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穹语看着右手,呼一口气道:“说来也怪,这叫右手的小子,生得倒跟我的一位故人有半分像呢,我见着他,就想起——算了,不说也罢!”妹爷听他这般说,睁大眼看了看右手,又看了看他,也不再说话了。
秦穹语来到摩托车前,先将右手扶上去,再欺身而上,将右手抱在怀里,妹爷亦坐上了车主之位,车上只有两个安全帽,她且将帽子分给了秦穹语和右手。她念右手身受重伤不禁颠簸,便将车开得稍慢,于风中,右手渐渐的醒转了过来,见周遭已是街道了,嘴里咕噜几声,谁也听不清他在讲什么,秦穹语贴身着他,听他胡乱念叨,脸上倒是会心一笑,右手这般念了几句,神智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一双褐眸睁大,看了看身前的妹爷,又抬头看了看身后似靠背椅一般的秦穹语,啊!他的脸虽然聚在安全帽的后面,但离得这么近,什么也看得一清二楚,右手看得见,他的脸上尽是自己的血,连睫毛上也有半分红——右手的神色,免不了警惕了起来。
秦穹语却调侃:“喂,你可别像之前那般乱动了,若是翻了车,就是一车三命了!你连累了我们,你就上不了天堂了。”他坐在右手身后,又比右手高半个头,虽看不见右手的眼色,但想来定是很好玩的,忍不住又骤然一笑,“你出生的时候定是被上帝亲吻过,现下,你可不想尝尝被马路亲吻的感觉吧?”
右手忽然咬唇,在摩托车上摆动着身体欲逃,这已是来到了喧嚣尘上的闹市区了,到处都是车辆,妹爷心觉危险,连忙将车停在了街道边,右手懒无气息道:“你瞧,她倒是要命的,你们都要命,就把我丢在这大街上吧。”
秦穹语不受他吓,喝道:“哪个人不要命呢?你要是问我,我当然是要的,可是,就是不丢下你,你能怎么办。”又俯下身子对妹爷道:“妹爷,你停下来做什么?大不了我点他穴道!”若不是念在他重伤未愈,他早就封了他穴道了,只是,受内伤之人,若是随意封住全身穴位,很可能气血攻心,伤患更重。
妹爷叹口气,提声道:“右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你乖乖的不要动,否则,穹语不点你穴,我也要点的,而且,我们不是在害你,是在救你,若是我开车之时,你还在那里胡乱闹腾,到时候就不是一车三命,而是……”说到此处,她忽然说不下去了,看了看秦穹语,脸上透着浅浅的红晕,又猛踩了油门,熟练的开起车来。
这一次,右手似乎想通了,终于听话了,且在那儿纹丝不动,耳边又传来秦穹语低沉的声音:“看来你也不想尝试被大地亲吻的感觉,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再受一次,你这条小命便休矣,若未死,弄得个终生残废,也没人替你代受了。”右手睁着大眼睛,似听非听的看着前方。
妹爷看着车,风很大,她觉得风沙迷了眼睛,不觉几滴眼泪滴了下来,嘴里也发出一阵阵呜闹之声,秦穹语初时未留意,待片刻留意上了,才发现她在哭泣,不免慌张道:“妹爷,你……你怎么了?”
