

”哈哈,自是应有之义!“

袁耽到底是小孩子,一听谢尚说这种酸话,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

谢尚的父亲谢鲲名列江左八达之一,以沽名养望,所谓达,就是在精神上达到老庄的境界,要求看淡名利,又怎么允许经营店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洪却是道:“先别高兴的太早,一个人一日能食用多少油?最多一两日,买油的人会日渐减少,且产量有限,一日一夜最多出油千升,照我估计,往后日进约为两到三万钱。“

葛慧娘不依道:”阿翁,小女不敢苟同此言,你别忘了,光是建康就有百万人口,三吴之地又有多少人?所以豆油只会越卖越多,仅靠这个油坊是不够的,必须要在建康附近另建庄园,扩大产量,杨家郎君曾说过开荒种植黄豆,我看可以弄在一起嘛,当然了,必须要保密!“

”嗯~~“

葛洪点了点头,锐利的目光望向了那两户佃农。

两家人立刻施礼保证:“请郎主放心,我等决不会外说一字!”

其实这两家的待遇是可以的,除了包吃包住,每家按月给钱,给绢布再给谷子,折合下来约为五千钱,忙活一年,实得六万钱左右,除了基本生活,还能攒下不少,比种地强的太多,而且能被葛洪挑中,忠心是可以保证的。

鲍姑便是笑着叹了口气:“张老齐老莫要多想,因兹事体大,夫郎只是提个醒罢了,哎,算算日子,彦之也该接到裴妃了罢,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初秋应可赶回建康。“

听着这话,萧巧娘的眼里现出了抑制不住的思念,望向了屋外,荀慧娘则是神色一动,芳心中又浮现出了杨彦的影子!

……

由于马匹还未完全恢复,裴妃也不能说是病体痊愈,因此直到第三天正午,一行人才回到了下邳,看着那高大的城墙,荀灌、荀虎和荀华等人的眼神都有些发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荀虎便是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刘遐那狗贼敢不敢出来见我们。“

杨彦摆摆手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未到与刘遐翻脸之时,免得逼他狗急跳墙,放心罢,刘遐他日必是族灭身亡的下场。“

“狗急跳墙?”

荀灌喃喃念颂了遍,眼前一亮:”倒是贴切的比喻,杨家郎君说的不错,刘遐率众万余,逼其狗急跳墙乃是最下下之选,我们千万不要露出异样,就当不知此事。“

”诺!“

众人点了点头。

出来了!“

荀华也向前一指。

这次来迎接的是刘遐和候礼。

毕竟裴妃是东海王妃,份属宗室藩王,于情于理,下邳的最高官员都要亲自出城迎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在听到通报,告之裴妃就在城外的时候,刘遐心中惴然,据他预计,裴妃本不该出现,不过他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许石虎出兵较晚,未能追及,又或者是石虎未曾听说,甚至听过之后一笑了之,毕竟他没法左右石虎,只能散布消息,以常理揣测,及至出了城,又心中一震!

虽然车队不复来时盛况,却多了一千多匹健壮骏马,有些马的马股上,还吊着一串串的漆黑首级!

“刘将军,难道荀家女郎往郯城之时遇敌袭,且大胜之?”

候礼转回头问道。

“这……”

刘遐也持有同样的念头,震骇莫名!

就青徐一带的形势而言,石虎据巨平,徐龛据泰山、郗鉴据邹山,自己等人屯军下邳,除了石虎,均是断不至于袭击荀灌,那么,此战难道是与石虎交战?

这怎么可能?

仅凭着三百骑竟然大破石虎?

刘遐不愿相信,这显然不合常理,可是那一串串的人头足有八九百颗,那健壮的骏马,足有一千多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将军?”

候礼觉察到刘遐神色大变,不由奇怪的问道。

“哈哈~~”

刘遐干瘪瘪的哈哈一笑:“老夫只是在思索,荀家女郎会与何人交战,来,你我先去拜见王妃,再作询问解去心中困惑亦不为迟!”

二人各领着部属,缓缓策马前行,刘遐毕竟心虚,虽顾目四盼,却始终暗暗留意着荀灌的神色。

虽然荀灌看似染了些风尘,其余并无异样,可越是如此,刘遐心里越是不安。

裴妃身着亲蚕服,正襟危坐,端坐于车内,待刘遐与候礼上前,由荀华掀开车帘,接受了二人见礼之后,大队人马缓缓往城内行去。

候礼忍不住问道:“荀家女郎,可是途中与人交战?”

荀灌淡淡道:“我军接王妃至东山附近,突遇石瞻率一千石季龙中军禁卫前来,且战且退,退入东山,于马陵道设伏,一举歼之,除石瞻率数十骑脱逃,余者皆被枭首,将带回建康请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荀灌越是说的轻描淡写,刘遐就越是惊疑不定,以三百骑近乎于全歼石虎的一千中军禁卫,自己只折损了二十余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刘遐长年与羯人作战,那马股挂着的头颅,一眼就能看出,大部分明显不是晋人。

而且他还担心,石瞻有没有和荀灌说过什么。

与羯赵暗通款曲或许不算什么大罪,淮北的流民帅,基本上都在晋赵之间来回摇摆,关键是把荀灌的行踪透与石虎,就等于把江东高门全体得罪了遍,他刘遐在江东将再无立锥之地,除了北投石勒无路可走。

但石勒并非仁主,反因喜怒无常,难以揣摩,不免伴君如伴虎,不到万不得己,刘遐绝不会公然投靠石勒。

其实不仅仅是刘遐,包括候礼与前来迎接的数十人,均是满腹疑问,甚至有人开始议论起来,揣测着各种可能,偏偏荀灌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只眼眸隐含快意,悄然观看。

杨彦却是问道:“刘将军,怎不见羊将军与蔡将军?”

刘遐道:“朝庭日前下敕,命蔡豹为前锋,节制羊鉴部攻打徐龛,二人已于前日率众一万五千,往泰山行进。“

荀灌等人听着,均是暗暗叹了口气,有石虎屯驻巨平,蔡豹此行必败无疑,不过就算追上去提醒也没用,先不说蔡豹会否相信,光是一条扰乱军心的罪名,就足以定死罪,何况这里没人与蔡豹有深交,犯不着如此冒险。

刘遐暂时抛开了荀灌的问题,拱手笑道:“徐龛于我朝与羯赵之间来回反复,属下军心早已不稳,蔡将军与羊将军此行必胜,烦请各位先去馆驿暂歇,晚间我和候将军再设宴款待王妃。”

这真是开玩笑了,上回的帐还没算呢,别又搞出什么不愉快惊扰到裴妃,于是荀灌摆了摆手:“王妃不耐车马劳顿,偶染风寒,须多加休息,灌代王妃谢过刘将军好意便是,今日我们暂歇一宿,明日一早回返建康,他日若有暇,再于建康招待刘将军亦不为迟。“

”既如此,请代老夫向王妃告声罪了。”

刘遐有心结,也心虚,更何况一个失势王妃,意思下就可以了,他并无招待裴妃的诚意,既然荀灌推辞,于是顺水推舟的捋须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行人再无话说,进了城之后,刘遐把荀灌等人安置进馆驿,便以军务繁忙为由告辞,杨彦还住先前的那一间,洗刷一新,换了件衣服,不由暗暗思忖起了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如裴妃这种高门士女,性情是很难捉摸的,别看现在示好,说不定转眼就翻脸,关键是身份不匹配,裴妃不可能平等的对待自己,自己为裴妃的付出,是理所当然,裴妃给予笑脸,夸赞两句,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嘉许与恩赐。

虽然自己竭力表现,却不能确定裴妃会否支持自己出镇郯城,也没法确定朝庭会否任命。

毕竟国相位同于太守,哪怕郯城的行政机构已经瘫痪,随时有陷落之险,却也是秩两千石的高官,由自己一个出身于寒门的无名小卒任此高官,恐怕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攀刁协只是须臾间败亡之局,哪怕刁协再信任自己,也难以在一年内为其练出一支精兵,而更重要的是,攀了刁协,将自绝于荀氏与葛洪,等于是白废了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眼见半个月之后将回建康,可劝说裴妃的契机尚没有半点苗头,杨彦的心有些浮燥了。

难道真要退而求其次以荀华为妻,给荀氏做门客?

其实娶了荀华,如果能降伏住这个女人,也不算太糟糕,毕竟荀氏的家风很正,不可能亏待自己,根据史料,荀崧将来是开府的,自己以其才能,必受重用,也许可以立下自己的门户。

可是辛辛苦苦穿越一场,奔的就是做皇帝,怀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无比逍遥快活,给别人当下手不甘心啊。

“tmd,别人穿越不是王爷就是太子,怎么老子这么倒霉?“

杨彦忍不住的啐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有带刀侍婢在外唤道:“杨家郎君,王妃请你过去。”

这都不用猜,肯定是让自己去讲西厢记!

讲真,杨彦的心情不大好,他都有了种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推辞掉的想法,但随即就暗暗摇了摇头。

一个人的时候发发牢骚可以,落裴妃的脸面就是拎不清轻重了。

毕竟是自己有求于裴妃,如果端架子不去的话,很容易给裴妃留下性格孤拐,恃才自傲的不良印象,再以裴妃的老到,未必不能推测出自己心绪不宁,得出不堪大用的结论。

如今自己什么都不是,必须要掩盖一切的虚弱,示之以强,把强大的一面展现出来,才能让人对自己有信心!

“有劳小姊姊了。“

杨彦打开门,灿烂的笑着,和这名带刀侍婢一路行去。

堂屋中,裴妃端坐上首,气色不错,面色也红润润的,发髻半湿,显然刚刚出浴,若是忽略面部略显粗糙的皮肤与发丝中的缕缕华发,当真是风华绝代。

荀灌坐于右首,也沐浴过了,一袭折裥彩衫,围裳束着小蛮腰,如画般的眉目间,隐含着笑容与期盼。

不过让杨彦意外的是,荀华也脱去了胡服,换了一身与荀灌差不多的装束,浑身带有一种刚刚出浴的清爽,面容经过了精心修饰,脸颊微微红着,眼角眉梢蕴含着丝丝情义,以发覆额,竟然在容貌上,不比荀灌差了太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不由多望了两眼。

荀华的脸更红了,嘴角微翘,带着羞喜。

裴妃与荀灌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便掩嘴笑道:“杨家郎君,孤曾听闻,你为灌娘赋诗一首,那今日可能再为荀华赋上一首?“

不得不说,和三个大小美女共处一堂,那沐浴过后的清香也带来了好心情,于是杨彦笑着向荀华道:“请荀家娘子站起来。“

”嗯~~“

荀华轻垂螓首,双手揣袖,肃立而起,仅从站姿来看,分明是经过了仪态方面的训练。

杨彦用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仔细观察了荀华半晌,放声吟道:”百折映罗裙,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来时衣上云!“

刹那间,荀华脖子根都红透了,甚至娇躯都禁不住的微微颤抖,这简直是把自己夸的太美好了啊。

“人如其诗,诗如其人,妙,妙,杨家郎君果然大才!”

裴妃更是抚掌叫好,直点头,跟着便问道:“当初曹子建以才高八斗闻名于世,今孤看杨家郎君,即便不及八斗也差之不远,如此风流人物,不知可有心宜女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话一出,荀华紧张的身体绷的笔直,头低的几乎看不到脸,荀灌也是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杨彦。

杨彦暗骂一声该死,做什么诗不好,非得做这样的诗,让人生出歧意,也给了裴妃顺梯子爬的机会,不过看着荀华的模样,他又心生不忍,这事如果处理不好,恐怕将与荀华自此成为陌路。

其实他对荀华不是没有一点动心,但婚姻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哪怕是现代,豪门权贵之间的婚姻都是掺杂着各种利益交换,更别提在一千七百年前的晋代。

自春秋战国时起,就有正妻、偏妻与下妻的说法,三者同为妻,到汉代,正式立法确认,偏妻与下妻低于正妻,但地位高于妾,荀华在他心里,最多只能给到偏妻或下妻的名份。

当然,如果杨彦有幸以荀灌为妻,那荀华只能是腾妾的身份,也就是荀灌陪嫁过来的婢女。

总之,婚姻是大事,正妻人选既要性情温婉,有容人之量,又要国色天香,娱眼球之欢,最好还会对自己的事业有所裨益,还不能妻大压夫,草率不得。

暗暗叹了口气,杨彦正色拱手:“高门家大业大,前途无忧,适龄娶妻,自是无妨,而杨某乃布衣之身,不忍妻子同为寒素,受人白眼,故无容身之地,未立下家业,不敢为家!“

荀华顿时猛的抬起头,秀眸直直盯着杨彦,似是要分辨檀郎所言究竟是推托之辞,还是真的胸怀壮志。

荀灌也摸不清杨彦的想法了,从表面上看,杨彦的应对合情合理,可是天底下那么多寒门素人,若是不得显达,难道就不成家了?

这家伙是不是嫌弃荀华,还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若是有,又会是谁呢?

萧巧娘被第一个排除,毕竟萧巧娘的定位很明显,是御婢的身份,御指的是男女之间的婚姻关系,却又是婢,御婢就是以身体侍奉主人的婢女,名为主奴,实为夫妻,与妾性质相同但名份高于妾,是受礼法承认的一种事实婚姻,御婢生的孩子形同于庶子,具有一定的继承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微皱着眉头,杨彦和女子没有过多的接触啊,本身也不是那种贪花好色的人物,不过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杨彦的正妻人选中有她的名额。

‘哼!’

荀灌又暗哼一声,也就是杨彦没有父母长辈,要不然直接找上门给这家伙和荀华订亲,哪用的着如此费尽心机?想到这,她不禁有些责怪裴妃操之过急。

裴妃也是玉面一僵,略有些尴尬的笑道:“非常人自有非常人的想法,杨家郎君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好啦,既然你有奇志,那婚嫁之事暂且表下,待你及冠也不为迟,今天孤请你来,是想听你继续讲西厢记。”

“王妃有命,杨某自当遵从……”

杨彦折扇一挥,讲起了西厢记,随着娓娓道来,荀灌与裴妃的心神皆为精彩的剧情吸引,暂时放下了心思,不过荀华却是禁不住的暗中叹息。

难道自己真的只是红娘么,可是现实中的崔莺莺哪有那么容易摘取呢?若是檀郎一心一意以崔莺莺为妻,自己该如何自处,又该怎样帮助檀郎得偿夙愿呢?

联想到死马与司马的谐音,荀华越来越倾向于杨彦暗恋荀灌,一时之间,心绪异常复杂,暗暗打量起了杨彦和荀灌。

……

一直讲到天黑,杨彦总算把西厢记讲完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容易啊,三个女人均是感慨不己,杨彦也是口干舌燥,赶忙告辞。

第二天清晨,大队人马离开了下邳,以日行数十里的速度缓慢行进,到了傍晚,杨彦继续开讲三国演义,虽然裴妃没听到开头,却也是听的饶有兴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约在十天之后,传来了蔡豹兵至卞城,打探到石虎率四万步骑屯兵巨平的消息,大骇,连夜逃走,被徐龛在檀丘袭击,全军辎重丢失,伤亡近千人。

尤其维妙维肖的是,蔡豹在临退军之前大喊:“杨家郎君诚不欺我,悔不听杨郎之言,退,全军退回下邳!“

杨彦对这个消息很无语,你退兵别扯上我啊,不过他并没有埋怨,只是惋惜按史书记载,蔡豹即将被押回建康斩首,而自己实在是无能营救。

同时杨彦也很好奇石瞻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但是缺乏情报来源,而这事在历史从没发生过,是属于与自己有关的变数,无从揣测。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瓜步那简陋的渡口在望,让杨彦又惊又喜的是,一名朝庭官员在随从的相伴下,正站在渡口翘首以待,这分明是司马睿阻止裴妃进京的使者。

他不怕司马睿出妖娥子,就怕不出!

荀华却不是这么想的,回头笑道:“王妃,朝庭派人来接你了呢。”

荀灌点点头道:“是余姚虞仡,任黄门侍郎,虽只秩六百石,却可自由出入宫禁,属主上近臣,由他来接,倒也说的过去。“

”嗯~~“

裴妃现出了感慨之色,由荀华搀扶下了车,顾目四盼,那滔滔大江一眼看不到对面,与一路行来的肃杀萧瑟形成了鲜明对比,内心颇为震撼。

虞仡也带着两个随从,阴着张脸缓缓踱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一阵子去下邳宣敕,就让他颇为不快,现在又让他来瓜步传达尚书台的命令,堂堂黄门侍郎,天子近臣,居然成了跑腿的。

虞仡是南士,对侨人本就没好感,尤其裴妃还是东海王越的王妃。

在南士眼里,正是东海王越倒行逆施,才使得北方国土沦陷,大批侨人南渡,抢占南士的生存空间,东海王越是当今靡烂局势的罪魁祸首,作为东海王妃,份属从恶,如果夷三族的话,裴妃将受枭首曝尸之刑,能有好感才怪。

而且由于码不准裴妃过江的具体时间,虞仡从昨天早上就开始在瓜步等候了,那是等的心烦气燥啊。

“余姚虞仡参见王妃!”

