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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路遇葛洪(1 / 2)

这一家三口,一看便是来历不凡,尤其是当时的士人以坦胸露腹为潮流,那个中年男子,不正是峨冠博带,坦胸露腹吗?

杨彦不敢怠慢,站了起来,拱手肃立。

三个人都打量着杨彦,从外表上看,穿着粗布褐衣,足踏草履,束发的纶巾洗的发白,最多是个地位较低的良人,但是杨彦全身上下都梳理的整整齐齐,仪容俊朗,虽面有菜色,却神情恬淡,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并无普通人见着士人普遍具有的惶恐或卑微。

这不由让人啧啧称奇。

中年人问道:“小郎君,你在这作甚?”

杨彦答道:“回君候,我在钓长鱼。“

“长鱼?”

三人相视一眼,女孩子问道:“长鱼是什么?钓上来能吃么?“

杨彦笑道:”长鱼味道鲜美,除了可以食用,还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良药,有补血益气、消毒清疮、除风湿之效。“

”哦?“

中年女子现出了大感兴趣之色,连忙问道:”小郎君可否细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母!”

女孩子扯了扯中年女子,不依道:“你都不问问人家小郎君姓甚名谁,有你这么失礼的么?”

女子一怔,便转头笑道:“呵呵~~慧娘长大了,不错,是阿母的不是,我们都下车吧,这样坐着才是更失礼。“

”嗯!“

一家三口纷纷下车,女孩子不得无意的介绍道:“这是家君,上葛讳洪字稚川,爵关内候!“

杨彦内心微震!

初来贵地,第一个遇上的居然是在后世被传的如神仙一样的葛洪,显而易见,中年妇人正是葛洪的妻子鲍姑,那个女孩子被称作慧娘,分明是葛洪的女儿葛慧娘。

当然了,这时的葛洪还没那么大的名气,思想理论也未成形。

杨彦抱拳施礼:“原来是稚川先生,久仰久仰,在下杨彦……之!”

报名号的时候,杨彦多添了个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据两晋南北朝史大家陈寅恪先生考证,名字后面带个之,是信奉天师道的独有标志,比如沙门常常以竺为姓,不过杨彦认为还不仅止于此,之是虚词,与当时南人崇尚清谈的风气有关。

那么,什么人崇尚清谈?

显然是士族啊,杨彦给自己的名字多加一个之,正是给人一种心理暗示。

“杨彦之?”

果然,葛洪怔了怔,便问道:“敢问杨家小郎君,可是出身于弘农杨氏?”

杨彦暗笑,实际上他正是故意往这个方向引导,弘农杨氏远在关中,与江东小朝庭八杆子打不着,但是又不能承认,毕竟冒充士族在当时是大逆不道的,他只需要模模糊糊,敷衍了事。

于是,杨彦眉心微拧,说道:“在下出生于建康,先君虽诗书传家,却半辈清贫,想来……与弘农杨氏没甚联系。”

杨彦越是这么说,葛洪就越是心存疑惑。

想想也是,别说贫苦良人,就是绝大多数的庶族豪强都目不识丁,有资格诗书传家么?

虽然弘农杨氏远在关中,却不排除有旁枝流落到了江东,因主家仍在关中,未能入列《百谱》,所以没法取得士族身份,导致清贫了大半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谓《百谱》,百是约数,即跟随司马睿渡江的士族,留在北地的世家大族被排除在了外面,即使后面有陆陆续续渡江投奔江东,也在政治上受歧视,充其量列为次等士族。

不仅葛洪这么想,鲍姑也这么想,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中读出了一丝侧隐,鲍姑便叹了口气道:“彦之小郎君,明珠蒙尘,终有放光之时,只要勤修学问,身处逆境而不气馁,将来总有光大门楣的机会。“、

杨彦肃容拱手:”多谢葛夫人提点,当今天下丧乱,百姓流离失所,正是我辈发奋之时,我杨彦之虽不敢夸下海口如祖豫州中流击楫,却绝不甘于碌碌无为。“

”哎~~“

夫妻俩双双叹了口气,除了祖逖一心北伐,朝庭里无论吴姓侨姓,均是争权夺利,还有谁在惦念着故都洛阳呢?念及于此,心里都是塞的慌,尤其鲍姑的眼眸中竟闪出了点点泪光。

这时,葛慧娘嚷嚷道:“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杨家郎君,阿母刚刚问起长鱼药性,你还没说呢。“

”罪过!“

杨彦告了声罪,便道:”长鱼入药,可治虚劳咳嗽、湿热身痒、肠风痔漏、耳聋等症,其中仅取骨入药,兼治臁疮,疗效颇著,其血滴入耳中,能治慢性化脓,滴入鼻中可治鼻衄,外用则治口眼歪斜,颜面麻痹,总之,长鱼全身都是宝。“

”哦?“

葛洪讶道:”彦之小郎君竟通医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谦虚的说道:”通字不敢当,因先君对医术颇有研究,耳熏目染之下,在下稍有了解,倒是怡笑大家了。“

鲍姑问道:”可曾实证?“

杨彦不置可否道:”若有机会,葛夫人一试便知。”

葛慧娘跟着道:“快让我们看看,你是怎么钓上来的。”

鲍姑与葛洪也是满脸的兴致盎然。

“请!”

杨彦微微一笑,便跃下了田埂。

三个人站在田埂上面,够着头往下看。

只见杨彦双手各持着一截绳子,轻轻拽动,神色极为专注,这让人更加的好奇心大作。

“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突然低喝一声,把绳端向外稍稍一拽,绳子明显绷的笔直,分明是有东西上钩了,由不得不让人憋着口气,为杨彦紧张起来。

几次试过之后,绳子越拽越长,一只漆黑如蛇的脑袋被钩子钩了出来。

“啊!”

葛慧娘惊呼,满脸的兴奋之色。

杨彦也是喜笑颜开,把黄鳝拉出三分之一之后,用另一只手卡着,硬拽了出来。

这条黄鳝不足一尺长,东晋的一尺约等于24.2厘米。

杨彦很快笑容敛去,现出了挣扎之色,摇了摇头,把钩子小心的拨出来之后,把黄鳝放回了水田。

“咦?”葛慧娘不解道:“你为何放了?”

杨彦解释道:“长鱼不足一尺一寸者,皆为雌鱼,每年五六月间,正是雌鱼产卵之时,一旦产过卵,长鱼会继续长大,性别也由雌性变为雄性,我钓长鱼,仅为果腹,又怎忍害小鱼性命?“

”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洪夫妻相视一眼,都有些动容。

葛慧娘却是问道:“雌鱼为何能变成雄鱼?杨家郎君,你从何得知?”

“只须多加观察,不难得出结论。”

杨彦笑了笑,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只钓子上,不片刻,又钓了一只出来,这一只长达一尺二寸,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扔进了竹篓。

“阿母!”

葛慧娘忍不住了,扯了扯鲍姑的衣袖。

葛洪脸一沉道:“女儿家,成何体统!”

葛慧娘嘴一撇。

鲍姑也劝道:“慧娘,阿母不是约束你,只是你穿成这样怎么下田?你还是仔细看看杨家郎君是如何钓上来的,改日咱们回了句容,在自家田里钓也是可以的。“

葛慧娘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很不甘心的哼了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要是那时的女性,除了身着胡服,一般穿裙子的时候是不穿裤子的,让她一个女儿家学着杨彦蹲在水田里,还要把裙子提起来,确实是不成体统。

杨彦笑了笑,继续钓。

钓黄鳝与运气无关,更多的是技术和判断力,而黄鳝洞是非常好找的,不片刻,杨彦就钓了几十只上来,其中的十几条雌黄鳝被他放掉了。

附近的一些老农也被吸引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其中一个问道:“这位小郎君,长鱼如何食用?”

穆青城站起来,拱手道:“这位丈人,长鱼可从腹部剖开,取出内脏冼净,加姜葱煮食,肉嫩味鲜,长期食用,可除病去邪,强身健体。

又或者将洗净的长鱼切成断,以猪油翻炒,加葱姜、盐及酱料,若有饴糖放少许更佳,炒熟即可食用,与水煮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很多人都以为炒菜出现的很迟,其实魏晋时代已经有炒菜了,用猪油和陶器一样能炒,菜油与铁锅不是炒菜的必要条件。

“那我等……我等,能否学习钓取长鱼之法?”

又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农吞吞吐吐的问道。

“当然可以,来,请诸位丈人听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从制做鱼钩说起,到寻找钓洞,再到钓黄鳝的手法轻重,无不一一详列。

末了,杨彦脸一沉道:“钓取长鱼之法可任由诸位推广,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凡是钓到长度不及一尺一寸之长鱼,请务必放生,免得来年绝了种。”

“省得,省得,请小郎君放心!”

老农们拍着胸脯保证。

“有劳了!”

杨彦拱了拱手。

“小郎君授艺之德,我等没齿难忘,告辞!”

老农们纷纷兴高彩烈的离去,毕竟这个时代的物资很匮乏,司马睿把猪头肉当作了美食,南朝宋文帝也曾称赞,小鱼泡饭是天下第一美食,而在一般的家庭中,即使是胥吏也很少能吃到肉,更别提苦巴巴的农民了。

黄鳝这玩意儿,杨彦不知道人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食用的,史书上也没记载,不过从目前来看,当时的人,几乎是不吃黄鳝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葛洪一家三口也没想到杨彦会把钓黄鳝的方法倾囊相授给不认识的几个老农民,这让他们不由对杨彦更加高看了一眼,毕竟黄鳝拿市场上卖,还是能卖几个钱的。

鲍姑便是赞道:“彦之小郎君侠骨仁心,令人钦佩不己。“

杨彦摇头笑了笑:”葛夫人过奖了,民生多艰,在下无非是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正说着,杨彦一瞥车厢,突然现出了犹犹豫豫之色。

“怎么了?杨家郎君是否有为难之事?“

葛慧娘问道。

”这……“

杨彦吞吞吐吐道:”我想拿长鱼换些葱姜,请稚川先生成全。“

葛洪释然的笑道:”彦之郎君自取便是。“

当时出远门,必不可少的就是粮食,因为那个时代,还没有驿站,乡间也没有客栈,虽然从句容到建康没多远,但牛车哼哧哼哧慢悠悠走着,也要一两天时间,如果不带粮食的话,那对不起,饿的头晕眼花别埋怨。

杨彦眼尖,看到了葱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煮黄鳝汤没有葱姜,会腥的难以下口,他也没多取,只拿了一小块姜,和几根葱,然后问道:“可有竹篓?我匀些长鱼过来。“

”诶~~“

葛洪袖子一挥:”什么匀不匀的,莫非我葛稚川连些葱姜都舍不得么?这么点怎么够,再拿些走。”

杨彦拱了拱手:“稚川先生勿要误会,一码归一码,在下绝无轻视之意。”

鲍姑倒是笑道:“彦之小郎君说的也是,那好,我们就不和你客气了,慧娘,拿个竹篓过来。“

”嗯!“

葛慧娘从车里端了个竹篓到杨彦面前,杨彦哗啦一倒,倒了一半过去。

“够了,够了!”

葛慧娘连声娇呼:“一点葱蒜哪能换你那么多长鱼。”

杨彦微微笑道:“长鱼天生地养,改日我再来钓便是,别客气。“

“那可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慧娘眼珠滴溜溜一转,拿了两块胡饼递过去道:“给!”

胡饼和今天的烧饼差不多,加盐、酱料和芝麻烤制而成,就是因发酵技术不过关,显得非常实沉。

杨彦的肚子早饿扁了,两块胡饼对他构成了致命的吸引力,不过让他拿一个小女孩的东西,他总觉得别扭。

毕竟他的身体虽然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也下定决心在这个世界以新的身份好好活一回,但是他的心态不是说转就能转的,仍是个年近四十,为生活奔波的中年油腻男。

“拿着吧!”

鲍姑也笑道。

“给!”

葛慧娘再次把手一抬。

“那……多谢了。”

杨彦接过胡饼,背上竹篓,拱手道:“今日就此别过,告辞!”说完,便转身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洪也拱了拱手,鲍姑与葛慧娘则是微微笑,三个人倒不急于赶路,只是看着杨彦的背影。

葛洪捋着胡须道:“此子贫而不吝,困而不馁,气宇轩昂,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鲍姑却是叹了口气:”可惜他的出身……他若是弘农杨氏旁枝,真有大才德的话,未必不能出头,就怕他与弘农杨氏全无关系,哎,我朝的九品中正制,变味了啊!“

葛洪也摇了摇头,当初曹操以九品取士之时,是以人才定品,但是在曹丕代汉之后,为了与世家大族妥协,采纳陈群建议定九品中正制,再到本朝,九品取士渐渐为世家大族把持,从此断绝了底层向上攀登的渠道,而司马睿自称制以来,更是列了个《百谱》,晋升的范围更加狭窄。

那么,名列《百谱》的都是什么人呢?

司马睿出自于东海王越门下,即八王之乱的最后一王,在东海王越兵败病死之后,王府掾吏纷纷改投司马睿,名列《百谱》的便是拥立司马睿称帝的那些家族,以及对江东吴姓的妥协。

换句话说,弘农杨氏虽然在关中名声赫赫,但是江东小朝庭不承认!

“阿翁阿翁,阿母,快看杨家郎君!”

葛慧娘突然拍着手尖叫起来。

原来,杨彦实在是饿的吃不消了,走在路上就啃起了胡饼,尽管胡饼又冷又硬,还因发面技术不过关,带着丝丝的酸味,不过杨彦可顾不得,狼吞虎咽,吃相极为惊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哎!”

葛洪夫妻也是莞尔一笑,随即目中又现出了同情之色。

……

两块胡饼下肚,杨彦的肚子填了大半饱,倒不急再吃了,回到家,把黄鳝放陶罐里养着,稍事休息,便背上竹篓往江边行去。

当时的长江,从建康的城西自城南流过,杨彦是想挖些沙子练字。

毕竟写惯了简体字,写繁体字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楷书出现于汉末三国时期,至东晋立国,已经逐步有取代隶书的趋势了,因此杨彦只打算写楷书,不准备再学习隶书了。

他从小就一直临摹王羲之书法,还是得了几分真髓,再结合柳公权与颜真卿书法的特点,他有信心,凭着书法在江东占有一席之地。

其实医生,尤其是中医,很多在书法上都有一定的造诣,毕竟要开方,得不停的写字,就等于始终在练习,暂时杨彦没钱买纸笔,只能用沙子练手。

从城北到城西,杨彦绕着建康行走,当来到江边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石头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城头旌旗招展,兵甲森严,杨彦不敢多看,坑着头挖了沙子就走,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于是把黄鳝开膛破肚,清洗干净,煮了一锅鳝鱼汤权作晚饭,饱饱的吃一顿之后,就把沙子铺在院子里,一笔一划的练字,从王羲之鼎鼎大名的《兰亭集序》开始写。

“嗯?不对啊!”

杨彦突然记了起来,王羲之不就是生于这个年代么?

‘md,管不了,练王羲之的字,让王羲之无字可写!‘

按史书记载,王羲之的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这时候的书法显然只是初具雏形,还远远谈不上有多大的成就。

杨彦继续写,沙地写满之后,把字擦掉,重新写,直到天黑实在看不清了,才洗洗上床睡觉。

第二天天不亮,杨彦起床,一方面是睡的太早,睡不着了,另一方面是要练功。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往往一场伤风感冒就能要人命,要想活的长,只能增强体质。

恰好他前世是个武术爱好者,曾和形意拳大师尚云祥的后人学过形意拳,得了真传,可惜因为工作和学习的原因,抽不出太多的时间,只练到了初窥明劲的堂奥,不过纵是如此,前世的他也能一掌劈碎一块红砖。

往往在古代,一名雄心壮志者的最大敌人就是寿命,如王敦、桓温,多活几年历史或许会改写,再如慈禧和光绪,比谁先死,结果两人死在了同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兵油子,一名地痞流氓就能让杨彦束手无策!

练形意拳先从三体式开始,杨彦并踵站立,双手下垂,双眼平视,在心定之后,双手按提,由无极太极入两仪,最后归于四象桩功,全身放松,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渐渐地,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一个时辰过去,杨彦徐徐收了功,或许是空气清新的缘故,也可能是没有工作与学习的压力,身心自然放松,他觉得站桩的效果远远超过了前世,仅一趟三体式站下来,不但精神爽朗,浑身舒泰,力气也增加了些。

站桩本就有增劲之效。

暗暗体会着自身的变化,杨彦又打了趟五行拳,才拿昨天剩下的十几条黄鳝煮鳝鱼汤,趁着煮汤的间隙,继续在沙地练字。

不知不觉中,一个上午过去了,杨彦背起竹篓,带上柴刀出门砍柴,顺便再捕捉些黄鳝当晚餐。

虽然四奴是以织履为生,但是杨彦认为,走街串巷卖草鞋丢人,在中国古代,往往渔樵耕读并称,樵夫一边砍柴,一边唱歌,被引为风雅之举。

杨彦既然一心向上攀登,就要从细节做起。

而且历史上的草履皇帝,如刘备,刘裕,都是偏安一隅的短命政权,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彩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天。

在这十天里,杨彦的字基本上达到前世的水准了,对于繁体字,除了极个别的生僻字写起来比较困难,绝大多数已经没有问题。

又由于持绪不懈的习武与大量黄鳝提供的营养,杨彦的面孔多出了血色,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而且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力量方面的增加。

这从砍柴就能看出来,最开始,砍个三四十斤便气喘吁吁,到后面则越砍越多,一次可以到百来斤。

东晋初年沿用西晋末年的度量衡,一斤约等于222克。

他砍的柴一部分换些葱姜和麦子,用麦子煮麦饭粥加野菜吃,毕竟不能总是吃黄鳝,一定的素食还是必要的,另外一些除了自家煮饭烧水的需要,他把木柴烧制成木炭,捡取品相好的,以备换些纸笔。

经过十天的烧制,家里的木炭足足有了三四百斤,于是杨彦用袋子装了大约一百斤,背在背上,清早离开了家门。

建康的极盛时期是在一百多后年的梁朝,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拥有常住人口超过两百万,东晋初年虽然不能与梁朝比,但是承吴国数代以建康为都的福泽,晋灭吴时又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战争,城市几乎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冶铸业的蓬勃发展,造成了城市水源污染,因此行使管理建康职责的五兵尚书府把坐落在市区冶城的冶炼工场迁到了郊外。

据史料记载,东晋初年,建康的人口约为百万左右,较大的市集有北市、南市、西口市和盐市,其中后两者位于城南淮水今秦淮河一带,也是建康最繁华的地方,于是杨彦担着近百斤的木炭,去往盐市。

与城北的破败荒凉相比,城南就象另一个世界,盐市的大街宽约十丈,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板,牛车、羊车与独轮车载着各式各样的货物,络绎不绝,贩夫走卒,往来穿梭,街边则店肆林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仔细分辩,店肆分为两种,一种是有招牌的,用竹木片写上字就是店名,还有一种没有招牌,想来是老板不识字,怎么办呢?

靠嗓子吼!

在一些没招牌的店肆门口,有伙计甚至是老板自己扯着嗓子喊,向往来行人介绍着本店的特色和售卖的商品,与牛羊的叫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嘈杂而又独特的风景。

不过最吸引杨彦的,还是满街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当时民风较为开放,女子叫上三五闺密出来逛街的绝不少见,穿着上紧下丰,有衫有襦,色彩鲜艳,讲究点的,则穿着昂贵精致的绛纱复裙或者丹纱杯文罗裙,还有的女孩子在肩膀上搭一块薄纱做成的帔,形似围巾。

虽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称之为美女,但看着还是挺养眼的。

“嗯?”

杨彦边走边看,突然留意到了一间店肆,竹牌上书荀氏文房,这显然是卖纸笔的,于是走了进去。

店铺约数十丈方圆,间落有致的点缀着数十盆鲜花,阵阵花香扑鼻,其中还有几盆红豆,鲜红的色泽娇艳欲滴,迎面则是一副几案,摆放着算盘与簿册,沿边又是一排几案,分别堆放着好几摞颜色不同的纸,十来只竹制笔筒里,倒插着近百枝长短粗细不一的毛笔,以及数十方三足圆砚台。

另一边墙则是空的,只在墙面贴着些书法作品。

店里除了一个一看就是掌柜打扮的,已经有了好几个人,正观赏着墙上的字作,其中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敞胸露腹,摇头吟道:“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

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

感郎不羞赧,回身就郎抱。“

”唔!“

杨彦真没想到,一进来,居然听到了一首黄诗,差点笑喷了,不过看着那青年的样子,显然是士族子弟,于是及时捂住嘴,不过还是漏了点声音出来。

众人纷纷转回头看,杨彦顿时一怔,,其中三个不就是葛洪一家三口么?

“杨家郎君,好巧啊,你这是……作甚?”

葛慧娘也看到了杨彦,惊讶的唤道。

杨彦放下木炭,拱手施礼:“见过稚川先生,葛夫人,葛小娘子,我烧了些木炭,想换些纸笔,刚好见着这间荀氏文房,就进来了,呵呵,确实好巧。”

葛洪眼里现出了一抹复杂难明之色,怔怔看着杨彦!

‘阿翁!“

葛慧娘扯了扯葛洪的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洪并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鲍姑叹了口气道:“彦之小郎君恐有所不知,葛郎幼年家境贫苦,也与你一样,以砍柴所得,换回纸笔,于劳作之余抄书学习,常至深夜,今日见着你必是回想起了往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彦之小郎君见谅。“

杨彦暗道了声天意,这只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其实葛洪是很有才的,在政治上也反对清谈,崇尚务实,因对现实政治不满才产生了避世之心,痴迷于炼丹修道,但如果能给葛洪一个发挥的平台,必是一代良臣。

当然了,以杨彦目前的情况,要想驾驳葛洪是不可能的,能获得葛洪的好感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

“哼!”

这话刚落,一声闷哼传来。

这正是那名敞胸露腹的青年,脸上敷着白粉,白的吓人,胸腹间的皮肤也是白的不逊于女人,而且整个有人带有一种很不建康的气质。

分明是长期服散。

不过杨彦不愿若事,只看了眼,就把目光移开。

可这名年轻人却不愿放过他,一脸嫌恶的直挥袖子:“贱奴,你有何资格于此站立?出去,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脸沉了下来,不愿惹事不代表怕事,作为一个现代人,不可能被人指着鼻子还忍气吞声。

葛洪一看好,连打眼色说道:“彦之郎君,这位是吴郡陆纳郎君。”

却让人没想到的是,陆纳不屑道:“家君曾与王司徒有言,培缕无松柏,薰莸不同器,稚川先生是否把我陆氏与此贱奴相提并论?”

这话的意思就是小土丘上不长松柏,香草与臭草岂能放在一起,你葛洪向这个贱奴介绍我,是什么意思?

葛洪气的脸都青了!

鲍姑与葛慧娘也是面色不善。

不过他们并没有说话,毕竟吴郡陆氏名列江东顾陆朱张四大姓之一,当代陆氏分陆晔与陆玩两支,俱显赫,而葛洪只是次等士族,与陆氏相比还差的远。

掌柜的也是唉声叹气,一脸无奈,甚至还给杨彦打眼色,让他暂避其锋。

杨彦却是毫不客气道:“原来是陆家郎君,孟子曾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贵姓显于吴时季才公陆逊父陆骏,至陆家郎君,恰好五世,亚圣诚不欺我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贱奴!”

陆纳就如被踩着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尖叫一声,一巴掌抡向杨彦!

杨彦一把抓住陆纳的手腕,陆纳顿觉如被一只铁箍箍住,动弹不得,不禁又骂道:“贱奴,找死!”

杨彦淡淡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陆家郎君动辙拳脚相加,岂能对得起陆氏五世之风?”

很明显,杨彦嘴里的五世之风,对应着孟子所说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浓浓的嘲讽意味。

葛洪暗道一声不妙,故作面色一沉,喝斥道:“杨家郎君,陆家高门,岂是你能评价,还不快向陆家郎君致歉?”

杨彦放开陆纳,向葛洪拱手道:“稚川先生,《易》有言,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当年齐威王纳皱忌谏,曰: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数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

想那陆氏五世之风,陆氏郎君作为陆氏嫡系,却于大庭广众之下口诵黄诗,这岂不是败坏陆家家风,莫非陆家已经连逆耳忠言也听不得了?“

葛洪哑口无言,苦笑着捋须。

“好,好!”

陆纳则是面现狂怒,连点着头道:“你既然贬指我的诗是黄诗,那你做一首我来看看,若是粗鄙不堪,我定然把你扭送至五兵尚书府,治你个诽谤士人之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慧娘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扯着鲍姑的衣袖。

鲍姑也是心急如焚,要知道,光是诽谤士人这一项罪名,就足以把杨彦打入贱口之流,不过看着杨彦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选择了相信杨彦。

果然,杨彦问道:“我若作出,你昧着良心不认帐,那该如何?”

陆纳大怒道:“我陆氏五世之风……”

正说着,陆纳醒悟过来,五世之风不对啊,于是赶忙改口:“我堂堂陆氏,莫非欺你?”

杨彦笑而不语,一副不相信你的样子。

这时,掌柜的拱了拱手:“老朽姓徐,自幼为当朝尚书左仆射荀公作伴读,自问对诗文有些造诣,若是陆家郎君与这位郎君信得过老朽,便由老朽评判,若有不公,再请稚川先生论述。”

尚书左仆射荀公,便是荀崧,荀崧本在朝中没有太大的实力,但是这个姓很骇人,是荀子之后,也是荀彧玄孙,而荀彧因反对曹操晋魏公被杀,被奉为忠直之士,是忠君爱国,是清流的代表,所以地位是很崇高的。

徐掌柜虽然不是士族,只是荀崧的门客,但因着与荀崧的故谊,他说出的话,几乎就能代表荀崧,因此在这里的份量,要高于葛洪。

再退一步说,如果徐掌柜循私的话,就等于荀崧循私。

陆纳点点头道:“好,便如徐公所言!”

说完,锐目瞪向杨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早有腹案,吟道:“你既以男女之情为题,那我便以红豆为题对上一首。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

顿时,屋子里安静了,众人均是喃喃细品,越品越有味。

徐掌柜更是目射奇光,沉吟道:”此诗语虽单纯,却富于想象,以设问寄语,意味深长地寄托情思,最后一语双关,切中题意,关合情思,妙笔生花,婉曲动人,与当今流行的玄言诗之空洞无物相比,可谓耳目一新。

不知陆家郎君以为如何?“

”这……“

陆纳语塞。

是的,哪怕他对杨彦怀有敌意,都没法昧着良心硬指自己的诗更好,同样是描写男女之情,自己写的多黄?

而人家呢,句句不提男女,却句句隐含此情,高下之别,根本不用说啊。

“哼!”