妹爷心里一阵膈应——我执行过各种高难度的任务,受过那么多次伤,何曾听到他这么安慰过我?愈想愈生气,然而,她偏偏又是极其倔强的女人,心里面想的事情,嘴巴里硬是不说半句,秦穹语又哪里晓得呢?问她问了几遍,见妹爷丝毫不理睬他,心里觉得半分惨淡了,只得没趣道:“傻瓜。”
这右手听见妹爷的哭泣声,不知道她为何伤心,想到自己的处境和这些年来受过的痛苦,盯着前方的大眼睛里,也是禁不住泪水漫湿了双眸,他的双目愈来愈红,可眼泪迟迟不肯掉下来——他是个好人——好哭之人!而好哭之人,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稍微一遇到点儿感性之物,眼泪便决了堤,轻巧的挂在脸上;另一种则是眼泪封在眼眶里,左滚,右滚,就是滚不下来的人,这一类人往往咬牙切齿的自恃“我不爱哭”,但这话真是毫无底气的,偏是连自己都欺瞒不了的。
右手小时候便是第一种人,待到如今弱冠少年,经历了那么多辛酸与折磨之后,他便该为生命的幸存,而躲避哭泣与卤莽了,然而一个人的本性又如何能骗得了鬼神呢?这时的风啊,扫过他的秀发,让他清凉的发丝一扬一扬的,轻扫过秦穹语的脸,秦穹语饶不住一脸的沉醉,妹爷从后视镜中瞅到他的表情,心里的愤怒也就燃烧了,一辆公交车驶过,妹爷一个急转弯,丝毫不理睬交通规则的从前驶过,公车连忙煞住,发出的喇叭声震耳欲聋,秦穹语也吓了一跳——这妹爷是他手下一等一的心腹爱将,他晓得她有时狂戾不羁,但过去还从未见她这般失态过呀!
不过,到底是男人,他终究是不会去问女儿家的心事的,只是随着她蹿过第一条街,第二条街,第三条街,他西装的下摆随风舞动着,如同他激流俯荡的一颗心。
第四章 囚岛真武鲁直灵 惊鸟白虎沧然涕上
更新时间2011…6…17 21:42:07 字数:6391
三人来到警署,秦穹语一进门,署里觊觎他的女性职员便争着向他打招呼,他均一一笑着回应,再进到自己的办公室,轻松的高呼一声,把西装外套脱下往椅背上一扔,爽快的坐了下来。
右手与妹爷也随之跟着进了来,妹爷说了一声:“穹语,交给你了。”便出了去,秦穹语抬了抬手,示意右手请坐,右手此时的内伤已渐有好转,呼吸匀畅,手脚也有了半分力,他仿佛没有听见秦穹语的话,忽然拿起办公桌上的水杯,赤裸裸的便往秦穹语脸上泼去,秦穹语尖叫一声!右手迅速的溜到角落里,靠在落地玻璃窗上,粉红的唇瓣开口:“对不起,在你审问我之前,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与你们合作的,这个警察局,根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秦穹语轻眨双眸,他再也未料到,竟有敢在警局里这么放肆的孩子!这泼水非但没有给他降温,反而让他的心炽热!但他倒也不生气,从坐椅上起了身,缓步走向他道:“每个初到警局的人态度都跟你一样,不过,我会让你晓得,我是可以信……”他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右手便又将一杯茶水泼向秦穹语脸上!秦穹语受了这两袭,已是满身满脸的湿透了,水渍从他的脸颊上流下,他擦了擦脸,再看了看白衬衣上,到处都是茶渍,他无奈而狼狈的看着右手,终于没法子继续讲下去。右手见他竟然不怒不恼,也是困惑——这茶水是滚烫的,谁被泼了两杯水,也该生气才是:“你不觉得我很过分吗?你难道不想把我撕碎了,揉烂了丢去喂畜生吗?”说完把那茶杯往地上一摔,若茶杯有灵,便要一声痛叫了。还好!这茶杯是不锈钢制成的,倒也没有摔坏。
那办公室外的闲杂人等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向里边观望,可是这秦穹语警司的办公室有百合窗挡着,没有传话或者紧要事一般是不允许进去的,因此只是悄悄的堵在门口窃听不敢声张。妹爷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倒也想破墙而入。
秦穹语也有几分耐心,他撕了几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然后抬眸看了看右手一眼,他知道现下他说什么,这孩子都是听不进去的,总得想点儿别的办法!他环顾四周,见到打印机旁搁着一叠A4白纸,便抽出一张来,用钢笔在上面“唰唰”的写了几个字,再翻过来递给右手看,右手睁大无助的水眸,看纸张上面写着:请信任我,我会竭尽所能让葬月死鱼岛上的孩子们逃出牢笼。他诚恳的看着右手的眼睛,轻柔的道:“拜托。”
右手从未见过有谁的眼神是这么真挚,这么值得信任,他直视了他的眸子良久,良久,方垂下头,让散发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