虞仡草草一拱手。

荀灌立时秀眉微拧,虞仡的敷衍态度溢于言表,不过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南士对侨人的天然敌意,或者也可能与裴妃势单力孤有关,势利眼发作了。

裴妃也是压下心里的不快,笑着摆了摆玉手:“虞侍郎不必多礼,可是主上着你接孤入京?”

虞仡嘴角微撇,暗哂痴心妄想,便单手向后一招,身边侍从奉上绢册,这才展开宣读。

“尚书台有命,划海虞县北境今江苏常熟侨设郯县、朐县、利城县,置南东海郡,着王妃不必进京,即刻移驾,自有当地官员接待,食邑五百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什么?”

听了这话,裴妃玉容瞬间变色!

她原以为朝庭会把她接进京城,却是料不到竟轻慢至此,以半县之地侨置东海,而且海虞县还不完全是她的,只给她食邑五百户。

食邑就是收税的意思,五百户的税收由裴妃享用,那么,食邑五百户每年到底能收上多少钱米呢?

海虞是由吴县划出,地处三吴核心,土地膏沃,但是由于开发较早,地狭人稠,户均土地并不丰裕。

以自秦汉以降,五口之家,百亩之田的普遍小农状态计算,由于东晋立足未稳,初无定制,税赋沿用西晋,农户的税赋负担主要体现在田租、户调与杂调方面。

按西晋制,百亩之田,亩课四升,户课四石,另奉候两石,合计六石,以及户调绢三匹,杂调绵三斤。

这样算下来,裴妃年入谷子三千石,再加上绢1500匹和绵1500斤,绵就是蚕絮,市价大约为每两40钱上下。

以五铢钱计价,裴妃的理论年收入约为435万钱,乍一看,这份收入还可以,食邑五百户也相当于五品官,子爵爵位,可这只是理论上的。

毕竟三吴之地豪强林立,除了士族高门,还有不计其数的庶族宗豪,膏田上田早被占去了,能落到裴妃手上的,最多是中田下田,甚至边角料田,又由于豪强筑坝修水利只顾自家,不顾邻居,小门小户往往是豪强大户的受害者,动辄大水漫烂,又或者水源被截,别说产出要往下打折,有的年份受了灾根本就颗粒无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为妇道人家,裴妃没有自己的势力,吃了亏,受了气,没法组织乡民打杀上门,只能忍气吞声,并且这还不仅仅是没有产出就没有收入的问题,佃户受灾,主家总要出钱出粮慰问吧,这又是倒贴的性质。

同时贵为东海王妃,必须雇佣脱产仆役替她打理家业,并照料她的生活,以五口之家一老母,丁男丁女,一幼男幼女计算,把盐和蔬菜折算在内,年最低耗谷110石,年消耗十匹布,每匹布按750钱计算,再加上年节打赏在内,雇佣一户人家的年支出至少为八到十万钱!

以裴妃的身份,要雇佣五户才能勉强打理,这样她每年雷打不动,不吃不喝就要支出四五十万钱,这还是假定年年风调雨顺,年年都有收入的情况。

最后更有一个严重的问题,裴妃是东海王越的王妃,是南人仇视的对象,当地地方官会如何安置她,会否对她的事情上心?

当地的豪强乡民又将怎样看待她,会不会敌视她?

自古以来,吴地民风悍勇,私斗械斗时有发生,指不定有人两口浊酒上了头,就去烧她的房子,或者扒了她的地,总之,受封去吴地,纯属自寻死路。

荀华和荀灌也是面色一变,荀华更是道:“朝庭怎能如此安置王妃?莫非京畿安置不得?”

虞仡冷冷一笑:“尚书台有命在此,请王妃接命,渡船已备,由虞某护送王妃去往海虞。“

裴妃气的浑身发抖,但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没有自己的根脚,荀灌把她护送回瓜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实际上裴妃与荀灌荀华交好,除了彼此投契之外,不无仰仗荀氏的意思,可这是尚书台下的命,她没法去要求荀灌为自己抗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刻,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无所依侍,方寸大乱。

杨彦却是暗道一声好机会,满面愤慨的拱手道:“饮水尚且思源,朝庭却寡情薄义,令人齿冷,若是王妃信得过杨某,此事可交由杨某代为筹谋,包教王妃不寄人篱下,不再受人脸色!”

裴妃蓦然一震,美眸中感激之色大作!

是啊,这正是她最为脆弱的时候,杨彦却及时伸出了援手,对于她,不吝于一根救命稻草,她也相信杨彦有能力帮自己摆脱困境。

“那就拜托杨家郎君了!”

裴妃的眼角都湿润了,以袖掩面,哽咽道。

“你是何人?”

虞仡不悦道。

杨彦略一抱拳:“杨彦之!”

虞仡大袖一甩,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盐市街口搬弄口舌的杨彦之,区区寒门庶子,哪有你说话的资格,还不速速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氏诸人纷纷现出了怒容,没有杨彦,恐怕这里无人能生还,杨彦没资格说话,谁还有资格说话?

杨彦倒也不怒,淡淡道:”杨某代表王妃,杨某之言,等同于王妃之言,而虞君受尚书台差遣,今杨某代王妃向尚书台提两点异议。

其一,东海国尚在,尚书台却不顾实情,侨置东海,此为乱命,而王妃乃东海王明媒正娶,自有资格代王镇东海,故不受乱命,若尚书台一意欺凌妇孺,王妃将回返郯城,生死由命,自此不再踏入江南半步!“

”你……一区区寒门,竟妄议台省,好胆!“虞仡大怒!

敕与命的分别很大,敕是以皇帝名义下发的诏令,是皇帝任官封爵和告诫臣僚的文书,命则由尚书台签发,是内阁发布的命令。

换到现代,敕是主席令,命是国务院的行政令,两者的法律地位不一样,所以杨彦敢于封堵尚书台签发的行政命令。

杨彦也冷冷一笑:“杨某代表王妃说话,你斥责杨某,便是斥责王妃,面对东海王遗孀,你一区区六百石黄门侍郎哪来的胆量斥责?“

”好,好一个狂悖之徒,何敢轻视于我,你既口口声声王妃,今日我便代王妃教训于你!“

虞仡怒不可歇,竟然一摞袖子,挥掌来掴杨彦!

荀虎立刻上前,架住虞仡,笑呵呵的劝道:“虞家郎君莫要动怒,王妃当面,莫要让人轻视了余姚虞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

虞仡就感觉荀虎如一尊巨石,拦着自己纹丝不动,当下怒哼一声,借势下梯。

杨彦向荀虎暗递了根大拇指,便道:“杨某如何,无须你来置喙,但杨某望你把此言回奏主上,以免王妃负气而去,若是主上英名有失,皆你虞氏之过。

其二,因东海王灵骸被羯贼石勒毁去,故王妃向陛下请诏,将于广陵为东海王招魂,置衣冠冢,立庙祭祀!“

虞仡咬牙切齿道:“你之言,虞某当一字不落回奏陛下,告辞!”说完,便大袖一挥,转身即走,登上渡船,渐渐远去。

众人都看向了杨彦,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杨彦的应对,字字强硬,与朝庭再无转圜,换句话说,如果朝庭不同意,裴妃只有再回郯城。

荀灌给荀华打了个眼色。

荀华硬着头皮问道:“杨家郎君,为何不能好言诉说,非要硬顶虞侍郎?王妃已是处境维艰,若是引来台省怨念,未必是王妃之幸。“

裴妃也有同样的疑问,但是她更不好开口,生怕杨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只以目光注视着杨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荀华也不是责怪杨彦,只是不解其意。

杨彦沉吟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朝庭心思不难揣测,无非是迫于道义,不得不安置王妃,却又因东海王风评颇恶,欲与之划清界限,故不会厚待王妃,既如此,已无转圜余地,又何必腆颜求人?

当今世道,礼义崩坏,时人以放浪形骸为荣,以圣人清音为耻,以清谈浮夸为荣,以躬身务实为耻,以骄奢炫富为荣,以清简节约为耻,人心也日渐凋蔽,你让他一寸,他欺你一尺,藏锋只会让人轻慢,唯有锋芒毕露,方可震服宵小之辈!“

每个人都是浑身微震,默默品味着杨彦这杀气十足的话语,江风一阵阵的吹拂,袍带迎风飘展,噼啪作响。

许久,裴妃悠悠叹了口气:“亡夫纠合同盟,创为义举,然匡复之功未立,陵暴之衅已彰,既而帝京寡弱,狡寇凭陵,遂令神器劫迁,宗社颠覆,数十万众并垂饵于豺狼,三十六王咸陨身于锋刃,祸难之极,振古未闻。

朝庭欲与亡夫划清界限,孤可以理解,杨家郎君为孤筹谋,孤亦感激不尽。”

话是这么说,但裴妃浑身透出一股萧瑟之意,身为罪人的妻室,裴妃的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呢?荀灌与荀华相视一眼,也是暗生不忍。

杨彦却是拱手道:“王妃此言杨某不敢苟同,王出屯于项,非无策,亦非险济之人,其败之因,实外为苟晞所乘,内任王衍以偾事,山简则纵酒自恣忘君父,怀帝又恶王,必欲灭王而不恤,自龁之,还以自毙,王之处势如此,安得不郁郁以终而以溃哉?

杨某曾听过一句话,当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无辜,时天下局势靡烂,纵是汤武复生,汉高还魂亦是束手无策,又岂能归疚于王一人?

相反,王高瞻远瞩,及早谋划江东,方才有了今上挽半壁江山于狂澜之壮举,故以杨某看来,王之败,非战之罪,实乃气数已尽,而王早作筹谋,为晋室续命,乃有功于社稷。

至于天下人非议王,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倘若王命硬挺过怀帝诏而不陨,三军将士尚不至惶然不知所措,宁平城之战或有几分扳回的可能,若是击退石勒,再振臂一呼,天下英雄附之,未必不能力挽天倾,成就汉光武之伟业,对此,杨某只能叹息,时也,命也!“

裴妃顿时浑身剧震,泪水止不住的盈眶而出,她一直以罪人之妻自居,如今听杨彦为亡夫正名,颇有了种引为知己之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华连忙递上手帕。

裴妃拭了拭眼角,才哽咽道:“孤失态了,若是亡夫有幸听闻此言,必死而无憾,不过虞仡非是坦荡君子,若于主上驾前搬弄是非,恐主上会罪责于你,你当如何自处?“

杨彦向荀灌拱手道:”杨某以为,女郎必不会坐视我被小人构陷!“

众人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彦,这家伙简直是无耻啊!

“哦?”

荀灌也嘴角微微一翘,竟然现出了一丝得色。

是的,这一路行来,杨彦文韬武略,仿如无所不能,其实荀灌心里是有些吃味的,这倒不是她忌才妒能,而是受女人天生的小心眼影响。

这时她就在想,你不是挺能的嘛,有种别来求我啊!

荀华一看自家女郎的神色,便暗道一声不好,这也不是她担心荀灌会为难杨彦,从小一起长大,她对荀灌的品行还是很了解的,而是荀灌于不经意间透出了一丝小儿女的媚态,危险的征兆啊!

于是赶忙道:“女郎,也只有荀氏才能帮杨家郎君。”

“哼!”

荀灌轻哼一声:“拿纸笔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诺!”

荀华叫人奉上几案,又亲自在案上铺上纸张,调研墨汁,荀灌这才提笔书写,详述了迎接裴妃的经历,着重突出杨彦的作用,正待落笔之时,心中一动,把杨彦对东海王越的评价也添了上去,然后晾干封好,递向荀虎道:“速将首级与此信送于家君,另再调拨些食物与酒水过来。“

”诺!“

荀虎带上数十人马,把首级装筐,登上渡船,同时也捎带上了杨彦写给葛洪的一封信,告之自己已抵瓜步,因须为裴妃谋事,还得耽搁几日才能回京,主要是报个平安。

渡船渐渐远去,裴妃的美眸中也再度现出了感激之色,毕竟荀灌此举,虽没有明说,却摆明了与裴妃共进退之意,她突然觉得,上天不再亏欠自己了,既有堪称奇才的杨彦之为自己谋划,又有情同知己的荀灌与荀华不离不弃!

由于诏书往返最少要好几天的时间,于是全军上下在瓜步驻扎下来,这时,荀灌向杨彦问道:”你以东海国尚在为由,斥指台省侨治东海为乱命,省台必无言以对,但是随着蔡豹不战自败,石虎将声势大振,青徐只怕形势不妙,若是东海国陷于石虎之手,又如何阻止尚书台再置东海?“

”这正是杨某要与王妃商议!“

杨彦暗道一声问的好,便向裴妃拱手问道:”不知王妃对故土封国可有留恋之情?“

裴妃不由转头回看,美眸中现出了迷离之色,许久才苦涩道:“东海乃亡夫封国,孤一介女流,无能为亡夫守住家业,实心中有愧。”

杨彦又问道:“敢问王妃可曾想过保全东海国?”

“嗯?”

荀灌听出了些苗头,惊讶的看向了杨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也似乎若有猜测,迟疑道:“孤自是不忍东海国陷入敌手,奈何朝庭绝不会向郯城增调一兵一卒,杨家郎君,你的意思是……“

杨彦肃容道:”杨某愿为王妃守护国土!“

顿时,裴妃浑身王者威严迸发,美眸中精光大作,直直盯着杨彦!

守护国土便是欲求一方藩镇,求为东海国相,这个要求可谓是惊天动地,一时之间,再无人开声,杨彦也毫不示弱的与裴妃对视。

实际上,他的心里七上八下,但是在这么好的形势下如果再不提出,只怕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裴妃的思绪也是百转千回,一道道念头控制不住的闪烁而过,刚开始,她有些不快,因为她是东海王妃,有权代东海王越署理国事,东海国相的位置应该是她赐予,而不是杨彦索求。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的东海国还能支撑多久呢,自己这个王妃,根本不受朝庭待见,若不是杨彦出谋出力,只怕自己已经被石虎掠走了,再次受辱。

而且退一步说,杨彦有所求应是好事,至少能明白杨彦在想什么,不怕人有欲求,就怕无欲无求,甚至如果杨彦真能在郯城立下足,可以凭藩镇方伯之身呼应自己,在外朝有所恃,避免被人期凌于内朝,至不济,也能以东海税赋奉养自己。

其实相对于别人,裴妃更倾向由杨彦担当东海国相,毕竟共过患难,又是杨彦为她出的头,在潜意识中,她已经极为依赖杨彦了。

渐渐地,裴妃看着杨彦的目光缓和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荀华和荀灌始终在关注着裴妃,这时见裴妃的神色有所缓和,不禁松了口气,脑海中也不约而同的浮出了死马与司马的谶纬之言。

荀华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荀灌拉住,示意稍等。

裴妃把目光从杨彦身上移开,缓缓说道:“杨家郎君既有此心,孤自是欢喜,但东海国势颓败,人心惶然,几近于九死一生之地,杨家郎君又怎来如此信心?“

杨彦抱拳道:”寒门唯有以事功建业,否则永无出头之日,杨某不甘为寒门,自当拼死一搏。

其实郯城形势虽然恶劣,但西有祖逖,名震羯胡,邻有郗鉴,据邹山自守,北有青州曹嶷,乃石勒心腹大患,幽州则有段匹蝉与段文鸯,不服石氏号令,故我若小心低调,一两年内石勒不会注意到我。

有此缓冲,可筹措钱粮,吸附流民,加固城池,操练精兵,他日石虎来攻,足以自保,若能反胜一场,长安刘曜必不坐视,当出精兵与勒决战,我则借机收取失地,为王妃广置家业。“

裴妃点点头道:“孤相信以你之才,或真有可能于死地求活,不过……孤只是一区区王妃,未必能面见主上,又如何为你陈情?“

杨彦成竹在胸道:”朝庭每月于初一及十五,分别举行朔望朝会,王妃只须于朝会时报名求见,主上碍于颜脸,将不得不招见。“

“见了又如何,不用主上开口,自有人阻止!”