陆纳又硬哼一声:“红豆为何寓指相思,怕不是你强牵附会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古怪的看着陆纳,说道:“红豆产于南方,结实鲜红浑圆,晶莹如珊瑚,传说上古一位女子,因夫郎死在边地,哭于树下而亡,化为红豆,于是红豆别名相思子,陆家乃江南大族,莫非竟没听说过?“

讲真,陆纳真没听说过,但是如果否认,说坐实了孤陋寡闻,想他一堂堂高门士人,论起见识,竟然不如一个良人,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陆家郎君,如何?“

葛慧娘催促道。

”哼!“

陆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重重一哼,甩袖而去。

葛慧娘顿时开心的笑道:“杨家郎君,前几天你说你诗书传家,我还不大信呢,却是没想到,你的诗竟然作的如此之好,我向你赔礼啦。”

鲍姑则是叹了口气道:”你呀,大丈夫可屈可伸,你这孩子就不能忍一忍么?“

杨彦无奈道:“我虽身份不如他,却绝不容他无端羞侮,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众人喃喃着,均是眼前一亮。

两晋尚清谈,对如珠妙语也极为推崇,都觉得杨彦的形容极妙,不过没多久,葛洪便叹了口气:“彦之郎君,陆氏自命清高,当年连大司徒为门下求婚都出言讽之,如今陆纳被你羞侮,必不会干休,你须小心为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正色抱拳:”正要请稚川先生施以援手。“

葛慧娘讶道:“阿翁如何帮你,难不成是替你向陆府求情?”

杨彦摆了摆手:“无须向他陆氏卑躬屈膝,所谓闹事不怕大,我既然得罪了陆氏,就烦请稚川先生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开去,闹至路人皆知!“

”妙!“

徐掌柜顿时眼前一亮,赞道:“好一个闹事不怕大,陆纳或有暗害你之心,但是当他的诗文不如你被宣扬开之后,陆氏出于颜面考虑,必不容他对你施以黑手,只会在诗文方面压你一筹,在重振陆氏声威之后,到那时你才是俎上鱼肉,任其宰割!

老朽虽不知杨家郎君文采到底如何,但凭着此诗,足以在建康立有一席之地,若是沉着应对,或能免祸,杨家郎君能想出此策,确是不凡。

此事也算老朽一个,老朽也替你宣扬。“

葛慧娘哼道:”就凭那做黄诗的家伙,如何是杨家郎君的对手,况且陆氏这一代,人才凋零,我对杨家郎君有信心。“

葛洪和鲍姑相视而笑。

杨彦一揖到底:“多谢各位,在下没齿难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得不说,杨彦的把事情闹大,正是充分发动舆论,也是最合理的一种方法。

虽然陆家是高门士族,但是并不是没有政敌的,陆家的敌人想必会很乐意见着陆家被一名良人折辱,借此削弱家陆,至不济也可以看一场闹剧。

其实如果杨彦只是单纯的良人,可能没一点机会,不过他的背后站有葛洪和在某些方面代表荀氏的徐掌柜,这就不一样了,别人想搞他,只能光明正大的搞。

葛慧娘便是吁了口气道:“徐公,你们这里收不收木炭?”

“收,怎么不收?”

徐掌柜呵呵笑道:“请杨家郎君稍待,容我先看一看。”

“请!”

杨彦伸手示意。

徐掌柜解开布袋,扒出一角,抓了几块捏在手上,捻了捻,不由啧啧称奇道:“此炭质地疏松,孔粒细密均匀,乃上品炭,请问可是杨家郎君自己烧制?“

杨彦道:“正是!”

掌柜又道:“不知小郎君可还有了?荀府愿长期向你订制。”

“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可没打算给人烧炭,笑而不语。

葛慧娘不满道:“徐公,杨家郎君是来换纸笔,可不是给你家郎主烧炭的。”

“瞧我,糊涂了!”

徐掌柜猛拍了把自己脑袋,告了声罪,便招手道:“拿秤来!”

“是!”

两个青衣仆役抬了杆大秤上来,把木炭抬秤上称,没多久,便道:“徐伯,一共是九十八斤。”

徐伯坐回几案,照着算盘噼哩啪啦拨弄了一阵子,才道:“上品木炭一斤五枚五铢钱,九十八斤算你四百九十钱,你先看看纸笔砚,再和你细算。”

“有劳了!”

杨彦拱了拱手,便走了过去,那一堆堆的纸,颜色有深有浅,做工都还不错,只是他搞不清这些纸的区别,有些为难。

葛慧娘从旁道:“杨家郎君,这些纸,自左至右分别为左伯纸、麻纸、麻黄纸、藤纸和银光纸,其中以银光纸价钱最贵,质地也最佳,不过我认为,你没必要用这么好的纸,其实麻纸就不错,很多名士都以麻纸练笔,且价钱公道。“

杨彦取了一张拿起来看,纸还算比较白,质地也很坚韧,于是点点头道:”便如葛小娘子所说,我就用麻纸。“

葛慧娘到底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见自己的意思被采纳,顿时开心的笑道:”笔和砚我也一并帮你挑了吧,这里的笔都是李渡毛笔,虽然价钱较高,但是写字一定要用好笔,那,就这枝狼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枝笔杨彦也一眼看上了,所谓狼毫,其实不是狼毛,而是黄尾狼尾巴尖子那一点毛,质地坚韧,写起字来笔力劲挺,宜书宜画,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如羊毫笔耐用。

杨彦取出笔递给掌柜。

葛慧娘又直接拿起一方圆砚道:“砚用一般的就可以了,等你以后出人头地,再换好砚也不迟,对了,能否让我们看看你的字写的如何,就写那首诗,我可以帮你研墨。”

“这可使不得!”

杨彦连连摆手。

这真不是开玩笑,葛洪再怎么说,也是吴姓士族,葛慧娘是妥妥的士家女郎,让士家女郎给自己一个良人研墨,这不是找事么?

葛洪与鲍姑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中看出了一抹讶色,不过夫妻俩俱是洒脱的性子,门第之见并不深,也没有多说什么。

葛慧娘嘴一撇,不满道:“如何使不得,你这人怎如此迂腐?研个墨又怎么了,店家,拿些清水过来。”

徐掌柜倒是明白了杨彦的顾忌,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小郎君但写便是,老朽也想见识一番呢。”说着,就返身取了只陶罐过来。

杨彦没办法,只得坐在了案前,拿上笔,铺上纸。

葛慧娘于案头坐下,往砚台里倒了些清水,一手扶着袖子,另一只手轻轻研磨起来。

杨彦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葛慧娘专注研墨,纤纤素手带动着身体有节奏的摇摆,与杨彦一动一静,错落有致,给人一种极其和谐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掌柜那浑浊的老眼里闪出了一抹讶异。

葛洪也是心中一动,与鲍姑再次互相看了看。

“可以了,不够再给你研。”

不片刻,葛慧娘把砚台向前推了推。

“有劳葛小娘子!”

杨彦称谢之后,提起笔,蘸墨疾书。

每个人都很好奇杨彦的字写的如何,但是又不好意思凑上前观看,只有葛慧娘借着坐在案头的便利,侧着小脑袋看着杨彦落笔。

或许是与前世当了一辈子中医有关,杨彦落笔如飞。

很快的,杨彦放下笔,葛慧娘迫不急待道:“让我拜读拜读你的大作。“

“不敢当!”

杨彦微微一笑,稍微让开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慧娘小心的揭起纸页,念道:“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嗯,字写的挺好,不错,不错。“

“哦?拿来看看?“葛洪催促道。

葛慧娘把诗递了过去。

葛洪接在手里,夫妻俩凑头看,渐渐地,两个人都现出了惊容。

“嗯~~”

鲍姑赞道:“这字……章法森严,笔意顾盼,疏朗通透,形断意连,风神潇洒,虽稍显稚嫩,却立骨中锋,侧笔取妍,时而藏蕴含蓄,时而锋芒毕露,若是彦之小郎君勤加练习的话,假以时日,必成一代书法大家,葛郎啊,彦之小郎君比你的字写的好。“

杨彦暗汗,连忙抱拳:“葛夫人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哦?”

徐掌柜从旁道:“稚川先生可否给老朽一观?”

“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洪把字递了过去。

徐伯细细看了起来,越看,头点的越频繁,最后更是连道三个妙,才向杨彦道:“老朽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小郎君可否容老朽将此诗悬于此间墙面,供人品鉴,另老朽可做主,木炭所换纸笔砚可奉送与小郎君。”

这个要求,杨彦是愿意的,名声自然是越大越好,而且纸笔还不收钱,等于赚了一小笔。

不过古人以谦虚为美德,一口答应会让人轻视,正当他斟酌用词的时候,葛慧娘已经不乐意了,哼道:“店家,杨家郎君与阿翁有故旧之谊,他的诗由我提议书写,理当赠送于我,再说了,哼,杨家郎君将来前途远大,又怎可能看上区区一袋木炭换的钱?杨家郎君,可是如此?“

杨彦硬着头皮道:“葛小娘子言之有理。”

徐伯却直接向葛洪拱了拱手,振振有辞道:”稚川先生,老朽向小郎君求字,也有助于小郎君扬名。“

”这……“

葛洪颇为为难,杨彦的诗和字,他都挺喜欢的,拿回家细细赏鉴,不失为一件雅事,但是徐伯的理由也很充分,毕竟如杨彦身处的险境,最需要便是扬名立万。

虽然自汉末三国以来,察举制正式退出了舞台,不过一个人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葛洪望向了杨彦,由杨彦自己拿主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两边为自己的字起了争执,杨彦既有些得意,也有点哭笑不得,只得道:“我再写一副,如何?”

众人都有些发怔,这么简单的事,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然了,这并不是古人的智商有问题,关键在于时代不同,思维的角度也不同,毕竟那时的文学作品弥足尊贵,作者一气呵成,写完就是写完,不可能再去写第二遍。

而杨彦是现代人,现代社会是机械化大生产的流水线作业,信息资讯多到爆炸,对知识的重视程度远远及不上古人,况且这首诗不是他作的,是他抄的,自然更不可能珍惜。

“那我给你研墨吧!”

葛慧娘毛遂自荐,坐回案头,研起了墨,杨彦也坐回几案,待研好之后,蘸了墨重新书写。

杨彦写字的速度极快,不片刻,便已写完。

徐伯小心翼翼的掂起细看,渐渐地现出了讶色,捋须赞道:“老朽本以为杨小郎君会草草了事,实情却非如此,观其笔力,竟似比第一幅字更加老道,可见杨小郎君是天生的落笔如飞啊。“

“哦?”

葛洪接过来看去。

鲍姑与葛慧娘也凑上了脑袋,尤其是葛慧娘才十三四岁,身形还未长开,要踮着脚才能看到。

也确实,两幅字存在着细微的差别,葛慧娘不由为难道:“阿母,我们该留那一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伯呵呵笑道:“老朽取第二幅,悬于墙壁,为杨小郎君张名,这第一幅嘛,虽未经润色,却有纪念意义。“

葛慧娘俏面微红,这个纪念意义讲的,好象她要睹物思人一样。

葛洪眼里微现异芒,不过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道:“也好,那就麻烦店家把我们的纸笔也算上。“

徐伯向后招了招手。

出来两个青衣仆役,一个替葛洪把纸笔包上,连带杨彦的第一幅字一起递给葛洪,另一个拿了一袋子五铢钱与等价的纸笔砚包好给了杨彦,原是490钱,徐伯凑了整数,共包了五百钱。

四人告辞之后,出了店铺。

葛慧娘的眼眸里闪着些期待,望向了葛洪,葛洪现出了沉吟之色。

杨彦大致判断出葛洪也许会邀请自己去他家作客。

抛开对葛洪的欣赏,葛洪因其中立、超然,专修文章学问的态度,不参与政治斗争,在东晋一朝的地位还是挺高的,杨彦也很乐意去葛洪家做客,进一步加深关系,顺便再抖些干货震震葛洪。

不过他的前世到底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油腻男,从事的又是老师兼医生的职业,与不同的人打了半辈子交道,在待人接物方面自有一套心得。

也就是凡事要适可而止,给人一个逐步消化的时间,免得干货撑得太多吃噎着,而且士庶有别,不能让葛洪误以为自己在攀附权贵。

他相信,只要有心,将来还会相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杨彦抢先抱拳施礼:“稚川先生、葛夫人、葛小娘子,既然事了,今日就此别过,告辞!”说完,便转身而去。

“哎~~”

葛洪拱了拱手,摇头叹了口气。

直到杨彦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葛慧娘才不满的扯了扯鲍姑的衣袖:“阿母,你为何不留下杨家郎君。”

鲍姑苦笑道:“士庶有别,彦之比我们清楚,这孩子……也是用心良苦了,走罢,我们回家,有缘自会相见。”

葛慧娘嘟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目送着杨彦的背影。

有了钱,杨彦自然不能亏待自己,原本他以为这一袋五铢钱能买不少东西,但到了市集才傻眼,东西都贵的离谱,以五铢钱计价,绢平均起来1500钱一匹,粗布在九百钱左右,一斗米的价格约50钱。

按当时的计量单位,一个成年人一天光吃米,至少要吃七升,买十斗米只能吃半个月,而且那时的米,是带壳的,需要自己脱壳才能吃,这没办法了,只能继续吃麦饭挖野菜,什么蔬菜、水果和猪肉也别想,甚至他还打算换一身行头的想法立时胎死腹中!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砰!”的一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猛一拍案,大怒道:“坚子欺人太堪,如此辱我三吴士族,罪该万死!“

陆纳气冲冲的离开之后,路遇两个好友,一个是周氏周琳,是周顗周伯仁的孙辈,生父周颐,因长兄周闵无子,故把周琳过继给长兄。

另一个更有来头,是吴兴大豪沈充子沈劲,也是十五六岁模样,这时更是冷哼一声:“陆家郎君莫忧,劲这就找来几个家奴,那把坚子击杀便是,何须与他多说?”

陆纳到底还是有些理智的,别看沈劲自告奋勇,但是当街击杀杨彦,锅由陆氏背,而杀人的主谋周氏与沈氏,是出于义愤为友杀人,反而能搏得个好名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不起杨彦,是因为杨彦的身份,却绝不代表他弱智,当即摆摆手道:“不可,此事发生在荀氏店里,又有葛稚川旁观,若是大庭之下杀了杨彦,我陆氏脸面何存?不可鲁莽。“

沈劲眉头一皱道:”这好办,我们想办法摸清他的住处,趁夜杀了他,再一把火烧了他的屋,谁能赖到你陆氏头上,陆家郎君放心,此事交与弟,必不教人说闲话!“

陆纳一想,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的把陆家开脱出去,而且他也有杀杨彦的心,于是拱手道:“那就有劳了,不过事前必须与我商议,拟一万全之策方可动手。”

“好!”

周琳与沈劲同时点头。

……

得罪了陆纳,杨彦也有了危机感,第二天一早,练过功,吃过饭之后,就背上昨晚用几块木板钉成的简陋几案,带上茅草垫子和纸笔砚台,继续去往盐市,在一处边角摆了个摊点。

他迫切需要扬名,所认暂时打算代人写书信。

摆开了行头,杨彦研起墨,摊开纸书写,他写的是《三国演义》,从第一回开始写。

当然了,建康是吴国故都,后续的一些涉及周瑜的情节必须要修改,否则江东二豪之一的周家第一个不答应,而且三国演义的后半部分,几乎就是一部司马懿的篡位史,这些内容暂时不能写,只能自己有了实力,司马氏小朝庭奈何不得自己,才能写。

书写着一行行蝇头小楷,写字的过程,也是练字和养心的过程,杨彦写的极为专注,几乎都忘了出来摆摊的目地,直到围上前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他才醒悟过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郎君,你为何于此处书写?”

一名围观的中年人忍不住问道。

杨彦放下笔,拱了拱手:“代写书信。”

“代写书信?”

人群中起了些议论。

在明清时代,代写书信的很多,但是这个时代,读书识字被世家大族垄断,平民很难有获得教育的机会,包括庶族地主,大部分人一辈子目不识丁,代信通常指捎个话,没谁会捎书信。

不过捎话的缺点是传着传着,就离题万里,甚至被别的事情打岔,忘了传话。

杨彦也不着急,自顾自的书写。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还算得体的中年人扒开人群,冲了进来,问道:“小郎君,可是代写书信?价钱如何?”

杨彦向置于案头的竹篓一指:“随缘,看着给,若无钱,分文不收。”

话是这么说,但是竹篓里搁着几枚五铢钱,这就等于是暗示铁钱不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江东的货币极为混乱,即有汉魏两朝的五铢钱,还有吴国孙氏铸的,如车轮大小的大泉当千,实际重量却只有三十六铢左右,也有地方大族私铸的铁钱,以次充好,滥竽充数。

据考证,一克约等于当时的1.75铢。

由于侨姓士族渡江南下,攫取了政治权力,作为补偿,在经济上给予吴姓士族特权,允许吴姓大豪私铸货币,铸造了大量的劣质铁钱在市场上流通,疯狂掠夺社会财富!

实际上相比大多数的吴姓士族,侨姓士族在当时还算是开明的,当然了,葛洪是个例外。

随便给,是给多少?

就象现代社会的和尚道士化缘,嘴上说随便给,但是又拿个册子给你看,上面记载着谁谁谁捐了几千或者几万。

杨彦的随便给以五铢钱打底,和这个性质差不多。

不过那时的人,思想比现代人单纯,想不到里面的门门道道。

中年人看了眼竹篓里的五铢钱,就从怀里掏出个袋子,伸手抓了一满把,足足几十枚五铢钱放进竹篓,才道:“家母得了重病,盼见远在山阴今浙江绍兴的幼弟一面,令速归,请小郎君帮我书写。“

”稍待片刻!“

纸已经被杨彦裁过了,一尺长,半尺宽,他从中取了一幅,摊在几案上,奋笔书写,为了对得起这几十枚五铢钱,杨彦很可耻的水了,写了好几十个字,基本上一个字一枚五铢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写好之后,抖了抖,晾了晾,念了一遍,才递给中年人道:“待墨迹完全干透再封好,速遣人送往山阴。“

”好,好,多谢!“

中年人如获珍宝般,捧着纸,急匆匆挤了出去。

顿时,围观群众哗然,眼见着杨彦只写了几十个字,就净赚几十枚五铢钱,几乎相当于一升谷子,这真是生财有道啊!

杨彦也不管别人怎么议论,继续写他的三国演义。

没过多久,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挤了进来,站在几案前,期期艾艾不说话。

杨彦放下笔,问道:“这位夫人可是要写信?”

“这……”

妇人咬了咬牙道:“妾有一子,于下邳戊守,听说近期羯骑时常于下邳附近出没,妾担心会爆发争战,是以想请小郎君帮妾修书一封,问明情况,报个平安回来。

只是……妾家清贫,只有这么些,若是不够,能否先寄着,他日再还给小郎君?“

说着,妇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用那粗糙的手打了开来,里面包着几枚铁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议论再起,妇人也显得很羞愧的样子,低下了脑袋。

杨彦看着妇人,这名四十多岁的女人,如果放在前世,保养得体的话,应该能保持着三十左右的容貌,即使不保养,也是胖乎乎的富态模样。

可这名妇人鹤发鸡皮,面色腊黄,身上的裙子又脏又旧,还带有一种甘为人下的卑微气质,杨彦敢毫不客气的说,就算他那年过七十的父母与之相比,都要显得年轻了许多。

暗暗叹了口气,杨彦柔声道:“这位夫人,我曾有言,有钱随便给,无钱分文不取,请把钱收起来吧,我免费帮你写。“

妇人浑身微震,现出了感激之色。

杨彦拿起笔道:“你说我写。“

”大牛,阿母听人说羯胡要入侵了,你一定要小心啊,但是就算重战死沙场,也千万莫要降了羯胡,否则你阿翁于九泉之下必不会瞑目……“

妇人絮絮叨叨,杨彦也不厌其烦,说什么他就写什么,足足写了两页纸,妇人才陡然醒悟,讪讪道:“小郎君,是不是写的太多了?”

“无妨!”

杨彦拿起纸,抖了抖,递过去道:“拿着吧,让大牛找军中文官给他解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谢,谢谢!“

妇人小心翼翼的接过,连声称谢,正要离开,却是身形一个踉跄,倒了下来,杨彦连忙一步上前,扶住了这名妇人。

“怎么了?怎么了?”

周围纷纷喧哗。

妇人的面色黄中发青,额头虚汗阵阵,杨彦把妇人扶到几案后面的草垫靠下,拿起手腕,搭起了脉。

“咦?小郎君还会诊病啊。”

“到底是谁家的小郎君,莫非是哪家士族子弟?”

“很有可能,小郎君气宇轩昂,目中含神,必不是凡人!“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杨彦也不管,细细诊着脉相。

杨彦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名妇人的病,放在现代不是什么问题,无非是贫血、低血糖和营养不良,但在那个时候,是能要人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诸位父老,谁能帮我买一碗甘蔗水和一块饼?”

杨彦掂起几枚五铢钱,望向了众人。

“我去,我家就是卖饴糖的,就在前面不远,请小郎君稍待!”

一名三十左右的汉子撒腿奔了出去,杨彦趁这空隙,掐着妇人的人中,渐渐地,妇人幽幽醒转,那名汉子也端了一大碗甘蔗水与一块胡饼回来。

“小郎君……妾怎么了?”

妇人虚弱的呢喃。

一名群众道:“这位妇人,你刚才晕倒了,是小郎君好心救了你。”

“多谢……小郎君。”妇人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

杨彦却按着她的肩膀,向一名二十多岁的妇女招了招手:“你扶着她,喂她就着甘蔗水把胡饼吃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名妇女没想到杨彦会叫自己,一怔,还是旁边人推了她一下,才手忙脚乱的扶起妇人,半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接过碗,喂向妇人。

“这位娘子,使不得!”

妇人不安的推让,畏畏缩缩看着杨彦。

杨彦淡淡道:“你的身体严重亏损,在你推辞之前,先想想你儿大牛。“

妇人不吱声了,目中隐隐泛出了泪光。

杨彦又道:“我现在给你开副药方,照方抓药,一至两旬即可缓解。“说完,便提笔写起了方子。

”来,我喂你吃吧。“

背靠着的那名妇女柔声劝着,把碗凑过去,妇人一边吃着,一边流泪。

很快的,杨彦开了一副药方,考虑到实际经济承受能力,常用的人参被摒弃了,以当归首乌为主材,配以辅药,不过效果并不会太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妇人就着甘蔗水,在一块胡饼下肚之后,面色稍微好了点,身上也有了点力气。

杨彦这才道:“把你的布包给我。”

“嗯!”

妇人从怀里掏出那张包了几枚铁钱的布包递给杨彦。

杨彦摊在桌子上,提起竹篓,哗啦啦一倒,五铢钱全部倒了进去,然后连同药方一起递还。

“拿着吧,照方抓药。”

“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小郎君为妾写信,又为妾诊治,妾已感激不尽,如何能再拿小郎君的钱,这可真是折杀妾了,请小郎君万匆如此!“

妇人连声推辞,直往后面缩。

杨彦抓住妇人的手腕,硬塞了过去,以不容推辞的语气说道:”你的儿为国征战,你却无人奉养,天理何在?杨某只想为守边的将士尽一份心力,暂时只有这么多,莫非嫌少?“

”妾……妾……呜呜呜~~“

妇人突然掩面大哭起来,仿佛不把沉积了多年的辛酸与委屈哭出来誓不罢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名扶着她的女子,被感染的也是抹着眼泪劝道:“这位夫人,别哭了,别哭了,啊?”

杨彦摆摆手道:“让她哭,哭出来有助于渲泻郁积之气,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妇人听了这话,哭的更加痛不欲生,满场的气氛就象凝滞了一样,再也没人喧哗,很多人都眼圈红红的,还有的背转过身,偷偷抹起了眼角。

‘哎~~’

杨彦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里一阵阵揪痛。

许久,”恩公!“

妇人的哭声小了下来,翻身就要拜倒。

杨彦连忙让向一边道:”这位夫人,杨某可当不起!“

妇人也明白自己唐突了,毕竟杨彦再怎么帮她,也是晚辈,司马氏因谋朝篡位得国,无颜提倡忠义,因此宣扬以孝道治国,长幼之分在那个时代还是很明显的。

于是深吸了口气道:“妾夫家伍氏,妾儿伍大牛,还请恩公示以名姓,若是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再让妾母子为恩公做牛做马,结衔相报。”

杨彦其实没打算要回报,就象现代人做好事,帮助别人,快乐自己,要么不做,做了就是义务做,挟恩图报的很少,但是伍氏那还流着泪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一副不报名姓就绝不罢休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恰好也有扬名立万的心思,当即拱手道:“在下杨彦之,伍夫人请回罢,抓紧时间去药铺抓药,每一服早中晚各煎一次,一旬即可见效,若是将来还有反复,可再来寻我。“

”杨家郎君恩义,妾永志不忘,告辞!“

伍氏施了一礼,捧着装满钱的竹篓,一步一趋的缓缓向外走去。

“哗啦啦~~”

也不知从谁开始,围观群众纷纷鼓掌。

接下来,杨彦忙碌异常。

其实在那个时代,真正有书信往来需要的人不多,主要还是把脉诊病,一开始,还有人将近将疑,但是杨彦的前世首先是老师。

老师的最基本要求,除了基本功扎实,便是口才了得,如果一个老师说话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显然是不够格的。

其次杨彦还是附属医院的主治医生。

尽管主治医生的级别不高,不过在医院里,主任医师很少出手,往往担负行政上的领导职责,通常诊断治疗都是由主治医生主持,这就造成了杨彦的诊疗经验无比丰富,把脉的速度很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对一名名患者的准确切脉,围观的人也越来越信服,不时发出啧啧赞叹声。

由于患者太多,杨彦把纸裁小,给人开方子,渐渐地,他大体摸出了些头绪。

这一时期的人,前世常见的富贵病几乎绝迹,大部分是与营养不良有关的穷病,或者是对卫生认识不够,肚子里面生了虫。

一直到傍晚,杨彦才收了摊,这一天的收获还是很不错的,竹篓里有了近千枚五铢钱,甚至背上还扛着一小袋谷子,约十升左右。

另在葛洪与徐掌柜的有心散播之下,杨彦以良人之身,诗文却力压陆纳的消息已经在建康散播开来。

毕竟在那个时代,娱乐匮乏,八卦消息的传播比现代更快,很多士族都听说了这个传闻,对陆氏指指点点,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哼!”

陆纳猛一拍几案,气的脸发青。

周琳愤愤道:“必是葛稚川有心散播,这老匹夫,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沈劲也冷哼道:”陆家郎君,何必着恼,只要杀了那小子,谁会为一个良人出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纳的心里也是恨极,但是越是风尖浪口上,他越要冷静,毕竟周琳与沈劲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色。

虽然朝庭有吴侨之争,不过吴姓士族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就拿周琳和沈劲来说,别看两个人一副狐朋狗友的模样,可是只要有机会,双方的家族绝不介意捅对方一刀。

陆纳自是不愿意为别人作了嫁衣赏。

于是叹了口气:“两位的心意纳心领了,但是此事已经闹大,绝不是一杀了之便能完事,想我江东人才济济,莫非还找不到压他一筹之人?

且容纳于文名上压他,令他成为千夫所指,再杀他也不迟!“

周琳与沈劲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惋惜。

他们确实有通过杨彦之死捅陆家一刀的想法,可是杀杨彦,必须要打着陆家的名义才能杀,否则陆纳不认帐,他们杀杨彦又算哪一出呢?

