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心底划过一丝冷意,过了许久,才艰涩的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殿中忽的就冷凝下来,敏华望着清浅,竟不敢贸然开口。
当夜,睿琛并未前来启祥宫,但是第二日,却忽然传出康妃德行有亏,贬为康嫔的旨意。
敏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是康妃,哦不,是康嫔得罪了皇上,皇上才会如此生气的。娘娘就不要想太多了,我看就算后宫猪人都有三头六臂,也抢不走皇上的。”
清浅斜睨她一眼,道:“什么争啊抢的,说得好像我故意霸着皇上似的!”
敏华笑道:“好好好,不是你霸着他,是他赖着你!”
清浅面色泛红,却总觉得事有蹊跷。本想等着睿琛过来再问问他,不料此事一出,睿琛连着三日都未曾踏足启祥宫。
清浅不安,在第四日得知睿琛下朝,带着玄恒亲自去乾清宫见他。
睿琛刚换下朝服,穿了件海水蓝的四团龙袍,将清浅请了进来。见了她,虽是想她,可还是觉得讪讪的,有些躲避她的眼神,问道:“你怎么来了?”
清浅柔柔的笑道:“玄恒想念父皇了,所以臣妾带他来给父皇请安呢!”
睿琛看着玄恒大大的眼睛,仿佛是浸润在井水里的黑葡萄,心底软的几乎化成水。伸手抱着孩子,嘴角边慢慢展开笑意来。
清浅坐到他们身边,含笑说道:“皇上好几日未曾去臣妾那里了,就算不顾念臣妾,却也不顾玄恒了。难道,是臣妾哪里做错了,惹得皇上生气?皇上不妨说出来,臣妾也好改正。”
睿琛一滞,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个儿呢!”没想到他为君十数年,竟被一介小小宫嫔给算计了!想想都要呕出血来!眸子一冷,手上用力,却弄疼了玄恒,玄恒立时哭起来。
清浅忙抱过玄恒,略带责怪的说:“皇上就算有气,也不要撒在亲生儿子身上啊!”
睿琛本就心中有愧,此时更是涨红了脸,低语道:“是我不好。”又轻轻捏了捏玄恒的脸蛋儿,哄道:“是父皇不好!”谁知玄恒却把脸拱进清浅怀里,显然是不想理他。睿琛不由失笑:“脾气可真大!”
清浅看他一眼:“龙生龙,凤生凤。”
睿琛咋舌:“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清浅“噗嗤”一笑,这一插科打诨,到把正事儿给忘了。
78孙太后
一家三口正说着话;张保在外禀道:“皇上,都察院的几位御史大人来了。”睿琛对外高声说了声“知道了”,清浅忙道:“那臣妾先行告退。”睿琛却叫住她。垂眸沉默片刻,说:“这些日子你好好在启祥宫照顾玄恒;朝堂和后宫,再过不久,恐有大变动。”
清浅难得见他如此端肃的模样;也不由自主的敛容正色道:“是,臣妾会好好照顾玄恒的,也请皇上一切小心。”
睿琛深深凝眸;对她点点头;亲自送她上了步辇;才去了懋勤殿。一进去;也不等几位御史行毕叩拜礼,就道:“都起来吧!叫你们查察永昌侯府之罪证进展如何?”