荀华忍不住道。

杨彦诡异一笑:”女子有三招绝活,曰:一哭二闹三上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时,裴妃玉面通红,羞恼之色溢于言表!

荀灌和荀华,和周围的带刀侍婢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彦,这是什么馊主意啊,我们女子有这么不堪吗?

不过男性府卫均是捂着嘴偷笑,甚至还有人向杨彦竖起了大拇指!

荀灌更是不满道:“杨彦之,你把王妃当成什么了?岂能与街头泼妇相提并论?”

杨彦微微笑道:“女郎与王妃不必气恼,古人尝有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哭不闹,只能待母亲想起了才会喂上一次,又如何茁壮成长?

婴儿尚知哭奶,何况成人?以微见著,天下事不过如此。

正如杨某提议由王妃为王招魂,除了正名立庙,也是提醒主上,他这江山是怎么来的,莫要过河拆桥,无情无义,于青史中留下污点。

若是王妃放不下颜脸,那么杨某倒要问一句,朝中诸公卿大夫,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龌龊无耻,谁又有脸?当然,荀公乃当朝难得的正义之士!“

荀灌刚要发作,一听这话,立时闭上嘴巴,只是哼了哼。

裴妃也横了杨彦一眼,没好气道:”也罢,这一路行来,都是孤欠你的,今次,孤就是拼了这张脸不要,也要尽力为你谋取国相之位。“

”多谢王妃成全,杨某铭感五内,终生为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一揖到底,又向荀灌道:“若得荀公美言一二,或会更有把握。”

这次荀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回京之后,我会与家君详谈。”

杨彦拱了拱手,没再说话。

其实谋取东海国相,有裴妃与荀崧鼎力支持,杨彦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关键是裴妃身为东海王妃,自有大义名份,在西晋的时候,封国可以自置僚属,因此从理论上讲,哪怕朝庭不封,裴妃也可以带着杨彦回郯城,以王妃摄王政,以国事托杨彦,自置僚属官牙。

可这只是最下下之策,毕竟有朝庭认可,既不用撕破脸,也有了官方正式承认的身份,不至于被人认作异类,乃至孤军作战,将来再以事功入列士族,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司马睿渡江之初,由于制度混乱,士庶之分并不是天壤之别,庶族可以凭事功入士,只是自永和时起,政局趋于稳定,士庶的分别才如天壤。

不过这事急不得,首要是为东海王越招魂,于是一众人马耐心的等待司马睿的敕诏,杨彦也摆开几案,开始书写三国演义接下来的回合。

……

晋陵郡武进县于太元元年受晋主诏,置侨兰陵县,萧氏一门在家主萧整的率领下,由兰陵迁居至东城里,至今已达三载。

萧氏的核心族人约有近百,依附的部曲乡民有四百余户,不算繁盛,在数千人的忙碌之下,庄园已初具规模,依着地形,搭建起了一排排的屋舍,四周围是一圈竹篱笆,田地里稻浪翻滚,却因晋陵地本贫瘠,产量并不高,一年产出仅能果腹,即便是丰年,也只有少许盈余。

总之,兰陵萧氏的日子过的紧巴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巧娘的疑似父亲萧鎋是长房嫡子,由于萧整年岁已高,几乎族中事由他一言而决,这日,有仆役来报,萧整请他往堂屋一聚,于是萧业放下手中事,匆匆移步。

堂屋里,萧整皓首白须,端坐上首,他的三个儿子萧温、萧良与萧谦与三弟萧绩一家数口已经就坐,纷纷向萧鎋见礼。

萧鎋还有一个二妹,嫁与了兰陵当地的乡豪朱氏,朱氏也一并迁来了武进,两家即为姻亲,又互为倚仗,不过凡事以萧氏为主,毕竟兰陵萧氏入了百谱。

入了百谱未必能出仕,族中子弟成年依然要由大中正定品,而族名未入百谱,连定品的资格都没有。

与众人见礼之后,萧鎋往上一躬,笑道:“今见阿翁气色颇佳,儿不胜欢喜,是否阿翁耐不住静养,动了闲心?“

萧整挥着竹杖,摆了摆:“听说明年朝庭将于晋陵置大中正考较各家子弟,是故唤你来,早作筹谋。”

“哦?”萧鎋现出了喜色。

再看向自己的三子与几个侄子,均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萧绩却拱了拱手:“大兄,虽然朝庭欲于我等侨人中选拨人才,但我萧氏,委实不乐观啊!”

“此话怎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鎋问道。

萧绩捋着一把漆黑的美髯,沉吟道:“想必大兄理该清楚,朝庭定品取士,向来不是简单的唯才是举,而是与家世、乡议与亲疏息息相关,家世亲疏这没什么好说,我兰陵萧氏迁居武进仅仅三载,尚是艰难渡日,于朝中也无臂助,能运作的唯有乡议,目前……乡议于我家似是不大妙。“

”哦?有何传言?“

萧鎋的面色沉了下来。

定品取士的猫腻他也清楚,在才学堪用的前提下,起首要作用的,便是与中正官的交情与渊源,虽然中正官不会堂而皇之的偏坦于你,却总是有办法。

其次是家世,简而言之,就是一家的豪富程度,有钱,自然能运作,能给中正官带来舒心的享受,还有丰厚的馈礼,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如今兰陵萧氏前两样都不靠,只能指望乡议了。

萧绩吞吞吐吐道:“与萧巧娘有些关系,前次大兄往建康带回巧娘未成,乡里便有传言,说我萧家于建康街头冒认民女,被扭至五兵尚书府,当堂败诉。

这若是放在平时倒没什么,愚鄙乡民,随得他议论,可明年夏初便是中正定品,若是传到中正耳里,会否认为我萧氏横行乡里,心生厌烦?大兄不可不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

萧鎋眉头一皱,颇觉棘手。

其实他有八成把握可以断定,萧巧娘就是他的遗腹女,可那滴血认亲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居然不准了,回家后,他还特意找了不相干的人滴血认亲,结果如出一辙。

毕竟除了滴血认亲,他没法提供别的有力证据,而且萧巧娘不认他这个当父亲的,宁可给个寒门小子为婢,也不愿归宗!

渐渐地,他绝了对萧巧娘的心思,唯盼杨彦能善待巧娘,再观杨彦之才,哪怕是寒素,也必有出头之日。

“呼~~”

萧鎋无奈的吁了口气:“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莫非还能封了乡人之嘴,说到底,是为兄思虑不周,小看了那个杨彦之,方有今日之苦果。“

萧绩摆摆手道:“大兄不必颓丧,弟有一法,可扭转不利乡议。”

“哦?说来听听?”

萧鎋眉眼一动,看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绩道:“可把巧娘掠来,调教一段时间,示之以众,介时水落石出,还有谁再妄作议论?”

萧鎋浑身一震!

讲真,在这世道,邻里乡间互相攻杀,多不胜数,地方官员也不理会,更别提掠一民女,萧绩的提议真不过份,而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掠来之后,找族中几个可靠老妪调教,不出数月,就能把萧巧娘调教的服服贴贴,再示之以人,谁敢说这不是萧家的女儿?

萧巧娘的面容与萧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只是……他对杨彦有些忌惮。

这时,他的一名侄子萧义拱手道:“大伯,隔壁丹阳李氏乃当地豪强,家大业大,已耕耘数代,虽不入百谱,却是土生土长吴人,于乡里颇有名望,与我侨人相洽甚欢,其嫡子明年当议婚嫁,若是予巧娘嫡女名份,许与李氏,可与我萧家互为姻亲,既可挽回名望,又得一强亲支援,此乃两全其美之举啊!“

萧鎋有些动心了,萧家虽入百谱,可实际上比之当地的豪强大户差之甚远,李氏他也曾有耳闻,拥有上田近万顷,每年产出不计其数,虽与丹阳大族张氏不能比,配他落魄萧氏却绰绰有余,如能真与李氏结亲,有利于萧氏融入当地,并可仰仗李氏的乡望钱粮,一解家中窘困。

同时他认为,萧巧娘嫁入李氏,显然千百倍于跟在杨彦身边当个小婢女。

不过萧鎋仍是迟疑道:“那杨彦之非是寻常人,于盐市街头颇有名望,当日去往五兵尚书府,有数百人相随,掠他婢女岂能干休?况且葛稚川颇为器重他,此事不可鲁莽。“

萧鎋的大侄子萧仁哈哈笑道:”好教大伯得知,那杨彦之曾受台省刁公征辟不至,致使触怒刁公,早于月前就把巧娘托付给了葛稚川照料,自行往北地避难,至今未归,要照侄看,北上乃是自寻死路,此人多半已埋骨荒山,而巧娘归宗合乎情理,葛稚川就算找上门来,又怕他作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鎋三子萧谦也道:“阿翁,儿倒是纳闷的很,这杨彦之也是个奇葩,台省以秩比三百石之记室掾征辟不至,却偏偏沉溺于街头卖弄口舌,莫非是患了失心疯不成?“

萧仁惋惜的叹了口气:”此等好事怎不落我萧氏头上,刁公亦是尘障迷眼,识人不明啊。“

“诶~~莫要妄议!”

坐上首的萧整摆了摆手,便问道:”书文萧鎋表字,你意下如何?“

萧鎋沉吟道:”自是可行,不过须小心谨慎,莫要仓促,也莫要让人认出是我萧家所为!“

萧绩拱了拱手:”请大兄放心,此事由弟操办,必滴水不漏!“

……

建康宫室本为吴宫,名太初宫,晋灭吴时,因吴主孙皓出降,未受破坏,但是在晋太安二年,张昌起兵称汉,以石冰攻掠扬州,太初宫亦遭焚毁,而后虽有重建,却不成规模,因此晋室沿用旧吴苑城,即带有宫室性质的皇家园林,复名太初。

在裴妃于瓜步耐心等待的第三日,苑城西苑乐贤堂,晋主司马睿招见刁协、荀崧、散骑常侍卞壶,另有太子司马绍作陪。

虽然号称王与马,共天下,不过司马睿明显对琅琊王氏怀有忌惮,委重任于刁协、戴渊与刘隗,其中刁协居内朝,戴刘二人一镇合肥,一镇淮阴,呈内外相倚之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崧与卞壶则是经学传家,素来忠义,不尚清谈,与琅琊王氏、陈留阮氏、泰山羊氏,琅琊诸葛氏及江左八达等一干士人没有共同语言,不是同路人,故也得司马睿父子的信任。

刁协奏道:“若思戴渊表字与大连刘隗表字日前来函,唯盼陛下早作定夺,明年开春之前于扬州土断,臣等也好放手施为,若所料不差,可得数万丁壮,以其半数征发为兵,当可为陛下左膀右臂!“

”哦?“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渴望之色。

在为琅琊王的时候,司马睿还有一点点专断之权,但是称了帝之后,反而愈发受到掣肘,这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归根结底,是手里没有钱粮,也没有可用之兵,因此大为心动。

不过司马睿仍道:“民情如何,可有议论?”

刁协冷冷一笑:“自是有所议论,但自陛下称制以来,扬州大户隐匿人口之风愈盛,若不加裁制,天下钱粮丁户将尽入豪强之手,朝庭再无尺寸收入,亦无可用之兵,尤其是……王氏之势愈壮,大将军于大江上游随时可聚兵甲十万,故晚断不如早断,臣以决死之心行土断,望陛下勿要犹豫。“

司马睿又望向了荀崧与卞壶。

这两个也认同刁协之议,只是土断等同于与全扬州的豪强大户为敌,若是激起义愤,该如何是好?

荀崧拱手道:“臣以为,因朝庭根基未稳,当徐图缓进,否则天下鼎沸,事有不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刁协转头道:“景猷啊,形势已迫在眉睫,正如汉景削潘,早削是叛,晚削亦是叛,然愈拖,敌势愈大,愈于我不利,今若思与大连各拥兵万余,足以抵住上游来兵,陛下再下诏勤王,自有忠义之士助剿叛逆,如今切不可迟疑,当一鼓作气,否则气势一失,人心浮动,事再不可为。“

荀崧问道:“京口流民聚集,若是陛下选一腹心之臣坐镇京口,收纳流民,开垦屯田,操演精兵,不出数年自有精兵钱粮在手,介时再行土断会否更加稳妥?”

卞壶摇了摇头:“流民皆由流民帅统领,桀骜不驯,怕是无人能制,景猷此议并非不可行,而是耗时太久,变数太多,时不我待啊。“

司马绍也道:”阿翁,儿认同刁公之议,土断宜早不宜迟。“

”也罢!“

司马睿把心一横,向刁协道:”便依你,年后朕下诏于扬州土断,你须多做准备,讲明厉害,尽力安抚,务必将祸乱控制在最小范围。“

”臣领命!“

刁协出列,一躬到底。

荀崧暗暗叹了口气,他清楚,皇帝太子均是决心已下,无法改变了,于是伸手入袖,正准备把荀灌的书信奉上,为杨彦请功之时,门外却有宦人施礼道:”禀陛下,黄门侍郎虞仡并太常博士傅纯求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哦?”

司马绍一听是虞仡,立时笑道:“阿翁,必是已安置好了裴妃!”

司马睿则是眼皮一跳,杨彦确实没猜错,司马睿并不欢迎裴妃入京,除了欲与东海王越划清界限之外,还有一个非常现实的原因,裴妃因其身份,注定了是个敏感人物,若为裴妃过继子嗣,就等于东海王越有后。

而司马睿的江山来自于东海王越,若是有人打着东海王的名号举兵,在当今朝庭势弱,政局不稳的大环境下,尤其显得危机四伏,因此侨置东海,把裴妃安置于海虞,放在吴人堆里,慢慢消磨影响力,实是出于司马睿的意思,只是他怕被人说闲话,不方便下敕,故授意刁协以尚书台的名义下达命令。

‘也罢,朕着地方官员多加看护便是!‘

司马睿暗暗叹了口气,便道:“宣!”

”诺!“

宦人退出,不片刻,虞仡与傅纯双双进殿,施礼:”臣虞仡,臣傅纯,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虞卿傅卿平身,赐坐!“

司马睿伸手一摆,有宦人在下首搭上几案,二人称谢落坐,司马睿又问道:”裴妃可满意?“

”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仡现出了气愤之色。

司马绍问道:“怎么?可是裴妃生怨?”

虞仡咬咬牙道:“陛下,太子殿下,王妃何止有怨,而是抗命不遵,她身边有一庶人杨彦之,受其幸佞,代王妃直指东海国仍在,尚书台侨置东海为乱命,故不从,并请诏于广陵为东海王越招魂,建衣冠冢,立庙祭祀,还威胁陛下,若是不准,便奉裴妃还郯城,自此不踏入江南半步,看陛下的脸面往哪儿搁!”

所谓好坏一张嘴,虞仡的奏报,与杨彦的原意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听到杨彦之这个三个字,刁协顿时恨不打一处来,近来京中隐有传言,说他无容人之量,因杨彦之不从征辟,被逼离京远避,偏偏他还没法辩白,于是大怒道:“又是此子,臣请陛下发宿卫,将杨彦之捉回建康,斩首示众!”

司马睿的脸面也隐现不快,毕竟这话谁听了都来火啊,更别提话还不是裴妃说的,而是一名小小庶人代她说。

“且慢!”

荀崧却是拦住,向上拱手道:“陛下,太子殿下,臣对此事略有了解,与虞侍郎所奏稍有出入,小女全程在场,已将经过详细写明,请陛下与太子殿下过目。”

说完,就从袖子里取出书信奉上。

荀崧昨天收到荀虎带回的书信,越看越是阵阵后怕。

杨彦曾救过他一命,但是与这次相比,荀崧才是真感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荀灌战死,可说死得其所,可是一旦被石瞻掠走,被迫嫁与石虎,甚至与石虎为妾,那就不仅仅是失去爱女,伤心欲绝的问题,而是整个荀氏的家声都被连累,他也将无颜脸居朝为官。

这并不是说荀崧薄情寡义,而是对时人来说,家族荣誉大于个人生死,杨彦大破石瞻,力挽败局,形同于挽救了荀氏的声望,因此一听刁协要公报私仇,荀崧当即把信拿出来,为杨彦正名。

司马绍也现出了沉吟之色,转头道:“阿翁,儿曾听说过杨彦之此人,虽为寒素之身,却精于曲乐,自创《临江仙》与《虞美人》,曲调优美,意境悠远,品之唇齿含香,于建康广为传唱,文君尤对虞美人赞不绝口,此人又于盐市街头开讲三国演义,盛时达数千人驻足聆听。”

司马睿向左右打了个眼色。

一名宦人从荀崧手里接过书信,铺于案前,司马睿不动声色的看着,渐渐地,内心暗惊,以三百骑大破石虎一千中军禁卫,要不是荀灌写的明明白白,条理清晰,怎么着他都不敢相信。

但纵是如此,字里行间也隐隐透出过程之凶险,只要稍有行差踏错,便是全军尽墨的结果。

再往后看,是裴妃之事,虽然荀灌所述与虞仡口说内容差不多,却是南辕北辙,杨彦指斥尚书台下的是乱命,不无维护他名声之意,而从虞仡嘴里说出,就是直接落他的脸了。

在荀灌与虞仡之间,司马睿倾向于荀灌,毕竟荀崧的操守值得肯定,有父如此,其女当不会差,而士人是个什么玩意儿,司马睿自然是清楚的。

最后一段是杨彦对东海王越的评价,这倒是让司马睿颇为动容,又暗暗冷笑。

在杨彦的评价中,东海王越失国的罪魁祸首是山简、苟晞和王衍,尤其王衍,是琅琊王氏的前族长!