如今陆纳现出了怯意,只能暂时作罢了。

其实杨彦是死是活根本不放在他们心里,二人想的只是让陆家被动,自己的家族得以侵占些陆家的利益。

“便如陆家郎君所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劲爽快的应道:“待时机成熟之时,劲再为援手杀此坚子!”

……

第二天,杨彦直接带了钱去荀氏书房换纸,或许是得知了昨天杨彦义助妇人的事迹,徐掌柜更加热情了,除了应有的百张麻纸,又多给了几十张。

杨彦称谢辞过,继续去街角摆摊,这样的日子,连续过了好几天。

毕竟在那个时代,习医者,要么被朝庭搜罗,要么拜入世家大族门下,受其奉养,即使在民间坐诊,费用也很高,如葛洪、华陀、鲍姑这类的游方医生几乎是凤毛麟角,医师真正坐馆诊脉,是从唐代才成为趋势。

因此杨彦搭脉诊病很受欢迎,甚至都有庶人找他问诊,几天下来,他算是有了些余财,不过白米饭还是没吃到,主要是打谷子很麻烦,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要写字,练功,白天出门摆摊,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闲把谷子碾成白米。

这让他一度萌生出买个侍女的想法,帮着照料生活。

当时是有人口买卖的,很多大户人家的奴婢,就在口市购买,依据年龄、容貌和性别,价格也不同。

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买卖人口他过不了自己那关,只得作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随着黄梅天的到来,雨水也越来越频繁,这一天正摆着摊,突然下起了哗啦啦的大雨,人群一哄而散,得?摊子没法摆了。

杨彦只得收了摊,于屋檐下暂避,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雨势渐小,不过天空中依然铅云密布,很可能还要再下,于是索性不再摆摊,背起篓子回家。

“杨家郎君好!”

“见过杨小郎君!”

走一路,都有人与他拱手招呼,毕竟那时的民风还算淳朴,普通人的思想也较为单纯,杨彦与他们有恩,虽然做不到知恩图报,但心里总是记着。

不要小看这些礼节的招呼,关键时候就是民心,虽然在大多数时候民心并不可靠,但是如果杨彦拥有了实力,唯独欠缺名份的时候,民心的作用就出来了。

简而言之,民心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杨彦笑呵呵的拱手回礼,直到出了盐市。

从城南到城北,最便捷的道路是一直往北走,经过百官居舍,然后绕过宫城,出北篱门,但是杨彦不能走这条路,毕竟他只是个下等良人,且不是官员仆役,冒然行走很容易被巡守兵丁盘查,到那时是死是活,就全看对方的心情,这听起来很天方夜谭,可事实便是如此残酷。

几乎没有平民百姓走这条路,杨彦处处小心,自然也不会走。

他从盐市一路往西,绕着走,道路越来越荒僻,当时建康城里,虽然不至于有农田,不过在一些荒僻之处会有成片的野树林。

“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救命,救命,不要,不要啊!“

前方的林间小径中,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杨彦一看,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络缌胡汉子抓着手腕,往树林里拖拽。

出于男人天生的正义感,杨彦大喝一声:“住手!”

络腮胡见着有人过来,先是现出了一丝惊慌,再细看,对方只是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少年,穿着也很普通,不禁冷冷一笑,原地站定,目中射出凶猛的光芒瞪向杨彦。

仿佛在说,你小子少管嫌事,有多远死多远。

女孩子瑟瑟发抖,望着杨彦的眼神里,不安中带着哀求。

杨彦踏前两步,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走,跟我去五兵尚书府!“

络腮胡轻蔑的笑道:”你小子瞎了眼不成?这贱婢是我府上的婢女,今天趁我不备,从我府上逃了出来,我把她抓回去天经地义,滚,有多远滚多远,否则就算见了官,也治你个同谋之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女孩子哭着叫道:”小郎君,阿母重病卧床,妾出来为阿母寻药,谁料途中被此人盯上,待妾行至林间小道之时,欲拖入林中行不轨,求小郎君为妾主持公道。“

”贱婢,还敢胡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络腮胡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女孩子的脸颊挨了一记巴掌印,身体打着旋,跌倒在了泥地里!

杨彦顿时怒火冲天,就算这个女孩子是他家的奴婢,作为一个现代人,也看不惯动辙打骂,更何况他有着将近四十年的人生经历,面对学生时,摆出一副为人师长的尊容,面对领导时,小心翼翼,查颜观色,面对刁钻的病人时,又需要十足的耐心与之沟通。

正如走的夜路多了,终会遇到鬼,接触的人多了,也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虚实,他一眼就看出了络腮胡语焉不实。

“是否胡言,见官再说,我们去五兵尚书府公断!”

杨彦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狠狠瞪了眼络腮胡,就上前扶起了女孩子。

络腮胡的眼神一阵闪烁,随即从后腰摸出了一把杀猪刀,冷声道:“你小子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啊!“

女孩子又叫了起来。

杨彦倒是不怕,这大半个月下来,他勤于练功,心无旁骛,身手已经接近了前世的初窥明劲堂奥阶段,比一般人强了太多。

而且这是个乱世,生产力水平的发展,推动了两汉贵族议政制度的瓦解,而新的制度并未有效建立,这就是两晋南北朝战乱不休的根本原因。

换句话说,王法在这个年代,其实就是拳头大小,在荒郊野外杀个人真不算什么,就算今天退让,络腮胡也必须杀自己灭口。

“你且退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把装有五铢钱和纸笔的竹篓递给女孩子,摆出了五行拳的基本架式。

“去死!”

络腮胡一刀直刺!

别看络腮胡不谙武技,但这一刀又急又快,正应了熟能生巧的老话。

杨彦身形一晃,向边上闪。

“想跑?迟了!”

络腮胡收势再刺,但杨彦这一晃只是虚招,身形旋向另一边,一记炮拳打出,正中络腮胡的腰眼!

络腮胡吃痛之下,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不过这也激发了他的凶性,大怒着咆哮一声,挥刀再刺!

杨彦不由暗道一声可惜,毕竟他的力量还是不足,如果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这一拳就能把络腮胡放倒,不过他并不气馁,一扫周边的形势,快速后退。

络腮胡狞笑着追了过来。

杨彦已经退到了一个小水坑的边上,当即伸脚一踢!

“哗啦!”一下,泥水劈头盖脸向络腮胡泼了过去,络腮胡闪避不及,被泼了一头一脸,眼睛立时睁不开了,手忙脚乱的去揉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趁这机会,杨彦欺身上前,一记崩拳崩在了络腮胡的手腕,杀猪刀应拳而落,杨彦伸脚一踮,踮到手心,直捅络腮胡的心窝!

“扑哧!”

血光四溅,络腮胡一怔,便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喉头咕咕了两下,身体重重砸落地面!

几下就杀了一名壮汉,说到底,还是年轻带来的好处,身手灵活,动作迅捷,从小到大的艰苦生活又打下了良好的底子,杨彦非常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手。

女孩子却是怔怔看着地上的死尸,脸都白了!

杨彦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是因你而杀人,你若是承诺不告官,可自行离去。”

女孩子反映了过来,现出羞愧之色,盈盈施礼:“请郎君莫怪,妾只是一时没法适应,感念郎君的恩德尚来不及,并无别的意思。”

”那好,你稍待片刻,我把尸体处理一下!“

杨彦点了点头,拖起络腮的尸体进了树林深处。

女孩子趁这工夫,就着水坑里的水洗去脸上的泥渍,然后看了看杨彦,猛一咬牙,跟进了树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么大一具尸体,如果能埋了是最好的,但是杨彦手头没有工具,仅凭一把杀猪刀,挖个坑还不知道挖多久,而且这一带虽然荒僻,却难保不会有人过来,于是转头道:“你背过身。”

女孩抱着竹篓,倔强的看着。

杨彦也不管,从络腮胡的身上拨出杀猪刀,把头割了下来,紧接着开始扒络腮胡的衣服。

这下子,女孩子吃不消了,赶忙背转过身体。

杨彦的意图很简单,就是一具死尸没了头,没了衣服,别说古代,放在现代不做dna检测的话都很难被人认出,既然连死尸的身份都不能确定,又怎么破案呢?

他的动作非常利索,不片刻,就拿衣服包着头,向树林的另一边走去。

女孩跺了跺脚,也紧紧跟上。

这倒是让杨彦有些惊讶,毕竟他的前世是医生,医生什么开膛破肚的活都干过,早已见怪不怪,而这个女孩能有这样的勇气,其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走出百来丈,杨彦挖了个坑,把头颅连同杀猪刀一起埋好,才转头看向了女孩。

女孩布衣荆钗,眉目清秀,满面愁容。

杨彦不由问道:“你曾说为你阿母抓药,可知抓哪些药?”

“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孩支支唔唔道:“阿母平日以帮人缝补为生,今日突然昏厥不醒,妾实不知该以何种药材救治,请郎君好人做到底,带妾去往药铺。“

杨彦沉吟道:”造成昏厥的原因很多,仅听你描述,药铺也未必能对症下药,我恰好是个医生,你若信得过我,就带我去你家看看。”

“嗯,有劳郎君了,请问郎君高姓大名?“

女孩倒不怀疑,施礼问道。

杨彦道:”我叫杨彦之,你呢,可否赐告名姓?“

女孩低下脑袋道:”妾贱姓萧,名巧娘。”

“姓萧?”

杨彦第一个念头是想到了兰陵萧氏,在当时,萧氏并不显赫,侨居在晋陵,但是在一百多年后,齐梁两朝都是由兰陵萧氏建立,并且萧氏最著名的女儿萧美娘便嫁给了杨广。

“可是兰陵萧氏?”

杨彦问道。

萧巧娘摇了摇脑袋:“妾不知,未曾听阿母提过。“

话是这么说,不过杨彦基本上把萧巧娘认作了兰陵萧氏,毕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大家族南迁的时候,难免会有族人走散,又或者早早来到了江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萧巧娘谈吐不俗,礼仪严谨,分明是有着良好的家教,如果出身平凡,才是不可想象。

不过杨彦也没太在意,只是接过竹篓,招呼道:”带我前去。“

”妾与阿母住在城北,请郎君随妾来。”

萧巧娘指着路,与杨彦行走。

城北的范围很大,女孩的家距离杨彦家约有四五里的距离,同样的芦苇墙,茅草顶。

“阿母,阿母,巧娘你为请来了医生。”

推开院门,萧巧娘疾奔进屋,却是浑身一震,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然后嘶心裂肺的惨叫着,猛扑了过去!

杨彦站在门口,现出了不忍之色。

竹床上,蜷缩着一名年近三十的女子,面如金纸,嘴角溢着干涸的血迹,已是气息全无,凭着杨彦的经验,足以判断出女子死了有一段时间。

“阿母,呜呜呜,巧娘不孝,呜呜呜~~”

萧巧娘伏在尸体上,放声大哭,杨彦上前,尽最后一丝希望探了探鼻息,才叹了口气:“令母已逝,请小娘子节哀顺便,如今天气炎热,还是及早让令母入土为安为好。”

萧巧娘缓缓抬起泪眼,哽咽道:“妾已乱了方寸,有赖郎君为妾作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道:“你去打盆水来,再找件干净衣服,先替你阿母清理下遗容。“

”嗯!“

萧巧娘点了点头,按照杨彦的吩咐端来了一罐清水,又翻箱倒柜,居然找了件曲裾深衣出来。

杨彦不由眼神一缩,曲裾深衣的穿着很繁复,通常只有讲究的士族妇人才会穿,这从侧面说明了死去的女子绝不可能是良人,他也更加认定萧巧娘出身于兰陵萧氏。

萧巧娘正不安的看着杨彦。

杨彦提起罐子跪坐在床头,拿了块布,蘸着清水给女子擦拭着面容,虽然女子因为死亡的原因,脸色很吓人,也由于生活艰辛,皮肤并不光洁,不过看的出,女子的底子还是很不错的,脸廊秀美,与萧巧娘有着七分相似。

杨彦暗道了声红颜多薄命,便问道:“你可会给你阿母净身?”

“嗯~~”

萧巧娘再次点了点头。

杨彦道:“那我先出去,衣服你若是穿不了,就叫我,我是医生,医生没有男女性别之分,华陀还曾为妇人接生婴儿。”说完,便返身而出。

背对着屋子,身后传来蟋蟋率率的脱衣服声和细微抽泣声,他敢断定,光凭萧巧娘自己根本不可能为女子穿上衣服,毕竟人死了手足僵硬,全身重量往下坠,除了专业人员,等闲一两个成年壮汉都把不住。

果然,杨彦听的真真切切,萧巧娘别提穿衣服,连尸体都扶不起来,于是问道:“可要我帮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犹犹豫豫了半晌,萧巧娘才勉强道:“有劳郎君了。”

杨彦回到屋内,女子的衣襟和裙子已经被解开,身体也擦拭干净,算是肤白细嫩,曲线玲珑,不过杨彦生前是医生,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目光平平淡淡,倒是见怪不怪。

萧巧娘颇为不自在,毕竟这是她的母亲,哪怕死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己,她也不愿母亲的清白之身坦露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不禁偷偷观察着杨彦,见其目光平正,眼神清澈,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虽说古代的女孩子早慧,但萧巧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相依为命的母亲突然身亡,对于她来说,这正是一生中最为无助,也最为艰难的时刻,如果杨彦心思不正,她恐怕除一死,别无他法。

杨彦从后面托起女子,从肩头扒去衣服,放下之后,又托着臀部,小心的除去裙子,才道:“巧娘,你背对坐床上,从后面顶着,我给你的母亲穿衣。“

”嗯!“

萧巧娘背坐上床,杨彦扶起女子,靠着摆好。

萧巧娘明显现出了吃力的样子,但一声不吭。

“忍着点,很快就好。”

杨彦叮嘱了句,就拿起肚兜,照着胸脯,绕了一圈兜上,把手伸后面系带子,这不可避免的会触碰到萧巧娘,萧巧娘明显不习惯,娇躯微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然了,杨彦是没什么想法的,毕竟他的心态还没有完全扭转过来,萧巧娘的年龄和他女儿差不多,他真正感兴趣的女性,还是如死去的这名女子般,大约二十多岁,或者三十左右的漂亮妇人。

这才叫丰韵动人!

接下来穿月白中衣,相对麻烦些,需要套上袖子。

给死人穿衣服,不能象活人那样正着穿,而是反穿,就是把衣服反过来,从下到上先套袖子,再把衣服倒折拉平,因为是女性,还是萧巧娘的母亲,杨彦尽量不去触碰一些敏感部位,这费了他好大的工夫。

然后是裙子,裙子从头套,一点点的往下拉至臀部,拉平放正,系上裙带之后,就是那繁复无比的曲裾深衣,哪怕杨彦已经初窥了明劲的堂奥,都是穿的气喘吁吁,毕竟尸体不会配合,萧巧娘年纪又小,没什么力气,忙里忙外全靠他一个人。

“行了。”

杨彦唤道。

“嗯。“

杨彦扶着女子,萧巧娘从身下钻了出来,看着仪容整洁的母亲,目中不禁现出了深深的感激之色。

杨彦吁了口气,便道:“你在家等我,我去市集给你弄副棺材,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下葬。“

”郎君恩义,妾永世不忘!“

萧巧娘盈盈施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摆了摆手,撒腿跑了出去。

顿时,萧巧娘的心里有如被挖空了一块,有杨彦帮着张罗后事,萧巧娘虽然悲痛难当,但至少有个依靠,而在杨彦走了之后,她的心里渐渐地患得患失起来。

杨家郎君会不会一去不回呢?

自己将来该怎么办?

萧巧娘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母亲,泪水一滴一滴的从脸颊滑落,以前的生活再艰苦,好歹还有母亲照料,可是从现在开始,她只剩下自己了。

“哎~~”

萧巧娘幽幽叹了口气,从箱子里找了一块粗麻布,依着形制,裁剪成丧服穿在身上,从今天开始,她要为母亲守丧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五个月,即两个周年外加第三个周年的头一个月。

屋外再次下起了雨,巧娘跪在床前,心情更见沮丧,时不时的回头看看。

天色渐渐昏暗,雨也越下越大,突然隐隐约约有车轴声传来,萧巧娘连忙奔至门口,正见着杨彦赶着一辆牛车出现在了雨幕中,车上架着口厚实的黑漆棺材,另还有两个身披蓑衣的汉子随行。

“呜呜呜~~”

萧巧娘掩面而泣!

这一刻,她的心情不再绝望,杨家郎君还是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实证明,杨彦这段时间没有白忙活,棺材铺敬重杨彦的品行,并感其施医问诊的恩德,听说杨彦要用棺材,拿出的是最好的,价钱只收了一半,并且让自己的两个弟弟跟过来搭手帮忙。

如果换了一般人,没有这样的人脉,就算能达成同样的效果,钱也必然是花的如流水一样。

杨彦也是一怔,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萧巧娘一身素白,映衬得清丽脱俗,尤其是那面庞布着点点泪痕,仿佛雨打的梨花。

不过他对萧巧娘没什么心思,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招呼两个汉子把棺材抬入屋里,然道:“该把你阿母入敛了,等雨势小点,我们就寻一处地方葬了你母亲。”

“妾听凭郎君安排!”

萧巧娘施礼下拜。

两个汉子相视一眼,看着容颜秀丽的萧巧娘,均是现出了了然之色,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至于去调笑杨彦。

杨彦抱住尸体,放入棺材,拿出竹钉钉上。

“咚!咚!”

每一次敲击,都如敲打在萧巧娘的心灵。

“阿母~~”

她再也忍受不住,扑上棺材大哭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没有阻止她,只是停了手,看着外面的雨势。

渐渐地,雨停了,杨彦上前道:“萧小娘子,请节哀,令母该下葬了。”

“嗯!”

萧巧娘抹着眼泪,退了回去。

杨彦又向那两人拱了拱手:“有劳了!”

“无妨,杨家郎君不必客气!”

二人同声谦让,以绳索捆住棺材,与杨彦一起抬出屋子,架在了牛车上。

一行人赶着牛车向城外的乱葬岗行去。

其实按杨彦最初的想法,能葬在钟山原中山陵的位置自然最好,可那个时代,钟山脚下就是皇族勋贵聚居住,三个山头又分别为沙门占据,平民老百姓去葬个人,结局多半是被乱棒打走,因此只能是乱葬岗。

乱葬岗位于今南京雨花台至石子岗一带,约摸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抵达了地头,寻了处较高的地势,杨彦与那两人一锄一锄的掘着地,渐渐地掘出了一个大坑,把棺材抬进去,掩上土,堆了个小小的坟包。

众人拜了拜之后,杨彦拿出块木牌和笔,转头问道:“令母如何称呼,今日先立一木牌,他日若有条件,再迁往风水宝穴,长眠永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

萧巧娘迟疑道:”妾从不知阿母身份来历,只记得从记事时起,便由阿母拉扯着妾长大,偶有外人,皆称呼阿母为丽娘。“

“我知道了。”

杨彦点了点头,于木牌书写:“萧氏显妣丽娘之墓,女萧巧娘立!”

简简单单数字,杨彦没用先妣,而是用的显妣,因为显有德行昭著,声名远播之意,用显,不仅仅是尊重,也存了赞美的意思。

能仅靠缝缝补补就把萧巧娘这样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孩子拉扯长大,这本就值得赞美。

见着事了,那两人施礼道:“杨家郎君,若无其他事,我等就告辞了。“

杨彦领着萧巧娘回礼:”今日仓促,不及致谢,改日我再登门答谢。“

”不客气,不客气,杨家郎君还是早点带着小娘子回去罢,告辞!“二人拱了拱手,赶着牛车离去。

深夜的乱葬岗上,只剩下了杨彦和萧巧娘,雨后不仅没带来清凉,还更加闷热,没有一丝风,气氛也更加憋闷。

萧巧娘低着头,俏丽的面容悲凄与不安交杂,不时偷偷看向杨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问道:“萧家娘子,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巧娘咬咬牙道:“阿母过世,妾已无亲,唯盼郎君收留,妾愿为奴为婢,侍奉郎君。“

说实话,杨彦对萧巧娘还是有些好感的,家里能多出这样一个女孩子,不说以后会不会有想法,至少就目前而言,可以有人说说话解闷。

而且在那个时代,一个未及笄的女子举目无亲,较好的结局只是卖入大户,做歌舞姬,甚至更有可能流落风尘,因此杨彦于情于理都要收留萧巧娘。

不过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杨彦沉吟道:“我只是一良人,生活贫苦,而你很有可能是萧氏女郎,不如我帮你寻到兰陵萧氏,若是证实了你的身份,也可重归萧门,总好过跟着我吃苦挨饿。“

萧巧娘盈盈拜倒,肃容道:”是郎君救了妾,也是郎君收敛了阿母,此恩此德,妾唯有以身相报,请郎君匆要作此言语,妾从不是萧氏女郎,妾只是一民家女,若是郎君嫌妾粗陋不堪,妾宁可一死。“

这是有以身相许的意思啊。

杨彦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他所做的一切,目地性都很强,但是出了丧期之前,他不会去打萧巧娘的主意,于是问道:“你不后悔?”

萧巧娘郑重点了点头:“妾此生不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彦把萧巧娘领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点了灯之后,萧巧娘不安的打量着陌生的屋子。

这个家,比自己的家寒酸,不过在屋角的简陋几案上,陈列着一摞摞的麻纸,整整齐齐,有些写了字,家里也很干净,地面干爽整洁,白天那么大的雨,都没有一滴雨水渗下。

总的来说,这个家比她想象的要好,至少杨彦识字,也手脚勤快,将来未必不能置些产业好好过日子,只是想着母亲已去,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了这位杨郎君,他能否容自己服完三年丧期呢?

身处于陌生的环境,萧巧娘就象一只受惊的小鹿,忐忑而又敏感,杨彦留意着萧巧娘的神色,淡淡道:“你若是后悔,我可以为你寻找兰陵萧氏。”

“不,不!”

萧巧娘连忙施礼:“郎君莫要误会,妾绝无悔意,妾担心的是……妾有丧在身,恐不能服侍郎君,还请郎君体谅。”

杨彦哑然失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行了,你累了大半天,今晚就凑和一夜,早点上床休息罢。”

萧巧娘俏面微红,她把凑和一夜理解为了与杨彦凑和着睡一夜,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让她心慌意乱,于是半低着脑袋道:“那……妾先烧点热水,服侍郎君沐浴更衣。“

杨彦看着娇羞不己的萧巧娘,似是明白了,摆摆手道:“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今晚我不睡,你在我床上睡着,你也别洗了,明早我烧点水再洗漱,然后去你家,把床和家什一起搬过来。”

“这……妾不敢!”

萧巧娘瞪大眼睛看着杨彦,让她一个女子睡床,男人却不睡觉,这成何体统?

杨彦却不由分说的把萧巧娘拉过去,按倒在床上,脱去布鞋,再盖上粗布毯子,这一套做完,萧巧娘全身都僵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又道:“我们杨家没那么大的规矩,以后也不要那么小心谨慎,我很不喜欢,睡罢。”说完,吹熄了灯,出了屋子练桩功。

留下萧巧娘一个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屋顶,既有因杨彦尊重自己而来的感激,又有着不与自己睡一张床的不安,毕竟她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假如哪天杨彦对她心生厌弃,倒手转卖出去,她只能认命,所以她也想讨好杨彦。

心里患得患失,又乱作一团,她很想看看杨彦在外面做什么,可是不敢出去,渐渐地,母亲的音容笑貌竟浮现在了眼前,泪水缓缓由眼角溢出,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萧巧娘困意上涌,竟然睡着了。

直到日上三秆,萧巧娘才醒来,一看天色,顿时脸色大变,连忙从床上爬起,正见着杨彦蹲在屋外,用石臼一下一下捣着米。

“郎君,妾……妾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敢睡这么久了。“

萧巧娘吓的都要哭了,只是赔礼,低着脑袋不敢去看杨彦。

杨彦转回头,冽嘴一笑:“我早说过,我不喜欢你这样小心谨慎,总之呢,我这个人没什么脾气,也不讲究上下尊卑之分。“

萧巧娘很茫然,与杨彦说说笑笑,既不敢,也不符合她一贯以来受到的教育,但是礼数十足吧,人家已经再三申明了不喜欢,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杨彦相处了。

杨彦道:”别想太多,不就是睡了个懒觉么,没什么的,现在你去漱口罢,把碗里的茶叶慢慢嚼,嚼碎了吐掉,不要吃下去。“

“嗯~~”

萧巧娘索性不说话,只嗯了声,就端起了陶碗,看着碗里涨开的茶叶,秀眉微蹙,不知该从何下口。

杨彦解释道:“你以前是否一直用盐水漱口?我是医生,听我的,盐水漱口会逐渐毁掉你的牙,相反,嚼茶叶不仅能保护你的牙齿,还能使口气清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噢,那……妾试试。“

萧巧娘犹犹豫豫,含了一大口茶叶在嘴里嚼着。

那时的茶叶都是生茶,又苦又涩,时人喝茶,需要添加许多调料,才能抵消那苦涩的味道,可想而知,嚼生茶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哪怕再难受,萧巧娘也不敢吐,只是苦着脸慢慢咀嚼,心里也有些埋怨杨家郎君折腾人。

其实杨彦倒不是故意折腾萧巧娘,而是科学早已证明,用盐水漱口确实对牙齿不好,反倒是茶水具有清热解毒和化腐的功效,并且茶叶中含有少量的氟,常嚼可促进牙齿健康。

在那个没有牙膏牙刷的年代,咀嚼茶叶能起到牙刷的作用,漱口没有比茶叶更好的了。

好不容易,把茶叶嚼到没味道了,萧巧娘才忙不迭的吐出,不过神奇的是,好象嘴里确实很舒服,也很清新,不由偷偷看了眼杨彦。

杨彦已经臼好了米,用清水淘着,把淘米水收集起来,便向萧巧娘道:“拿着,灶房里有热水,掺着热水洗头,顺便再洗个澡罢,澡豆也为你准备好了。“

澡豆就是猪胰子皂,这东西其实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稀少,把猪的胰腺去血污,晒干剁碎之后,加稻草灰便是澡豆,当然,也有讲究的加上豆粉和香料。

如今杨彦的手头有了些钱,对自己的生活绝对不含糊。

萧巧娘连忙道:”郎君,《孝经》有云,服斩衰,三月不沐……“

杨彦打断道:”萧小娘子,炎炎夏日,你三个月不洗澡,是想熏死我啊,凡事都有变通一说,如果是隆冬腊月,我绝对理解你,但是你看看天时,三月不沐,呵呵,就算你能忍受了得,你阿母的在天之灵也会被熏的直皱眉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罢,其实孝不孝,关键在于你的心,正如沙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萧巧娘到底年幼,觉得杨彦说的挺有道理的,而且昨天忙了一天,又是淋雨又是闷热,浑身黏乎乎,很不舒服,头皮也有点痒了,于是道:“那……妾先为郎君做了饭再去洗。”

杨彦挥了挥手:“快去,快去,晚餐你来做!”

“噢!”

