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最好。”我回应了他的笑,比他放松。“责编告诉你的?”
“嗯。”谷司跟着我往外走。“我听到她的笑声了。”
“只是不小心划破了手。”
谷司转头看我:“旻攸,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应酬性的词汇。”
应酬性的词汇——不小心,多不小心,让我陷入了情绪的低谷。“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
“谷司,你的追求太学生气质了。柏康昱是个成熟的大人。”老少女要被人收服,我乐见其成。
谷司叹道:“我没见过她这款的成熟。柏康昱太封闭了,总是有意识的跟人拉开距离,我根本没有表达自己的机会。”
“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谷司笃眉,随即扬眉。“那是卫来的风格。”
卫来。原来我在怜悯柏康昱的同时,也在自我怜悯,谷司提醒了我。“当我没说。”
谷司体谅我的抗拒,换了话题。“不介意的话,我想跟你一起探望柏康昱。”
“一起?”
“一起更好,免得尴尬。柏康昱只会在你面前放松。”
“我明天上午会来,你要一起吗?”
我跟谷司约定了时间,决定在医院门口碰面,他问了我一些柏康昱的饮食喜好。“明天见。”谷司跟我两个方向。
“明天见。”
我失眠了,没有喝酒,柏康昱的失误是我的错。手机一直震动,是闫岑忻。“我听说了柏康昱的事——”他轻描淡写。
“只是听说?”我讪笑。
“旻攸,你对我的手段再清楚不过,何必问透。我担心你,才会调查你的生活。”
“我的生活一团糟。外婆死了,她把我的生活也带走了,我有一个父亲,你知道吗?我居然有一个父亲!啊!你应该知道的,你调查我。”我以为自己不会哭,可眼泪有自己的意志。“岑忻,我宁愿我没有亲人。”
“旻攸。”闫岑忻沉默了很久。“我想来找你。”
“别过来,别找我,我们已经不一样了,就按不同的人生走下去。这样最好。至少我还可以对你讲真话。”
“以前不讲?”
“很少讲。你很忙,没时间听我讲,我也很怕在你面前坦承自己。也许你并不爱真实的我,我总忍不住这样想——”
“我爱你。”
“爱和真实是两件事。现在,我不紧张你的感受了,愿意跟你讲。”
“你这样说,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也不知道。”我擦干了眼泪,跟闫岑忻讲起分开的日子。我的店,花店的小姑娘,小酒馆的玫瑰酒酿,柏康昱和边飒,谷司的犹豫,还有卫来。
“——我恨卫来。”闫岑忻的憎恨并不正式。一些感情永远摆不到台面上,就像他无法对别人说起我和我们的从前。我们一起度过了思想的动荡期,他指引了我,也约束过我,热情和厌倦同时滋生,羁绊深过了单纯的“爱人”称谓。他不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不原谅他的出轨,我们不原谅彼此,终于,心平气和。“旻攸,他不是个好选择。”闫岑忻的断句,简洁有力。
“我已经做过自以为聪明的选择了,不会再选择。”闫岑忻曾是我的选择,唯一。
“为什么我们不能再重新开始——”
“现在再来问‘为什么’已经太晚了。”晚到太阳撕裂黑幕。一个人的日出,连浪漫都显得虚张声势。我含着烟跟闫岑忻说“早安”。
“再说一句。”他要求更多。
“说什么?”
“说‘晚安’。”
“晚安。”我挂断了电话。闫岑忻依旧很忙,不同的是,他可以听我说话了。我可以讲给他听。
约定的时间,谷司拎好几个保温桶站在医院门口。“我买的外卖没用了。”尽管我认真挑选了外卖。
谷司轻笑:“按着柏康昱的口味做的,应该比外边买的健康一些。”
健康的家常饭由柏康昱一个人享用,我和责编吃我带来的外卖。老少女不高兴,因为谷司的突然出现,也因为淡而无味的家常饭。“我没事啊,你为什么要来?”柏康昱问得生硬。
“因为你住院了,所以我才来。”谷司斟酌理由,些些沮丧。饭菜始终没有讨得老少女的喜欢。
“我们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为什么我的助手不来看我!我可是她们的衣食父母!”柏康昱总是不合时宜的行使特权。
责编得负责收拾残局,但结尾实在不怎么好。他给柏康昱安排了精神科的会谈,虽然已经极其郑重的使用“会谈”一词,却让人更容易联想到“诊断”。老少女发飙了,差点儿挣断了还在输水的吊针。谷司压住了她,哄她,无比耐心。我却没有耐心当观众:“你们先忙着,我去开店。”
责编立马跟着脚底抹油:“呼!总算逃出来了。”
“留柏康昱一人在医院,你可真敬业。”我调侃,打心底认同责编的安排。
“谷司会照顾老师的!他说他今天一整天都有空!”小责编振振有词,之后讷讷。“怎么就看上老师了?她可是我见过的最麻烦的女人啊!啊!池先生,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该说明白吗?可柏康昱不是我见过的最麻烦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因为谷司的帮忙,我对柏康昱的义务只剩下探望。她对我抱怨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抱怨精神科医生是个老头儿,抱怨谷司的细心,抱怨她自己。住院时间延长了,正式转入精神科,柏康昱的心理状况堪忧,患有双相障碍,抑郁和躁狂交替发作,而失眠则是因为压力过大造成的。更麻烦的是,她不配合医生治疗,也不承认自己有病。责编安慰自己:“天才都是疯子。”我见识过真正的天才,卫来连疯狂都是聪明的,而柏康昱则不然,她真正的失去了控制。
“在这儿只有一点好!可以吃安眠药!”柏康昱的乐观都是病态的。“要我帮你偷安眠药吗?这儿的小护士很好唬弄的!”
“不需要。”因为她,我对药产生了恐惧。
“真的不要?”柏康昱抑郁了,说自己活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不能画画,不能吃外卖,连药都不能随便吃。她讨厌卡马西平,可医生总给她吃这个。她想出院。
“只要你稳定下来就可以出院。”我的安慰公式化。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稳定啊?”
“这个得由你自己决定。”
柏康昱迷惑了。她跟我一样,缺乏决定权。
谷司停了手头的工作,连小酒馆都不去了。他想要照顾柏康昱,一心一意。责编在一旁看得焦急:“你为老师牺牲这么多值得吗?她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也许到最后你什么都得不到!”连我都同意责编,谷司却要一意孤行。因为谷司缺席了乐队的演出,全乐队都知道了柏康昱生病的事,谷司只让清春代表全体来看望白馆sang,因为柏康昱只对清春少有戒心。
“白馆sang真的生病了?完全看不出来啊!”清春跟我感叹,也感叹谷司的爱情。“万人迷”的谷司对待爱情严肃而认真,跟他的外表不符,是完全旧式的人。
“现在这样才糟糕。”我由衷的觉得糟糕。把握不了柏康昱的感受,很有可能,连她自己都把握不了自己的感受。
清春不明白,可关心是实实在在的。她也关心我和卫来,可我压根儿没时间考虑卫来,突然惊觉他正在等我,徒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厌叹。清春让我有事随时打电话给她,如果谷司帮不过来,她可以帮忙,不止她,他们乐队全体待命。话温暖如斯,我怎敢轻贱承诺,谢意不出口,始终萦绕。
柏康昱的病情反反复复的,入秋才稍事稳定。边飒时不时的来找我,问我一些柏康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