‘虽有强辞夺理之嫌,却也贴合实际,倒是个趣儿,竟敢字字劝朕莫忘了根本,不知茂弘王导表字阅之当作何感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马睿看毕,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虞仡,便着宦人奉给司马绍看。

虞仡立时低下了头,不敢多说,毕竟司马睿再不堪,也是皇帝,一举一动自具天子气象,不过他偷偷看向荀崧的目光中,现出了一丝阴冷。

司马绍没有老父那么深的城府,看着看着,就拍案问道:“既有如此人物,台省为何不征?莫非尚书令仍执着于门户之见?”

这话就有些责怪的意思了,实际上,无论哪朝哪代的皇帝都倾向于任用寒门,与士人相比,寒门跟脚浅,只能依靠皇权,易于驾驭,要说天下间谁最没有门户之见,显然是皇帝啊。

只是寒门粗鄙,非是治国良才,因此自汉末门阀势大以来,皇帝不得不托政于门阀,可这并非皇帝心中所愿,如今见到杨彦这样的文武全才,当真是见猎心喜。

刁协又怒又冤,一张老脸难看之极,拱手道:“回陛下,太子殿下,臣曾征召杨彦之为记室掾,此人不从,后臣不顾颜脸,当面征召,亦被拒绝。

故臣以为,杨彦之虽是有才,却桀骜难驯,今又藐视台省,应押解回京论罪!“

荀崧是清楚情况的,连忙道:”杨彦之志不在案椟,故不受元亮之征,非是桀骜难驯,至于裴妃之事,臣以为,东海国乃惠帝实封,不征询裴妃意冒然侨置,实是不妥,杨彦之只是代裴妃发声,纵然言语有过,却不应以言入罪。

相反,小女今趟能奉裴妃顺利回归,全赖杨彦之出谋出力,斩获敌首近九百,朝庭应给予封赏才是正理!“

封国实封与食邑封国是不一样的,食邑封国仅有收税权,没有军政权,属官由少府派驻,而实封封国就如西汉时的王国,由国君独掌,可自置牙署群僚,在东海王已陨,且无后的情况下,明媒正娶的东海王妃在理论上具有对王国的一切权力,除非皇帝下诏罢黜,可是罢黜裴妃哪有那么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是杨彦把心思用到裴妃身上的关键原因,如果是食邑王国,那他再巴结裴妃都没用,裴妃相对于他,便是吕不韦的奇货。

”哼!“

虞仡冷哼一声:”往郯城接回王妃,虽淮北不大安宁,却哪来敌袭,仡料那淮北流民帅绝无胆敢于袭击王妃!“

司马睿父子俱是现出了古怪之色。

司马绍向左右道:“把荀氏女郎书信示以诸公!”

“诺!”

宦人施礼,小心翼翼的取了书信,首先呈放于刁协案前,刁协看的面色阴晴不定,然后传给卞壶,卞壶是有名的忠臣,本身没什么门户之见,不时点点头,之后,又是傅纯和虞仡。

对荀灌的书信,基本上没人持异议,因为书信是荀崧拿出的,质疑荀灌的书信,就是质疑荀崧,连皇帝都不会这么做。

不过虞仡又哼一声:“若说被淮北流民帅袭击,尚有一两分可信,但石虎怎么敢遣人轻入郯城附近?况且石虎又怎知荀家女郎往郯城迎回裴妃?该不是杀良冒功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话一出,别说荀崧现出了明显的不快之色,就连卞壶和刁协都是眉头皱了皱,不过虞仡只是晚辈,换了虞潭在此,或许要辩一辩,跟虞仡争执,实是拉不下这张老脸。

司马睿和司马绍父子也不吱声,作为帝王,乐见臣属彼此不和。

但荀崧不能默认,他也拉不下脸与虞仡辩,只是向上拱手道:“小女已将首级与书信一并送回,臣验看过,当是羯胡无疑,改日臣将送入台省,为杨彦之议功。“

荀崧这样说,虞仡就不能纠缠了,否则是彻底撕破脸,他家老爹虞潭饶不了他,于是又哼道:”杨彦之未受诏命,恰逢其会耳,怎能议功,且身为寒门素人,怎配议功?再有冒犯台省之举,不治他的罪,已是陛下仁厚!“

刁协也道:”杨彦之不受征辟,确是不能由朝庭为他议功,领军之人,乃荀家女郎,臣闻荀家女郎素有孙尚香之志,今次接回王妃,斩首近千,臣以为应加将军号,受宿卫之职,拱卫后宫!“

荀崧的脸冷了下来,让自家女儿抢杨彦的功劳,他耻为之,更何况受将军号,入宿卫拱卫后宫,不但不得自由,动辄引祸,还是终生都嫁不出去的节奏啊。

其实当时高门士男士女过了年龄未能婚配的比比皆是,首先是吴侨不婚,筑起了一道笆篱,其次是门不当户不对,高门与低门结亲,是自降逼格,低门攀高门,是对高门的羞侮,正如刘遐仅问了句荀灌是否婚配,荀华便怒不可歇,以刘遐的身份问出这种话,已经是对荀氏的羞侮了。

而且荀崧以儒学治家,不尚清谈,与王氏、羊氏、诸葛氏等侨姓大族没有共同语言,关系泛泛,没有联姻的必要。

最后就是荀灌自己的问题,刘玄德娶孙尚香,曾自嘲每每出入闺房,皆心惊胆战,荀灌一个女孩子家,舞枪弄棒,出行带刀侍婢前呼后拥,放言非英雄豪杰不嫁,谁敢娶她?

虽然荀灌眉目如画,堪称绝色,可那时好男风,男人长的漂亮,才是真漂亮,拥有无数的粉丝,女人长的漂亮无非是流于歌舞姬妾,以色娱人罢了。

荀崧自己也清楚,荀灌的婚事是个老大难问题,却总是不死心,如果荀灌被授予将军号,谁家会吃饱了撑着娶个女将军回家?这是彻底的嫁不出去!

于是拱手道:“小女奉王妃回京,乃应有之义,不敢受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马睿略一寻思,也理解了荀崧的难处,摆摆手道:“杨彦之之事日后再议,裴妃欲为东海王越招魂,立衣冠冢,建庙祭祀众卿以为如何?“

太常博士傅纯立刻道:”圣人制礼,以事缘情,设冢椁以藏形,而事之以凶,立庙祧以安神,而奉之以吉,送形而往,迎精而还,此墓庙之大分,形神之异制也,至于室庙寝庙祊祭非一处,所以广求神之道,而独不祭于墓,明非神之所处也,今乱形神之别,错庙墓之宜,违礼制义,莫大于此,请陛下与太子殿下三思!“

太常博士掌引导乘舆,撰定五礼仪注,监视仪物,议定王公大臣谥法等事,凡是与礼法有关,都是他的本职工作,虞仡特意拉傅纯过来,就是以专家的角度封止裴妃为东海王越招魂立庙。

当然了,最关键之处还在于东海王越身份敏感,是公认的天下罪人,如果朝庭不阻止的话,自会民愤四起,在明年即将推行土断的关键时刻,更不能让这事发生。

司马睿点点头道:“傅卿言之有理,劳请虞卿再跑一趟瓜步,宣朕敕令,并着裴妃暂先返京,再论其余。”

虞仡暗暗道了苦,正要出列,卞壶却是道:“陛下,还是由臣跑一遭罢,臣与河东裴氏颇有些交情,早年于洛阳,臣也曾见过裴妃几面,或能劝说一二。“

司马绍也道:”既是卞公愿往,自是最佳,另杨彦之为东海王正名,虽不免穿凿附会,强辞夺理,却也令人哀叹,且东海王与我朝有香火之情,以五百户奉裴妃实是不妥,应以宗王之礼厚待。“

说着,便向司马睿拱手道:”儿请以晋陵万户奉裴妃,待安置下来,再由宗室择一子与东海王为嗣!“

卞壶抚掌赞道:“太子宅心仁厚,裴妃必感念其恩,天下人也将交口称贤!”

刁协却是眉头一皱,其他人或许是纸上谈兵,他则是主持土断,对晋陵的情况一清二楚。

吴时,孙权常来晋陵猎虎,可见晋陵之荒芜,也就是近几年,侨民南迁,晋陵才渐渐有了人气,以白籍登记侨人,这是相对于正式黄籍的一种临时户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土地贫瘠,侨人中不乏两餐难继者,本身就收不上税,于是顺水推舟,下令凡持有白籍者,免调役。

侨人自己都生计维艰,裴妃食邑万户又如何?

况且侨人聚众而居,好勇斗狠,少者数百,多者数千乃至上万,谁去收食邑,谁又敢去收?

因此太子赐裴妃食邑晋陵万户,乍一看很美好,可实际上,只是不切实际的画饼,真要有心奉养裴妃,哪怕在丹阳食邑两百户都好过晋陵食邑万户。

”准!“

司马睿一看刁协想要说话,抢先应允,毕竟食邑万户是个两全其美之策,既显得朝庭大方,不忘旧情,又可作为拦阻招魂的补偿。

“臣领命!”

卞壶出列,一揖到底,随即大步离去。

刁协暗暗叹了口气,放弃了喝止,说到底,土断是头等大事,没必要为了裴妃节外生枝。

……

第二天清晨,卞壶离开建康,于傍晚抵达江乘,休息一夜,天亮渡江,中午来到了瓜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参见王妃!”

一见裴妃,卞壶便长揖施礼。

西晋时,河东裴氏与琅琊王氏齐名,时人以两家人物逐个相比,以八裴比于八王,裴妃兄裴盾、裴邵,都曾于司马越霸府任要职,卞壸便是于永嘉后投靠时任徐州刺史的裴盾,裴盾对其信赖有加,署卞壸代理广陵相。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河东裴氏等于对卞壸有知遇之恩。

“原来是望之兄,许久未见,风采依旧,你我不须多礼。“

裴妃笑着摆了摆玉手。

对于卞壸,其因曾于东海王越麾下,又是裴盾手下要员,因此不需要太过于拘礼。

卞壸起身,打量裴妃片刻,叹道:“王妃气色颇佳,主上和太子都对王妃颇为挂念,若是知晓王妃现况,当欢喜不己。“

裴妃的眸子里透出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冷意,不过仍是笑道:”这一路都有灌娘照料,孤算是有惊无险,请问望之兄是否带来了主上诏令?“

卞壸能听出裴妃话语中的怨念,暗暗叹了口气,便正色道:“主上以晋陵万户改封王妃,且曰,为东海王招魂于礼不合,请王妃莫要鲁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彦心中微动!

他暂时没刁协考虑的那么通透,食邑万户,还是在侨人的地盘,这份待遇不可谓不优厚,他真怕裴妃抵不住诱惑,向朝庭低头。

荀灌、荀华与荀虎也是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中读出了一丝焦急,可是在裴妃没表态之前,也不好多说。

卞壸捋着胡须,微微笑看着裴妃,朝庭厚恩,裴妃该当感激泣零啊!

实际上,裴妃也有了刹那的心动,食邑万户,可保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是她还记得与杨彦订下的协议,如果自己受封去了晋陵,杨彦不能就藩郯城,无从施展抱负,自己岂不是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荀灌和荀华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在裴妃的潜意识中,对杨彦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依赖,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就好象此生再也离不了杨彦一样。

而且她也不愿与荀灌荀华反目,更不可能背负上一个见利忘义的恶名。

裴妃美眸一转,瞥了眼杨彦,却见杨彦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紧张的看着自己,只是嘴角淡淡含着笑,这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装!’

暗暗啐了声,裴妃也淡然一笑:“国家制度初立,颇多困窘,主上与太子殿下却厚待孤,孤何德何能,岂敢当之,若是朝庭因此招来怨念,皆是孤之罪,请望之兄代孤谢过主上与太子殿下,孤愧不敢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妃!”

卞壸愕然看着裴妃。

裴妃又道:“民间尚不禁为亡者招魂,为何孤为亡夫招魂独得朝庭阻拦?或许朝庭有其考量,但孤仅为不忍亡夫魂无归处,请朝庭体恤一孤寡妇人,也请望之兄如实回报。“

“王妃,何至于此啊!”

卞壸急的顿足。

裴妃望向滔滔大江,叹了口气:“永平元年,亡夫因诛杀杨骏有功,实封东海王,至今已三十载,虽人已逝,国却仍在,时石贼相逼甚紧,孤不忍亡夫遗业陷入敌手,欲重振东海,若是望之兄念及家兄恩义,尚请助孤一臂之力。“

”这……“

卞壸目瞪口呆,竟然不顾礼仪的用手指着裴妃道:“阿媛啊阿媛,一别十载,你还是那副脾气,虽然这些年来你颠簸于外,朝庭未能及时寻你确是理亏,但朝庭由王氏当权,主上与太子无兵无粮,也就是这一两年,处境才稍有好转,朝庭有朝庭的难处啊,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阿媛是裴妃的小名,卞壸直呼小名,显示内心已震骇到了极点,裴妃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望向卞壸。

裴妃出身于河东裴氏,要说门第,比荀灌还要高些,是当之无愧的顶级门阀,自有一股颐指气使作派,还在洛阳的时候,裴妃便颇有决断,这些卞壸都是清楚的,在连叹了好几口气之后,又道:“阿媛啊,东海国户民,十之五六已南奔,官牙僚属全无,地方豪强无法无天。

纵然你有心重振东海郯城,但裴氏远在河东,于石氏淫威下喑声自保,哪能予你臂助,朝中公卿,谁愿再返青徐入王府效力?况且朝庭窘困,又哪有兵马钱粮助你?以此孤城,如何收人心,如何拒石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之心意,愚兄理解,却不能意气用事啊!”

裴妃纤纤素手向杨彦一指,笑道:“孤暂不回郯城,已有合适人选替孤打理东海国,杨家郎君,请与望之兄见礼。”

杨彦迈步上前,拱手道:“彦之见过卞公!”

卞壸看着杨彦,眼里精光一闪,他全明白了。

必然是这个杨彦之不知天高地厚,妄佞裴妃,欲求两千石方伯,好于人前夸耀,而妇道人家耳根子软,听不得好话,在软磨硬泡之下,欲以杨彦之为东海国相,这成何体统?

卞壸是正宗儒门,忠君爱国之心当朝无人出于其右,本就对杨彦不受征辟心生不满,这时,更是把杨彦当作了幸佞小人,如果不是裴妃在场,就算不破口大骂,也要拂袖而去。

但裴妃亲兄裴盾与他有荫庇之恩,裴妃又经历坎坷,令人生怜,他只能敛下怒意,沉声问道:“你就是杨彦之?尚书令征你不至,本以为你是清寡之性,不耐凡俗,又或是学那朽败士人,沽名养望,却不料竟是蚍蜉撼树,心大吞天。“

裴妃等人面面相觎,又有点好笑,都在看着杨彦如何应答。

杨彦生前也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卞壸对自己极度厌恶,不过实情如此,以寒素之身谋两千石方伯,而且还是攀附孤寡妇人,名声能好才怪。

可这也没办法,谁叫他是寒门呢?