萧巧娘盈盈施了一礼,便端起淘米水去了灶房。

还别说,洗个澡确实浑身舒爽,出来的时候,萧巧娘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洁白的脸颊红扑扑的,除了身形还未长开之外,真当是个美人胚子啊,杨彦不禁看直了眼。

萧巧娘颇为羞涩,低下了脑袋。

“嗯~~”

杨彦点了点头:“你先回屋,我去做饭,一会就好。”说完,就端着米和洗干净切好的鳝段进了灶房。

萧巧娘想跟去搭手,不过看着杨彦一幅生人匆近的模样,还是没有进去,咬了咬牙,回屋坐了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闻着灶房里飘出的香味,萧巧娘突然有些明白该怎么和杨彦相处了,就是由着心,心里怎么想就怎么来,不用过多的繁文缛节。

不过理是这个理,真正要做到还是很不容易的。

不片刻,喷香的米饭端上了案头,还有一盘酱爆黄鳝与一份猪油炒茄子。

当时是分餐制,杨彦准备了两份,自己的那份稍大,萧巧娘的那份稍小。

“吃吧,就我们两个人,没必要搞男女不同席那一套。“

杨彦把竹筷递向萧巧娘。

萧巧娘却是迟疑道:”郎君,《孝经》有云,服斩衰者,水浆不入口,三日不举火,百日卒哭以后,可以疏食水饮,一年小祥以后,可以食菜果,二年大祥以后,可以用酱醋调味,丧满服阕,禫祭以后,才能饮酒食肉,郎君,妾还是吃些粥罢。“

杨彦古怪的看着萧巧娘,说道:”你这娘子恁多事?你头洗了,也沐浴过了,怎不见你搬出《孝经》?“

萧巧娘暗自气结,心道不是你逼着我沐浴的么?

杨彦放缓了语气,又道:”巧娘,你正是身体长开之时,这几年最不能忌口,我想你的阿母若在天有灵,也必不愿见你如此折腾自己,快吃罢,从明早开始,跟我一起练功,在这乱世里,一副好身体就是活下去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和我练功。“

萧巧娘犹犹豫豫,却是咕噜噜一阵声响,肚子不争气的叫了,顿时羞的俏面通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笑着挥了挥手:”莫非要我喂你才肯吃?“

萧巧娘羞郝交加,接过了竹筷,夹了一小口米饭送入口中,嗯,又香又甜!

平时萧巧娘也是以麦饭为主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点点米饭,与母亲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这是她童年中最为幸福的时光。

见着米饭,萧巧娘睹物思人,眼圈不禁红了起来。

杨彦无奈道:“巧娘,吃个饭你也哭,我真是……哎,可是想起了你的阿母?“

”嗯,妾睹物思人,请郎君见谅。“

萧巧娘强忍住泪水,开始扒拉起米饭,再一吃猪油炒茄子与酱爆鳝段,都是她从未吃过的美食,进食的速度居然越来越快!

……

饭后,杨彦提着一大篮子钱,带着萧巧娘出门,先买了两匹绢和一匹布,然后雇了辆牛车,去萧巧娘家搬东西,主要是把床和几个柜子搬走。

杨彦没打算和萧巧娘睡一张床,毕竟他是男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睡一起指不定就会忍不住了,暂时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是没日没夜的下雨,杨彦没再去盐市摆摊,与萧巧娘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教她站桩打拳,练练字,写写《三国演义》,时间过的还是蛮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巧娘也渐渐地从悲痛中走出,少女的本性日益恢复,偶尔能和杨彦说说笑笑了。

到了第五天清晨,终于雨散云开。

位于东郊的陆氏别院里,陆纳紧锁着眉头,沈劲则是喃喃道:“好不容易探听到了那竖子于何处摆摊,却是几天不见人影,诶?我说陆家郎君,他不会吓的不敢出来了罢?”

周琳摆摆手道:“想来是下雨的缘故,今日天气转好,我们再去看看,那坚子理该在场,有谢家郎君助阵,何愁胜不得他?”

屋子里,除了这三位,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

一个是谢尚,大将军王敦长史谢鲲之子,从小就表现出了在音乐和舞蹈方面的惊人天赋。

陆纳以杨彦自夸歌舞诗词样样精通,打遍建康无敌手为名去请谢尚与杨彦比试音乐,谢尚到底年幼,见不得撺梭,听说杨彦如此张狂,于是按耐不住了,嚷嚷着要给杨彦一点颜色瞧瞧。

另一个是谢尚的友人袁耽,耽父袁冲早亡,整日流落街头,与人胡混,既没有产业,兜里也没两个钱,赌钱几乎逢赌必输,落魄的很。

如果把袁耽放在明清时代,就是个典型的破落户子弟,搁在现代,则是个街头小混混,不过在那个时代,凭着士人名头好歹饿不死。

其实当时的南渡士族,相当一部分都很清贫,毕竟名为南渡,实为逃难,一大家几百上千口,抛弃了北方的产业,在南方只能重新开荒。

如果显赫倒也罢了,但显赫的只是少数,包括陈郡谢氏,日子并不好过,光论生活水平的话,很多落魄士人不见得比现今顿顿白米饭的杨彦过得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袁耽一脚踏上几案,袖子一摞道:“快去,快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夸下如此海口!”

陆纳、沈劲与周琳的目中,均是现出了一抹鄙夷之色。

吴侨二姓,互相看不起,也互不通婚,吴郡陆氏连琅琊王氏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袁耽这种破落户,如果不是看着谢尚的面子,袁耽早就被赶走了。

陆纳呵呵一笑:“袁家郎君莫急,用了早膳再去也来得及,来人!“

一队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婢女从后堂走出,纤纤素手托着精美的食物呈于各人案前,顿时,谢尚和袁耽都看呆了,这两个大哥别说二哥,何曾用过如此美食,又何曾见过如此美人?

那三个相视一眼,暗暗一笑。

……

葛洪住在城西的庶族与上等良人聚居区,一处两进青砖小院,住着一家三口倒也不嫌拥挤,这几天没有出门,葛慧娘始终都心神不宁。

今天见着雨停了,连忙道:“阿母,阿母,咱们家的纸用完了,该去买纸了。”

鲍姑与葛洪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目中读出了一抹了然之色。

连下了五天雨,几天没有出门,葛慧娘虽然嘴上不提杨彦,但天天临摹杨彦的字,夫妻俩多少也能猜出些,其实带葛慧娘来建康,就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吴姓少年郎,毕竟葛慧娘明年就该及笄了,有合适的亲事,还是及早定下为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不过,出现了杨彦这个变数,其实俩口子对杨彦也很满意,从没有嫌弃过杨彦清贫,但身份是个老大难啊,吴侨尚且不婚,何况士庶呢?

夫妻俩都不点破,鲍姑笑道:“安心用膳,吃过再去。“

”嗯!“

葛慧娘猛一点头。

……

几天下来,杨彦赚的一大筐五铢钱几乎花的净光,这就是家里多了个女人的代价,吃穿用度都不能糊,偏偏杨彦也没什么勤俭持家的概念,他只知道吃好的,用好的,他觉得既然萧巧娘搬过来与自己一起过日子,总不能亏待了人家,近万枚五铢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看着空空的竹筐,萧巧娘郝然道:“郎君,都是妾花钱太大手大脚了,要不……妾接点针线活回来做吧?”

杨彦摆摆手道:“那能赚几个钱,你放心,我早有赚钱的法门,趁着今天天气转好,吃过早饭你随我出去。“

”嗯~~“

萧巧娘轻点螓首,心里洋溢着幸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或许是担心杨彦第二天不来,也可能是因为说的好慷慨解囊,萧巧娘一圈走下来,篮子不仅装满,还堆出来一大块,目测收获大约在七八千枚五铢钱。

人群陆陆续续的散去,萧巧娘吃力的提着篮子,脸蛋红扑扑的,这种赚钱的速度,简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她对未来充满着憧景,也愈发觉得自己托付对了人。

“贤侄,好本事啊。”

葛洪领着鲍姑与葛慧娘笑呵呵的拱手走来。

“见过稚川先生、葛夫人、葛小娘子。”

杨彦连忙回礼。

“无须多礼。”

鲍姑微笑着摆了摆手,便看向了萧巧娘,问道:“彦之小郎君,这位是谁家娘子?”

杨彦示意萧巧娘给葛洪和鲍姑施了一礼,才道:“葛夫人,这位是萧巧娘……”

杨彦没提萧巧娘差点被个杀猪汉子凌辱之事,只含糊其辞的说自己偶尔结识了萧巧娘,在其母病故,为其收葬之后,因萧巧娘无依无靠,故接来与自己同住。

鲍姑的眼角隐现复杂之色,不由看了眼爱女,便叹了口气:”好俊俏的小娘子,亏得你遇见了彦之,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罢,想必你阿母在天之灵亦可欣慰了,总之,有彦之照料你,咱们葛氏虽算不上什么显赫之家,却不是一点话都说不上,真有麻烦也会帮衬着,还是要看开些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慧娘倒是没什么太复杂的想法,拉着萧巧娘的手道:”巧娘,我比你稍大一点,就托大称你一声妹,你放心,如果杨家郎君敢欺负你,或者拿你当婢女使,你就告诉姊姊,姊姊帮你出气!“

杨彦:”……“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萧巧娘可不敢应下,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

鲍姑喝斥了句,就拉起萧巧娘说起了话,母女俩围着问东问西,杨彦却望向了人群的一角,陆纳领着四个少年,还有些仆人快步走来。

“陆家郎君,可是与杨某比试诗文?”

杨彦拱手呵呵笑道。

那时流行的是玄言诗,空洞无物,寡淡无味,连东晋后期出的诗集都不愿收录玄言诗,可见其水平如何,陆纳找了好几个在作诗上颇有独到之处的士族子弟,虽说都把杨彦的唐诗贬的如狗屎一样,却无人愿意替他出头。

听了这话,陆纳不由面色一僵。

“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劲冷哼一声:“竖子休要猖狂,今天陆家郎君不与你比诗,与你比音律,可敢?”

杨彦问道:“这位郎君高姓大名?”

沈劲傲然挺胸:“吴兴沈劲。”说完,又向周琳一指。

“义兴周琳!”

杨彦现出了玩味之色,原来是这两家,沈周二姓于不久后卷入了王敦两次作乱,好象周家还被沈家从背后捅了一刀,几近于灭门,沈家也被反攻倒算,家破人亡,只有这位沈劲忍辱负重,在几十年后,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北伐赴死,沈家才被解除了政治禁锢。

但是沈家根基已毁,而且当年沈家倒下,又有太多的利益团体参与分食沈家,对沈氏心怀警惕,因此直到陈朝灭亡,沈氏都没有崛起的机会了。

这正应了一句老话,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其实东晋年间的政局看似波诡云谲,但本质是共天下,谁试图挑战这条底限,不论是皇帝还是当权士族,都会死的很惨。

不过杨彦并没有拯救沈周二姓的意思,只是伸手道:“想不到陆家郎君竟精通音律,在下倒是失敬了,先请陆家郎君抚曲高歌,让杨某领教领教陆氏风采。“

周围原本要散开的人群一看这情况,又纷纷围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

陆纳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烫。

毕竟江东吴姓士族,自陆晔、陆玩这一辈止,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沈周二氏家底浅薄,家势完全是靠巧取豪夺来的钱财堆积而起,这没什么好说,有钱就是大爷,真正有底蕴的顾陆朱张四大姓,顾氏除了出了个以工笔画闻名的顾恺之,也再无藉藉有名之辈。

具体到陆纳,史书上介绍,少有清操,贞厉绝俗。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实在找不出优点,勉强编出个操守不错的评语。

杨彦倒不担心陆纳能弹出什么惊世之曲,笑呵呵的看着。

周琳解围般的厉喝道:“陆家郎君吴郡高门,清雅之音岂能与寒素之辈闻之?今日由谢尚代陆家郎君教训你,免得你一小小良家子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

周围人都现出了不快之色,只是顾忌到周家的权势,与对士族天生的敬畏,没有人吱声,谢尚与袁耽也是在心里很不舒服!

这不仅仅是周琳说话毫不客气,还在于暗着贬低谢尚。

南貉之辈,果然无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也听出了周琳的色厉内茌,望向了谢尚和袁耽,两个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同样的敞胸露怀,放浪不羁,不过一个灵气十足,另一个流里流气,于是真心实意的劝道:“两位小郎君,杨某是医生,听杨某一句劝,请掩上衣襟,否则纵是炎炎夏日,亦有风寒入体。

莫要仗着年轻不当回事,至迟中年,因胃经长年受风寒侵袭,必起病痛,渐渐痛不欲生,直至丧命。“

”这……“

谢尚与袁耽相互看了看,谁都没想到,杨彦的开场白会是这样。

葛慧娘也看了看葛洪,便道:“阿翁,您该把衣襟掩上,杨家郎君言之有理,况且敞胸露怀的,难看死了!”

鲍姑连忙掩嘴,忍着笑瞪向葛洪!

葛洪那是无比尴尬啊,干笑着,掩上了衣襟。

只不过,宽袍大袖本就是为敞胸露怀而生,这一穿戴整齐,反而显得全身松松垮垮,腰间嘟出来一大块。

鲍姑无奈道:“改天妾和慧娘上街你为扯一匹绢,照着彦之小郎君也做成紧身的式样,妾看彦之小郎君就挺好,挺精神的。“

场中,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把敞开的袍子掩了起来,谢尚与袁耽各自掩起衣襟,陆纳、沈劲与周琳却是一脸不屑的模样,任由袍服大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也不管,向灵气十足的那个少年拱了拱手:“可是陈郡谢尚?“

谢尚回礼:”不敢,在下正是!“

杨彦又望向了袁耽:“这位?”

袁耽拱手道:“陈郡袁耽!”

“哦~~”

杨彦热情的笑道:“早听闻建康有一任侠少年,姓袁名耽,急公好义,为友人两肋插刀,原来竟是当面不识,失敬,失敬!”

袁耽现出了讪讪之色,暗道自己有那么好么,不过也因此对杨彦好感大增,同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杨彦看起来彬彬有礼,并不是陆纳所说的那种傲慢之辈。

他不由看了眼谢尚,果然,谢尚眼里闪出了一抹懊恼之色,这分明是被人利用了。

于是袁耽施礼道:“杨家郎君过奖了,不知杨家郎君对音律可有涉猎?谢尚自幼喜爱乐舞,听陆纳言你精通音律,是以心喜,特来讨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彦看向了谢尚,谢尚顿时现出了一丝羞愧之色,嘴里嚅嚅着,似是想说什么。

这下他明白了,敢情两个家伙是被陆纳忽悠来的啊。

“坚子,可通音律?不通就向谢尚认输,向陆家郎君赔罪!”周琳一看谢尚有想反水的意思,立时冷哼一声。

“赔罪?”杨彦看了眼陆纳,轻笑一声:“堂堂陆氏高门子弟,竟于大庭广众书写黄诗,杨某虽为良人,亦为陆氏所不齿!“

说着,杨彦回到案后坐下,又问道:“如何算通音律?”

陆纳气的脸都青了,怒道:“你与谢尚各弹奏一曲,由众人点评,拿琴来!“

一名仆役捧着一尾瑶琴上前,正要摆放在几案上,杨彦却是道:”慢着,娘们儿才弹琴,男人当弹筝,拿筝来!“

“这……”

几人相互看了看,沈劲道:“坚子,我看你是不通音律才故意搪塞罢?”

杨彦淡淡道:“拿不出筝来就实话实说,何须倒打一耙?杨某只奏筝,不弹琴,各位,谁若有筝,能否借与杨某弹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家郎君,请稍等,我是附近卖乐器的,这就为你取来!”

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急匆匆的往回跑去。

杨彦刷的一下,展开折扇,轻轻摇动。

有人注意着扇子上的画,也有人也开始议论。

葛慧娘有些担心的萧巧娘问道:“巧娘,杨家郎君通不通音律?你们住一起,应该了解些罢?”

萧巧娘不确定道:“妹并不清楚,不过……有时郎君会哼些古怪的调子,想必是有所涉猎。“

”哦?哼的什么调子?巧娘你能否哼来听听?“

葛慧娘饶有兴致的问道。

”妹试试,未必能如郎君那样!“

萧巧娘秀眉微蹙,轻声唱道:“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慧娘:“……”

葛洪:“……”

鲍姑:“……”

好一会儿,葛慧娘才问道:“阿母,巧娘所哼,是否为胡曲?”

鲍姑摇了摇头:“阿母不知。”

萧巧娘也道:“妹就说嘛,调子怪怪的,词也怪怪的,也不知郎君从哪儿学来的。”

葛慧娘沉吟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这曲儿还是挺好听的,好象杨家郎君尽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呢。”

萧巧娘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芳心中满是对杨彦的钦佩。

不片刻,一把筝被送到了杨彦的案头,现代的筝和古代的筝在形制上没有区别,无非就是琴弦用材的不同与精致程度与否。

其实杨彦会弹古筝也是凑巧,因为现代的小孩子要多方面培养,充分挖掘才艺,所以杨彦给女儿报了古筝班,又由于老师要求,有家长跟着一起学,能够更好的调动孩子的学习兴趣,于是杨彦又交了份钱,和女儿一起学古筝,结果学出兴趣来了,没事在家也弹弹,用了三四年的时间,一级级的考,取得了古筝业余水平十级证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要小看业余,每一级需要会弹十二首曲子,十级就是一百二十首,而在业余十级以上,只有演奏一二三级!

杨彦戴上扳指,拨弄起来,虽然声音杂乱无章,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试手感,因此也不催促,只是更加好奇。

毕竟在那个时代,庶人只要有钱,也不是一点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但音乐才是真正的高雅行当,不是士人与从小培养的歌舞姬,几乎就没可能接触到音乐。

这时,一辆不起眼的牛车从人群前缓缓经过,上坐一名青衣老者,目光锐利,眉目似有苛刻之相。

“停下!”

老者挥了挥手。

“吁~~”

两名仆役叫停牛车,其中一个问道:“郎主,可要奴去问询?”

“不必,且看看再说。”

老者挥了挥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片刻,杨彦熟悉了古筝,才道:“听闻谢家郎君善音律,今日杨某以一曲送之,此曲乃配合三国演义创作,曰:临江仙,虽词不甚工整,但杨某以为,曲乐应以抒发情怀为主,若刻意追求对仗,反沾染了匠气,请谢家郎君与诸位父老点评。“

筝与琴相比,声音较为刚硬,充满着金戈杀伐之气,杨彦先弹奏曲子,一种杀伐中带着苍凉的曲调飘散了全场,每个人均是精神一振,仿佛一副千古画卷呈现在眼前。

青衣老者也是目中射出奇光,灼灼打量向杨彦。

一曲抚完,杨彦再抚,并开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淘尽英雄无数……”

他唱的正是三国演义的片首曲,滚滚长江东逝水,虽然没有杨洪基那样浑厚苍桑的嗓子,但他的优点是,当时的人没听过这类风格的歌曲,因此只要唱的不太难听,怎么唱都没关系。

仅仅数句,无数人就现出了惊容。、

青青老者依着曲调,喃喃跟着杨彦唱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葛洪也是低声接唱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葛慧娘的眼里,更是现出了迷醉之色,转头问道:”阿母,弘农杨氏就这么厉害啊?“

却不料,鲍姑低斥道:”别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慧娘委屈的翻了翻眼睛,正要和萧巧娘说,只是萧巧娘满脸的自豪,她又说不出来了,突然心里有些羡慕起了萧巧娘。

不远处,袁耽问道:“谢尚,与你相比如何?”

谢尚的眼神呆呆的,叹了口气道:“好词,好曲,曲境幽深,词义通达,发人深省,杨郎大才,我……不如也!”

没多久,一曲终了,但全场依然鸦雀无声,杨彦问道:“各位父老,杨某这一曲《临江仙》,如何?”

“好听,好听啊!”

“临江仙出惊天下,杨郎从此名建康!”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杨家郎君大才,敢问可曾婚配?老朽有一孙女,年方十三,通情达理,许给杨家郎君真是天作之合啊!”

人群中,喧嚣起来。

杨彦手一压,又道:“孟子曾问梁惠王: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王曰:不若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曲曲调简单,朗朗上口,杨某再为诸位弹奏,诸位能否与杨某同唱?“

与杨彦一起唱临江仙?

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不过心里又隐隐泛着期待与激动。

一名观众问道:”杨家郎君,我等就怕唱的不好,贻笑大方!“

”但求一乐,何须顾忌?“

杨彦挥了挥手,便再弹奏,待调子一起,开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淘尽英雄无数……”

刚开始,只有有限的几人大着胆子跟杨彦放声唱,并且还左看右看,怕别人嘲笑,但是不仅没人嘲笑,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于是渐渐地放开了。

歌声很快汇聚成了一片,无分男女老幼,都在引亢高歌。

杨彦也不负重望,足足领着唱了三遍,才收住手,可纵是如此,还有很多人在自顾自的唱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陆纳、沈劲与周琳的面色都有些难看,刚刚他们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唱了,不过唯一的好,便是没被谢尚和袁耽注意到,要不然可真是丢不起那人。

但是杨彦看的清清楚楚,隔空朗声长笑:“陆家郎君,杨某见你唱的津津有味,想必对《临江仙》甚为喜爱,不知可否点评一二,杨某拜谢。”

围观的群众也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纷纷回头看向了陆纳。

陆纳无地自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也曾陶醉于其中,他还没法昧着良心说不好,面色一块青一块白,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周琳连忙道:“谢尚,该你了,去露一手给那竖子瞧瞧!”

谢尚与袁耽顿时现出了怒容。

齐刷刷的目光移向了谢尚,二人又觉心虚,袁耽便压低声音道:“谢尚,如何是好?”

谢尚的脸面一抹挣扎之色浮现,随即大步上前,拱了拱手:“杨家郎君才学惊人,尚自愧不如!”

“谢尚!”

沈劲伸手一指,怒道:“你什么意思?连比试都不比就公然认输,是否与那竖子早有串通?你又如何对得起你谢氏清名?”

谢尚转回头,冷声道:“谢某自愧不如,你若行,你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倒是让杨彦有些有愣,原来一千七百年前的古人就玩这一手啊。

“你!”

沈劲却是气的脸通红,却无言以对。

没错,你行你上,你行,你怎么不上,你不行,你哪有资格讲我?

“我们走!”

陆纳无颜再留,一甩袖子,抽身便走。

沈劲和周琳也狠狠瞪了谢尚一眼,紧紧跟在了后面。

葛洪这才上前,拱手呵呵笑道:“贤侄,好一曲《临江仙》啊,只怕自即日始,建康将无人不识杨郎。“

杨彦回礼道:“稚川先生言重了,彦之谱此曲,只为陆纳咄咄逼人,并非故意出风头,却不料,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实为意外之得。“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很多人都喃喃着,咀嚼品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衣老者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杨彦,沉吟道:“此子才学过人,妙语如珠,回过头,着人查查这个杨彦之的来历,究竟是哪家的郎君。“

”是!“

两个仆役驾起牛车,继续前行。

葛慧娘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挽着萧巧娘,亲密的很,颇有些不让走的意味。

葛洪一看就有数了。

其实他和鲍姑都很欣赏杨彦,如果向杨彦提亲的话,葛慧娘不可能反对,关键在于杨彦的身份,就算确证是弘农杨氏的旁枝,朝庭也未必承认,毕竟弘农杨氏与东海王越这一系没有任何关系。

再退一步说,如果杨彦的才学获得了百六掾中大部分的认可,但扬州大中正是陆晔,也是陆纳的大伯,以陆纳对杨彦的敌视,陆晔未必能秉持公正。

只要陆晔不松口,杨彦就没有入士的可能,至于把陆晔挤下去,这个念头连王导都不会有,杨彦再有才学,也不值得朝庭为之得罪吴姓士族。

‘哎~~只能静观待变了,好在慧娘还未及笄。’

葛洪叹了口气,便道:“贤侄,天气渐近午时,愈发炎热,不妨去寒舍小坐,如何?”

杨彦也觉得是时候了,于是拱手道:“有劳稚川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洪又注意到谢尚和袁耽似是有话想和杨彦说,于是回头笑道:“两位小郎君若是有暇,不妨同去寒舍。”

袁耽痞性十足,呵呵笑道:“那我和谢尚就不客气了。”

……

杨彦收拾起东西,在向父老们告了声罪之后,便与众人离去,不片刻,来到了葛洪家。

葛洪家虽不大,却胜在清幽,小院里种植着兰花和香草,无形中拨高了生活品味,堂屋的布置也很简单,几条几案摆放的整整齐齐,熏着淡淡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几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葛慧娘笑道:“巧娘,走,姊姊带你煮茶去。“

萧巧娘看了眼杨彦,杨彦点了点头,于是跟着葛慧娘去了后堂。

谢尚却是留意到了悬于墙壁的一副字,不禁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好诗,好字!”

谢尚赞了声,又问道:“请问稚川先生,诗为何人所作,字由何人所题?”

葛洪古怪的说道:“正是彦之郎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哈!”

谢尚哈哈一笑:“我道陆纳怎不以诗赋扳回,偏偏激我与杨家郎君比试音律,实是此诗精炼之极,无一字可删,亦无一字可增,通篇无情,却是字字含情,尚受教了,只是……“

正说着,谢尚眉心微拧,迟疑道:”杨家郎君的字,与琅琊王羲之的字颇有些神似,袁耽,你看看是否如此?“

袁耽细看,突然嘿嘿笑了起来:”确有几分神似,王羲之酷爱书法,若是见着了杨家郎君的书法,怕是要生出一较高下之心罢?“

杨彦暗道了声惭愧,便干笑道:”琅琊王羲之我仰慕以久,但从未见过,也未见过他的字,可能是巧合,呵呵~~“

这真是昧着良心说瞎话,不过没人怀疑,毕竟谁也想不到,杨彦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这时,袁耽现出了吞吞吐吐之色,谢尚立刻道:”有话直言便是,杨家郎君岂是吝啬之辈?“

杨彦暗暗好笑,结合史书上的记载,他大概猜出了袁耽所求,以不解的眼神看着袁耽。

袁耽依然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谢尚忍不住了,代为说道:”杨家郎君,袁耽想和你学说书,成与不成,你给个回话。“

袁耽立刻紧张的看着杨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如此!“

杨彦眉头一皱,摆摆手道:“袁耽,你和我不同,我能在街头说,因为我不是士人,而你身为士人,岂能于街头卖艺?请恕我交浅言深,你袁氏于你父亡之后,已汲汲可危,若是你不加检点,或会有人跳出来寻恤生事。“

袁耽嚷嚷道:”可是陆纳?他大伯虽为扬州大中正,我也不怕他!“

谢尚倒是提醒道:”袁耽,杨家郎君言之有理,你须小心为妙,万一被剥夺了士族身份,那你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伯父?

我劝你还是忍几年,待你两个妹妹及笄,嫁出去了或许会好过点。“

袁耽有两个妹妹,一个叫袁女正,另一个叫袁女皇,是双胞胎,都是十岁左右,按照谢尚的说辞,得等五年,袁耽不禁泄了气。

他身无余财,又没有产业,还要拉扯两个妹妹,简直是穷疯了。

葛洪和鲍姑也不好多嘴,毕竟葛氏与鲍姑的娘家都是吴姓士族,而谢尚和袁耽是侨姓士族,吴侨本就没什么往来,邀请这两个,只是为了帮杨彦攒点人脉。

如果夫妻俩多嘴干涉到了袁耽的事,很容易被别人扣上一顶蒙骗小孩子的帽子,于是索性不说话。

杨彦则是紧紧盯着袁耽,正色道:“我有一法,可让你挣大钱,但你须允我一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听这话,袁耽就急了,连声催促:“快说,快说!”

