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连的执拗让林芩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
他思忖了一会儿,决定把话题往中心带:“你长得很像我的哥哥,几乎一模一样,初见你时,以为你就是他,所以一直忍不住喊你哥哥。”
话题的开展与引导,需要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哥也叫林祁连,你们连名字都一样,简直太巧了。
林祁连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巧合,别想用这种方式跟我套近乎,我不会上当的。”
林芩忽然觉得,哥哥不假思索的回答像个心机单纯的孩子一样
“不,”林芩立刻纠正,“我没有想要特意与你套近乎的意思。我只是太思念我哥哥了,所以会不由自主地跟你谈起他。”
“小时候,哥哥总会带着我蹬着自行车从家门口的大柏油马路上一路西行,沿途总会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我小时候爱吃甜食,却总是蛀牙,妈妈不让我吃甜的东西,哥哥会在每个星期日拿着积攒下来的零花钱给我买糖葫芦吃,又酸又甜,那种幸福的味道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林芩的思绪开始沉醉于往事的海洋,他也有意无意地描绘着某个细节,复又观察哥哥的表情,他希望过往点点滴滴能勾起他飘远的记忆
林祁连的表情还没有什么变化,林芩继续诉说
“一年夏天,我八岁,哥哥十二岁,屋子后面挖了个池塘,是爸爸用来养鱼的,里头还有不少龙虾。哥哥带着我去田野里抓田鸡,然后挂在自己制作的简陋小鱼钩上,坐在池塘边钓龙虾,一钓一个准,没过多久就积攒了慢慢一箩筐
后来,这事被爸爸发现了,说这是拿出去卖的,不是给我们钓着玩的,于是拎起竹条子就抽哥哥的屁股,哥哥咬着牙不出声,我蹲在角落里,不停地哭……”
“别说了!”林祁连似乎有了些许反应,他捂着自己的头,眼神有些迷茫和痛苦。
这是冲破记忆瓶颈的关键时刻。@
林芩狠下心,趁热打铁:“哥,你还记得当时被爸爸抽了多少下吗?”
如果林祁连记得,他就该知道,当时父亲一边抽打着自己,一边迫使自己的弟弟在旁边报数。
“哥,你还记得吗?哥!”
林芩站起,靠近林祁连,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哥,你还记得爸吗?记得妈吗?你知不知道自你走后我们像疯了一样找你,妈的眼睛都差点哭瞎了,哥!”
林祁连捂着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的上本身在床上扭动着,双腿已经无力瘫软了。
“别说了,别说了!你给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林祁连凌乱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头疼欲裂的感觉撕心裂肺,“碰碰”的声音不时响起,那是林祁连在用脑袋撞床板
林芩急了,“哥,你别这样,你是不是头痛得厉害,我替你叫医生,你别撞,忍耐着点。”
“医生!快来人,离黑,你快进来!”
离黑和离卓立刻冲了进来,以为是林芩出事了,却没想到是林祁连,他的状况看起来非常糟糕。
医生很快赶到了,一记镇定剂下去,林祁连沉沉睡了过去
“医生,哥他是不是因为想起什么了才会这副样子?”林芩焦急地问
“林芩阁下,您是不是说什么话刺激到林祁连阁下了?”
林芩点点头
医生语重心长:“恢复需要一个过程,林芩阁下有些操之过急了,刚刚为林祁连阁下做了脑电波测试,结果反映比之前更混乱了。”医生的最后一句难免有些责怪之意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林芩难掩愧疚之色,“我只是想让他快点回忆过来。”
医生还不知道林祁连其实是个复制体,若是知道,必定会很无奈地望望天,一个复制体能回忆起主体的记忆,那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
然而事实证明,林祁连就是那幸运的千万分之一
离黑搂着林芩的肩,站在病床旁看着脸色苍白的林祁连。离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时不时站起为床上的人擦擦汗,掖掖被角。那份细致,看了让人动容
望着离卓的侧脸,林芩掩藏在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离卓,你跟哥哥是什么关系?”在离黑的故事里,那段关于哥哥的往事并没有提到离卓这个兄弟
“没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地出于人道主义,想要照顾他。”离卓的这段话,说得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林芩还要再问什么,却被离黑的声音打住:“林芩,让离卓在这儿照顾祁连吧,我陪你去休息。”
林芩被半强迫式地拉出了房间
夜深人静,医院里连值班医生都在打瞌睡
林芩好不容易睡下,离黑来到公共卫生间,站在水池边不断用冲刷出的冷水扑打着自己的脸。
一抹身影从门口一晃而入,离黑惊觉身后气流不对,猛抬起头来,只见镜子里,一张与林芩颇为相似的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祁连?!”离黑随即转过身,脸上因来不及擦拭而湿漉漉的
林祁连盯着离黑不说话,眼睛却微眯着,充满了危险性
离黑不敢轻举妄动,他就这样静静地靠在水池边
一抹寒光从下方反射进离黑的视野,他本能地望去,竟是一把十五公分长的手术刀握在林祁连手里,离黑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不对
在下一秒,林祁连动作迅速地将尖利的刀子抵上了离黑的喉咙口,很快,细细的红色液体便在伤口处搏动。
“祁连,你要做什么?”离黑尽量维持住冷静
林祁连打量离黑时的眼睛像猫一样,僵持数秒之后,他终于开口:“我弟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们想搞什么鬼?”
离黑完全没料到林祁连会说出这样的话,震惊之余,还有些许欣慰,他的记忆,算是恢复了?但欣喜过后又被困惑取代,既然恢复了记忆,为何还会拿刀子抵着自己的脖子,难道他不清楚自己与他曾经的关系?
“祁连,能先把刀放下吗?不这样,我们也可以好好说话。”
林祁连慢慢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但刀子仍夹在肩胛处,只不过离脖子远了一些
“祁连,你想起来了?”
“我早就想起来了。”林祁连语气生硬
早就?“什么时候?”
“从医生离开之后,我假装睡下,其实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离黑不由暗自苦笑,世事难料,你永远猜不到命运会给你下一步安排什么。
自己眼睁睁看着一管子镇定剂注射进去,难道没起作用?
祁连似乎猜到了离黑在想什么,说道:“镇定剂确实注射进去了,只不过注射的地方不大对。”
祁连撩起衣袖上一个小口,上面还有一些药水的残留印记,这足以说明一切。
“原来如此,那你都想起了什么?”
祁连笑笑:“想起了很多,比你知道得还要多。”
林祁连的眼眸里,有种难以言说的狠戾。这跟离黑印象里的那个温柔青年,已经相去甚远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芩怎么会来到这里?”
“和你的情况应该是一样的。”离黑只能这么回答
“你有没有对他做过什么?”祁连又问
“是指什么?”
祁连盯着离黑的眼睛,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我要让他回去,这个地方,实在太恶心。”
“他会回去的,我早就有了安排。”
面对着性子截然不同的林祁连,离黑依旧会想起两人昔日种种,即便现在对方拿着刀指着自己,他也从没有半丝怒意。
祁连终于彻底松开了手,这个曾经与自己相处过的男人,真是一点没变。
离黑摸向颈部,伤口处已经凝固了
“你去见过林芩了吗?”
“不用见了,见了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这么多年来,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早已肮脏丑陋到极点
“见你一面,和你拥抱一下,听你叫他一声弟弟,可能就是他最美好的愿望了。”
祁连嗤笑:“你是他吗?怎知他的愿望?”
“如果我是他,这便是我的愿望。”
祁连忍不住连声笑起来,脸上尽是无法形容的惨淡
翌日,一件意想不到的机器出现在了林芩的病房里
林芩睁开眼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