荀氏倒是可以攀,可是攀了荀氏,需要打熬一辈子,将来造反就不是只反司马氏的问题,首先要反荀氏,这在荀氏不负他的前提下,杨彦是做不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那个没有科举的时代,寒门想上位除了超人的才学,还需要运气与贵人相助。

在才学方面,杨彦自认第二,没人敢居第一,运气方面他也觉得挺不错的,本为避刁协征辟,居然有幸随荀灌奉迎东海王妃,归途又遇上敌袭和裴妃生病,裴妃的劫难,就是他的运气,而裴妃自然是他的贵人,是他的金大腿,只要裴妃不松口,朝庭就无权代置东海国属官!

杨彦不乏恶意的揣测,朝庭侨置东海,不无变相罢黜东海国的心思。

在历史上,裴妃是个孤寡妇人,无人相援,只能任由司马氏摆布,但现在有了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岂能坐视司马氏罢黜东海国?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朝庭将以司马冲嗣东海王,但司马冲年仅十岁,成年之前,只能由裴妃以王太妃身份摄国,有这几年的缓冲,自己足以把东海国经营的水泼不进,如果司马冲上道的话,当个闲王供着也是无妨,如果不上道,杀人未必见血!

东海国是杨彦事业的关键,不容有失,以此为基点,通过军功谋取青兖州刺史之位,到时就可以彻底摆脱东海国的藩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据齐鲁力挽天倾!

对于现代人来说,名声脸面可以随时揣口袋里,什么名士风流、魏晋风度那都是扯蛋,等到天下改颜换姓的时候,你看他来不来跪舔?

困此杨彦对于卞壸的厌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再说卞壸能否美言不取决于自己,而在于裴妃有多大的面子,于是连谦称都省了,再次拱手:”红尘俗世,哪来清寡之人,王衍清高,名动天下,斥钱财为阿堵物,却搜刮奇珍不计其数,杨某亦眷恋名利,不能免俗。

至于沽名养望,卞公实是误解于我,杨某本为寒素,何来名声,何须养望?之所以刁公征之不奉,实乃杨某不耐晨昏埋首于案牍之中,少有小错便要引咎于身,反而不及于街头说书落个逍遥自在,但杨某素有忠君报国之心,故欲一展所长,自请为王妃整顿家业,为江东藩篱,抵御羯胡,请卞公明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荀灌见着卞壸的神色,心里很是无奈,她不明白杨彦为何要故意气这老家伙,在暗暗叹了口气之后,施礼道:“灌会尽力劝说家君。“

“如此甚好。“卞壸与荀灌点了点头,便向裴妃拱手:“愚兄这就回京复命,朝庭那里,自有愚兄代为分说!”

“有劳望之兄了。“

裴妃盈盈施礼。

卞壸摆了摆手,转身离去,杨彦却唤道:“请卞公勿要对人言说,免得有了防备,若是将来收割起来不灵,皆卞公之罪也!”

“哼!”

卞壸大袖一甩,分明是怒极,头也不回的上了船。

荀灌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不过她更好奇怎样收割豪强的财富,还不为人察之,比如自家,杨彦会使用何种手段收割走自家的钱财呢,纵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于是打眼色给荀华。

荀华暗暗叫苦,每次都是自己做恶人,可她没办法,只得笑吟吟的问道:“杨家郎君,如今没有外人,可否一解我等之惑?”

杨彦不解风情的摇了摇头:“非是杨某不愿告之,而是未施行之前,还是少人知晓为妙,况且知了也无用,没有强权在握,强兵在手,无法实行。“

荀华没好气的瞪了杨彦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倒是认同的说道:”孤认为杨家郎君说的不错,多知未必是福,这事还是静观后变罢,暂时也莫要再提。“

杨彦微笑着拱了拱手:”多谢王妃体谅,现日头已近正午,要不要立刻去广陵为王招魂?“

”嗯!“

裴妃深吸了口气,她突然觉得,好象前路不再是那么黯淡了,至少杨彦给她画了大饼,让她看到了希望。

广陵距离瓜步并不远,现在启行,休息一晚,明天午时当可抵达,一行人也不匆忙,反正朔朝还有十天,在时间上足够来的及。

……

由于临近九月,日中不再如夏季那么炎热,盐市街头的行人也多出了些,如今杨记油肆的产能严重不足,哪怕把四根油墩增加到了六根,依然是不到正午,油就卖的净光。

由于没货卖,也确如葛洪所料,每日的毛利只在三万钱左右。

这日正午打了烊,葛洪道:“两位小郎君,葛某于建康城西三十里相中一块荒地,约有五千余顷,山谷环绕,有水源经过,因地贫瘠,无人耕种,若是拿来开垦,明春种黄豆,明秋收割当产量大增,日进数十万钱不在话下,待耕种数年,土地渐熟,可冬种小麦,夏种黄豆,趁着闲来无事,不妨同去看看?”

不象种粮食,除了沼泽地、盐碱地,什么地都能种黄豆,哪怕是红黄壤山地,照样能获得不俗的产量,葛洪指的这块地属于无主荒地,不需要花钱购买,以他士人的身份加上清名,去丹阳郡城登个记即可圈占,再招蓦流民开荒,明年建个大型榨油坊,当是不尽豆油滚滚来。

“有劳稚川先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袁耽与谢尚相视一眼,均是点了点头。

实际上葛洪是属于义务帮助的性质,不取分文,不要任何股份,只要按月给他家佃户发工钱即可。

葛洪又看向了萧巧娘与葛慧娘。

葛慧娘笑道:“阿翁,你和两位郎君去吧,没几天杨家郎君就要回来了,小女想为巧娘去扯几匹布,做一身新衣服,让杨家郎君眼前一亮。“

萧巧娘俏面微红,不依道:”慧娘,说什么呢,妹还未出丧,哪能穿新衣服,你若是想给自己扯,可别拉上妹。“

葛慧娘嘻嘻笑道:”扯素雅点的就是了,你是事急从权,没必要那么讲究,再说了,杨家郎君也要做几身新衣服是不是?“

葛洪笑着挥了挥手:”去罢,去罢,早点归家!“

”嗯!“

葛慧娘回屋里提了一篮子钱,挽着萧巧娘向盐市深处走去。

虽然只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女郎,但盐市人来人往,这一片也都是街坊邻居,葛洪放心的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巧娘其实也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迎接杨彦,顺带着逛逛街,两个女孩子走一路逛一路,不时买点零食边走边吃,倒也自得其乐。

一圈逛下来,日头渐渐西垂,街上的人逐渐稀少,一共买了五匹布,六匹绢,葛洪夫妻、葛慧娘、萧巧娘与杨彦都有,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时做生意是很讲诚信的,付了钱,留下地址,自有役仆送去府上,用不着自己带着。

“慧娘,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伯母见着我们这么大手大脚,还不知得怎么埋怨呢。”见着葛慧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萧巧娘扯了扯她。

葛慧娘看了看,这是盐市的边缘,却是向边上一指:”那边有家钗子肆,我们再去看看,看完就回家!“

”那你去吧,妹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外面等你。“

萧巧娘苦着脸道。

”嗯!一会就好!“

葛慧娘撒开腿,跑了进去。

萧巧娘站外面,捶了捶膝盖,她就是搞不懂,葛慧娘哪来那么大的劲头,不累吗?

‘郎君何日才能过江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巧娘又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没有太多的奢求,只盼着出了丧,杨彦娶葛慧娘为妻,最好再给自己一个名份,三个人勤勤恳恳过日子,置一份家业,生几个白胖小子,此生于愿已足。

这时,一辆乌篷马车在身后停了下来,恰好挡着店门,萧巧娘不禁看去,只见车上下来两名健壮妇人,还朝自己笑了笑。

出于礼貌,萧巧娘也回报了一个笑容。

其中一个问道:“可是萧家娘子?”

“你们是……”

萧巧娘点了点头。

两个健妇相视一眼,其中一个突然出手,捂住了萧巧娘的嘴,另一个人用力一拽,往车上拖,别看萧巧娘跟杨彦练了些功夫,力气也可以,可这两个健妇,手上均是长满硬茧,力大无比,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拖了上去。

“呜呜~~”

萧巧娘拼命挣扎。

车上还有两个男子,一个中年,一个二十出头,中年男子兜头一捆,把萧巧娘捆了起来,一名健妇拿起布团,塞进萧巧娘嘴里,这才道:“萧家娘子,莫要害怕,我们受令尊之命请你回家,若有得罪之处,隔日自会向令尊请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年男子道:”我名萧仁,是你的从兄,你父已决意许你为萧氏嫡女,岂不是好过无名无份给人做个婢子?请暂且安心,也莫要使我们为难,待回到家中,自是还你自由。”说完,给前面打了个手势。

马车得得起行,转眼就消失在了街角,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稀稀落落的行人,也没注意到少了个人。

萧巧娘明白了,眼里闪出了愤怒之色!

不片刻,葛慧娘从店里出来,看着空荡荡的街头,不由一怔。

巧娘呢?

“巧娘,巧娘!”

葛慧娘放声喊着。

“巧娘,巧娘!”

可是萧巧娘仿佛从没来过,渐渐地,她的心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把饰有东海王越玉佩的衣服郑重葬入墓穴,又于灵前供上果蔬祭品,还在附近找了两户人家,以每年一万钱的报酬代为打理之后,一行人启程,回返建康。

接近下午时分,萧巧娘也被带回了晋陵东城里,虽然离了丹阳地界就解了绑,也松了口,但萧巧娘一言不发。

前方一座硕大而又简陋的庄园在望,萧仁说道:“巧娘,这就是我们兰陵萧氏,虽然谈不上繁盛,但是家里有数千部曲孜孜不倦,料来不出几年,便会渐渐繁荣,而你作为萧氏嫡女,岂非与有荣焉?”

萧巧娘还是不说话。

“先下车罢!“

萧仁颇觉无趣,挥了挥手。

两个健妇半带强迫性质,把萧巧娘扶下了车,一路往前走。

庄中婢仆早已得到风声,主家迎回了流落在建康的嫡女,一时之间,均是好奇的探头看着。

萧巧娘就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如行尸走肉般,被带进了堂屋。

今天萧氏的堂屋,可谓济济一堂,除了萧整,萧业和萧绩,还有其妻室子女,合计数十人在坐。

众多目光看了过来,各自议论,萧业妻刘氏便是叹了口气:“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流落在外这些年,也是受尽了委屈,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归家了,以后自有父母兄弟照料着,也算是老天开眼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说着,刘氏可能是被自己感动到了,竟抚面垂泪。

众人也纷纷点头,萧巧娘却如双眼没有焦距似的,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

萧仁连忙道:“巧娘,这都是你的亲人,愚兄为你一一介绍,居于上首,是你的阿耶上萧讳整,还不上前见礼。”

萧巧娘如木桩般站着不动。

萧整刚刚绽现出的笑容僵住了,屋子里也有了些尴尬,萧鎋一拍几案,怒道:“巧娘,纵然你是别宅所出,但萧氏将予你嫡女地位,你母刘氏将择一吉日收你为继女,予你名份,你还待如何?你莫要不知自重,堂堂萧氏女,怎能给人做奴做婢?你莫要过份!”

萧巧娘猛抬头望向了萧业,眼里透出倔强与愤恨!

“孽女!“

萧鎋大怒站了起来。

“哎~~”

萧整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巧娘新来,尚不适应,书文莫要吓着巧娘,先下去安歇吧,家里也匆要粗言恶语,须好生开解,好生相待。“

”女郎,请和婢子们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名侍婢走上前来。

萧巧娘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由于被认定为了嫡女,给萧巧娘安置的屋舍还算清幽,屋里早有艾草熏了一遍,把蚊蝇驱赶的干干净净,榻褥也是全新的,甚至梳妆台上,还有全套的女儿家用具与一些金银首饰。

不过萧巧娘看都不看,脱鞋上榻,面朝里睡着。

两个婢女相视一眼,均是无奈,其中一个轻声道:“女郎,婢子为你去准备膳食。”说着,便转身而去。

说起来,为了巧娘回归,本不富裕的萧氏杀鸡宰猪,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本指望家中族人一番劝说,萧巧娘再认清现状,默认了事实,却没料到,此女性情刚烈至此,竟一言不发,庄子里也没了那欢乐的气氛。

不片刻,丰盛的晚餐被端上来,按当时的饮食习惯,有水煮豚肉、酱爆猪排、莼菜鸡汤,碗里一根鸡大腿,还有一小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能置出这么一顿饭食,萧氏也是下了血本,那两个婢女,闻着香味,喉头一阵阵的收缩。

“女郎,请用膳!”

一名婢女唤道。

萧巧娘头也不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名婢女又道:“女郎,多少吃点吧,舟车劳顿,用过膳早早休息。“

萧巧娘就象睡着了一样。

两个婢女交换了个眼色,另一个道:”女郎,若是我们服侍有所疏忽,主母定会责罚,请怜惜婢子们吧。“

萧巧娘暗暗冷笑,不声不响。

打感情牌?

呵呵~~

这两个婢女大感泄气,碰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女郎,谁都没办法,可是动强又不敢,于是其中一个叮嘱了句,便向外走,给萧业汇报。

萧业夫妻俩正在屋内,见着这个婢女,萧鎋问道:“巧娘如何,可曾用膳?”

婢女道:“回郎主,女郎自进屋起,无论婢子们如何相劝,始终不发一言,亦不曾食一口。“

”这孽女,目无宗法!“

萧鎋气的大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氏拦着道:“夫郎息怒,巧娘被强请而来,必然心中有怨,还是妾去劝劝罢。”

萧鎋挥了挥手。

刘氏跟着婢女出屋,待来到萧巧娘的屋子,不由叹了口气,坐上榻头,手掌抚上萧巧娘的肩膀。

就好象这只手是鬼爪,萧巧娘骤然一缩,挪到了顶里面。

“这……”

刘氏手悬在半空,放也不是,收也不是,许久才道:“巧娘,我知你心中有怨,你阿母颠簸一生,未得你父半点荫泽,可世道艰难,兵祸不断,你父亦是心中有愧啊。

其实你阿母若在天有灵,必望你归宗,如今你已经入了萧氏家门,想必你阿母于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吧。“

萧巧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刘氏的眼里闪出了一抹不快,想她堂堂士族女郎,收萧巧娘为继女最开始是不愿意的,毕竟一个别宅妇的女儿,作她的继女是对她的羞侮,可是萧家实在艰难,需要有个女儿拿出去联姻,自己的肚皮也太争气了,居然连生三子,她只得牺牲自己为萧氏做贡献。

她把纳巧娘为继女视为牺牲。

念及于此,刘氏继续软语:“那杨家郎君与你有救命之恩,于你阿母有归土之恩,说起来,还是你父欠他的,他日若有机会,咱们萧氏该当重谢他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听提起杨彦,萧巧娘顿时心肝猛的一悸!

是了,郎君肯定能猜到是萧氏掠走了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营救自己的,自己只有活着,才能见到郎君,绝不能饿死在萧家!

萧巧娘突然一个翻身,撇了眼奉几案上的饭食,端起米饭,就开始扒拉起来。

刘氏又惊又喜,连声道:“巧娘,多吃点菜,都是为你准备的。”

萧巧娘却是只吃白米饭,一碗吃完,就回到榻上,继续面朝里卧着。

“撤了罢!”

刘氏无奈的挥了挥手,虽然仍未能让巧娘开口,但是肯吃饭显然是个良好的开端。

在婢女把饭食撤下之后,刘氏又道:“巧娘你车马劳顿,早点休息罢,若有需要,尽管叫唤,明日我再来看你。”说完,便向外走去。

随着门被轻轻带上,萧巧娘浑身微震,低呼了声郎君,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隔日正午,裴妃一行车驾回到了瓜步渡口,却是远处有车辙声传来,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正见一队近百人的兵马,押着一辆囚车,待行的近些,荀华惊呼道:”是蔡将军!“

囚车里正是蔡豹,身着单衣,脸面皱纹纵横,头发花白了半片,已不复昔日于下邳之神彩。

荀虎转头道:”蔡将军纵是兵败又怎至于此?“

荀灌的美眸一阵闪动,叹了口气:”当头骑马者,乃是北中郎将,监青徐二州诸军事,大司徒从弟王舒,应是朝庭下诏着王舒往下邳捉拿蔡将军回京治罪,王舒身边着便服同乘者则是羊鉴,同为兵败,却是待遇天壤。“

杨彦愤然道:”要论贻误战机之过,首罪当是羊鉴与刘遐,正是此二人畏战不前,才给了石季龙从容南来的机会,然而收押囚车受辱的却偏偏是蔡将军,着实令人不平,说到底,还是朝中无人啊!“

荀灌摇摇头道:“泰山羊氏乃琅琊王氏姻亲,羊鉴又是大司徒举荐,于情于理都要予以厚待,要怨,只能怨蔡将军未能及早过江,以至于朝中无人为援。“

杨彦愕然看向了荀灌,这是哪门子狗屁道理啊!