杨彦淡淡道:“戒赌!”

每个人都面面相觎,杨彦和袁耽并不熟,上来就叫人戒赌,都觉得杨彦有点多事了,袁耽也很不理解,挠了挠后脑壳,问道:“杨家郎君,能否细说?”

杨彦道:“我打算和你合资做一门生意,作为我的合伙人,我很不愿意你把精力放在赌博上,甚至把赚来的钱输的净光。”

这个解释挺合理的,众人纷纷现出了释然之色,可实际上,杨彦存了招揽袁耽的心思。

相对于谢尚,袁耽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早已没了士人的觉悟,却偏偏有个士人的身份,他就是袁家,袁家也是他,这种人是除了庶族地主之外的最适合招揽对象,杨彦自然不希望袁耽是个赌徒。

当然了,这个想法他暂时不会表露出半分的。

袁耽问道:“杨家郎君,到底是什么生意,你先说来听听,如果能做起来,我袁耽肯定戒赌!”

“好!”

杨彦点了点头:“时人食油,多用猪油,但猪油微有腥味,不宜凉拌炸食,我有一祖传制豆油之法,以黄豆榨取食用油,具有独特的香味,百食不厌,既易于与各种菜式搭配烹饪,也可以较长时间储存,你若有兴趣,改天我教你制豆油,店铺由你主持,收益你我五五分润。“

”哦?黄豆也能榨油?杨家郎君,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袁耽一听就来兴趣了,连忙问道。

杨彦微微笑道:“不仅止于此,压榨过豆油剩下的豆粕因其具有独特的清香,马牛等牲畜极爱食用,与直接吃豆子没有区别,因此用黄豆榨油一点都不浪费,人吃油,牛马吃豆粕。

这样罢,等我再赚些钱,就租一间店铺,专用于榨油,暂时可以先买些黄豆,若是广受欢迎的话,咱们索性做大,自己招募人手开荒,专种黄豆,如此不出数年,或可垄断江东的豆油生意,你说这门生意赚不赚钱?“

袁耽激动了,如果豆油能取代猪油的话,光是建康城里的富户吃油,一年得吃掉多少?这就是一座金山啊!

不过他理智还是有的,吞吞吐吐道:”杨家郎君,你就如此信任我?说到底,我也是士人,若是我黑心吞了你那一半,只怕签了契书你也拿不回来。“

杨彦不假思索道:“若是你袁耽只值这几个钱,那我杨某就当瞎眼一回又如何?”

袁耽顿时浑身热血沸腾,长身而起,大叫道:“杨家郎君,就冲你这句话,我袁耽对天起誓,此生,你若不负我,我亦不负你!”

葛洪不由眯眼望向了杨彦,随即又与鲍姑交换了个颇有深意的眼神,显而易见,杨彦很器重袁耽,只是又弄不明白,杨彦为何如此拉拢袁耽!

“说什么呢,那么激动!”

这时,荀慧娘与萧巧娘提着茶壶和几个陶碗从后堂出来,给每人奉上了一碗浓茶,色泽褐黄,带有一种暗黑料理的味道。

杨彦捧着碗,喝了一小口,其实他很喝不惯当时的茶,不过暂时他还没有改良茶叶的想法,主要是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他打算先拿袁耽做试点,看看东晋人民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如何,然后随着自己的实力增加,再逐渐搞些发明创造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他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做生意的想法,他在等一个离开建康的机会,毕竟混在建康,只能是一事无成,唯有跳出建康,练出一支强军,才是立身之本!

“稚川先生,稚川先生!”

众人正品着茶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拍门声。

“我去开门!”

萧巧娘一溜烟跑了出去。

打开门一看,是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气喘吁吁问道:“小娘子,稚川先生可在?”

萧巧娘道:“阿翁在堂内,请问你是谁家府上?”

老者急道:“老朽乃荀府管事,郎主突发重疾,腹痛难忍,故女郎遣老朽请稚川先生前去诊治。”

屋子里的一行人已经快步奔了出来,老者口中的郎主,显然是荀崧,荀子后人,荀彧玄孙,当朝尚书左仆射,没有人敢轻视。

葛洪问道:“我是葛稚川,可有请太医诊治?”

老者拱手道:“已请,然两名太医官皆束手无策,还是女郎听闻稚川先生驻京,但因须随侍郎主,故不能亲往,请稚川先生见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汉时期,朝庭自有医官系统,往后逐渐多了征辟,而自八王之乱起,战乱不休,医官系统早已崩溃,朝庭现有的医官全部来自于从民间征辟。

葛洪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洪即刻前去,对了,贤侄,你也来。“

杨彦拱手应下。

……

管事只带了一辆牛车,不过葛洪还有一辆,由于足够宽敞,谢尚和袁耽也跟了过去。

荀崧住在东郊皇族勋贵聚居区,诺大的府邸,足足占地近千亩,一行人被匆匆引进府邸,这还是杨彦第一次见到古代的豪门大户,不禁四处留意。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府中居然有一些带刀女婢,不能说漂亮,但绝对是英姿爽飒,眉宇间也是一副煞气腾腾的模样。

谢尚看了眼杨彦,便小声道:“杨家郎君可是惊讶?带刀侍婢在我朝独此一家,皆因荀氏幼女荀灌,自幼好拳棒,并招蓦健妇教习武艺,故有此盛况。”

袁耽也道:“五年前,荀公任平南将军,驻宛城,被杜曾围困,时荀灌年仅十三,率十余部曲突围而出,远赴襄阳求来救兵,解了宛城之围,亦成为一段美谈。“

杨彦眉心微拧。

在史书上,对荀灌的记载有诸多矛盾之处,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年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常规的说法,荀灌应该是三十岁左右,但是照袁耽所说,荀灌才十八岁,仅比自己大一岁。

于是,杨彦不经意的问道:“荀家女郎不是嫁人了么?怎会在府中?”

顿时,所有人都现出了古怪之色,就好象杨彦不是这一位面之人,还是葛慧娘解释道:“杨家郎君,荀氏女郎自比孙尚香,非英雄豪杰不嫁,放眼建康,竟无一世家子合乎荀氏女郎的要求,荀公莫可奈何。

况且荀氏女郎出入不离带刀侍婢,寻常人没点手段,又怎敢娶她,因此亲事就一直担耽了下来。“

传说中,荀灌嫁给了时任襄阳太守周抚之子周访,但两家,一个是侨姓高门,另一个是吴姓大豪,按照吴侨不婚的原则,荀灌是绝无可能嫁与周访。

想通了这个关节,杨彦理解了。

谢尚也问道:”杨家郎君,你听谁说荀家女郎已有婚配?“

”呵呵~~“

杨彦尴尬的笑道:“我猜的,只是没想到荀家女郎年届十八仍未嫁人,是我唐突了。”

众人纷纷释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说话间,一行人被引领到了荀崧寝屋,屋子足有十余丈大小,谢尚、袁耽、葛慧娘与萧巧娘驻足于外间,葛洪夫妇与杨彦被请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一名身着宽袍的五十多岁老者缩在床上,双手捂着右下腹,一声接一声的痛呼着。

床头站着一名年方十八的女子,身着胡服,足蹬小蛮靴,眉目如画,身形高挑,曲线玲珑,却是英姿盎然,浑身都勃发着一种让人不敢亲近的冷冽之意。

这分明是荀灌,对于这个传说中的女性,杨彦不由看了过去。

荀灌有所感应,目如利刃,瞪向杨彦,秀眉一拧,隐含不悦之色。

杨彦赶忙收回目光,显然,荀灌就不是个都好相与的女人,难怪十八岁了都没嫁出去,以建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家郎君,恐怕一眼就能被瞪的心惊胆战,还谈何婚娶?

床边另有两名青衣医官,其中一人看到葛洪,连忙道:“稚川先生,荀公早起便腹痛难忍,卧床哀嚎至今,我等才薄识浅,实在不知以何法诊治,请稚川先生快来看看。“

葛洪与鲍姑相视一眼,快步至床前,杨彦留在原地。

鲍姑以一手针法闻名当世,也是知名的医生。

”有劳贤伉俪了!“

荀灌施礼退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洪略一点头,拿起荀崧的手,搭上腕脉,渐渐地,眉心越拧越紧。

“葛郎,可有问题?”

鲍姑不由问道。

葛郎迟疑道:“荀公理该是热毒内聚,淤结肠中,但是……再往下细诊似是难以确证,潜光,你来看看。“

潜光是鲍姑的名字,当下接过荀崧的手腕,渐渐地,她的眉头也拧了起来,明显是遇上了与葛洪同样的麻烦。

这其实不能说葛洪与鲍姑的医术差,主要是腹痛的原因千奇百怪,古人受限于见知,难以有效诊断,只能按照阴阳五行学说大概开个方子,治好了,是走运,治不好也很正常。

毕竟中医是经验医学,纯靠搭脉诊断几近于凤毛麟角,绝大多数都是依据即定病例结合搭脉来推断,而且中医治急症是有些吃力的,如果没有长期的行医经历与系统性的经验,几乎就是束手无策。

“哎哟~~”

荀崧虚弱的痛呼道:“稚川先生,老夫是否病入膏荒?若果是如此,烦请实情告之,老夫也好及早安排后事。“

”阿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焦急的唤道。

“这个……”

葛洪夫妻俩却是陷入了为难当中,做医生的,最怕诊不出病因,胡乱开药是能吃死人的,而且穷病和富病的差别很大,俩口子长期扎根于民间,诊的病多以穷病为主,荀崧则是富贵之家,对于富病,他们并不了解。

鲍姑试着道:“要不妾先给荀公扎几针,看看能否止了痛。“

葛洪却是看向了杨彦,招呼道:”贤侄,你可能看出荀公病症?“

数道目光射向了杨彦,充满着怀疑之色。

不过那两个医官并未多说,主要是当时的医生地位很低,在先秦时代,医生是国家的统治阶级,《国语·晋语八》曾言:上医医国,其次医疾,固医官也。

由此可以看出,当时的医者将治理国家作为职责,位同于官员。

但随着士大夫阶层的崛起,医生却未能成为其中一员,反而降为百工之一,社会地位一落千丈,沦为贤君子所不齿的贱工。

太医只列于朝庭的方技官,地位低下,正史记载绝少,往往只在百官志或者方技列传里略有提及,如张仲景开辨证论治先河,撰《伤寒杂病论》,被尊为医圣却不见于正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如华陀曾诉: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颇自悔。

因为社会地位地下,太医们不说诊治略有差池,就是应对稍有不慎都可能获罪,同时历代帝后驾崩,除非遗诏中有不须加罪之语,否则无论太医诊治是否有过,均被处置是一种惯例。

所以太医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使,如果有可能的话,没有医生愿意当太医,如影视剧中太医之间勾心斗角,争宠夺利是不可能在现实中存在的,这两人也只是对杨彦的年龄有所惊讶。

鲍姑从旁道:“彦之小郎君时常于街边为人切脉诊病,颇有口碑,不妨让彦之瞧瞧。”

“有劳了!”

荀灌收回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拱了拱手。

“不敢!”

杨彦回了一礼,便上前给荀崧搭脉,渐渐地,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关键就是腹痛的原因太多,仅靠中医理论说不清楚,如荀崧这种情况,放现代做个b超,肚子的问题一清二楚,可这显然不可能。

杨彦又看向了荀崧捂着的右下腹,这里是阑尾的位置,虽说老年人不大可能得阑尾炎,但不是绝对,于是伸手在荀崧的阑尾位置按了按,心里大概有了数之后,便问道:“荀公,右脚能否伸直?”

“老夫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崧一手捂着腹,勉强撑起半个身体,伸直右足。

“哎唷!“

却是一声痛呼,腿刚伸到一半,整个人都趴倒在了床上。

”你让家君做了什么?“

荀灌立时怒目瞪向杨彦。

杨彦淡淡道:”荀家娘子匆忙,杨某只为确证荀公病症,如今看来,当是肠痈,此病不难治。”

“肠痈?“

葛洪与鲍姑相互看了看,葛洪问道:”后汉张机《金匮要略》曾有提及肠痈,贤侄能否确证?“、

杨彦点点头道:“可以确证,现在就能开方。”

说完,,便走向案头,提笔书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实际上,作为一个现代人,杨彦接触到的医学方面的案例,千百倍于葛洪鲍姑夫妇,又得益于他死过一次,以前忘记的知识全部记起来了,要不然他也不敢如此笃定。

肠痈便是阑尾炎,最好的办法是开一刀,但是不说手头没有开刀的条件,就是荀崧的身体也抗不住这一刀,只能用土法医治。

杨彦开的方子只有两昧药材,一味巴豆,一味朱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怕是葛洪和鲍姑,在民间用土法给人治病,都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的方子,荀灌更是眼神一厉,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鲍姑问道:“彦之,这方子可有什么说法?”

杨彦微微一笑:“此方不须口服,将巴豆与朱砂同等份量研碎,贴于患处,一个时辰可缓解病痛,在十二到十八个时辰之内,贴处皮肤将发红或起小水泡,此为药效起了作用,再每日更换一次,连贴七日,或可痊愈。“

”哎唷~~“

荀崧躺床上叫苦道:”就依小郎君所言,灌娘,着人准备。”

荀灌也松了口气,内服或许会有危险,但如这类外敷的药材就算无效,也无非是浪费了一个时辰而己,于是向外吩咐了几句,两名带刀侍婢快步而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片刻,巴豆与朱砂都送了过来,杨彦把二者捣碎,按一比一的比例混合,抹在荀崧的阑尾处,再覆以麻布包扎好。

“荀公请躺下勿动,一个时辰即可见效。”杨彦叮嘱了句。

荀崧就觉得有一股热气渗透入皮肤,疼痛竟然舒缓了些,于是点点头道:“有劳杨小郎君了。”

不过时不时的,荀崧仍是痛呼出声,葛洪与鲍姑都帮杨彦捏着把汗,荀灌也不时看看父亲,再看看杨彦,柳眉紧紧拧着。

沙漏中的沙子缓慢的向下泄去,时间极为难熬,好在没到一个时辰,荀崧便现出了轻松之色,睡在床上拱了拱手:“此法甚妙,老夫的腹部已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亏得杨小郎君妙手施诊啊。”

“哦?”

荀灌现出了喜色。

杨彦拱手道:“荀公不必客气,也不可掉以轻心,暂时只是初步缓解,凡病痛者,三分在治,七分在养,这七日里,须忌食荦腥,少许食用米粥与甘蔗水即可,我再为荀公写一方,每日一剂,连服三日,应可无恙。“

说完,便回到几案,伏案写书。

葛洪夫妻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浓浓的不解,毕竟就当时的条件来说,一个人精通诗词歌赋,必然没有时间习医,可杨彦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孩子才十来岁啊,恐怕从娘胎里学起,也不可能吧?

于是绕到了杨彦身后,看着他写,那两个医官也好奇的凑了上来,只见杨彦写的方子有巴豆、桂枝、干姜、当归、甘草等十余味药材,炮制之法与份量都写的清清楚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名医官问道:“小郎君,请恕老朽多言,巴豆不是泄药么?频繁使用莫非不怕适得其反?”

杨彦顿笔,微微笑道:“巴豆辛热,确有大毒,乃热性泻药,但凡事须两分来看,毒药可杀人,也可救人,就以巴豆来说,使用得当,足以泄去肠胃中的沉寒痼冷,破积解毒。

其实,巴豆这味药非常实用,用的好,可治疗多种疾病……“

既然说开了,杨彦索性详述巴豆的用途,如腹水肿、女子经事不调、猝死、痰多咳喘、白喉、耳聋、恶疮、哮喘、肠炎痢疾、阑尾炎等诸多疾病。

巴豆几乎就是万能神药,而且来源广泛,大江南北都有生长,虽然现代科学早已证明,巴豆油含有辅致癌物质,可那个时代人的寿命普遍很短,很少有人能活到得癌症的年龄,正如最新的医学研究表明,癌症是一种老年病,年龄不到,除非自己作,否则得癌症的概率并不高。

现代人对中药材颇有微辞,总是这个毒那个毒,这是生活水平提高了,活的够才讲究起来,而古时一场伤风感冒,或者一个阑尾炎就能要人命,是现在死,还是给身体埋下隐患,根本不用考虑,因此杨彦毫不犹豫的大量推广巴豆。

况且巴豆只是一种药材,谁也不会身体好好的去服用巴豆,只要控制住剂量,即使对身体有影响也微乎其微。

两个医官和葛洪夫妻一边听一边记,包括配方与用药量,无一细漏,这对于他们显然极为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就算有所怀疑也可以在用药的过程中实证。

在杨彦边写边讲的时候,荀崧父女的目中也是渐渐现出了讶色,不管杨彦说的对不对,总之听起来很有道理。

荀灌望向了荀崧,眼里带着丝问询。

荀崧略一点头,于是,荀灌挥了挥手,几个仆役会意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片刻,杨彦说完,又有仆役把药方取走,照方抓药,杨彦又道:“荀公可试着下榻活动,不必缩在榻上,只要小心些,不让药粉掉落即可。“

荀崧立时撑床坐起,带有几分责怪的摇头道:‘杨小郎君啊,你怎不早说,老夫早就睡的腰酸背痛喽,灌娘,扶为父起来。“

”嗯!“

荀灌扶着荀崧,小心翼翼的下榻。

“是在下疏忽了。“

杨彦赔着笑拱手,心里却是暗自叹服。

虽然荀崧的语气中带有责怪,可这种责怪拿捏的很好,并不是上级对下级的呵斥,而是长辈对晚辈的责怪,非但不让人反感,还给人一种亲切,受器重的感觉。

这就是为人处世之道,上位者所独有的气质,总能于不经意间收拢人心,而荀崧在史书上还不怎么出名,如果换了大名鼎鼎的王导,御下之道会不会更加的炉火纯青呢?

杨彦不由心里一凛,从陆纳、沈劲与周琳的表现来看,他不免对高门士族存了些轻视,但荀崧给他上了当头一课,告诉他高门士族毕竟是高门士族,仅那份气度就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自己不可自满啊,古人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一行人簇拥着荀崧走向外堂,谢尚、袁耽、葛慧娘与萧巧娘连忙施礼。

荀崧本身的门第身份都搁在那儿,谢尚和袁耽又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才能,因此只是口头客气两句,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多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有两名仆役各奉上两匹绢进屋,荀崧向那两名医官道:“今日老夫病急,二位不辞前来,聊备薄礼,万望勿拒。“

”这……“

两个人都清楚自己没起到任何作用,不过医官作为方技官,一向清贫,司马氏是个傀儡朝庭,本身又没什么钱,收入主要是来自于给王公贵族诊病的酬金,两匹绢堪称阔绰,实在是没法推辞。

于是双双施礼:“多谢荀公厚赐。”

仆役把绢递了过去,二人接过之后,施礼告辞。

又有几名仆役入屋,抬着十匹绢与十斤黄金。

黄金在当时并不作为货币流通,一般作为赏赐和家族的压箱底财富。

荀崧又道:“杨小郎君,救命之恩,老夫莫不敢忘,然无以言谢,仅以此金帛,聊表谢意。“

十匹绢大概值一万五千钱,黄金虽然没有统一定价,但是在晋武帝太康年间,一斤黄金约抵十万足值五铢钱,也就是说,十斤黄斤,折合钱百万啊!

袁耽当场眼珠子就绿了!

萧巧娘也是激动的捏了起小拳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古怪的看了萧巧娘一眼,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财迷的潜质,其实他也震惊于荀氏的厚赐,不过他另有想法,于是推辞道:“施药救人,乃彦之本份,荀公厚赐,实不敢收。”

“呃?”

众人一怔,相互看了看,都码不准杨彦是否假客气。

荀灌便道:“杨彦之,你救了家君一命,多少钱也不足以回报,这只是我荀府的心意,你收下便是。”

在当时,直呼其名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过联想到荀灌一向的作风,倒也没人在意。

杨彦再次谦让:“百万巨资,彦之不敢收。“

”莫非嫌少?“

荀灌脸一沉。

葛洪劝道:”贤侄,你志虽高洁,但此乃荀公心意,不收反而不妥。“

荀崧也有些不高兴了,微沉着脸道:”杨家郎君,葛稚川言之有理,若是你嫌少,老夫可另备厚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葛洪与鲍姑给杨彦连打眼色,示意适可而止,葛慧娘和萧巧娘的芳心也是暗自焦急,都担心惹怒了荀崧,好事变成坏事。

杨彦倒是不急不忙道:“彦之岂能不识好歹,不过彦之不求金帛,若是荀公执意赐谢,我愿习骑射!“

”骑射?“

众人都是愕然,又情不自禁的看向了荀灌。

荀灌武艺高强,骑射双绝!

荀崧捋须问道:”为何习骑射?“

杨彦抱拳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彦之不忍见北国陷于胡虏之手,矢志北伐克敌,光复中原。“

殿内一片寂静!

杨彦抱拳,面色肃穆,双目直视荀崧,如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

葛慧娘与萧巧娘的美眸中,竟然现出了一抹迷离,这一刻,在她们的眼里,杨彦的形象无比高大。

谢尚与袁耽,也是为杨彦的豪情所动,内心荡漾不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

葛洪却心生惭愧,暗暗叹了口气,望向了自己的手,他也有一身好武艺,一枝大戟使得虎虎生风,可这些年来,自己都在干什么呢?

洛阳沦陷,长安城破,自己流连于南方,石冰、陈敏之乱,自己避往岭南,这只能是营营苟苟,逃避现实!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葛洪喃喃着,苦笑道:”贤侄此言极是,若是当年,洛阳宗室与诸王公以天下兴亡为己责,我朝又何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荀崧也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杨彦,许久才道:“看着你,老夫想到了祖豫州,但你可知道,祖豫州乃士人,自带部曲过江,成就亦不过是与石勒相持于淮北,不得寸进半步,这还只是石勒以刘曜为大敌,不以重兵布于淮北的缘故。

而你只是庶人,又有何资格夸下海口,敢自比祖豫州?莫非你以为,凭着年少锐气,就能完成祖豫州之夙愿,光复故土?“

杨彦正色道:”北伐乃万千晋人之志,无关身份,彦之素来敬佩祖将军,不敢妄作评价,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纵马革裹尸,亦无悔,若是连做都不去做,将来纵老死于床榻也不得心安。“

”好!难得你有此志向,老夫岂能连一习骑射的机会都不给予?”

荀崧突然心潮一阵澎湃,点了点头,望向了荀灌。

荀灌道:“你跟我来!”说完,便转身出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紧紧跟了上去,其余各人相视一眼,也跟在了后面,葛洪正要提步,一看荀崧被留下来了,于是扶住荀崧,慢慢走着。

不片刻,荀灌把杨彦带到了后宅的演武场,占地近百亩,铺满黄沙,沿着场边,建着一溜排马厩,远处则立着数座箭靶。

荀灌问道:”可曾骑过马?“

杨彦骑过马术俱乐部的马,不过他觉得不能算,于是道:“不曾。”

荀灌又问道:“可曾开过弓?”

杨彦拉过射箭俱乐部的现代弓,很明显,现代的滑轮弓与古代的反曲弓是两个概念,于是又道:“不曾!”

荀灌秀眉微蹙,沉吟道:“你既无骑射基础,那便从骑开始习练罢,来人,牵匹马过来。”

“诺!”

一名带刀侍婢快步而去,很快就牵了匹黄骠马回来,向杨彦道:“小郎君,我先与你讲一下骑马的要诀,首先是姿态,双脚前掌须紧踏马蹬,勿要坐的太实,须让身体随着马的步伐摇动,这要看个人的悟性,你可在习练中慢慢体会。

其次是纵马之时,双手握缰,左转左拉,右转右拉,驻停时双手勒紧缰绳,你先骑上去试试,匆要纵马狂奔,以熟悉马感为要。“

”多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抱了抱拳,便把袍子一摞,将下摆塞于腰带里面,然后拉住马缰,踩住马蹬,翻身上马。

“咴~~”

或许是认生,也有可能欺负杨彦是新人,马匹竟然一声嘶鸣,人立而起。

“啊!”

萧巧娘与葛慧娘均是掩嘴惊呼。

杨彦也是猝不及防,差点被掀翻马下,不过他已经是明劲高手了,力量还是有的,当即紧勒马缰,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全身的力量聚于两条腿上,随着马匹站立起来。

好在这马到底是战马,性子不算太野,嘶鸣之后,便四蹄着地,站定不动。

“呼~~”

萧巧娘与葛慧娘又双双松了口气,俏面仍残留着心有余悸之色。

“tmd!差点吃你一记下马威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爆了句现代国骂,然后轻策缰绳,驱动马匹缓缓行走。

从控马到策马,这一套动作还是挺流利的,谢尚不由嘀咕道:”谁说杨家郎君没骑过马,我看是谦虚之辞。“

荀灌的美眸中现出了一抹讶色。

实际上,无论古今,骑马的要领就那么几招,当年俱乐部马术教练已经讲的很清楚,而且与古代相比,加入了人体工程力学的内容,以及对马匹的系统性解析,更加的科学,也更加合理。

杨彦真正想学的是纵马疾驰、马上格斗以及张弓搭箭。

他策着马,绕场行走,渐渐地,他想到了形意拳。

形意拳本是战阵冲杀之术,传说是岳飞所创,脱胎于岳家枪法,明末清初化枪为拳,结合了中国传统阴阳五行理论,至民国大成。

在形意拳中有一杀招,名为龙蛇合击,是把正宗的马上挺枪刺敌之术化为拳法,于是,杨彦模仿着龙蛇合击,右脚向前伸直,左脚往后弯曲,以小腿内侧夹住马腹,渐渐加快了速度。

“嗯?”

旁人看不出这一式龙蛇合击的名堂,荀灌与葛洪却是精通武技,双双看出了古怪,以这种方法策马,正常来说是很累的,但是杨彦的速度越来越快,几近于飞驰,还仍是稳稳坐在马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一细看,杨彦始终就是这个姿势,无论马怎么动,他的腿都不跟着动。

除了不合理,二人没法用别的词形容。

杨彦则是感受到了龙蛇合击的妙用,除了能最大限度的保持稳定,还能借马匹前冲的力量,运于纵马刺击。

毕竟马上征战,什么花假招式都没用,两马错身而过的时间很短,讲究的是速度、爆发力,与那一瞬间的把握战机能力。

杨彦对纵马疾驰毫不心怵,反而浑身充满着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眼见侧前方有一排木架,倒插着几杆长矛,于是一手松开缰绳,探身一抓,取了长矛在手,于马上挥舞起来。

刚开始,杨彦不敢双手脱缰,只以单手挥舞,不过随着越练越兴奋,索性仅以双腿控马,还原形意拳成岳家枪法,一招一式的练习。

虽然生疏,却是让人惊讶。

袁耽啧啧赞道:”这叫没骑过马?杨家郎君过谦了。“

葛慧娘迟疑道:”杨家郎君理该不会虚言以托,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在稻田钓长鱼作为食物,可见其清贫,想来应是没骑过马,或许是在战阵方面有天赋吧。“

这话一出,场边几人都现出了古怪之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会做诗,会编故事,会谱曲作词,这放在常人中,都是不可想象的奇才了,如果在战阵方面也有天赋,这叫别的天才怎么活?

