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徐逆也不揭穿他,装作没发现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叮嘱了一句“早点休息”,便径自先去睡了。
周衍原本请了三天年休,加上之前的周六和周日,可以在老家呆满五天。
但是因为程函因的那件事,周衍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呆下去了,于是周一上午便向徐逆告辞,打算回A城去了。
徐逆没有多做挽留,只是一路沉默地送他到火车站。
倒是周衍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压抑,还故意笑嘻嘻地逗徐逆说话,可惜效果不佳,徐逆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在火车站外将行李交给周衍时,徐逆终于开了口:“周衍,我突然有点后悔,让你回老家真是个错误的提议。”
“别这么说啊。”周衍笑着轻拍了一下徐逆的胳膊,“你的好意我都明白,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成功也没办法啊。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就此气馁的,就算爸妈现在还不肯见我,以后等他们老了,总有一天会软下心肠的,反正我比他们年轻,看谁耗得过谁,对吧。”
徐逆抬眸看了他一眼:“周衍,我说的不是你父母的事情。”
“哦,那个啊……”周衍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老实说,在昨天以前,程函因或许还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但是从昨天以后,我突然觉得,我终于可以卸掉这个包袱了。”
徐逆听得有些迷惘,不太相信地问:“真的卸掉了?”
“是啊。”周衍将目光投向远处,“以前总感觉他对不起我,所以一直有点耿耿于怀。但是昨天晚上我突然想通了,其实说到底,我跟他之间根本就是一场孽缘,他撒手人寰倒是一了百了,我如果还要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就实在太不值得了。”
徐逆定定看着他:“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了,其实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要累得多啊。人生这么美好,我何苦要为了一段已经过去了的感情,这样无休无止地折磨自己,对吧?”
徐逆听了他这番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路上多照顾自己,到了之后记得打电话给我报平安。”
“知道了。”周衍看了看时间,于是赶他走,“你别等我上车了,先回去工作吧,你这样翘班出来,也不怕被老板抓。”
这句话算是戳中了徐逆的软肋,他的确是翘班出来送周衍的,于是不敢再耽搁,又叮嘱了周衍几句,便先离开了。
周衍看了看时间,距离上车还有二十多分钟,他正百无聊赖地在车站里四处逛,便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请问……是周衍先生吗?”电话那头,一个陌生女子客气而疏离的声音让周衍怔了一下。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唐兆郢的妈妈。”
周衍呼吸停滞了一下。
“周先生,您在听吗?”
“我在听,”周衍强迫自己冷静以对,“伯母您好,请问您找我是……?”
“真抱歉打扰你,”唐母再次开口,居然先是道歉,这让周衍有些意外,“我们家兆郢他……”她话说一半,又改了口,“周先生,能否请你过来一趟B城?我知道这个请求提得有些冒昧,但是……”唐母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
周衍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忙问:“伯母,是不是唐门……唐兆郢他出什么事了?”
“的确出了点事,不过,电话里说不太方便,你能先过来吗,我希望能与你面谈。”
对于一个母亲如此低姿态的请求,又有谁能够拒绝。周衍挂了电话之后,便退掉了回A城的车票,转而登上了开往B城的列车。
抵达B城时,已经是这天下午。
唐母举着周衍的名字牌,亲自在火车站口等着他。
周衍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唐兆郢的母亲,发现这位中年妇女比自己想象得要和蔼可亲得多。
但是这个时候,周衍已经无心与唐母套近乎了,见了面寒暄了两句,便直奔主题:“伯母,唐兆郢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具体情况我们车上说吧。”唐母说着便拦下一辆的士,载着他往医院跑。
周衍一听目的地是医院,一颗心便不断地往下沉,忍不住问道:“伯母,他……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唐母有些讶异地看了周衍一眼,按了按他的手背:“别担心,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又暗了几分,“只是……右耳耳鼓受损,医生说,可能会有失聪的危险。”
周衍不由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哎,”唐母叹了口气,“其实是被孩子他爸失手打的。他爸向来脾气暴躁,因为是部队出身,一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兆郢长这么大,从来不敢对他爸有丝毫顶撞忤逆,但是这一次,他爸是真的气狠了,若不是我在旁拼死拦着,只怕兆郢这条小命都……”
唐母说着,抬眸看了周衍一眼,“周先生,你实话告诉我,你和我们家兆郢,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衍听了唐母上半句话,便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下头,并未直面回答唐母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唐兆郢,他是怎么对你们说的?”
唐母似乎察觉到了周衍情绪上的变化,忙解释说:“周先生,你别误会……”
“伯母,你叫我周衍吧。”
“好,周衍,其实兆郢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你的名字,是我偷偷翻看了他藏在枕头底下的日记本,后来又在他手机里翻查了通讯录,才确定了你的存在。如今兆郢和他爸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请你过来,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周衍,你说是不是?”
周衍想了想,问道:“伯母,关于通知我来B城的事情,是您的意思,还是……”
“是我私下里自作主张联系你的,”唐母说,“兆郢和他爸都不知道这件事。并且我希望能一直瞒着他爸,免得他爸脾气发作起来,场面又变得无法控制。”
两人在市中心医院门口下了车,周衍跟着唐母来到唐兆郢所住的那间病房外,透过玻璃窗,便看见唐兆郢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低头写字的侧脸。
此刻的唐兆郢,脸色有些苍白,但神色十分沉静,一点也看不出他曾经为了出柜的事情跟自己父亲闹到动武的地步。
唐母只让周衍在窗外看了两眼,便带着他出来了。
“兆郢现在的状态还不太稳定,”唐母带着歉意解释道,“听觉受损之后,他便很少再跟别人交流了,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对着日记本写写画画。因为我不能确定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所以还不敢贸然让你们见面,希望你能谅解。”
周衍问道:“伯父会来探望他吗?”
唐母叹了口气:“他爸性子倔强,虽然心里也懊悔,但是出了这种事,两个人都犟着脾气不肯退让。我怕这样下去会影响兆郢听觉方面的治疗,所以暂时没敢让他爸来医院。”
周衍垂眸沉默良久,开口道:“伯母,请恕我直言,这一次您叫我过来,与其说是让我来探望唐兆郢,不如说是想让我给唐兆郢做思想工作,说服他向你们妥协的吧?”
唐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周衍,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有点过分,但是请你理解一个走投无路的母亲的苦衷。”
周衍没有立即答应唐母的请求,而是沉默了片刻,才说:“伯母,从您翻看唐兆郢的日记和手机通讯录来看,您也许对我和唐兆郢的过去比较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听一听我的想法。”
唐母被他前半句话说得有些尴尬,于是讪讪笑了一下:“你说吧,我听着。”
“伯母,我和唐兆郢是两年前在网上认识的,一年半以前正式见面,然后开始了交往。您也许会觉得奇怪,我比唐兆郢年纪大,并且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