荀灌似乎也觉得说这样的话过份了些,俏面微微一红,随即就瞪眼向杨彦,仿佛在说,我朝任人唯亲,自有制度,怎么着?

杨彦再看其他人,虽然都是摇头唏嘘,但神色间并无多少为蔡豹鸣不平的意思。

实际上,杨彦这话带有明显的挑拨性质,只是他打错了算盘,各人反应大出他的意料,都认为没有后台活该倒霉,这让他不免生出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感叹。

远方队伍渐渐驰近,在道旁众人的目光下,羊鉴羞愧的低下了头,蔡豹却是骤然看到杨彦,抓着车栏,大叫道:“杨家朗君明明劝阻于我,老夫却不听忠言,愧之莫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无奈的拱手道:”杨某也只是听人言说,难以确认,既事已至此,蔡将军唯有安候朝庭载决,杨某相信台省诸公自有公断。“

”诶!“

蔡豹重重叹了口气,满脸的懊悔之色。

王舒轻蔑的瞥了一眼,便向裴妃拱手:“琅琊王舒见过王妃!”

裴妃摆手笑道:“王处明不必多礼,若是急于返朝,先过亦是无妨。“

王舒回头看了看,便道:”我等一路行来,暂于此渡口休憩片刻,王妃请!“

”既如此,那孤就不客气了!“

王舒是最早和司马睿渡江的一批人,裴妃和他没什么交情,只客气了句,就给荀灌打了个眼色,大队人马开始过江。

人还好些,主要是马匹太多,一趟趟的渡,直到傍晚才过了江,朝庭已有宦人等候,传晋主敕,赐乌衣巷故吴鲁王孙虔旧宅予裴妃安置,另赐钱百万,绢百匹,一应用具,宫婢八名使唤,杂役五户听调。

对于为东海王越招魂一事,绝口未提。

裴妃谢恩。

其实赐钱百万,绢百匹真不多,衣冠南渡,侨人穷困,别说流民,哪怕是士人,如袁耽、谢氏、恒氏这类,都未必能顿顿饱餐,而物价往往是越买不起就越贵,市场并不会因消费能力不足降价销售,建康也是如此,以五铢钱为例,一枚五铢钱的购买力只相当于东汉章和年间的四到五之一,金银价则更是贵的离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晋武帝太康年间,一斤金合四斤银,折合十万足值五铢钱,而如今的建康市面,这个价格还要翻个三到四倍,并几近于有价无市,金银虽然不当货币使用,但人人都知道其保值增值之效,是压箱底的传家宝。

所以这么点钱,把旧宅修葺下几乎就见底了,八个宫婢和五户杂役也远远不够使唤,至少要后面加个零才符合裴妃的身份。

但是朝庭窘迫,没人没钱,钱百万和绢百匹恐怕还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配给裴妃的几十口人也不是免费,需要裴妃自己花钱养着,粗略一算,每年不吃不喝,最少近百万钱要洒出去。

裴妃内心为生计暗愁,毕竟有东海国在,朝庭没有义务再赐予食邑封地,就算荀氏接济她,她也不好意思拿,而杨彦即便能出镇东海,可是以郯城的破败凋零,要想有钱粮供奉自己,最乐观的估计是三到五年以后。

‘也罢,尽量缩减吃穿用度罢,孤也是刚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

裴妃无奈的叹了口气。

哪怕贵为晋室唯一一个实土王国的当国王妃,都不得不为五斗米泛愁。

当天晚上,全军在江乘安营休息,第二天一早启行,约于下午回到了建康,荀灌让荀虎带着人马先行回府,她则与荀华、杨彦领着几名侍婢陪着裴妃直接去往位于乌衣巷的宅子,这所宅子虽然墙面朱漆斑驳,但是放眼望去,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占地足有近百亩。

八个宫婢与那五户杂役早于门外恭候,齐齐施礼:“奴婢拜见王妃。”

”免礼!“

裴妃的气派还是很足的,略一点头,就往里走去。

宫婢就是宫女,杨彦有些好奇,挨个打量,却是大失所望,不仅年龄偏大,都是二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面目平庸,完全看不出是从宫里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华见杨彦眼神飘忽,吃味的轻哼一声:“杨家郎君,以你如今的身份,也该配几个婢子侍候着了,要不要我和你向女郎说说,送你几个漂亮可人的婢子?”

荀灌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道:“杨彦之,再过上几日,你就是两千石方伯了,没有美婢随侍岂非让人看轻?吴兴沈家前溪歌舞姬天下闻名,个个能歌善舞,容颜娇美,以家君薄面,或能向那沈充讨要几个,你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请家君出面向沈氏讨要。“

荀华顿时心弦一紧,秀眸暗含不满的看向了荀灌。

裴妃也饶有兴致的转头看了过来。

讲真,杨彦真有些心动,他不排斥腐化堕落的人生,做清寡圣人除非是傻了,难得穿越一回,不为享福还为啥,漂亮的歌舞姬,他自然喜欢,可是自己还住着茅草屋呢。

如前溪歌舞姬这类女子,搁后世,说成明星可能夸张了些,但至少是文工团的专业演员级别,每年没有百万的花销别想供养!

杨彦摇头苦笑道:“多情岂被无情恼,天涯何处无芳草,杨某可不是那等衣食无忧的士家郎君,唯有拜谢女郎好意!“

荀灌扑哧一笑,横了一眼过去:“算你有自知之明。”

顿时,荀华又紧张了,尽管还不能把自家女郎的表现看作情愫暗生,可是很明显,在与杨彦的相处中,自家女郎越来越随意,也越来越放松,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裴妃也留意到荀灌的媚态,美眸一抹讶色闪过,便笑道:“杨家郎君妙语连珠,品之如兰芝在口,颊齿馨香呢,不过少年人当是如此,切不可沉迷于美色之中,来吧,先来堂屋小坐片刻,稍后孤再留膳致谢。“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彦并未多留,小坐片刻,便提出告辞,裴妃笑道:“你离家日久,孤也不便留你,朔朝之时,你莫要乱跑,介时该上哪里去寻你?”

自家茅草屋显然是不能去,万一朝庭来宣敕,那不仅是丢朝庭的脸,也丢自己的脸,这让他置业之心无比迫切,哪怕只为有客上门都没法招待,比如袁耽谢尚,总不能把人带回茅草屋吧?

杨彦厚颜道:“近段时日,杨某会于葛稚川府邸盘桓坐客,若有消息,可于葛氏寻我。“

席中诸人都有些错愕,只是没人能猜到,如杨彦这样的人,居然还住草庐,如果是隐士名士,住草庐叫做风度,气节,养望标配,但是搁在杨彦身上,显然是穷的住不起砖瓦房。

裴妃点了点头:“那孤就不留你了,日后前来,可直接让婢仆领你入内,不用见外。“

”多谢王妃,告辞!“

杨彦起身拱了拱手,离席而去。

出来这么久,他归心似箭,趁着天色渐晚,人烟渐疏,一路疾驰回了自家店铺,不出意外,大门紧闭,于是又往葛洪家赶去。

“笃笃笃~~”

杨彦叩着门,他已经能想象出萧巧娘见着自己会如何欣喜了。

却让他意外的是,屋里传来了葛慧娘的尖叫:“哎呀,定然是杨家郎君回来了,阿翁阿母,这该如何是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片刻,门被打开,葛洪夫妻的笑容中带着些不自然,葛慧娘直接躲在了鲍姑后面,半探着小脑袋,畏畏缩缩的望着杨彦。

”见过稚川先生,葛夫人。”

杨彦心中不解,长身施礼。

“回……回来啦,回来就好,先进屋吧!”

鲍姑干笑着招呼,并给葛慧娘打了个眼色,葛慧娘破天荒的接过马缰,把马栓在了马桩上,边上还有一头黄牛卧倒在地,马匹哧的一声,打了个响鼻,仿佛是在和黄牛打招呼。

黄牛缓慢起身,屁股对着马,甩了甩尾巴。

这倒是让人啧啧称奇,杨彦也进了堂屋,坐下之后,不由问道:“巧娘呢,怎不见人?”

“这……”

一家三口都现出了颇为难以启齿之色。

杨彦心里顿时格登一下,萧巧娘俏丽可爱,性格中又不乏坚韧一面,朝夕相处之下,杨彦越来越喜欢了,与荀灌、裴妃等女子相处,未必没有利益的考量,即便是言语口舌挑弄,也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唯恐越界,但是与巧娘相处,则是真情真性,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萧巧娘就是他的逆鳞,也是他的命门!

“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鲍姑叹了口气:“还是我来说吧,此事确是我葛氏有负于彦之……”

随着鲍姑道来,杨彦的面色不停的变幻,葛慧娘更是紧张的气都不敢喘,生怕杨彦会因此而讨厌她。

不过唯一的好,就是鲍靓在丹阳晋陵一带的名望确非想象,仅发动人手打探的次日,便从萧家佃户嘴里探听到了萧巧娘的消息,除了不发一言,每日都有萧家无数人喋喋不休,轮番劝说之外,并没有受到具体的虐待。

“哎~~”

葛洪捋须叹了口气:“贤侄不必心焦,既然有了巧娘下落倒不用担心,明日我便往丹阳请妻父出面,带上数千信众,去萧家讨人,想来无非三五日工夫。”

葛慧娘也咬咬牙道:“杨家郎君,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贪玩,巧娘就不会被萧家掠走了。“

杨彦摆了摆手:”葛小娘子无须愧疚,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既然被萧家盯上,巧娘早晚有这一遭,天幸萧家掠她只为婚配牟利……“

正说着,杨彦一怔,他觉得不能白白便宜萧氏,绑了自己的小婢女,不说剥皮敲髓,最起码也要榨点油水出来,只是以目前自己的白身,哪怕拉上葛洪的老丈人出面,也最多只能逼迫萧家放人,但如果有两千石方伯傍身,势压一个落魄士族还是不在话下。

“杨家郎君,怎么了?你真不怪我?”

葛慧娘见着杨彦的异状,连忙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一堑长一智,下回注意着就是了。”

杨彦笑着点了点头,便向葛洪道:“正有事想请教稚川先生。”

葛洪道:“我也想问问你这一趟是否顺利。”

于是,杨彦事无巨细,捡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什么?”一家三口惊讶的相互看了看,葛慧娘更是忍不住惊呼:“杨家郎君你前日还是白身,一转眼就要担任两千石方伯?”

鲍姑倒是没那么乐观,问道:“本以为不过是风尘卜卜,却不料竟有如此波折,彦之请恕我直言,以寒素之身谋两千石方伯闻所未闻,你有几成把握?”

杨彦沉吟道:“关键在于裴妃,除非主上下诏罢黜,否则裴妃主事东海无须置喙,裴妃已承诺我于朔朝力荐,再得卞公与荀公张目开声,五六成把握还是有的。”

那个时代高门士女的地位并不低,家中无长男,裴妃当国合乎礼法,所要面对的,无非是一些老顽固的攻诘罢了。

葛洪也目中现出了不忍之色,在他的想象中,浮现出了杨彦谀媚一名孤寡妇人的画面,不过他也知道,以杨彦的身份,哪怕被征辟,也是一辈子胥吏浊官的命,终生都不会有晋升的空间,要想出人头地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而且东海国残败凋破,豪强横行,要想重振,谈何容易?一时之间,心里不免充满着对杨彦的哀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杨彦没他想的那么不堪,前世在单位的时候,被老妇女调戏的多了,渐渐地,杨彦也总结出了与老妇女的相处之道,如今不过是用在裴妃身上。

况且裴妃还是挺矜持的,不象单位里的那些老妇女荦素不忌,张嘴就来。

许久,葛洪叹了口气:“你之心意老夫已明,若是谋得东海国相之位,在与萧家交涉中可多些便利,可惜老夫不喜俗务,没法为你张目,哎~~算了,不提了,三日后便是朔朝,这几日你先在寒舍住下,介时不论成与不成,你我立刻去萧家讨人。“

”多谢稚川先生。“

杨彦也不推辞。

……

荀灌也没在裴妃府邸留太久,用过膳之后,把荀华暂时留下陪伴裴妃,便告辞回府。

”阿姊,阿姊。“

刚一进正殿,弟弟荀蕤就开心的扑了过来。

荀蕤约三岁左右,荀灌一把抱起,捏了捏那肥嘟嘟的脸蛋,笑道:“蕤儿又长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嘻嘻~~”

三岁的大小子只道荀灌在夸他,开心的笑着。

说起来,荀崧半生无子,近中年的时候,才有了荀灌这么一个女儿,当时顺着荀灌的性子聘请名师教授武艺,也不无把女儿当儿养的意思,可是哪曾想到,人近老年,居然老树开花,得了一子,这让他始终对荀灌有着些许愧疚,再加上今趟迎回裴妃,几乎九死一生,更是阵阵后怕涌上心头。

“回来就好,可曾用过膳?”

荀崧问道。

荀灌放下幼弟,点了点头:“已经在裴妃府邸用过了,阿翁,许久没替你按摩了,腰背可还舒爽?要不小女再替你按一按吧。”

“嗯!”

荀崧点了点头。

荀灌绕到身后,就着肩背按摩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肩膀处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荀崧不禁把荀蕤抱坐在膝上,微闭双目。

其实荀崧不是没有侍妾,但荀灌自小习武,手上劲大,按摩起来轻重有序,不象后院那些姬妾们,不仅按的轻飘飘,还按着按着就不对劲了。

荀崧时年五十八,可勉强挤身于高寿之列,如今荀灌未嫁,荀蕤尚幼,他可不甘心撒手离世,还想多活几年为家里再撑一阵子呢,哪能沉溺于女色。

许久,荀崧叹道:“此趟灌娘平安归来,全赖杨家郎君出谋出力,可惜为父无能,竟未替他讨得封赏,哎,他日相见,实是无颜以对啊!”

“哼!”

荀灌冷哼一声:“朝庭不封不赏,杨彦之自有前程,何须摇尾乞人?裴妃拟荐杨彦之为东海国相,署理国务,卞公也应允于朔朝之时为之张目扬声,阿翁,小女正要与你商议此事……”

“什么?”

听说杨彦有如此之大的志向,荀崧差点没坐稳,这也不怪他,两千石方伯向来是高门的嚢中之物,寒门素子别说担当,光想想就是僭越,可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攀附裴妃欲为两千石方伯,哪怕东海国名同实亡,国相也是两千石的实职!

荀灌柔声劝道:“阿翁,小女倒觉得未必不可为,裴妃有名份大义在手,除非主上下诏罢黜,但若行此不义之举,必天下鼎沸,主上当不至于如此不智。

杨彦之也确有奇才,且周边尚有祖逖、郗鉴与青州曹嶷,石勒未必会注意到他,他有足够的时日徐图壮大,既如此,咱们家不是欠他人情么,那就鼎力相助好了。“

荀崧再次叹道:”为父并不是拘于门户之见,也非是阻人前程,实是郯城乃一死地,死中求活,谈何容易?

祖逖虽据淮西扼止石勒,但主上已任戴若思为征西将军、司州刺史,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出镇合肥,虽拱卫京城,却不乏监视、节制祖逖之意,祖逖再难有作为,且近日有传言,祖逖因不得朝庭信任,忧愤成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那郗鉴亦有南归之心,多次遣人与大司徒接洽,其人好清谈,有名望,周近流民帅多附从,如不出意料,早晚将率部渡江。

至于青州曹嶷,曾附王弥,受刘渊命攻掠青州,虽与石勒不和,却非我朝之人,况多行不义,首鼠两端,部下日渐离心,若是石季龙往攻,曹嶷必败,介时青兖皆陷于敌手,杨彦之凭一小小东海国,何独能支撑?

于外,他形势险恶,于内,他的隐忧还不仅止于此,留于当地的豪强大户岂肯听他调遣?

他若使强硬手段,不待石贼来攻,怕是已内乱自生,若是被逐出郯城,裴妃脸面何存,朝庭脸面何存?

他若是怀柔示好,你也不想想,郯城并无望族,至今留驻不肯南渡的都是些什么心思,示好只会被当成软弱,当石贼兵临城下之日,便是城内豪强开门献降之时!“

荀灌苦笑道:“若非郯城形势险恶,又哪轮得杨彦之去谋取?小女与裴妃也曾讨论过,虽不知如果死中求活,不过杨彦之稳中有细,胆略、智计皆可称道,绝非急功好利之人,他理该清楚郯城的处境,却还敢自请,必是有应对之法,小女觉得,至少应给他一个机会,若是实在无力回天,小女可请裴妃向主上请诏,罢国侨置。”

“也罢!”