荀崧父女不理解众人的神色变化,目现茫然之色。

足足跑了好一阵子,杨彦才策马回返,哪怕下了马,仍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把马缰向带刀侍婢交去。

“不忙!”

荀灌摆摆手道:“你既然于马术上有此天赋,这马便赠与你。“

杨彦暗喜,爽快的拱手:”多谢厚赐,彦之就不客气了。“

荀灌点点头,又道:”今天便到此为止,从明天开始,你每日午后过来,习练弓箭骑术,过一阵子我再把你编入队中,习战阵冲杀之术,料想以你的天赋,不出数月,应可堪堪使用。“

“听凭荀家女郎安排!”

杨彦再次拱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由于荀崧的身体还未康复,众人也没多留,在杨彦取了马之后,便告辞离府。

其中杨彦注意到一个细节,从始至终,荀崧也没给葛洪任何谢礼,虽然同样都是没治好病,但是那两名医官还是各收了两匹绢。

他不认为是荀氏漏了葛洪,这只能说明,荀崧并未拿葛洪当外人看。

出了荀府,谢尚和袁耽先行离去,杨彦由于多了一匹马,而马是非常娇贵的,每餐要吃豆子补充体力,于是再回葛洪家去取钱,出来的时候钱没拿,留在了葛洪家。

葛洪赶着牛车,车上坐着鲍姑、葛慧娘与萧巧娘,杨彦骑着马跟在一边。

在那个时代,能在街头骑马的都不是一般人,就好象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宝马,再配上他那玉树临风的仪态,频频有少女侧目投来。

两晋好男风,美男子比美女更加引人瞩目。

而在荀府里,徐掌柜听说荀崧得了重病,急忙赶了过去,却让他惊讶的是,荀崧虽然气色不大好,但是能在外活动,也能正常说话,最多只能说成微恙。

“郎主,你……你……莫非传言有误?”

徐掌柜结结巴巴,不敢明说。

荀崧摆手呵呵一笑:“传言无误,在你来之前,老夫确是死去活来,连安排后事的想法都有了,只是幸得神医诊治,才药到病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建康竟有如此神医?老奴为何没听说过?“

徐掌柜讶道。

这时,荀灌从边上出现,代为道:”徐伯,说来你可能不信,为家君诊治的是个少年郎。“

荀灌的眉头紧紧皱着,在杨彦等人走了之后,她和属下的带刀侍婢按照杨彦的策马之法骑马,可是没多久,两条小腿就又酸又涨,这让她一度都生出了杨彦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念头。

不过骑马比不得别的,在高速运行中稍有不慎会从马上摔落,这说明杨彦分明有独门秘法。

荀灌是个武痴,对杨彦的秘诀很有兴趣,只是彼此之间不熟悉,杨彦又救了荀崧的命,于情于理,她都没法抓过来拷问,只能干着急。

“哪个少年郎?”

徐伯又问道。

荀灌道:“姓杨,名彦之。”

“是他?”

徐伯失声惊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听说过此人?”

荀崧问道。

徐伯的目中,现出了不敢置信之色,摇摇头道:“恐怕郎主和女郎有所不知,这几日来,在盐市最鼎鼎大名者便属杨彦之,此人善作诗,写的一手好字,常于街头施医问诊,对家贫者不仅分文不收,还每每倒贴助其买药。

今日又开讲评书《三国演义》,吸引数百人驻足聆听,最后更是以一曲自创的《临江仙》惊动世人,由其领唱,引来全场民众齐声附唱,堪称一时盛况!“

”哦?“

荀崧与荀灌也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当时常有神童、早慧的说法,但杨彦的表现已经不能用神童来概之了,如果有超人这个词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用超人形容杨彦。

徐伯又道:“《临江仙》曲调优美,朗朗上口,老奴只夹在人群中听了一遍,就已熟记,可为郎主与女郎唱来。”

“唱来听听?”

荀崧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淘尽英雄无数……”

徐伯缓缓唱起,他的歌声,比起杨彦还要浑厚些,又有充足的生活阅历,唱出了歌中的苍桑感,荀崧父女渐渐地沉迷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天气还算不错,杨彦每天早起,载着萧巧娘去盐市说书,每说之前,先唱一遍《临江仙》,把气氛带动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谢尚、袁耽,葛洪一家三口是每场必至,甚至有士人和风尘女子特意赶来听书,随着这些人的散播,杨彦的名气越来越大,《临江仙》也逐渐全城传唱。

每到夜晚来临,流连于淮水的画舫上,不时就传出风尘女子那委婉的歌声。

当然了,杨彦的收入也水涨船高,平均每天都能挣到两万钱左右。

当两回书说完,杨彦一如往常的为人搭脉诊病,过了午时,便去荀府学习骑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

这一天,讲到了第十回,勤王室马腾举义,报父仇曹操兴师。

“……陶谦入城,与众计议曰:曹兵势大难敌,吾当自缚往操营,任其剖割,以救徐州一郡百姓之命。

言未绝,一人进前言曰:府君久镇徐州,人民感恩,今曹兵虽众,未能即破我城,府君与百姓坚守勿出,某虽不才,愿施小策,教曹阿瞒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大惊,便问计将安出……”

说到这里,第十回讲完,围观众人被吊的心急难耐,纷纷猜测计将何出。

葛慧娘也转头道:“巧娘,到底是什么计啊,你和杨家郎君住一起,总该知道些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巧娘肚子里偷着笑,杨彦一有空闲就伏案书写,她在一边看着,目前杨彦写到了三十回左右,但是早有言在先,不许透露一字,于是摇了摇小脑袋:“郎君不让说的,姊姊,你可别让妹为难。”

“哎呀!”

葛慧娘急的一跺脚,拉着萧巧娘道:“没关系的,你跟姊姊偷偷说,姊姊不告诉别人便是!”

“这……”

萧巧娘为难的看向了杨彦。

“咳咳~~”

杨彦清咳两声:“巧娘,该去收钱了!”

“姊姊,郎君不让说,改天……你还是直接问郎君罢。”

萧巧娘不敢悖逆杨彦,如逃一般的挣开,提起竹篮,捧向全场。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了,谢谢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萧巧娘是驾轻就熟,又早已克服了心理障碍,丝豪不觉得收钱是多么丢人。

“讨厌!”

葛慧娘狠狠一眼瞪向了杨彦。

葛洪夫妻,袁耽与谢尚均是摇了摇头。

杨彦也不管,正准备招呼人过来切脉的时候,两名身着皂衣的吏人挤入案前,其中一人拱手道:“杨家郎君,请了!”

“二位何事?”

杨彦站起来回礼。

另一人道:“我家郎主上刁讳协字玄亮,蒙陛下厚恩,擢为当朝尚书令,听闻杨家郎君才学过人,故遣我等前来,征杨家郎君入府任记室掾,秩比三百石!“

记室掾主纪录文书等事。

”哎呀,杨家郎君被尚书令相中,这是要当官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锦绣前程,锦绣前程啊!“

”秩比三百石已经不少了,乡里的三老才秩一百石啊!“

”哎,杨郎这一走,以后可听不到三国演义喽!“

全场哗然,众人议论纷纷,很多都是目含羡慕之色,不过葛洪的脸面却是现出了一丝隐忧。

杨彦也眉头微皱,居然是刁协征自己,这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刁协、刘隗与戴渊受晋主命,推行刻碎之政,上表发还扬州僮仆为兵,几乎得罪了所有士族,为刁协效力,这不是找死么?

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王敦征自己,那还值得考虑考虑,王敦是324年败亡,今年才320年,混在王敦手下,至少有四年时间,未必不能积攒些自己的势力,但是从了刁协征辟,这是把自己置于所有士人的对立面啊。

况且刁协为人刻薄苛厉,绝不是好相与。

于是杨彦拱手道:“蒙尚书令厚爱,杨某感激不尽,但杨某才疏学浅,不敢担此重任,二位请回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彦内心暗沉,甚至他都怀疑,兰陵萧氏能找到萧巧娘,多半是刁协搞的鬼,再结合刁协恰到好处的出现,他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

但是当面回绝刁协就意味着翻脸,刁协真要对付自己,自己绝无还手之力,而应允也等于找死,自己身上将被贴上刁协的烙印,将来只能坐等王敦反攻倒算。

按照历史进程,距离王敦起兵清君侧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也是自己最艰难的时刻,好在自己有了些薄名,不到万不得己,刁协不会用强。

于是,杨彦拱了拱手:“刁公、韩尚书,杨某新谱一曲,愿为二位献上。”

“哦?”

刁协与韩绩都搞不清楚杨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对杨彦的曲子还是有些兴趣的,韩绩便道:“如此甚好,来人,拿筝来!”

不片刻,两名仆役把一具筝奉到了杨彦案头。

杨彦先拨弄了会儿,才道:“此曲名为虞美人,虞美人者,虞姬也,项羽之姬妾,常随侍军中,汉兵围羽于垓下,羽夜起饮帐,悲歌慷慨,虞姬以歌和之。

彦作此曲,是为悼念虞姬坚忠不渝,宁死相随羽之旷古奇情。

此曲正体一双调,五十六字,前后段各四句,两仄韵、两平韵,请指教!“

说完,便拨弄起琴弦,凄婉的曲调飘扬开来。

杨彦启唇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歌声传到外面,很多人惊呼:“杨郎谱新曲了!“

”别说话!“

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外面的人群中,有一部分来自于北方,听着这首曲子,心有凄凄,不禁翘首北望,故土隐约浮现在了眼前,那一栋栋的屋舍,那一顷顷的良田,那载于心灵深处的记忆,如今都还在么?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随着歌声,陆续有人掩面悲泣,可是对故乡的思念,除了化作一江春水向东流淌,还能如何。

杨彦唱完一遍,又唱一遍,渐渐地,开始有人跟着和唱,葛洪的目中也蓄满了哀色,情不自禁的敲打几面作为节拍,其余各人也是满面苍桑,沉浸于了歌曲的意境当中。

直至三遍唱完,杨彦才停了下来,却仍是余音袅袅。

席中,一片静默,许久,韩绩摇头叹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与《临江仙》相比,《虞美人》委婉、细腻中见真情,今方知古人诚不欺我,刁公,此曲如何?“

刁协的面色却是有些阴晴不定,杨彦的《虞美人》,表面上是借以悼念虞姬与项羽的旷古奇情,但是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对国破家亡的哀思。

这显然是借曲讽今,雕栏玉砌应尤在,只是朱颜改,指的正是洛阳的宫室,如今洛阳一片废墟,属于石勒所有,即便宫室留下些残垣断壁,也早已换了容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一句更是充满着浓浓的嘲讽。

当今北方国土沦陷,朝庭却不齐心协心,组织北伐,反而彼此之间争权夺利,堪称蛇鼠一窝,其中的权谋算计,在后人的眼里只能是如一场笑谈,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去。

也因为这首曲子,刁协明白了杨彦的心意。

国土沦丧,胡骑肆虐,可你们都在做什么?我杨彦之不与尔等营营苟苟之辈为伍!

虽然愤怒,但至少在今日,刁协没办法强征杨彦了,因为再把话挑明就显得下作,除非刁协也能做出一首歌,压倒杨彦,而这显然不可能。

勃海刁氏精研儒术,并不以曲乐见长,这也是吴侨二姓士族不与刁协为伍的另一个原因,没有共同语言,谈不到一块儿去。

刁协深深的看了眼杨彦,便长身而起,说道:“果然好才华,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与韩绩和葛洪拱了拱手,向外走去。

刁协一走,意味着今天的风波暂告一段落,众人也向韩绩告辞,出得大堂,葛洪边走边叹了口气:“贤侄,你以曲明志固然免了正面得罪刁玄亮之危,但是此人绝不会善罢干休,将来寻到机会,还会征你,哎,这何时是个头啊,不若你随我回句容避上一避。

以刁玄亮的作派,必不长久,可待他事发之后再回建康。“

葛慧娘嘀咕道:”人家不理他,他还死皮赖脸的往上凑,这种人就是不要脸。“

谢尚也道:”杨家郎君,稚川先生言之有理,暂时你惹不起,只能躲着他了。“

杨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也头疼的很,好象刁协肛上自己了,不过唯一的好,就是古人思想比较淳朴,好歹还要点脸,就算对付自己,也是在规则的范围内从事,不象现代,如果得罪了尚书令一级的大员,恐怕第二天就成失踪人口了,因此他还是有些时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葛洪的封地避难,只是万不得己的下下之策。

鲍姑也问道:“彦之,那滴血认亲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都把目光投来。

杨彦沉吟道:“别说是两人,哪怕是数人的血液共同滴入同一陶碗,不久都会凝合为一,与是否系骨肉至亲无关,所谓滴血认亲或滴骨认亲,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谢尚问道:”既然滴血认亲不可靠,那么该如何确认失散亲属呢?“

杨彦眉心微拧的说道:”非常麻烦,改天我找个时间,整理出一套方法,但是也只有五六成的把握。“

众人互相看了看,既不解,也很好奇。

“杨郎出来了,杨郎出来了!”

“我早说杨郎不会有事,哈哈,真是三官帝君保偌啊!”

几人刚一踏出五兵尚书府的大门,围观的人群就激动的呼叫起来。

杨彦向四下里拱手致意:“韩尚书秉公执法,刁公仗义直言,兰陵萧氏实属无理取闹,杨某多谢父老们挂念,大家都请回罢,杨某拜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问道:“杨郎,方才一曲何名?”

杨彦道:”虞美人!”

“好,好一曲虞美人,此曲从今日起,必传唱建康!”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杨彦向袁耽道:“这段时间我也积攒了些钱,理该够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把豆油店张罗起来,现在我先去荀府向荀家女郎请个两三天假。“

袁耽搓着手嘿嘿笑道:”杨兄,那我袁耽就不和你见外了,你赶紧去吧,明日我和谢尚再来寻你。“

杨彦向众人拱了拱手,便招呼萧巧娘上马,载着去往荀府。

两个人共乘一匹马,以往萧巧娘是有些羞涩的,但是今天,显得闷闷不乐。

杨彦问道:“可是为萧业之事烦恼?“

萧巧娘轻轻摇了摇小脑袋:”郎君,妾心里乱得很,只是觉得萧……也挺可怜的,哎,妾不知该怎么说,不过妾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杨彦从身后柔声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不管怎么说,萧业是你的父亲,将来时机成熟时,你和他相认我不反对,但是有一个前提,萧氏必须把你阿母载入宗册,以正妻之礼迁墓至萧氏厚葬,如果做不到的话,我绝不容你以私生女或者妾生女的身份与萧业相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郎君!“

萧巧娘浑身微颤,忍不住的低呼。

当时人对名份是非常看重的,如果不为杜丽娘正名,就算萧业许她以嫡女的身份入籍萧氏,也没人当真,毕竟时人讲究子凭母贵,在私底下,别人依然会议论她是别宅妇生的。

而且她自己没地位倒也罢了,还会连累到将来她为杨彦生的孩子都要低人一等。

虽然萧巧娘自愿给杨彦为奴为彦,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又何曾没有一点幻想呢?

杨彦伸手搂上萧巧娘的纤腰,说道:”兰陵萧氏相对于我,是个庞然大物,要为你母亲正名,很难,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也绝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嗯,妾相信郎君!“

萧巧娘的芳心满含着感动,被杨彦扶着的地方,也有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传来,不禁低垂下螓首,俏面羞红了脖子根。

美人在怀,杨彦内心微漾,从他的视角,刚好能看到萧巧娘脖子上的浅浅绒毛,以及处子的特有清香扑鼻而来。

‘该死的,乱想什么呢,巧娘还在丧期!‘

“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暗骂了自己,一提缰绳!

“啊!”

马匹陡然加速,萧巧娘猝不及防,尖叫一声,倒在了杨彦的怀里。

“哈哈!”

杨彦哈哈一笑,放声吟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建康花!“

‘郎君吟的什么呢?’

萧巧娘暗啐,不过心里又是一阵羞喜涌来,她把建康花,比作了她自己。

……

一路疾驰,很快到了荀府,门房早已认得杨彦,直接放了进去,两个人牵着马,行向后院,这时,一名带刀侍婢上前,拱了拱手:”杨家郎君,女郎请你去郎主书房。“

”有劳了!“

杨彦回了一礼,跟着折向书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崧的书房约数十丈方圆,架子上,盛满了书,甚至还有些竹简和绢帛,中间一条几案坐着荀崧,这么多天过去,荀崧已经彻底康复,甚至在杨彦的调理之下,气色也好了一些,见着杨彦,捋须微笑。

荀灌则是站在荀崧的身后,按摩着肩背,也笑了笑,便收了手。

“彦之,巧娘,见过荀公,荀家女郎!”

杨彦不敢怠慢,领着萧巧娘施礼。

荀崧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彦之郎君,无须多礼,今次请你来,是因小女灌娘受朝庭诏命,将往郯城一行,恐不能再指点你骑射,不过后院校场,你可自行前往,箭矢兵器,任你取用,不必客气。“

”呃?去郯城?”

杨彦一怔。

郯城就是今天郯城县,位于山东临沂南部,苏鲁交界处,也是当时东海国的国都,虽然目前仍为江东所有,但石赵游骑时常侵袭,而朝庭陷于内哄,也没有精力去理会远在千里之外的郯城,很明显,一旦石勒取得了对刘曜的重大胜利,必会回首南向,攻取淮北的大片土地,郯城失守也就是这么一两年的事。

荀灌问道:“杨彦之,东海王越你可清楚?”

杨彦点点头道:“略有所闻。“

荀灌又道:”永嘉五年,怀帝下诏以征东大将军苟晞为大将军,发东海王越罪状,召四方讨伐,越得知,急血攻心,病死于项城,太尉王衍秘不发丧,以襄阳王范为大将军统令其部,回东海国安葬,石勒率军追赶至苦县宁平城今河南郸城,纵骑兵围着十万士众,以弓矢射杀,十余万王公、兵卒和庶民相践如山,俱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何伦、李恽闻越亡,奉东海王妃裴氏及世子毗从洛阳逃出,及洧仓今河南鄢陵,又为勒所败,毗及宗室三十六王俱被杀。

裴妃则被掳去,贩卖为奴,辗转数年,由好心人杜氏以重金赎回,置于郯城,裴妃有南归之心,但郯城周边时有胡骑出没,因此朝庭下诏,由我荀氏率部曲往郯城,迎回裴妃。“

杨彦心中一动,自己不是想法子躲着刁协么,如果能随同荀灌去郯城,一来一去最少一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刁协见不到自己忘了呢,而袁耽那里,回过头就开始着手,应该来的及。

至于说书太不太监的问题,从来就不是他考虑的,甚至还可以散布些流言,让人认为他是被权势人物逼迫,说不下去了,这反而能获得同情。

于是,杨彦拱手道:“彦之有一不情之请,愿随女郎去往郯城。”

“哦?”

荀氏父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不解,荀崧问道:“彦之郎君,此去郯城虽不说九生一死,却也路途艰难,你何苦置身于险境?”

杨彦苦笑道:“彦之有苦衷,因刁公咄咄逼人,只得暂避其锋……”

杨彦毫不隐瞒,把之前发生的事如实道出。

听罢之后,荀崧捋着胡须,叹了口气:“玄亮苛刻性急,你不与之为伍倒也是明智之举,你既愿往郯城,老夫自无不允,不过老夫有言在先,此行艰险,你若是出了意外,可别埋怨我荀氏。”

荀灌也道:“我也有言在先,你既随我出征,虽是客卿,亦当遵我军令,违令,定斩不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猛一抱拳:”彦之知晓轻重,请荀公与女郎放心便是。“

荀崧摆了摆手:”葛稚川器重你,必有他的道理,老夫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你方才说,以一曲《虞美人》向玄亮表明心志,能否奏来与老夫听听?“

杨彦拱手道:”但有命,敢不从!“

荀灌到外面吩咐了几句,不片刻,有仆役取来一把筝,置于案上。

杨彦跪坐于案前,试了会儿音,便伴着音律,缓缓唱起。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时间仿佛停滞了,哪怕杨彦唱完,书房依然是一片静默,荀崧的眼里竟嚼着泪水,许久才挥了挥手:“你回去罢,准备一下,明日卯时出发,莫要误了时辰。“

”告辞!“

杨彦抱了抱拳,便与萧巧娘离去。

荀崧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杨彦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屋角,才问道:”你看此子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点点头道:“确有大才,只可惜出身不佳。”

“诶~~”

荀崧不悦的挥了挥手:“孟子有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君子的遗泽只能流芳五世,杨彦之也曾以此言讽陆纳,陆纳无言以对。

你看今日之陆纳,可能及其先辈陆逊、陆抗之万一?再看如今之世家子,又有几人能及得上先祖?

虽有九品中正护世家之利,但时移事易,天下间,没有任何事物一成不变,今日之寒门,未必就不是他日之世家,而今日之世家,若不图上进,营营苟苟,早晚会有灭门之祸。“

荀灌现出了愧色,低声道:”阿翁教训的是,小女不该以门楣取人。“

荀崧肃容道:”我荀氏自荀子起,至文若公荀彧传世千年,所持不外乎一个正字,处世正,方能人正,心正,你当谨记。

又所谓歌以咏志,杨彦之虽出生平平,却心怀天下,为父自始才相信,此人是真心力主北伐,且才华如此横溢,此行若有艰险,你应尽力保全他性命才是。“

荀灌道:“小女把他带在身边,护以周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店铺里绕了一圈,各人都很满意,袁耽问道:“屋里空空如也,该如何着手?“

杨彦道:“我们分头行动,去买材料,包括圆木、大铁钉、粗麻绳、麻布、竹匾、砖、饴糖、大铁锅、陶罐等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黄豆,争取在一个时辰之内,把原料凑齐。“

”好!“

连葛洪也按耐不住好奇,与杨彦、袁耽和谢尚,各自领了任务,匆匆出门,剩下屋子里四个大小女人,都在猜测杨彦会如何榨油。

约一个时辰不到,所需要物品陆陆续续的送了回来。

首先搭起灶台,把数十斤黄豆放在大号陶罐里煮,趁着煮的间隙,杨彦看了看周围,袁耽和谢尚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郎,细皮嫩肉,一看手上就没二两劲。

葛洪虽然在史书上描述武艺高强,但是他不敢使唤葛洪,偏偏葛洪也没有上前搭手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只能自己动手了,于是用锯子锯圆木,约三寸的厚度,锯了足足十来片,锅开了。

杨彦把煮的三成熟的黄豆抄出,置入大铁锅。

铁锅在当时,绝对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毕竟铁器关乎于政权兴衰,用以制作铁犁等农具和各种武器,几乎没有余铁做锅,这一只铁锅约三尺方圆,价值两万钱。

把铁锅抬到灶上之后,杨彦转头道:“袁耽,你拿木铲翻炒黄豆,尽量炒干,但不要炒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袁耽拿起半人高的大木铲,翻炒起来,由于黄豆本就煮过,再一炒,很快就有独特的香味散出,每个人都是暗吞了口口水。

杨彦则是在墙上比划了一阵子,确定好位置,拿麻绳绑住圆木,吊在了屋梁上,并排吊了两根,这时,随着翻炒,香味越来越浓,袁女正吞吞吐吐:”阿兄,这豆子能不能吃啊?“

袁耽也是馋的不行,望向了杨彦。

杨彦笑道:“能吃,注意点别烫着手。”

“女皇,我们走!”

袁女正拉着袁女皇奔过去,各自小心翼翼从锅里抄了一把豆子,捧在手心,一粒一粒的吃,咬的嘎嘣嘎嘣响。

“好吃,好吃,阿兄,妹看你也别榨油卖了,不如就卖炒黄豆吧,嘻嘻,妹和女皇天天过来给你搭手!”

袁女正忍不住赞道。

“嗯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袁女皇直点头。

袁耽也动心了,又看向了杨彦。

杨彦哭笑不得道:“炒黄豆谁都能炒,卖不了几个钱,但榨豆油是我的独门秘诀,别想着偷懒,大家都来吃点吧。“

说着,抓了一把开吃。

其他人都忍不住了,纷纷抄起黄豆,吃了起来。

葛洪与鲍姑面面相觎,他们也想吃,但是在一群孩子面前,不好意思啊!

还是葛慧娘各抓过一把塞过去:“阿翁,阿母,很好吃的,尝尝吧。”

“那……那就尝尝吧!”

鲍姑和葛洪各捏了一粒放嘴里,这一吃,就和现代人吃瓜子一样,整个是停不下来。

相比之下,杨彦好了很多,到底前世各种美食都有,炒黄豆对他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只是品尝儿时的记忆,一把吃过之后,继续干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切下的木片,杨彦分成两垛,对齐了打出槽口,还亏得他练出了些功夫,要是换了一般人,还真是干不了这种重体力活。

当所有的木片都打好槽口之后,袁耽的豆子也炒好了,于是,杨彦用麻绳穿过两片木片的底部,钉在墙上,留下足够长度的麻绳,再把麻布置于竹匾里,倒上豆子,包裹好,压上木片,依次施为,一共压了五层。

码整齐之后,杨彦抱起来,按在钉墙上的一枚木片上,并唤道:“袁耽,用麻绳沿着槽口绑结实,谢尚你也过来帮忙。“

“好!”

两个人上前,按照杨彦的指点,捆的结结实实,如一根桩子突在了墙上。

另一边,也是如法炮制,再分别于底部置上陶罐。

葛洪倒是有些看明白了,问道:“贤侄,是否用木桩锤击?”

杨彦拱手道:“正是,有劳稚川先生!”

“哈哈~~“

葛洪哈哈一笑:”也罢,你我叔侄一人一根,看谁锤出来的油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请!“

杨彦伸手示意。

葛洪毫不客气,抡起木桩,如撞钟般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墙壁一震!

杨彦也抡起木桩去撞,一时之间,咚咚连响。

这种榨油的方法叫做冷式压榨法,与通常使用的化学析透法相比,虽然出油率只有后者的一半,约为两成左右,也就是十斤豆子,榨两斤油,可这是纯物理压榨法,不须加热,不用化学添加剂,榨出的油几乎没有豆腥味,也更绿色,更健康。

长期食用,对身体的益处显而易见。

目前用人力榨油只是权宜之计,将来如果反响好的话,可以设计出磨盘式齿轮榨油机,使用骡马牵引榨油,甚至在河边建油坊,利用水力榨油。

“出来了,出来了!”

葛慧娘突然拍手欢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有淡黄色的半透明油滴开始向下滴落,并逐渐加快。

屋子里又弥散起了一种豆油所独有的清香。

“好香啊!”

袁女正和袁女皇均是抽了抽鼻子,由衷赞叹。

谢尚与袁耽也是相视一眼,满面振奋!

葛慧娘更是嘀咕道:“弘农杨氏怎么什么都会啊?”