接下来的半个月,紫禁城中最安静的两处所在便是仁寿宫和翊坤宫——她们都在等着康嫔被诊出有孕的消息。而最热闹的便是启祥宫,后宫的女人实在太过寂寞,好容易有个软嫩的孩子,各宫妃嫔约定好了似的,隔三差五就来启祥宫登门拜访。说是给贵妃请安,却每次必问起皇长子,若是不见一见逗弄一番,定然败兴而归。
就连皇后,也多次让清浅带着玄恒去请安,可是清浅推脱天气还是有些热,并没有带去。这也阻止不了皇后亲近玄恒之心,甚至亲自到启祥宫探望。
清浅本就不喜人多,这么折腾了半个月,不胜其烦!她几乎要寻个由头闭门谢客了。却在此时,传出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后宫的大事。
“今儿有御史弹劾了永昌侯府,共八项大罪,条条按律当诛!”原本后宫是不得过问朝堂之事的,可是不知怎么,这条消息跟皇长子诞生一样,迅速传遍了后宫每个角落。
从前并非没有这样的弹劾,但是此次不同。一来从前的弹劾无非一些小事,算是朝臣试探帝王态度;二来皇帝的态度也与从前的“留中不发”大相径庭,而命都察院全力调查永昌侯府。
都察院兵贵神速,不出三日,就将所有罪证摆在了乾清宫的御案上。
只是,未曾等到皇帝有所批示,仁寿宫孙太后病危,请了皇帝过去探望。
太后虚弱的靠在引枕上,望着睿琛带着祈求的神色说道:“哀家知道,永昌侯府作恶多端,皇帝无论怎么处置他们都是应该的。只是……哀家万望你念着当年的拥戴之功,从轻发落吧!”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看样子,可真像是就快命不久矣了。
睿琛沉默的坐着,半晌,才略一扫屋中诸人,道:“你们都下去。”待到屋里的人都退下,只剩他与太后两人时,睿琛才悠然问道:“对于母后来说,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太后被问得一怔,不知他为何此时问出这样的问题。却见睿琛幽幽的笑了起来,外人看着是一贯的沉稳与儒雅,却读不出他眸子里的危险。
睿琛缓缓说道:“对于朕来说,这一生最重要的,曾经,是孝懿皇后。现在,是林贵妃和皇长子。母后,您觉得我能容下毒害自己亲生母亲的人存活于世吗?之所以容您至今,就是不想让您去得太轻松!”他端起案头的药碗,轻轻吹了吹,然后用汤匙舀起一匙子药送到太后唇边,太后只震惊的看着他,并不张口。他又叹了口气,拿着汤匙的手一倾,匙子里的药便顺着孙太后的嘴角流了下去。
“这么多年,您受病痛的折磨,不知滋味如何?烈性毒药固然好,一了百了,可是这慢性毒药虽不会即刻要了您的性命,但会日积月累,不时发作!母后您的脾气总是不好,每次发脾气之后,是否会头痛欲裂,浑身痉挛不止呢?”睿琛自顾自的说着话,慢慢将一碗药一匙一匙的倒在她唇边。
孙太后眼眶欲裂,眼里俱是血丝,喉头一片咸腥,本想强压住,可是一开口就喷涌而出,厉声喝道:“逆子!逆子!没有我,哪有你今天!你竟敢谋害我……”
几点血腥喷在睿琛衣襟上,他微微皱了皱眉,拿绢子擦了擦,又帮太后擦拭着唇边的血迹。太后想推开他,可是自己毫无力气,头也跟着痛起来。
睿琛叹道:“母后真是太不小心了,也太不知收敛!”眸光猛地一沉,对上太后浑浊的双眼,冷冷道:“让我失去了亲生母亲,还想让我失去一生挚爱和唯一的儿子!更有……”想起那日自己酒醉后醒来,康嫔裸着身子伏在自己身上,心底无比恶心!嫌恶的说道:“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让康嫔勾引朕!哼,康嫔也是和母后一样出身永昌侯府的,怎么这般不知廉耻!”他差一点就说出康嫔“迷/奸”他来,简直是他活了这么多年的污点!
太后只有喘气的份儿,眼底却满是怨毒。睿琛将绢子扔在唾壶里,慢悠悠的说道:“朕本想让你亲眼看看最在意的永昌侯府是如何分崩离析的,不过……若让你永远不知他们的结局,是否更痛快呢?”他忽然高声对外喊道:“快来人,太后吐血了!”
宫人和太医窸窸窣窣的快步走进的时候,就听到皇帝跪伏在太后床前,低声哭道:“母后万望保重,儿子就是背上千古骂名,也会保住永昌侯府的!”不由感叹皇上真是仁孝啊!
孙太后一口气吊在半空中,看着逆子在跟前做戏,众人还都信了他!不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后此次病倒,凶险非常,皇上也因太后的病体,辍朝三日,拖延了对永昌侯府的处置。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便有些戏剧性了。
御史们抬了上书“内宫不得干政”的匾额,在乾清宫广场上静跪,更有文采斐然的御史高声朗诵:“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皇上乃一国之君,不可因孝而罔顾国家法纪,古人云‘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洋洋洒洒一大通话,从早上说到下午,连口水都没喝,大有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趋势。那位大人到不口渴,只可怜奉命看着他们的戴贵听得晕头转向,险些就要双眼外翻,口吐白沫了!
而皇上对这些似乎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