荀崧点点头道:“既然你考虑周全,那为父便助他一臂之力,你稍会去核计下,拨些人手、兵马、钱粮予他,不至于无人使唤,无钱粮可用。“

”嗯!“

荀灌在身后笑道:”那小女就代杨彦之谢过阿翁了。“

荀崧听这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自己厚赠杨彦之,灌娘应该站在自家的立场上,怎么能代杨彦之称谢呢,除非是与杨彦之持同一个立场,才能说出这种话。

但荀崧并未多想,他认为太荒谬了,不过这又牵出了他的另一个念想,于是问道:“灌娘啊,你可有心仪之人?哪怕门第低了些也是无妨,咱们荀氏何曾以门第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顿时俏面一红,嗔道:“阿翁,你说什么呢?”

荀崧摇了摇头:“女子十五当嫁,你已年至十八,若有合适的人家,不妨说来,让为父替你参详参详。“

荀灌的婚事确是他的心病,随着渐渐衰老,荀崧已不图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唯盼荀灌择一良婿,荀蕤长大成人,不辱家门。

荀灌也有了片刻的恍惚。

是的,在现代社会,大龄未婚女都要面对诸多非议,更别提一千七百年前的晋代,虽然她才十八岁,可在那时,已经迈入高龄未婚行列了。

但是放眼海内,谁是自己的檀郎呢?

荀灌从不曾去想杨彦,如果杨彦是士族身份,哪怕是如袁耽、谢氏这类的次等士族,她或许都会考虑一下,但杨彦的身份太低,她根本就不敢动这个念头,在她的心目中,杨彦是个很有才华,很有趣,也很谈得来的友人,当然,若是能娶荀华为妻就更好了。

暗暗叹了口气,荀灌勉强笑道:“幼弟年幼,阿翁你也要忙于国事,无暇顾及家里,小女恰可居家,多为阿翁分担些俗务.

况庾氏文君年过双十嫁给太子,小女才十八,倒不着急。“

荀崧只觉得内心愈发的愧疚,摇了摇头。

这时,荀灌问道:”阿翁,如果有人想要谋取我家的家财,又不为我觉察,被谋取了还自认倒霉,要如何才能做到?“

”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崧立时眼里精光直射。

荀灌连忙解释道:“阿翁,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小女只是近日有此疑惑,故而请教阿翁。“

”哦~~“

荀崧面色稍缓,沉吟道:”夺人家财,不外乎巧取豪夺,要么强抢,要么骗取,或者诱其参赌,输尽家产,若是手段巧妙些,或能蒙混一时,不过任他有千般手腕,也用不到咱们荀氏头上。“

荀灌觉得杨彦秘而不宣的收割之道不是这么回事,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琢磨着,于是又问道:”阿翁,那该如何掠取天下之财,同样不为人觉察?“

“这……”

荀崧花白的眉头一皱,要说夺一家一户之财尚可隐秘,可是夺天下之财,除了横征暴敛,谈何容易,可那都是使在明处,该怎么样才能不为人觉察呢?

他想不明白,许久,才反问道:”灌娘,你怎会问这些?“

”啊?呵呵~~“

荀灌干笑道:”小女就是胡思乱想,故有此一问。“

荀崧就觉得,正是因为没有成家,爱女才无聊到去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看来,是得尽快择一良婿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九月初一!

按规定,朝庭须于每月朔望,即初一、十五召开大朝会,介时,凡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要朝见皇帝,不过因晋祚东移,制度未全,人心离散,内帑羞涩,朔望大朝的规模缩减为与日朝相当,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入朝参拜。

日朝则是形同废弃,一应决议皆由台省与内苑议定发出。

总的来说,朔望大朝不是奏事的,礼仪的色彩较浓,以此显示当今的天下仍是司马家的天下,朝会的内容一般是皇帝对臣僚的关怀和慰问,然后臣僚上敬言谢恩赞颂,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茶话会,气氛是比较欢乐的。

朝会进行中,一行车驾于宫城宣阳门前缓缓停下,裴妃身着亲蚕服,戴着蔽髻,插着步摇,环佩叮咚,满头珠钗,极尽雍容华贵,被荀华搀扶下车。

“来者何人?陛下朔朝与会诸公,速速退去!”

戊守宣阳门的宿卫禁军厉声喝道。

荀华毫不示弱的回声道:“东海王妃在此,求见陛下!”

“这……”

宿卫几个将领相互看了看,东海王妃虽然没有实权,也没有任何跟脚,是实打实的孤家寡人,更是失国老贼东海王越的嫡妻,可光是凭着东海王霸府与江东的渊源就不是他们能肆意妄为。

也许苑中乐见东海王妃受辱,但是施辱者绝无好下场。

其中一人施了一礼:“末将丹阳纪明参见王妃,陛下正于朔朝会见群臣,王妃可于门内牙房暂歇,待朝后再行参拜亦不为迟,或者末将可代为向夫人禀报,夫人节制后宫,听闻王妃请见,必是欢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夫人就是郑阿春,出身荥阳郑氏,本为寡妇,建兴三年,被时任丞相的司马睿纳为妾,后于太兴元年,司马睿称帝,封郑阿春为夫人。

当时很多豪门权贵都喜欢纳人妇为妻妾,这是有深刻原因的,毕竟那个时代的医疗卫生条件落后,生育子女的死亡率奇高,而人妇有过生养经验,产道也曾开拓,在生养方面,显然比妙龄少女更有优势。

裴妃开声道:“孤只为求见陛下,请为孤通报。”

纪明的眉眼间闪出一抹轻蔑之色,丹阳纪氏虽清名不比顾陆朱张,但族中纪瞻乃是国老级的人物,曾平陈敏之乱,又于晋主鼎定江东立下汗马功劳,是深受信重的肱股之臣,纪氏子弟也大部入宿卫为国效力。

纪氏久居江东,对侨人素无好感,更何况是司马越的王妃?

自己和颜悦色,还真是蹭鼻子上脸了,不过纪明不愿当出头鸟,仍是拱手道:“朔朝时已过半,请王妃稍候,末将自有职责守卫宣阳门,务请见谅。“

裴妃脸一沉,提起裙角,疾步奔向门边的登闻鼓。

纪明面色大变,厉呼道:“王妃请自重,快,快拦住!”

“谁敢惊扰王妃玉驾?”

荀华也是急忙指挥几名侍婢拨刀相向,团团护住裴妃。

宿卫到底晚了一步,又不敢真的动刀动枪,裴妃毫不犹豫的操起棒捶,用力敲击起来。

“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咚!”

“咚!”

鼓声震耳,纪明的面色难看之极。

武帝炎曾有诏,阙左悬登闻鼓,人有穷冤则挝鼓,公车上表其奏,也就是允许百姓击鼓鸣冤,直接向朝庭申诉,只要登闻鼓一响,宿卫就无权阻拦,只能返宫汇报。

本来这没什么,真有冤情,让他敲就是了,宿卫尽职去宫中汇报,可是敲鼓的是裴妃,自己明明好言劝过,这根本就是无视丹阳纪氏啊。

纪明暗生恼火,但还是吩咐了句,匆匆步入宫门。

沉闷的鼓声传入太极殿,太极殿作为中朝大殿,济济一堂,上至皇帝太子,下至臣僚均是一怔,荀崧与卞壸也是不自禁的互相看了看,纷纷现出了一抹苦笑,显然,裴妃来了。

刁协眉头一皱,向纪瞻道:“宣阳门当值乃是何人?”

实际上,司马睿定鼎江东远远比不得武帝盛世,要说有冤,侨人有流离失所的冤,南人有土地被侵的冤,更别提升斗小民被沉苛的役税压的渡日维艰,如果放开击鼓,登闻鼓铁定从早到晚响个不停,这不但有悖于王导推行的不以察察为明,即便是主持刻碎之政的刁协,也不允许登闻鼓响。

摆放在宫门外,无非是样子货罢了,平时着宿卫不许人靠近,可今天,还是朔朝之时,偏偏响了。

宿卫中纪氏子弟居多,因此刁协问向纪瞻。

纪瞻不动声色道:“宿卫宫禁由领军将军安排,老夫不问事久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领军将军由周顗周伯仁担任,执宿卫六军,这时便道:“今日值掌宣阳门乃护军校尉纪明,尚书令可稍待纪明回报。“

朝中一应人等均是大为好奇,议论纷纷,司马睿与司马绍默不作声。

唐朝以前,太子权重,可开府拥兵,有权参议朝政。

不片刻,纪明在殿外施礼:“禀陛下,东海王妃击登闻鼓求见!”

“哦?”

殿中立时喧哗起来。

刁协沉声向外问道:“王妃觐见陛下,乃应有之义,何至于喧嚣朝堂?“

这话就是指责纪明了。

纪明面有愤色,却不敢应答,毕竟刁协行刻碎之政,又得晋主宠信,权威日重,每日里,遭其训斥的官员与僚属不下数十人,再有刘隗与戴渊一镇淮阴,一镇合肥,与中枢呈倚角之势,军权政权一把抓,连最为显贵的王导都不敢当面顶触刁协。

或许刁协奈何不得纪氏,但真要发作起来,纪氏会毫不犹疑把他推出去当弃子。

手下受诘,周顗不得不站出,他先望向了纪瞻,纪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纪明不是自家子侄,不由暗骂了声奸滑老鬼,便拱手道:“朔朝未散,护军校尉劝阻王妃乃是职责所在,周某相信纪明绝无刁难王妃之意。”

周顗弟周嵩也冷哼一声:“外朝王妃,受诏方可觐见,不召自来,目中岂有朝庭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一出,司马睿父子都有些不自然。

其实周嵩的原意是针对刁协,其兄周顗曾于尚书台值守时发病势危,恰刁协在场,为之奔走照料,仿如至亲,至天将亮时,周顗病情有所好转,于是刁协使人告周嵩。

周嵩赶来,甩手一记耳光扇在刁协脸上,并怒斥其兄:君在中朝,与和长舆齐名,那与佞人刁协有情?

这种人,本质上就和疯狗一样乱咬,只是这次咬错了,咬到了司马睿父子,毕竟裴妃是司马睿的婶婶,又是前司马越霸府的主母,于情于理,都该是司马睿去探望裴妃,而不是裴妃主动请见,这不免有忙本之嫌。

见阶上二主的尴尬神色,荀崧拱手道:“既是东海王妃亲来,陛下应请其入殿。”

从头到尾,一直在打酱油的王导突然出列,施礼道:“臣愿替陛下将王妃请来。“

”嗯~~“

司马睿略一抬手:“务必以礼相待。”

“诺!”

王导转身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宣阳门外,荀华颇有些心神不宁,不时透过门缝往里窥看,裴妃倒是处之若泰,瞥了眼荀华,便道:“不必焦急,既是鼓响,主上必召,至今未曾开门,无非是有人借机生事罢了,但有荀公与卞公在朝,当是无妨。”

“求见而己,也有人生事?”荀华不解道。

裴妃冷冷一笑:“能高踞朝堂者,谁不是耽精竭虑之辈,却是心思用错了地方,若是能稍微念及家国,我朝何至沦落于此?彼等又何至于如丧家之犬,偏安一隅?可惜惶惶弃家逃亡,一朝安定,便又故态复萌,实是不足与谋!“

“哎~~”

荀华叹了口气:”我无王妃之眼界,也无女郎那般英姿,恐怕这便是杨家郎君瞧不上我的缘由罢。“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荀华与裴妃愈发亲密,几乎无话不谈,也不再讳言杨彦。

裴妃暗感不忍,她虽还未收荀华为养女,但在内心中,已经把荀华当养女看待了,眼见荀华相思难耐,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许久,裴妃才道:“荀华,若是此番事成,我和你家女郎说说,让你跟在杨家郎君身边去郯城就藩,日久或能生情,你可愿意?”

荀华顿时浑身一颤,俏面通红,虽然低着头不说话,可那神态,已不吝于千肯万肯。

裴妃勉强笑了笑,她能为荀华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若是朝夕相处之下,荀华还不能打动杨彦,那只能说,两人无缘。

“吱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宫门大开,一袭朝服的王导在纪明的陪伴下大步迈出,远远躬身施礼:“琅琊王导,参见王妃,陛下命我前来迎接!”

裴妃眼神微眯。

王导虽曾于司马越霸府任参军,却早早投了司马睿,是司马睿建制江东的首席谋主,这样一个人来接自己到底是何用意?

司马越无恩于王导,她不认为王导与自己有旧情,更不会奢想自己一个落魄王妃会得王导礼待,入都已有三日,她的府邸除了荀灌时来看望,并无一人拜访。

“竟劳动大司徒亲至,孤实不敢当。”裴妃还了一礼。

王导侧身让过,微笑着伸手示意:“王妃不必客气,请!”

一行人跟着王导步入宣阳门,只是在宫门处,荀华等带刀侍婢上缴了武器。

王导在前引着路,不经意的问道:“王妃于都中安否?“

裴妃淡淡道:”有劳大司徒垂询,尚安。“

”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导叹了口气:”朝庭移祚,制度未立,内帑空虚,暂时委屈王妃了,故吴鲁王旧苑,虽气象宏伟,却年久失修,眼见凛冬将至,长居恐有不便。

我于淮水北岸有一园墅,一尽俱全,愿奉敬王妃,以全故旧之义。“

裴妃秀眉微微一拧!

她并不傻,自杨彦自荐为东海国相时起,她就清楚了自己奇货可居的地位,毕竟一个孤悬于外的实土王国隐患极大,尤其还是东海国这样的敏感身份,也难怪司马家不待见她。

其实裴妃没有政治野心,她关心的是下半生能否安然渡过,因此选择了杨彦,并未待价而沽,这除了心灵层面那难言的依赖之外,关键是杨彦知根知底,身为寒门,只能与自己抱团取暖。

而与杨彦相比,自己相对于高门士族是弱势的一方,高门士族人情淡薄,为了家族利益可以抛弃一切,有用时,自是殷勤供奉,一旦到了需要舍弃的时候,也许一杯鸩酒,也许三尺白绫就是自己的结局。

对高门士族的无情,裴妃看的太透了,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她也没了门户之见,所谓高门,在石勒的屠刀下,还不是如犬如豚?

司马越霸府的覆灭,对裴妃的冲击太大,也颠覆了她一直以来高门士族人上人的观念。

在屠刀与铁蹄之下,越是高贵的身份,越是促其速死!

那么,王导礼待自己的意图并不难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首先是因刁协的刻碎之政触犯到太多人的利益,王导提醒朝堂里的那位,大晋的天下随时都可以改弦易帜,不要太过份,其次还显示出他不忘故旧,全其仁义之名。

裴妃暗暗冷笑,真以为自己没见过世面么,如应王导所请,恐怕终生都摆脱不了琅琊王氏的钳制,朝庭会谨慎对待为亡夫议嗣,同时反过来看,如果自己不受琅琊王氏的控制,恐怕琅琊王氏也会在为亡夫议嗣一事上横生枝节。

她不愿踏入士族与皇权博奕的旋涡,更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此时唯有喑声自保,静待杨彦重振东海,为自己倚仗。

哪怕她以妇人之心度王导坦荡君子之腹,可是人心多变,万一事有不测,东海王就是一面大旗!

念及于此,裴妃略一摇头:“孤一妇道人家,得一栖身之处足矣,主上厚赐不敢辞!”

王导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既然王妃有此心意,老夫倒不便强求,散朝之后,我再想想办法,请朝庭给王妃增调些用度。“

”多谢大司徒。“

裴妃微笑称谢。

说话间,太极殿已至眼前,荀华等侍婢于外等候,王导伴着裴妃步入大殿。

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殿中有些人是见过裴妃的,容颜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凋残,风采则是不减半分,不禁暗生感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盈盈上前,下拜施礼:“河东裴媛参见陛下!”