鲍姑不解的摇了摇头,萧巧娘则是掩嘴轻笑。

如今几乎没人再把杨彦当作庶人出身了,都猜测他是弘农杨氏流落到江东的族人,毕竟一个庶人,不可能有如此惊艳表现的。

杨彦既不分辩,也不辟谣,随便别人怎么猜测。

“谢尚,你可曾想过入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袁耽搓着手问道。

“这……”

谢尚的眼里现出了羡慕之色,但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杨彦最开始也有拉谢尚入伙的想法,但是斟酌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毕竟谢尚不是一个人,他的父亲谢鲲在王敦手下任长史,还有些丛兄弟叔伯住在建康,当时的商贾之业被称为贱业,士人不屑为之,要是让谢家知道自己拉谢尚开油坊,带人来拼命都有可能。

而袁耽不一样,袁氏就他们兄妹三人。

渐渐地,油越积越多,罐底积了厚厚一层,小半个时辰之后,出油的速度渐趋减缓,直到再也榨不出来,杨彦与葛洪才停了手。

黄豆大概是五十斤,出的油约有十斤左右,基本上达到了预期。

葛洪吁了口气道:“贤侄,这就是豆油?老夫预感会广受欢迎,压榨之法也不复杂,那这剩下的豆粕就直接拿去喂马了?”

杨彦微微一笑:“稚川先生别急,豆粕还能制成一物,请稍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迷迷糊糊中,一夜过去,到接近三更天的时候,有军士送来清水,两块胡饼和一碗麦粥,洗过吃过之后,杨彦出了门,正见荀灌一袭胡服,腰悬长剑,扎着青色头巾,骑一匹枣红大马屹立于校场中心,马上挎着弓箭和一柄马槊。

在那个时代,马槊绝对是世家豪门的身份标配,这和隋唐时期名将配马槊还不一样,不仅仅是造价昂贵,制法非常繁琐的缘故,还因为当时是门阀士族掌兵,寻常的士族官僚,佩华丽的剑足以彰显身份,只有领兵作战的门阀士族,才需要具有实战性的骑兵武器。

因此,槊与世家豪门出身的将领结合,成为身份的标志。

也就是说,在理论上,一名庶人出身的名将是没有资格使用马槊的。

“杨家郎君,女郎请你过来。”

一名带刀侍婢放声唤道。

“驾!”

杨彦翻身上马,策向荀灌身边,抱拳道:“见过女郎。”

“嗯~~”

荀灌略一点头,就望向了前方,杨彦清楚荀灌话不多的风格,也朝前看去。

那个时代没有站队列的概念,军卒们站的队形有些松散,但是看的出来,每个人都身体强壮,透着一股剽悍之气,按当时的标准来说,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三百人的军队,足以抵住上千人的进攻。

车辆整整一百辆,每辆车套两马,由军卒执马,带刀侍婢则是骑马,再加上自己、荀灌与一些将领,恰好是一人一匹马,遇上战斗时,这三百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化为一支骑兵部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在北方的两个赵国,三百骑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在江东,三百骑就是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运用得当的话,破去吴郡士族统领的数千步卒并非不可能。

同时,以士卒运送辎重的好处是省了民夫随行,确保了每一个人都是战斗精锐,也减少了粮食消耗,不过一般的军队很难效仿,毕竟车辆骡马本就价格不斐,不是荀氏这样的财大气粗,根本拿不出这个钱来。

而且还牵涉到军纪与忠心的问题,士卒又要上场搏杀,还要当民夫运货,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既要出命还要出力,不炸营才怪,这又反过来和训练和待遇相关,因此也只有如荀氏这样的精锐私军才有可能做到。

荀虎见着杨彦在观察军阵,不由问道:“杨家郎君可通兵法?”

杨彦道:“通不敢当,仅略有涉及。”

荀虎又道:“对我荀氏这支精兵,杨家郎君以为如何?”

荀灌以及附近的数人纷纷侧目望来。

杨彦知道这时不能信口开河,略一沉吟,才道:“兵有三势,一曰气势,二曰地势,三曰因势。

气势因将而来,用兵上神,战贵其速,简练士卒,申明号令,晓其目以麾帜,习其耳以鼓金,严赏罚以戒之,重刍豢以养之,浚沟壑以防之,指山川以导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虽敌人有雷电之疾,而我亦有所待也。

换句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地势这里不谈。

因势是指若因敌怠慢,劳役饥渴,风浪惊扰,将吏纵横,前营未舍,后军半济,不遇敌,无从揣测,所以仅就气势而言,当得上一个勇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

众人纷纷讶异的看着杨彦。

杨彦暗暗一笑,他的论述来自于《李卫公兵法》,李靖著,本来看过早忘了,但死过一次,又记了起来,李靖的兵法是非常实用的,或者可以看作是将领培训指导手册,开了时代的先河,后世戚继光、俞大猷等名将所著的兵法,都脱不了李靖兵法的影子。

不过荀灌的眉心却是微微一拧。

勇听起来是褒义,但是与勇匹配的常常是有勇无谋,匹夫之勇,又成了贬义,再结合杨彦说了那么多,最后给自己引以为傲的军队只得出个勇的结论,这怎么看都象是敷衍了事啊。

荀虎没注意到荀灌皱眉头,便是赞道:“不曾料杨家郎君竟于兵法有如此深刻之见解,尤其观点新颍,道理直白,显然是下了一番工夫啊。“

”哼!“

荀灌身边的一名带刀侍婢冷哼一声:”焉知不是纸上谈兵?“

旁人的神色均是有些怪异,荀灌也没斥责,只是心里暗哼一声,她也把杨彦当作了纸上谈兵,倒要看看这个连自己的精兵都瞧不上眼的家伙如何应答。

杨彦转身抱拳,正色道:“这位姊姊言有之理,杨某从未上过战场,未经实践检验,任何兵法只是夸夸其谈,若杨某所举有不足之处,请指出,杨某感激不尽!”

这样谦虚的态度,倒是让人无话可说,偏偏还含着根软钉子,那名带刀侍婢也没法辩驳,只是脸面一红,啐道:“谁是你姊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虎偷偷从下面伸出了大拇指,平时这些府卫没少受过带刀侍婢的鸟气,杨彦不软不硬的肛了下,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狡猾!”

荀灌暗道了声,便打了个手势。

她发现杨彦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洁,反而油滑的很。

那名带刀侍婢放声喝道:“开拨!”

“诺!”

全场高呼!

荀灌领着杨彦等人,以及五十骑驰在前面,翻身下马,牵着马在前领路,中间夹着车辆,队尾缀着五十骑,同样是牵着马,依次前行,没一人个说话,除了马匹的低鸣与车辙声,竟然没有任何杂音。

牵马走的用意是保持节约马力的良好习惯,不赶路一般都是牵着马走,毕竟江东缺少马匹,不可能如北方两赵的骑兵标配双马,甚至鲜卑、柔然等部族奢侈起来,能配三马出行。

这也恰恰看出,荀家军的战斗意识很强,纪律也很严明,哪怕是见惯了现代军队的杨彦,都不禁点了点头,以这个时代的训练手段来说,确实没法做的更好了,荀灌用眼角余光瞥见杨彦,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得色。

三更天,天色还是黑的,车队出了荀府,从城中穿过,沿着江一路东行,经摄山栖霞山,将在江乘今南京仙林大学城坐船过江,力争傍晚直达对岸的瓜步,然后扎营休息,第二天继续北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行军速度,在现代看来很慢,正常人步行的时速是每小时五公里,一个时辰就是十公里,光靠腿走,日行五六十公里不在话下。

但是在当时,预期傍晚抵达瓜步已经很快了。

毕竟那个时代大军远行,每走个一二十里,精兵走个三十里左右,就要停下来重整队形,这是非常耗时间的,要不然全军会走的惨不忍睹,如果强行要求如解放军那样靠两条腿日行几百里,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不等敌人来攻,自己已经溃散了。

渐渐地,地平线出现了一抹鱼腹白,绚烂的朝霞升起,建康城里也开始喧闹起来,有民众用过早餐,赶去盐市听书,人群越围越多,可是左等杨彦不来,右等不见杨彦。

“诶?杨家郎君呢?过时辰了吧?”

“再等等,少年郎嘛,谁没个卧床不起的时候。“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

”杨家郎君该不是今日不来吧?“

”怎么可能?杨郎可是说好的,不下雨就来说书!“

”诶?那是……袁小郎君与谢小郎君,是杨郎的好友,我们过去问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袁耽和谢尚出现在了街角,一群人呼啦啦围了过去,当时的说书就和现代追精彩的连续剧一样,说着说着没了,心里能不急么?

“各位父老!”

袁耽拱手,放声道:“杨郎因有急事,连夜北行,须数月才能回归,托我向各位父老告个罪!”

顿时,人群炸锅了!

几个月听不到书,还不得把人活生生憋死啊。

有人问道:”袁小郎君,可知杨郎去了哪里,为何如此苍促?“

袁耽道:”杨郎并未言明,我问之,语焉不详,只嘱我务必代他向各位父老至歉,不过,我看杨郎似是面有忧色。”

“什么?忧色?“

”莫非是杨郎得罪了谁?“

”昨日不是有兰陵萧氏找上门么,莫非还在纠缠?逼迫杨郎暂避?“

”不对啊,此事已经了结,莫非另有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各位可还记得,早初是尚书令征杨郎任记室掾,杨郎不从,昨天,尚书令又亲至五兵尚书府,莫非,是为了……为了杨郎而去?“

不得不说,忧色二字,提供了无限想象空间,人群喧嚣起来,矛头直指刁协,并在多人的渲染下,又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很多证据。

袁耽与谢尚相视一眼,悄然离开,直至街角,左右无人,袁耽才道:“三人成虎不外如是,我算是明白了杨兄为何让我如此说辞。“

谢尚也道:”杨家郎君借用人心谋以自保,那老匹夫纵是愤怒,也无可奈何,通篇皆由民众自行想象,杨家郎君未有一词针对那老匹夫。“

袁耽点点头道:“不过那老匹夫也不无辜,下次要再征杨兄,必得掂量掂量,走罢,我们去店里。

”嗯!“

谢尚跟着袁耽快步而去。

……

傍晚时分,大队过了江,瓜步在那时,只是一个简陋的码头,战略地位并不如刘宋时期那般重要,时建康的门户是姑孰今安徽马鞍山。

寻了一处背山的地方,车队展开在外围,于内搭建营帐,带刀侍婢们则就地搭起土灶,捡来木柴,生火做饭,不片刻,麦香味传出,每人一碗麦粥,两块胡饼,还有少量风干的肉脯。

当然了,这只是人少,如果人多的话,只能把食物发下去,以伍为单位,自己生火做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快的,一顿简陋的晚餐结束,各人用清水涮了碗筷,放回车上,这时,荀虎突然向杨彦道:“听闻杨家郎君于街头说三国演义,不如给弟兄们也讲讲?”

“是啊,是啊,杨家郎君给我们说说吧!”

军卒们一听就来了兴趣,纷纷附和。

荀灌也饶有兴致的抬头看去。

杨彦笑道:“说书无妨,但我有言在先,每日晚饭后只讲两回,若是听着不过瘾,可别拿刀架杨某脖子上逼着我说。“

“杨家郎君说笑了!”

军卒们放声哄笑。

荀虎大手一挥:”杨家郎君放心,谁他娘的敢,老子第一个把他的脖子拧下来!“

”好!“

杨彦找了个稍高的土丘站上去,折扇取出,刷的展开,娓娓道来。

与第一次讲相比,杨彦的表情和动作更加丰富,水也是越灌越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灌水并不总是坏事,关键看灌的有没有水平,如明清时期的说书先生,在茶馆里讲隋唐,仅仅一个薜仁贵征西就能讲一年半,一部三国演义能讲好几年,如杨彦这样一回回的实实在在讲,简直是菜的不能再菜的菜鸟。

如今杨彦充分反思,恰到好处的灌了些水,故事情节显得更加的饱满,每个人都被紧紧拽着心弦,即便荀灌也是听的连眼都不眨。

这次两回讲完,足足多花了半个时辰,天色也黑透了。

“杨家郎君,再讲一回吧?”

有军卒忍不住道。

杨彦摆了摆手:“杨某早已有言在先,每日两回,绝不多讲,请勿让杨某为难。”

荀灌其实也听的入迷,希望杨彦继续讲,但军营本就是个令行禁止的地方,不可能有通融的,于是道:“想听明日让杨家郎君接着讲,现在各自回营休息!”

“诺!”

众军卒纷纷起立,施礼离去。

杨彦却是拱手道:“敢问女郎,夜里我可否起来习练骑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人均是古怪的看着杨彦,荀灌也是愕然了一阵子,才道:“你既有此心,我理当应允,不过你别跑远,清晨必须回来。”

“是!”

杨彦说不惯诺,因为诺是下级对上级的应答,而他是客卿身份,没必要对荀灌称诺。

荀灌也不在意,只是道:“荀虎,杨彦之由你安置。”

“诺!”

荀虎应下,带着杨彦去往营地。

女营位于最里面,军卒的营帐分布在外面,四人一座,杨彦也没有受到特殊优待,与荀虎和两个军卒住在了一起,军营里,只有荀灌才会清洗,其他人不存在什么洗漱的问题,当那马靴一脱,帐中的味道顿时变得妙不可言。

荀虎回头笑道:“杨家郎君,一看你就是没住过军营,若是受不了这味儿,明天某和女郎说说,给你单独准备一间营帐。“

杨彦摇了摇头:”多谢了,但着实不必,我杨彦之住茅草屋,吃麦饭长大,也不是娇生惯养,诸位睡得,我为何睡不得?“

帐内三人看杨彦,眼神都有了些亲切,毕竟无论古今,同吃同住是最容易处出感情的,如果处处搞特殊化,讲享受,很容易被排斥在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杨彦不是不想享受,而是现在没有享受的资格。

一名军卒忍不住道:“这世道,论起生存之艰,良人当居首位,杨家郎君,你为何不入荀府?郎主与女郎待人宽厚,两位小郎君均人中之龙,足以光大荀氏,以你之才学,若投身于荀氏,必得重用。“

杨彦笑着摇了摇头:”杨某山野鄙夫,受不得拘束,多谢你的好意。“

实际上,这就是当时人的普遍想法,如果一个人的出身不好,首先想到的不是奋发涂强,而是投身一户好人家,毕竟这是个士人当道的年代,庶人很难出头,出身的重要性甚于才华,这名军卒如此劝说,也是一番好意。

不过杨彦是不可能给人当荫客的,荀虎见着杨彦没这意思,于是笑道:”杨家郎君,你夜里还要起床习练骑射,早点睡吧,若是有人打鼾你可得担待着点。“

那两人都看了眼荀虎,神色有些古怪。

果然,荀虎几乎是倒床就着,不片刻,如雷鸣般的鼾声响起,没过多久,那两个又开始打鼾了,三道鼾声,忽高忽低,此起彼伏,有时还象吹着哨子,声音带扭弯。

杨彦暗暗摇了摇头,不过他也属于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的类型,很快便沉沉睡去。

到下半夜,杨彦自动醒转,稍无声息的出了营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整个营区,除了时不时传来的鼾声,一片安静,角落点着数根火把照明,偶有巡哨见着杨彦均是点头致意,杨彦笑了笑,便拉开架式,站三体式。

无论刮风下雨,三体式每天必站,不仅仅能作为形意拳的根基增长力气,而且他越来越体会到形意拳开中有合,合中有开,阴阳相争,阴阳相生,进而矛盾统一的真谛。

可以说,他前世之所以练不出名堂,关键就是心灵被横流的物欲污染,沉迷于红尘中不可自拨,而东晋这个时代,单调纯朴,恰恰有益于修心养性。

渐渐地,杨彦的呼吸几近于停止,心底暗生喜悦,仿佛身心坐于虚空当中,自然恬淡无欲,不起贪嗔痴,每个念头从何而来,因何而去都一清二楚。

有如佛门大德坐禅,自有一番乐趣在其中。

三体式每天站半个时辰即可,半个时辰过后,杨彦睁开了眼睛,浑身气势勃发,如山推之不动,浑圆一体,自感神气圆满,劲力通达,然后开架练起了五行拳。

拳打脚踏,虎虎生风,堪称酣畅淋漓!

只是杨彦没注意到,一袭青衣的荀灌提着把剑,从中军大帐走出,远远就看到了自己。

那名肛过杨彦的侍婢问道:“女郎,杨家郎君打的是什么拳,怎如此笨拙难看?”

形意拳是杀人技,不讲究架式好看,荀灌仔细留意着杨彦的拳势,许久摇摇头道:“杨家郎君的拳法,虽动作简单,左右反复,却规矩严谨,拳势搬转、身如磨盘,以腰轴转,整进整出,理该是一上乘拳法。“

那名侍婢不解道:”坊间多有传言,杨家郎君乃弘农杨氏流落于建康子弟,但弘农杨氏以经学见长,从未听说过在拳法上有所成就啊。“

“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也不理解,杨彦才十七岁,却在兵法、武术、曲乐与文才上都有不俗表现,这显然是难以想象的,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也许杨家郎君另得高人所授,荀华,来罢,我们也开始练剑!”

“诺!”

这名叫荀华的侍婢拨出剑,与荀灌一招一式的对练起来。

荀灌的剑法名为越女剑,传承自春秋时代的越国女剑客阿青,一手越女剑法曾令勾践抚掌叫绝,并于军中传下了此剑。

越女剑法讲究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呼吸往来,纵横逆顺,直复不闻。

而另一边,五行拳同样打了半个时辰,杨彦才徐徐收势,回头望向了荀灌处,只见两个女人剑随身走,剑器交击,叮当作响,身法竟然灵动异常。

不过杨彦没多看,他担心被荀灌误会,只几眼就收回目光,给弓穿上弦,翻身上马,去远处习练骑射。

驰于马上,杨彦时不时做出张弓搭箭的姿势,突然他想到了蒙古人的骑射。

蒙古骑兵有个经典战术是打了就跑,然后趁敌人追赶的时候往回射箭,边跑边射,在运动中歼敌,其中的关窍便是返身回射。

杨彦搭起弓,张至满月,猛一个转身向回虚射,顿时,屁股一滑,失去了重心,哪怕去抓马缰也来不及了,轰隆一声,摔倒在地。

马匹也受惊,人立而起,咴溜溜一阵嘶鸣,不过到底是战马,自顾自的跑了两个圈子,就回到了杨彦身边。

杨彦索性睡在地上,并不起来,虽然摔的够呛,但还不至于伤着,他只是在想返身回射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马鞍是高桥马鞍,可以限制骑手身体的前后滑动,提供了纵向的稳定,而左右移动在平时没有大的问题,仅靠双腿就能平衡身体,但是如返身回射这样的大幅度转身动作,还要求快和准,高桥马鞍显然有局促性。

那么,把马鞍的左右围起来护住身体行不行呢?

杨彦觉得可行性不大,毕竟护住身体的同时,也会限制灵活,尤其是坠马的时候,左右多出的挡板足以致命。

眉心越拧越紧,杨彦瞑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暗骂了声该死!

马鞍是由皮革包裹木头制成,比较滑,如果在外面蒙一层麻布,增加摩擦力,会不会好点呢?

杨彦立刻爬起来,策马奔回营区,从营帐里扯了麻布褥子就走。

荀虎恰好起床了,讶道:“杨家郎君,你这是作甚?”

“自有妙用!”

杨彦哈哈一笑,掀开帐帘出门,荀虎挠了挠后脑壳,也跟了出去,正见杨彦卸下马鞍,用麻布包裹住,再装回到马背上,然后上马,扬长而去。

“这……”

荀虎很不理解杨彦的行为,他觉得,这不是没事找事么,用麻布包裹马鞍有什么意义,难道皮革制成的马鞍还需要麻布的保护不成?

这还真不是瞎折腾,杨彦就感觉到,屁股上的摩擦力大增,于是在疾驰中,再次回身虚拉弓弦,这一次,虽然还有些重心不稳,但是足够的摩擦力保持了他的身体稳定,没从马上摔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他大喜,第一步的难题解决了,只要持之以恒的训练,就足以掌握返身回射的诀窍,再以此炼就一支精骑,纵横大江南北无虞!

不片刻,杨彦驰回营地,吃了早饭继续行军,傍晚再给全军讲两回三国演义,夜里他起床,站桩练拳习骑射,与荀灌互不打扰,这样的日子一晃十来天,虽然单调,但是一来二去,和荀氏的军卒们也算是混熟了,大家休息的时候能开开玩笑。

甚至杨彦还会挑些适合这个时代的荦段子,改头换面讲,引发哄笑连连。

因为杨彦是读书人,会写字,会讲故事,又和蔼好相处,很快就受到了全军的尊重,他这个客卿的地位算是坐实了。

这一路行来,荀灌尽量避城走,主要是江北的各城都由流民帅占据,朝庭对流民帅普遍持有不信任的态度,荀灌也不能脱俗,不想多惹麻烦,不过在半个月后,抵达下邳的时候,就没法再避开。

去往郯城,下邳是必经之路,不象前面的淮陵今安徽明光、淮阴诸城,可以绕行,不必惊动守将,但是从下邳过门不入,很可能会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印象。

荀华看出了荀灌的为难,从旁劝道:“女郎,现今坐镇下邳的是太子左卫率兼征虏将军羊鉴,统建威将军蔡豹、武威将军侯礼、淮陵内史刘遐与鲜卑段文鸯讨伐泰山太守徐龛,其余人倒也罢了,想那羊鉴乃泰山羊氏,先祖羊祜,威震天下,怎也不至于无端惹事。

荀虎也道:“女郎,弟兄们连日赶路,秽臭不堪,不如进城好好洗刷一下,明日再往郯城,也免得惊吓着了东海王妃。”

“也罢!”

荀灌点了点头,领军向城池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荀灌也现出不快之色,刘遐的话语中明显带着轻视。

想来也是,刘遐被比作关张,看不起荀灌一介区区女流很正常,虽然他未必有意冒犯荀灌,但流民帅是一方土皇帝,长期的颐指气使在潜意识中影响到了他的行为。

结果让他对荀崧缺了应有的尊重,贤侄女脱口而出。

要知道,贤侄不是随便叫的,通常只有通家之谊的长辈见到晚辈才会称呼贤侄,或者地位高的为表示亲切,称呼地位低的为贤侄,如葛洪称杨彦为贤侄。

说句不中听的话,王导、卞壸、陆晔陆玩等人可以称荀灌为贤侄女,可是广平刘氏哪点比得上颍川荀氏?他刘遐又何德何能称荀灌为贤侄女?

荀灌对待杨彦还算随和,主要是杨彦在为人处事方面,分寸把握的很好,又不恃才而骄,所以对于杨彦带有擦边球性质的轻薄言语可以容忍,却不代表她没有大小姐脾气。

说到底,荀灌是颍川荀氏的嫡女,自恃甚高,哪能容刘遐不分尊卑上下?

蔡豹一看荀灌的神色,暗道了声不妙,连忙道:“荀家女郎,老夫再给你介绍余下几位,这位是武威将军候礼。”

候礼三十来岁,面目平庸,丢进人堆绝对不起眼,对荀灌也没什么特殊的神色,不过杨彦清楚,越是这种人,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荀灌与候礼互相见礼。

“这位是鲜卑段文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文鸯被称作鲜卑段氏中最为忠勇之士,也被誉为万人敌,杨彦不禁多看了两眼,确实,段文鸯浑身股肉虬结,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偏偏对荀灌恭恭敬敬,绝不多看一眼。

最后是刘遐子刘肇,这是一个约二十左右的青年,身体粗壮,眉目与刘遐较为相似,笑呵呵的拱手道:“数年前听闻荀氏幼女单骑突围,往襄阳请来救兵解了宛城之困,当时便惊为天人,今日得见荀家女郎风采,果是名不虚传哪!”

荀灌不冷不淡的回礼:“小刘将军过奖了,只是侥幸而己。“

“哈哈~~”

蔡豹又向看向了杨彦三人,正等着荀灌介绍的时候,刘遐却是哈哈一笑:“贤侄女请坐,各位请坐!‘

荀虎和荀华明显面色一沉,目中隐隐蕴着恼火,他们其实不是荀氏族人,而是荀氏的家生子,被赐姓荀,但是既然被荀灌带来赴宴,自然受不得这份轻视,反倒是杨彦没有任何表示,他还不至于为别人的轻视妄动怒火。

荀灌在最初的不悦之后,倒也冷静下来,诧异的看了眼杨彦,便以眼神示意荀虎和荀华稍安勿燥,随即与各人分宾主落座。

行伍间以左为尊,刘遐坐在最上首,左首依次是蔡豹、候礼、段文鸯和刘肇,右首则是荀灌、荀虎、荀华和杨彦,刚好一边四人。

有仆役陆续奉上酒食,刘遐举杯笑道:“今日贵客驾临,来,让我们同饮此杯以贺之。“

每个人都举杯,一饮而尽,但是席中的气氛总是有些僵硬。

于是蔡豹不经意的问道:“不知荀家女郎往郯城是为何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也不隐瞒,拱了拱手:“奉诏,迎回东海王妃。”

“哎呀~~”

各人均是现出了唏嘘之色。

刘遐便叹了口气道:“裴妃身经大难,幸得好心人援手,赎回置于郯城,早于数月前,裴妃便有南归之意,我等亦曾派人,去往郯城与裴妃联络,愿以兵马护送回建康。

但裴妃似有疑虑,迟迟不肯启行,我等虽有心分辩,却无从辩起,还望贤侄女回朝之时,解释一二,免得朝庭心生误会。”

荀灌不置可否道:“若是实情如此,灌自会奏明。”

其实从下邳到郯城,不过三百里地,裴妃不肯移驾,主要是不信任淮北的流民武装,这也怪不得裴妃,徐龛首鼠两端不说,仅仅因为淮北流民帅、沛国内史周默投降祖逖,其叔彭城前内史周坚便将其斩杀,另外蔡豹、候礼这些人也是心意难测,裴妃作为一个女人,肯把自家性命交托过去才怪。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再谈论裴妃,转而闲聊起了淮北形势,同时你来我往,互相劝酒,就连荀华与荀虎,也不时交谈两句,气氛稍微放松了些。

只有杨彦坐在最后,也没人问过他姓名,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不过他并没有任何拘束难堪之意,自斟自饮,吃两口小菜,好象别人与他毫不相干,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这份闲悠渐渐地引起了注意。

段文鸯举杯问道:“贵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之!”

杨彦举杯与段文鸯虚碰,一口喝干。

段文鸯不禁目中带上了一丝欣赏之色,赞了句好汉子,也喝光了杯中的酒。

“杨彦之?”

蔡豹喃喃道:“老夫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请问杨家郎君郡望何处?”

问郡望,就是问身份,确认是否士族。

这里的人除了荀灌,别看没一个是朝庭认可的士族,但他们自己不是这么认为的,上溯数代,都是有名有姓的响当当人物。

荀灌的目中也有了些好奇。

杨彦拱手道:“蔡将军言重了,杨某出身于建康,本一介良人,因缘巧合,与稚川先生结为知交,又受稚川先生引荐,得荀公器重,今次女郎出行,杨某有意见识淮北风物,故毛遂自荐,得女郎带在左右。“

杨彦这番话不亢不卑,虚虚实实,虽然讲清了来龙去脉,却又等于什么都没说,也不因自己的良人身份而自轻,荀灌暗暗点了点头。

刘遐父子的眼里,却是现出了鄙夷之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肇突然笑道:“曾有传言,建康有一杨彦之于街头给人说三国演义,听者数以千计,于市井中颇有名声,想必……就是你了。

今日见着杨彦之,刘某不由忆起了前汉武帝朝平阳长公主,时卫青乃她府上家奴,后其姊卫子夫被武帝纳入宫中,卫青亦得平阳赏识,推荐给武帝,自此成为一代名将,而今日之杨彦之,得荀氏赏识,谁敢说,将来就不会是另一个卫青呢?

哈哈哈哈~~”

说着,刘肇竟然放声长笑起来。

蔡豹心中着急,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早知道刘家父子是这副德性,说什么也不该接荀灌入城啊。

候礼与段文鸯愕然的互相看了看。

荀灌、荀虎与荀华的眼里更是闪现出了怒容,杨彦却摆了摆手:“刘小将军言之有理,世事本无常,风中尘土扬,想那世家,谁也不敢说天生便是世家,无不是惊才绝艳之人物抓住机遇,迎难而上才得以传下百世家业。

今日杨某受刘小将军吉言,若他日事业有成,必与厚报。

其实杨某最为钦佩之人便是卫青,以家奴之身,统军十万,逐匈奴于漠北,这是何等的壮志豪情,不知刘小将军钦佩哪种人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

刘肇语塞了。

杨彦仰慕的对象高大上,把他逼到了无可仰幕的地步,如果选霍去病吧,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低一头,再如果是时人崇尚的关张,这二位都是横死,彩头不吉利,其余魏蜀吴各将都不如关张。

至于羊祜、陆抗等名将,首先是儒将,文韬武略非凡,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资格去仰慕。

偏偏河东卫氏的后人还在,他没法贬低卫青的成就,一时之间,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荀华和荀虎均是暗中向杨彦竖起了大拇指,荀灌也暗暗点头,段文鸯、蔡豹与候礼则是去了对杨彦的轻视之心,毕竟一个人的说话就足以体现出修养水平,难怪能被荀崧器重呢。

“哈哈~~”

上首的刘遐哈哈一笑:“杨家郎君果然了得,竟令犬子无语可说,以仆观主,荀家女郎乃是女中豪杰,不知可曾婚配?“

顿时,右首诸人纷纷色变!

荀灌以发覆额,明显是未婚待嫁,他刘遐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么,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和荀家攀亲?

荀氏什么门第,他又是什么门第?

果然,荀华气的浑身发抖,大怒道:“大胆,女郎婚配,岂容你来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气氛僵硬起来,荀华的斥责,就等于是撕破脸,毫不留余地,刘遐父子的面色难看之极。

荀灌也是满面怒容,不过很快就收敛下去,站起来拱了拱手:“今日多谢诸君招待,灌不胜酒力,明日须早起去往郯城,就此辞过!“说完,便向外走去。

杨彦、荀虎与荀华也纷纷离席。

殿内一片安静,偏偏其他人还不好劝解,因为在当时来看,冒然打听一名女子是否婚嫁,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尤其还是门第高不可攀的颍川荀氏,而荀灌的家仆护主心切,厉声喝斥理所当然,反而是刘遐父子理数不周,询问荀灌是否婚配是唐突,乃至僭越的行为!

“正长啊正长,当年官家为世子求庾氏女文君为妃,尚再三请求,才得庾亮松口,可你倒好,纵有攀荀氏之心也不可如此急切啊,你失言了,哎!”

蔡豹重重叹了口气,向外追去,出门急声唤道:“荀家女郎请留步!”

葛灌一行数人顿步回首。

蔡豹疾走上前,拱了拱手:“刘正长酒后失言,请荀家女郎勿要介意,都是老夫未及时劝阻之过,若有不是,老夫愿代他赔罪。”

在那个时代,上下尊卑之分是非常严格的,刘遐的言辞冒犯了荀灌,作为邀请荀灌入城的蔡豹,有连坐责任。

荀灌摆摆手道:“蔡将军勿要自责,灌亦相信刘将军乃酒后失言,无意追究,此事便让他过去罢。”

蔡豹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此去郯城三百里之遥,徐龛上万军卒驻扎东莞今山东沂水,可惜老夫徒掌锐卒数千,因未得朝庭诏命,无法护送前行,还望荀家女郎小心为妙。“

这一番话,倒是让杨彦对蔡豹的印象大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多谢提醒,灌自会小心,告辞!“

荀灌长身一礼,便要离去,杨彦却是唤道:“等等!”

所有人均是看了过来。

杨彦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提醒下蔡豹,至少自己尽力了,于是拱了拱手:“蔡将军,杨某偶然听到传言,石勒因徐龛杀死派来支援他的王伏都,故遣石季龙率步骑四万攻打徐龛,听说已陈兵巨平今山东泰安,徐龛畏惧,遣谋士刘霄往见勒,送妻子为质乞降,勒允。“

”什么?“

蔡豹大惊失色,连声追问:“此话可当真?”

石季龙就是石虎,凶名昭著,他清楚自己绝不可能是石虎的对手。

荀灌等人也是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杨彦。

杨彦道:“杨某只是听说,若蔡将军北上攻打徐龛,必务小心。“

”好,老夫知道了,告辞!“

蔡豹满面的惊疑不定,急步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华这才问道:”杨家郎君,你是如何得知石季龙已经出兵?“

杨彦能告诉荀华,这是史书上记载的么?显然不能!

于是摇摇头道:”杨某没法确证,告诉蔡将军,也只是让其有备无患而己。“

荀灌的美眸中流露出了一抹掩饰不住的疑惑,杨彦提供的信息,在当时属于绝密情报,从蔡豹的反应来看,即便是身处前线的蔡豹都不清楚,他是从何得知?

所谓传言,纯属无稽之谈,这十来天杨彦一直随队,如果他听说了,那自己为何没听说?

要不是荀灌对杨彦的为人大体了解,说不定还以为这家伙是捏造情报信口开河呢。

不过荀灌没有逼问的意思,只是道:”以徐龛的作风,真有可能用妻子为质换取石勒出兵,不管石虎在不在巨平,我们都要小心,明天加快行军,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接了裴妃即走。“

“诺!”

荀华和荀虎双双施礼,送荀灌上车,然后与杨彦各自骑马,跟在后面。

……

荀灌的发作使得宴席不欢而散,段文鸯与候礼也借故告辞,大殿里,只剩下刘遐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

刘肇再也忍不住,猛一掌击上几案,怒道:“阿翁,问一句婚配又如何,怎值当如此发作?想咱们刘家为江东戊守淮北,让他司马氏与一干士族轻歌曼舞,好不逍遥快活,可是换来了什么?从荀氏就可以看出,朝庭上下,没一个把我们当人看!“

”你何不直言?“

刘遐沉着脸问道。

刘肇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既然江东不仁,那我们何苦为他卖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夜举兵,控制全城,向石勒乞降,凡不愿随同者,皆杀之,儿也与荀灌,择一吉日成亲,把生米煮成熟饭,谅那荀崧老匹夫奈我何!“

“休要胡闹!”

刘遐吓了一跳,连忙喝止。

刘肇重重拱手:“阿翁,儿并非意气用事,实则荀氏欺人太甚,我以下邳献勒,勒必以礼相待。”

刘遐的面色阴晴不定起来,许久,摆了摆手:“不可,蔡豹刺徐州,于父老中颇有名望,而为父只是彭城内史,若于下邳举兵的话,必不得人心,况且还有段文鸯与候礼率军驻扎,若与蔡豹三面围攻,必亡,况荀灌携三百精骑,亦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刘肇急道:“难道就平白受此羞辱不成?”

“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遐冷哼一声:“自不会干休,不过你别再打荀灌的主意,以今日荀氏之态度,绝无可能与我刘氏联姻。”说完,转头喝道:“来人!”

“郎主!”

两名黑衣人出现,恭敬施礼。

刘遐捋须道:“据说石季龙屯兵于巨平,你俩连夜出城,快马奔巨平散播荀灌挟三百骑往郯城迎东海王妃的消息。“

”诺!“

二人躬身离去。

”阿翁!“

刘肇不解的看了过去。

刘遐阴恻恻道:”既然我刘氏得不到荀灌,那么,让给石季龙又有何妨?荀灌英名在外,艳名远播,想那石季龙必会遣军擒捉,为父倒要看看,若荀氏嫡女为石季龙侧室,荀崧老匹夫颜脸何存!“

刘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五更天,各人陆续起床,洗漱吃早饭,半个时辰之后,趁黑离开了下邳,往三百里外的郯城行去,一路疾驰,于次日正午抵达了郯城。

郯城既是东海国的国都,也是东海郡的郡城,位于沂蒙山南麓,是齐鲁大地与江淮地区往来的要冲,堪称鲁南咽喉,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杨彦记得,郯城矿产资源丰富,拥有品位在50%以上的铁矿数百万吨,而且是自熔性磁铁矿,这种铁矿品位高、熔点低、有害成分少。

就仿佛老天爷刻意安排一样,除了铁矿,煤炭资源也极其丰富,具有埋藏浅、易开采的特点,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型的煤铁联合体啊。

另外郯城还拥有金刚石、石灰石、重晶石、建筑黄沙和石料等多种矿产资源,其中石灰石、重晶石与建筑黄沙是烧制水泥的必不可缺资源。

虽然郯城高不过三丈东晋一尺24.5cm,方圆不过二十里,但是落在杨彦眼里,再配上位于沂蒙山脚,进可攻,退可守,以及扼鲁南咽喉的战略位置,这简直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根据地。

他的眼神不禁亮了起来。

该如何谋取郯城呢?

发动农民起义肯定不可行,毕竟大部分的人口都掌握在坞堡主与世家大族的手里,想玩揭杆而起,首先要问世家大族同不同意。

但是不发动群众,自己一介白身,又不是士族,哪怕郯城的形势再汲汲可危,朝庭也不可能任用自己主政郯城,一刹那,杨彦都想到了跪舔刁协,但立刻就摇了摇头。

因为刁协征自己的目地,是当秘书,而不是外放主政一方,况且党从刁协,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家郎君,你为何摇头?莫非是见郯城狭小?”

荀华刚好见着杨彦摇头,好奇的问道。

杨彦奇怪的看向了荀华,他感觉这个女人总是针对自己,根据他前世的经验,当一个女人没事找事的时候,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难道……荀华对自己有意思?

杨彦为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过再一想,也不是没可能。

首先是身份,自己是良人,荀华的身份也不高,是荀氏家生子,算得上门当户对。

其次是自己有才华,相貌俊俏,还疑似弘农杨氏子弟,士家女郎可能嫌自己身份低,但是相对于荀华,自己显然是一支潜力股,将来在荀氏的提携下,不说封候拜相,做个掾属是有可能的,综合以上种种,荀华对自己有了想法属于人之常情。

毕竟那个时代,女性还是敢于示爱的。

这倒是让杨彦多看了荀华两眼,荀华的年龄和荀灌差不多,长的虽然不如荀灌那样眉目如画,却也是有模有样,容貌上等。

按一般来说,娶了荀华也不错,要脸蛋有脸蛋,有身材有身材,性格直爽泼辣,与作为现代人的杨彦能谈得来,不过杨彦是不可能娶荀华的,做个妾还差不多。

荀华虽然不嫌弃他,但是他嫌荀华的身份低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说了,娶荀灌的女婢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变相给荀家做荫客么?

杨彦的身份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心态却仍是年近四十的老男人,对于女性,早过了轰轰烈烈,爱的死去活来的年龄,实际因素考虑的较多,他可以为了萧巧娘去硬肛兰陵萧氏,却绝不会为了荀华附从荀家。

果然,在杨彦的惊讶目光下,荀华的神色略有些不自然,眼神躲躲闪闪,于是不置可否道:“杨某想到了裴妃,心生侧然。”

荀灌提醒道:“呆会儿见着王妃,千万不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神色,免得触怒于她。”

“诺!”

众人齐声应下。

“走罢,我们进城!”

荀灌挥了挥手。

晋沿用汉制,王国自置官署,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众官,群卿大夫官如朝庭,但是晋与汉又有本质不同。

汉朝是中央集权,晋却是由手握军权的权臣建立,自有掾吏组成牙属,排除在朝庭官制以外,自由行使职权,军、民、财不再各成系统,军事与政治结合,一切都是为了军事上的便利。

在这种制度下,王国相等同于一郡太守,别驾、内史与中尉都是相的从属,而东海国自东海王越病死,僚属十万余众被石勒射杀,其余百六掾拥司马睿于建康建制之后,东海国只剩一个空壳子了,很多官职荒废,没再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由于司马氏脱胎于东海国,赋予了东海国特殊的地位,周边的流民帅不敢侵占,过了江的士族不愿涉身险境,因此朝庭没再委人署理,目前郯城官职最大的是捕贼曹,一名年近六十的老者,白发白须,颤颤巍巍,领着些老弱残卒于道旁迎接,把车队接入城中。

老者名为魏良,施礼问道:“请问荀家女郎,是去馆驿休息,还是往东海王府?”

荀灌不假思索道:“去王府!”

“请!”

魏良乘上牛车,在前引路。

郯城到底是个小城,泥土路灰尘漫天,两边屋舍破败,几乎没有店铺,路上的行人也看不到几个,即使有,也是衣衫褴褛,见着车队行来,均是拜伏在地。

“哎~~”

荀虎叹了口气道:“东海王越在世之时,郯城也是一方重镇,拥有民户近三万,但随着衣冠南渡,郯城早已不复当年盛况了,如今城中有没有五千户都很难说。“

众人均是摇了摇头,心情有些沉重。

不片刻,东海王府出现在眼前,王府占地还是比较大的,约三四百亩,但是围墙斑斑驳驳,有些地方已经倒塌了,墙里杂草丛生,甚至还有野猫、野狗和野猪等各种动物追逐奔跑。

魏良连忙解释:“请女郎见谅,郯城牙署不再,库房空虚,实在无力修葺王府,不过自王妃归府时至今日,老朽调拨了十余名军士与数名侍婢照料王妃的起居生活,一应日常尽量供奉,倒也未出差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灌点点头道:“魏老有心了,走罢,带我们去见王妃。”

“请!”

众人下马下车,跟随魏良进入王府。

因着早得到了通报,东海王妃于正殿迎客,荀灌、杨彦、荀华与荀虎被魏良带入正殿,其中荀华托着托盘,盛有冠冕首饰和绣花鞋。

殿内似乎许久没有清理,朱漆斑驳的屋梁结着蛛网,只是地面刚刚清扫过,一名年约三十的布衣女子端坐上首,盘了个飞天髻,插着一枝铜钗,身后站着两名侍婢。

乍一看,这名女子容貌秀美,仪态端庄,但是再一看,面部皮肤较为粗糙,眼角还有了鱼尾纹,头发中隐约可见丝丝缕缕的白发。

这显然是东海王妃裴媛,与一名民妇几乎没有区别,唯一还残留着王妃痕迹的,便是那双漆黑凤目中,透出的坚韧与不屈。

这也许便是在大劫中众人皆死,唯裴妃独存的重要原因,一般的女子,哪怕不被折磨死,也早就心志崩溃自尽了。

几人臆想着裴妃的不堪经历,均是禁不住的心里一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禀殿下,颍川荀氏女荀灌特来迎殿下南归。”

魏良躬身施礼。

“颍川荀灌、荀虎、荀华、杨彦之,参见东海王妃!”

荀灌等四人也齐齐施礼。

裴妃一一打量着众人,最终目光停在了荀灌身上,现出了欣赏之色,摆了摆手:“诸位不辞千里,远来郯城,孤不胜感激,奈何王府破败,无以相待,还望担待一二。“

荀灌抱拳道:”王妃言重了,官家下诏时,曾嘱托灌务必护得王妃周全,今见王妃无恙,灌喜不自禁,斗胆请王妃移驾,更换冠服。”

裴妃凤目移向了荀华手里的托盘,满面的感慨,许久才轻点蝽首:“官家倒是思虑周全,有劳荀家女郎。”说着,便起身离席,在两名婢女的陪同下,步向后殿。

荀灌给荀华打了个眼色,也跟了过去。

魏良招呼道:“两位请坐。”

杨彦和荀虎点了点头,各自就坐。

女人换衣服加梳妆打扮,尤其还是庄重的冠冕,时间是比较长的,三人均是耐心等候。

而此时,巨平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帐一眼望不到边,中军一座硕大的营帐尤为显眼,帐前大麾绣一个石字,迎风飘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正是石虎的中军大帐,奉石勒命,石虎率步骑四万,借徐龛作反,相机寇掠青兖徐诸地。

石虎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粗大,面相粗豪,带有典型的胡人特征,眼窝深凹,褐色头发蜷曲,满脸络缌胡,几案上摆满酒食,石虎披着睡袍,靠在锦被上,左右各搂着两名女子。

左边的叫郑樱桃,是紫衫骑统领,优伶出身,颇具美色。

紫衫骑是石虎下了血本,以一千名健壮女子经军事训练后作为护卫,因身着紫衫,故名紫衫骑,每每出征,皆以紫衫骑相随左右。

右边的叫靳月华,曾是汉主刘聪的皇后,在刘聪死后,因其父靳准作乱,石勒以石虎为前锋,率军攻入汉都平阳,靳月华不出意外的落入了石虎手里。

靳月华容颜绝美,二十出头的年纪,嘴角含着迷人的笑容,但是眼眸中,却带有一丝几乎觉察不到的冰冷。

石虎左拥右抱,一个是他心头至爱,另一个是前朝皇后,两个美人巧笑妖娆,争相喂来酒食,好不逍遥快活。

这时,帐外有脚步声传来,伴有低喝:“禀中山公,瞻有事禀报!”

于去年年底,石虎被石勒封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骠骑将军、侍中、开府仪同三司,爵中山公,通常别人都称他为中山公。

“进来!”

石虎开声唤道。

瞻便是石瞻,二十上下,滑州人,原名冉良,自幼习武,熟于弓马,力大善射,勇而无惧,十二岁与羯胡作战,不敌被俘,受石勒赏识,收为养子,改名石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瞻掀帘入帐,半点都不斜视,躬身施礼。

石虎问道:“何事?”

石瞻道:“瞻今早去往巨平,听乡民言颖川荀灌于昨日清晨离开下邳,率三百骑往郯城迎回东海王妃,若是传言属实,想必荀灌已经到郯城了。“

”哦?“

石虎的眼睛眯了起来。

荀灌名震大江南北,眉目如画,堪称国色,是颖川荀氏的嫡女,又曾放言非英雄豪杰不嫁,这由不得石虎不动心。

据考证,羯人就是中亚的栗特人,也就是现代的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那边的一窝子,原本是匈奴人的奴隶,因八王之乱趁势而起。

虽然石虎石勒都极为排斥汉化,但是在私心中,又是自卑的,如能娶得颍川荀氏的嫡女为妻,光是心理上的满足就让人难以自拨,更何况荀灌还有艳名在外。

许久,石虎问道:“传言可当真?”

石瞻沉吟道:“空穴来风,并非无因,瞻认为,不出两个可能。

其一,是晋军有意放出风声,欲以荀灌诱我进军,设伏歼之,不过这个可能不大,瞻谅淮北诸流民帅绝无胆以颍川荀氏嫡女作饵。

其二,必是有人故意放出,欲陷害荀灌,乍一看,似是菲夷所思,但下邳诸将各怀鬼胎,又不得晋主信任,或可能还与荀氏有些冲突,故走漏消息,借中山公之手羞辱荀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哈哈哈~~“

石虎满意的哈哈笑道:“说的好,谁若是敢以荀灌为饵,必将被高门士族群起而攻之,我也以为是第二个原因,既然荀灌自动送上门来,我若不取,天必谴之,你立刻带本部一千骑驰往郯城埋伏,绝不能让荀灌回到下邳,不过……形势若有不对,不必强求!“

”诺!“

石瞻施礼,正要离开。

“等等!”

石虎又道:“若是能好言劝得荀灌来投,我以正妻之礼待之,若不从,可动手捉拿,许之为妾,倘若生擒无望,我授你就地击杀之权!”

“诺!”

石瞻退出了大帐。

……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裴妃才在荀灌与荀华的搀扶下从后堂步出。

这时的裴妃,头上带着蔽髻,插着步摇,身上穿着纯缥色亲蚕服,下摆上宽下尖形如三角,层层相叠,称之为纤,围裳中另伸出数根飘带,称之为髾,有纤髾相饰,走起路来,如燕飞舞。

这一袭冠冕上身,裴妃的身上多出了些神彩飞扬的气质,虽然面部的皮肤不是太光洁,却是凭添了几分美貌,这倒是让杨彦心中一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根据当医生练就的一双火眼金晴,裴妃既然注重仪容,理该不甘寂寞,再根据裴妃于东海王越尚在世时,辅助施政的情况,他可以判断出,裴妃至少对政治还是有些想法的。

那个时代,很多女性都在政治上掺一腿,远的不说,近的就有贾南风,刘曜皇后羊献容。

裴妃身为东海王越的正妻,原本江东小朝庭的一切都是她的,合着几年前,司马睿、王导、王敦之流得尊称她一声王妃,在私底下为表示亲近,当叫她一声主母。

可是到头来,她家破人亡,夫死子丧,自己也受尽了凌辱,反而是曾为下属的司马睿在建康当了皇帝,她能甘心,能平衡么?

据杨彦猜测,司马睿并不欢迎裴妃回建康,只是出于道义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迎回裴妃,在史书的记载中,裴妃至死都没有踏入建康一步。

如果司马睿真的阻拦裴妃入都,自己可不可以利用起来,谋取政治资本呢?进而搭上裴妃这条线,以郯城作为根据地种田开发。

郯城几乎就是与石赵接壤的最前线,世家子弟不可能亲身赴险,如果裴妃还对东海国存有一丝眷恋之情的话,必不忍见郯城陷落,因此除了自己,没有更加适合的人选出镇郯城。

而且裴妃空有名份,实是孤家寡人,丈夫死了,儿子死了,下属自立门户,河东裴氏也不管她。

自己则是一身本事受限于出身,无从大施拳脚,正该与裴妃抱团取暖啊,至于以后能否降伏住裴妃,这都是后话,没有立足点,一切免谈。

当然了,这个想法不能冒冒然的表示出来,需要逐渐接近裴妃,慢慢观察,取得信任,在恰当的时机与裴妃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裴妃换过装束,众人重新见礼,约定明早启行,荀灌和荀华留下陪伴裴妃,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东海王府虽然破败,但是屋舍不少,杨彦特意要了间距主殿较为接近的屋子,洗濑过后,找来一名侍奉裴妃的婢女,问道:“请问小姊姊,府里可有筝?“

这名女孩子十三四岁的年龄,没有杨彦大,所以叫小姊姊,相当于后世被叫烂的小姐姐,无形中,可以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果然,女孩子俏面一红,扭扭捏捏道:“请郎君稍等,妾去帮郎君向王妃讨来。”

“多谢!”

杨彦拱了拱手,目送着女孩子快步离去。

突然他发现,这个时代虽然生产力很落后,但还是蛮好的,乱世,无法无天,有本事的人自能脱颖,而现代社会的束缚规矩太多,各种关系编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一个人再有能力,都不可能破网而出,只能被重重束缚压的喘不过气来。

“雪下的那么深,下的那么认真,倒映出我淌在雪中的伤痕……“

趁着四下无人,杨彦哼起了前世最爱听的《认真的雪》!

……

裴妃正与荀灌拉着家常,毕竟两个女人一个出身于河东裴氏,另一个是颍川荀氏的嫡女,身份相近,有共同语言,荀华在一边听着,倒也自得其乐。

这时,屋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那个女孩子在外唤道:”禀王妃,杨家郎君欲借筝一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

裴妃惊讶的看向了荀灌。

荀华笑道:”殿下,杨家郎君善音律,曾谱出《临江仙》与《虞美人》名动建康,想必是随着女郎一路行来,再无暇操琴弄筝,今日恰好有闲,手痒了吧?“

当时的士人,尤其是高门士女,对音乐都有一种狂热的爱好,光听名称,临江仙与虞美人就无比优美,裴妃心动了,现出了迟疑之色。

荀灌会意道:”殿下,不如将杨家郎君请来,当面抚曲,或能一抒心怀。“

“也罢,请杨家郎君前来!”

裴妃伸手示道。

“诺!”

女孩子施了一礼,向外走去,不片刻,回到杨彦处,唤道:“郎君,王妃请您过去。”

杨彦暗喜,他借筝就是这个目地,料定荀灌会从旁介绍自己,裴妃也会动心,果然,正如所料。

“有劳小姊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彦拱了拱手,跟着行走,不片刻,被带进了寝宫外殿。

“彦之参见王妃!”

杨彦长身施礼。

裴妃轻抬玉手:“杨家郎君,不必多礼,灌娘夸你善音律,不知可否为孤奏上一曲?“

杨彦道:“既是王妃所请,彦之自当从命,恰好日前新得一曲,可为王妃弹奏。”

“嗯?”

荀华讶道:“杨家郎君,你又有新曲子了?“

杨彦微微一笑:”此曲名为《春江花月夜》,是杨某随女郎渡江时心有所感,于内心蕴酿推衍而成,不过词尚未谱成,仅以曲献与王妃。“

说完,便于案前坐下,抚筝调试了一阵子,才开始叮咚叮咚的弹奏起来。

春江花月夜曲调优美,随着杨彦抚筝,一副月夜江景的画卷,缓缓呈现于眼前,三个女人均是微闭双眸,一副听的如痴如醉的模样。

讲真,杨彦非常感谢劝说自己与女儿一起学筝的那个早教机构推销小姐,当时每个小时的学费起步一百五,每升一级加五十,五级以后再学打八折,粗略一算,拿一张业余十级资格证书,需要花二十多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由此可见,从古至今音乐都是烧钱的玩意儿,不过杨彦不后悔,没有这张古筝十级业余证书,不可能如此顺利的接近到裴妃。

许久,一曲奏完,三女的面容仍残留着浓浓的意犹未尽之色,相继以妙目打量向杨彦。

荀华赞道:“杨家郎君总是隔段时间就能带来惊喜呢。”

裴妃也抚掌赞道:“孤从未想过,一首曲子竟能如画卷般的优美,孤仿佛看到了江潮连海,月共潮生的美景,并且曲中似乎还含有一种相思之情,杨家郎君果是名不虚传。”

“王妃过奖了。“

杨彦拱了拱手,却是转眼间,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原来,裴妃或许是脸上的皮肤不大好,伸手挠了几下,这让他心中一动。

”杨家郎君,是否有话要说?“

荀灌留意到了杨彦的神色,问道。

”这……“

杨彦吞吞吐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妃意识到也许是和自己挠脸有关,顿时神识就变得不大自然,抚了抚脸,才叹了口气:“孤自幼钟鼎玉食,不知民间疾苦,直至逢此大难,方知生存之艰,幸得天可怜见,孤才得以脱离苦海,如今孤别无所求,唯盼回建康终老,了渡余生。“

荀灌与荀华不由狠狠瞪了杨彦一眼,这不是在裴妃的伤口撒盐么?还亏得裴妃贤淑知礼,才没计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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