“哎~~”

司马睿重重叹了口气:“一别经年,恍如隔日,不意竟能重见王妃,朕喜不自禁……”

正说着,司马睿的声音哽咽起来,掩面垂泪。

皇帝这一哭可不得了,凡是出身于司马越霸府的臣僚,不管有泪没泪,均是以袖遮面,抹拭着眼角。

司马绍也抹了抹眼角,从旁道:“陛下,裴妃安然,当是大喜!“

司马睿这才连吸了几口气,示意向阶上左侧稍下的一副几案,勉声说道:”是朕失态了,王妃请上坐。“

裴妃施礼道:”君臣有别,妾不敢当!“

司马睿挥了挥袖子:”王妃乃朕之婶母,坐之何妨?“

裴妃坚持道:”礼不可废,妾蒙陛下收留已是惶恐,冒然求见已是唐突,岂敢与陛下太子并坐,请陛下莫要为难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壸拱手道:”陛下,王妃言之有理,强求反使王妃不安。“

”也罢,那就委屈王妃了!“

司马睿非常勉强的让人把几案挪到阶下,紧挨着台阶,位于王导之上,算是优待。

裴妃也不再推辞,称了谢之后,跪坐于席,又道:“妾求见陛下,实因有事相请。“

”王妃请讲。“

司马睿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

裴妃正色道:”东海国乃亡夫遗泽,妾不忍陷于敌手,今欲重振,向陛下举荐一人出任国相!“

刹那间,阶上的父子俩均是面色微变,之前二人都在各自猜测裴妃的来意,虽是思绪繁多,却是万万料不到,裴妃竟有此心。

阶下议论再起,王导也是目现深思之色,望向了裴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无论是出于现实的利益,还是未来的隐患,司马家都不愿见到东海国重振,只是罢黜东海国重新侨置,裴妃又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人家大老远的来投靠你,可你倒好,一见面就把人家的国家给罢掉,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本以为先把裴妃诓来京中,名为照料,实为软禁,等心平了,气顺了,再慢慢开解劝说,总能把东海国罢去,或者过个两三年,东海国亡于石勒之手,成了即成事实,那时不侨置也得侨置,却是没料到,裴妃竟然当堂要求重振东海,并且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要求,直接举荐国相主持国政!

从礼法与感情上来说,这个要求合乎情理,却越过了父子俩的底限,他们就怕裴妃与高门士族勾结,动摇司马家的江山。

不过二人也都清楚,必然有人反对。

果然,陆晔不悦道:“东海王死后,已由怀帝下诏降为县王,东海国形同被废。“

裴妃毫不示弱道:”王爵虽降,国却未废,大中正怕是有所误解。“

”哼!“

陆晔冷哼一声:”当今国家初定,人心未稳,内帑空虚,外有强敌,陛下好心,接你回京颐养,你当感念才对,怎能节外生枝,使陛下为难?“

”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讶道:”大中正这话,孤就不明白了,孤不过意欲保全亡夫封国而己,怎就使陛下为难?若是担心钱粮不足,那孤尽请大中正放心,孤不取朝庭一钱一粮,只为举荐一人出任国相,况淮北有此封国,亦可为我大晋屏障,若是大中正有不为人知的顾忌,可向陛下请诏,罢黜东海。“

这话就很重了,陆晔无论如何都不会当这个出头鸟,索性不再吱声。

朝中众人也是相互看了看,都为裴妃锐利的辞锋而惊讶,同时也都读出了裴妃重建东海国的决心,阶上的司马睿父子不禁暗暗头疼。

荀崧拱手道:”陛下,不妨先听听王妃欲举荐何人。“

”嗯~~“

司马睿觉得可借此缓和气氛,点了点头。

裴妃道:”妾举荐杨彦之任东海国相!“

”荒谬!“

这话一出,刁协忍不住大怒:”此人乃寒门素人,怎能任两千石国相,王妃岂可拿国法当儿戏?“

裴妃冷着脸道:“朝庭是朝庭,东海是东海,朝庭以门第取人,孤之东海唯才是举,杨彦之谱临江仙与虞美人,作春江花月夜,口诵三国演义,其才尚书令不会不知,否则何至于两次征辟?若是尚书令有更好人选,不妨向孤推荐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

刁协哑口无言。

是的,东海国是实封王国,裴妃在法理上可当国,擢取什么样的官员自有主张,未必一定与朝庭取同一标准,况且东海国那地方几近于死地,举荐别人出任国相,万一石勒来攻,多半是死,即便苍惶出逃,也从此将背负上污点,终生仕途断绝,这是嫌得罪人不够狠的节奏啊。

关键是,他也不能否认杨彦之的才能,否则为何要连续两次去征呢?

司马睿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司马绍递过来的眼色,似是另有寓意,于是闭嘴不言,静观群臣围攻裴妃。

纪瞻缓缓道:“王妃此言差矣,东海虽是实封王国,却也是我大晋国土,若由一寒门任两千石方伯,将置天下诸多方伯于何地?”

裴妃不讲理道:“别人如何着想孤不管,若是有人耻于与杨彦之为伍,那他可向陛下自请去职,孤倒不信,堂堂一郡之守竟无人担当!“

纪瞻面现不快,不再言语。

虞潭接着道:“王妃何必胡搅蛮缠,我朝以九品官人法取士,已成制度,想必令夫在世,亦不会取杨彦之这类寒素托付大任。”

裴妃不齿道:“宗正聊也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既然你欲插手孤之封国,那好,孤观你虞氏虞仡颇有才量,孤向陛下请其为东海国相,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妇人不足与言!”

虞潭大怒挥袖!

去一地就藩,并不说是只虞仡过去就行了,虞氏需要为其配备大量的随员与兵马钱粮,如果在江东当一太守,那虞氏做梦都能笑醒。

可那是郯城啊,孤悬于淮北,地处于抗石的最前线,去郯城就藩,形同于虞氏以一家之力与石勒作战,就算能保住郯城不失,那也是个无底黑洞,源源不断的吸走虞氏的人员物资,早晚被拖垮,这还是最好打算,更大的可能是城破人亡!

在坐的众人都看出来了,裴妃就是咬定你说杨彦之不行,那你上啊,偏偏东海国什么状况谁都清楚,谁家也不会把人力物力放那种地方消耗。

而且里面还有一个问题,杨彦之是什么身份?连寒门都算不上,如是各家派出子侄去与杨彦之争夺东海国相,就形同于把自己摆在了与杨彦之相同的势位上,是自降逼格之举,丢不起那人啊!

因此可以说,从裴妃举荐杨彦之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其实要解开这个死结也不是办不到,只须阶上那位下诏罢黜东海国,强行侨置,可是很明显,那位还没傻。

荀崧与卞壸也是暗暗赞叹,说好了为杨彦张目的,但是从目前来看,裴妃那强悍的战斗力足以横扫全场了,真不愧是河东裴氏的皎皎者啊。

裴妃凤目一扫,便向上道:“陛下,妾有一事不解,淮北流民帅只须裹挟数千,就被朝庭授予州刺史之职,至不济也是一郡太守,妾从未见朝庭说三道四,甚至鲜卑段氏亦得朝庭厚封,为何妾举荐杨彦之会惹来物议纷纷,莫非是殿中诸公欺妾孤寡,无人为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又重了一分,司马睿颇觉脸面挂不住,实情便是如此,朝庭能封淮北流民帅,甚至大肆封赏胡狄,为何不能封杨彦?

司马睿哑口无言,难道他能告诉裴妃,就是因为忌惮东海国的名份才推托么?

这时,卞壸拱手道:“陛下,王妃之言合乎情理,臣曾于瓜步见过杨彦之,确有常人不及之处,陛下不妨召之上殿,当面看看其人如何。”

“不可!”

周嵩急的站起来道:“中朝大殿,岂容寒素踏足?”

“诶~~”

荀崧摆了摆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于陛下而言,无论士庶,皆为子民,既如此,士人可谒见天颜,何独庶人不得进谒?

况杨彦之身世成谜,坊间隐有传言,其为弘农杨氏流落江东子弟,再观其才学,若无良好家世,试问海内谁家能教出这般子弟?

老夫对此将信将疑,若是能确证杨彦之的郡望门楣,即便不及在坐诸公,亦有资格定品取士!“

刁协突然警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的形势很清晰,卞壸与荀崧明显在为杨彦之张目开声,这也好理解,河东裴氏与济阴卞氏有荫庇之恩,卞壸回报裴妃不足为奇。

荀崧那更是不得了,杨彦对荀氏之恩,堪称挽救了荀氏家声,荀崧若不回报才不合情理,只是诡异的是,攻击裴妃的都是南士,侨门无一开声。

青徐侨门泰半出自司马越霸府,默不作声理所当然,但是非青徐籍的侨门也喑声不语,如颍川庾亮,太原温峤、陈郡谢裒等等。

这些人的态度就值得玩味了,他们与东海王越素无渊源,难不成是为了通过裴妃和杨彦把水搅浑,影响到即将于明春推行的土断?

这个念头,刁协越想越有可能,他也是老江湖,内心暗暗冷笑,既然你们不发表意见,那我就顺水推舟,促成杨彦之任东海国相,以此作为标靶,吸引物议,自己则于暗中筹备土断。

说到底,刁协与杨彦没有私怨,只是不愤这小子不给自己脸面,连征两次不就。

刁协向上拱手:“陛下,杨彦之确是个妙人,不妨见一见。“

阶上的父子俩,交换了个颇有深意的眼神,毕竟前几日,刁协还对杨彦之喊打喊杀呢,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猜出刁协的谋算。

虽然司马睿很不愿重塑东海,但是有裴妃坚持,有荀崧与卞壸为之张目,还有尚书令刁协的神助攻,侨门又选择了坐壁上观,他实是难以坚持,而且退一步说,东海国由杨彦一个毫无背景出身的寒门素人主持,怎么着都要强过被高门大族控制,于是点点头道:“宣杨彦之上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葛洪居所,济济一堂,除了葛洪一家三口和杨彦,还有谢尚、袁耽与他的两个妹妹。

“杨家郎君,我再看看,我再看看,嗯,别乱动,呆会儿朝庭使者前来宣敕,可不能让人轻视了。“

葛慧娘围着杨彦,强令站定,左看右看。

杨彦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因萧巧娘不在,葛慧娘当仁不让的接手过来,或许是那小小心灵中存了一丝攀比之心,衣服极尽细致精美,针脚线头一丝不苟。

与以往穿的宋代常服相比,今天杨彦还多披了一件褙子,褙子在宋代男女通用,是一种半袖宽阔的对襟长衫,衣襟敞开,边幅绣着花纹,不束腰,任由常服或里面的肚兜胸衣露出。

女子穿着,妩媚多姿,惹人暇想,男子穿着,飘逸潇洒,气度轩昂。

“嗯,嗯!”

袁女正看的直点头:“这套服饰既有秋季防风之妙,又不失士人宽袍大袖的飘逸之美,杨家郎君确是常有奇思妙想呢。”

袁女皇转头道:“阿兄,你若穿上定不会差,改天妹和女正也给你缝制一身。”

袁耽哈哈一笑,吟道:“灿若云霞迢迢,服若君子皎皎,杨郎总是引领一时风骚啊,确有两千石之气概。“

谢尚也点着头,却是道:“杨郎请恕我直言,裴妃纵有卞公荀公之助,也是势单力孤,只怕未必能一帆风顺,噢,杨郎莫要误会,我只是有感而发,哎,我叔父虽为吏部尚书,可是我在家里人微言轻,无法为杨郎张声,实是有愧。“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都有些七上八下,毕竟等待是最难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这也是袁耽和谢尚的区别,袁耽一穷二白,无宗族,无父母,还要拉扯两个妹妹,搁在早几十年,划成份的时候铁定划成贫下中农,而谢尚虽然生活也清贫,却有宗族撑腰,父亲谢鲲任王敦长史,叔父谢裒任吏部尚书,在侨门中不算显赫,但是也不算最惨。

因此杨彦从未有过招揽谢尚之心,能当个朋友相处,帮着自己说说话,吹嘘一下功业才华,暂时于愿以足,反倒是袁耽对于他有如奇货,杨彦一直对袁耽存有一份心思。

杨彦笑着摆了摆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便不能就任一方,以我之能,再有诸位帮衬,一生富贵无忧,”

“嗯~~”

葛洪捋须道:“有此心态,何事不成,坐下静候便是。”

一屋子人耐心等候。

不片刻,外面有人唤道:“杨彦之可在?”

“来了,来了。”

葛慧娘立刻跑出去开门,门外是一名二十多岁的披甲武将,众人均是一怔。

这名武将正是纪明,可能是与裴妃敲响了登闻鼓有关,作为惩罚,周顗安排他来传杨彦之入宫,虽只是薄惩,却也让他窝心。

纪明站门口大冽冽问道:“谁是杨彦之?“

杨彦略一拱手:”正是杨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份倨傲的态度,让纪明心里更是不爽,当下冷哼一声:“主上有诏,命杨彦之上殿觐见!“

”怎会上殿?陛下召杨郎何事?“

一听这话,葛慧娘不安了,连忙问道。

杨彦哈哈一笑:”想必是杨郎美名传建康,主上欲一睹其人风彩,放心,有裴妃在,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便去解马缰。

纪明只觉得胸腹间阵阵翻腾,这得有多自恋啊,他一个寒门庶子凭着哪门子让皇帝惦记?

杨彦也不管他,回头抱了抱拳,便牵马出门。

纪明也是骑马来的,他原打算杨彦如果乘牛车或羊车的话,自己恰可借机羞侮他,可这时,只得改口冷笑道:“幸佞孤寡妇人,倒是不失为一晋身捷径。”

杨彦眼睛一眯,回问道:“可否请教姓名?”

纪明傲然道:“丹阳纪明。”

杨彦点了点头:“原来是丹阳纪氏,杨某失敬。

听闻永嘉六年,勒于葛陂筑垒,欲攻建康,主上时任琅琊王,命纪国老为扬威将军、督京口以南至芜湖诸军事,统军讨勒,时瓢泼大雨三月不停,勒军饥病交加,疫死过半,终无奈退军,另使石季龙领二千骑往寿春,恰遇粮船,季龙部争先攻取,国老却之,并追击百余里,遇勒,勒严阵以待,国老还兵寿春。“

吴人常夸耀纪瞻力退石勒保住了江东,纪瞻也从不出面澄清,但杨彦说的清清楚楚,石勒退军与纪瞻无关,而是军中受了疫病,不得不退,反因其军阵严整,纪瞻不敢进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非要论功的话,只能是石虎部争抢物资的时候被纪瞻所趁,小胜而己,其中的潜台词便是,纪瞻有沽名钓誉,伪报军功之嫌。

纪明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可这是事实,纪家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况且杨彦只是叙述,无一字指责纪瞻。

杨彦得势不饶人,又道:“纪国老力退羯胡,功勋绰著,不知纪君身为纪氏子弟,可曾见过羯人?”

“不曾!”

纪明咬了咬牙。

“哈哈~~”

杨彦放声笑道:“杨某不才,月前与荀家女郎被石瞻部千骑围攻,大获全胜,斩首近九百级,其中杨某射杀羯人数十骑!”

这话的轻蔑之意非常明显,我再是幸佞小人,也胜过你这种夸夸其谈的膏粱之徒,再联系到前文对纪瞻沽名钓誉,伪报军功的隐讽,你这是连沽名钓誉的资格都没有啊。

“哈哈~~”

又一声笑,杨彦翻身上马,向宫城驰去,还放声吟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建康花!“

蹄声渐远,但是诗中透出的得意劲犹在耳边缭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明气的脸铁青,这时,院内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阿翁,小女曾听巧娘提过这首诗,当时只觉得文辞粗陋,但是杨家郎君吟来,却是尽显张扬之意呢,看来吟诗也得分人啊。”

“驾!”

纪明听着,就象是在讥讽自己,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刚上马,便是狠狠一鞭抽向马股,马匹吃痛嘶鸣,撒蹄飞奔。

两骑一前一后,跟在杨彦后面吃灰纪明可不愿意,于是策马试图反超,杨彦冷冷一笑,老司机都会别车,杨彦也不例外,他把前世别车的技术用于别马,持着缰绳横着一逼!

要知道,马的后腿要比前腿有力,虽然杨彦的马股被纪明的马蹬了一下,但纪明马的前腿也挨了一记,一声嘶鸣,差点失蹄!

纪明使尽浑身解数才没掉下来,不禁怒道:“杨彦之,你做什么?”

杨彦大笑道:“想超过杨某,下辈子也别想,老老实实的缀在杨某马屁股后面吃灰罢!”

“放肆!”

纪明都要吐血了,他就不信超不过杨彦,可是杨彦不愧是老司机,每当纪明靠近时,便控马别过去,愣是不让纪明超过。

纪明虽然任职护军校尉,拳脚功夫却是一般般,动手不是杨彦的对手,反而吃了几记暗拳,拨兵刃他又不敢,毕竟杨彦是皇帝下诏觐见,真伤了着,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一路飞驰,愣是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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