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酒会,不认识的占多数。闫岑忻脱不开身,只得撇下我应酬些许,我端着香槟,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闫氏高层间或着过来招呼——“就知道你被哥哥藏起来了。”闫岑晞噙着冷笑过来,高跟鞋上的碎钻闪得人睁不开眼。
“能救我吗?”我开门见山。
闫岑晞端详了我一阵:“你们到底怎么了?非要搅得旁人跟着受罪。”
“对不起——”
“换点儿新意成吗?”闫岑晞把我往休息室拉,在门把上挂上了“DO NOT DISTURB”的牌子。“柏康昱找你找疯了,去闫氏闹过好几回!还有卫来!你不是说你跟他没什么吗!为什么他对你这么上心!池旻攸,你说你哪儿出众!尽招出色的男人喜欢!”
“可能就是因为不出众吧,男人都是征服的动物,我正好缺乏好胜心。”我自嘲,喝光了香槟。透明的郁金香水晶高脚杯,折射出的光异常耀眼。
“你是没竞争欲,让我哥和卫来都竞争完了。现在卫来跟他挑明了,到头来不好过的是你——”
“我现在就挺不好过的。”
闫岑晞顿过一刻,叹道:“我哥——我哥是不是打你了?前段儿时间——”
“他说不会有下次了。”我信闫岑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你们,你们呐。”闫岑晞掏出了晚宴包里的香烟,点了燃。薄荷味的烟雾,卷白,我不抽纤细的女士烟,只好猛吸二手烟。“再问你一次,是不是要离开我哥?”她在下决心。
我早就下了决心:“我已经离开他了。”
“行。我会再来找你的。”闫岑晞说着,按灭了还剩一半儿的香烟,径直离去。
我在偌大的屋子里又坐了一阵,才出门就被闫岑忻的秘书捉住了,之后不得不一直跟在闫岑忻身边。回去的时候,闫岑忻问我春节想去哪儿:“——我让秘书排出行程。”
“啊,啊,到时候再说。”我敷衍着,摘下了领带夹。
一星期后,闫岑晞按约来了:“我现在就带你走。最后一次问你,后不后悔?”
“不后悔。”
“那行。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我哥不会再纠缠你。另外,我不做亏本买卖,一旦你踏出这扇门,你永远都想不到你会牺牲什么,可你会拥有自由。”
“至少拥有自由。”
“呵,至少。”闫岑晞讪笑,开了门。
卫来站在门外,英俊不变,酒窝不变,连痞气都没变。“你?”我有点儿呆。
“他是计划的一部分。”闫岑晞推了我一把。“上车再说。”
我上了闫岑晞准备好的房车,卫来做我旁边,闫岑晞相对而坐。“简而言之,我就是要你跟卫来私奔。不用太久,一两个星期,这是你的护照和临时签证,我现在送你们去机场。等到舆论落实后你跟卫来就可以回来了。以后,你们是真要在一起或者分开都无所谓,但必须低调。”女人有条不紊的策划阴谋。“池旻攸,从这一分钟开始,就是你对不起我哥,你再也不会被上流圈子所接纳,基于立场,我会一直担当打击你的角色,而我哥,是不会折损自尊来挽回你的。事实上,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毁灭他的骄傲——”
“不是你做的这一切吗?”卫来撑着下巴,玩笑得恶劣。
“对,是我做的。但实施者是你们。池旻攸为了你背叛了闫岑忻,你觉得三个同性恋的剧本有我出场的机会吗?我连龙套都算不上。”闫岑晞挑眉,似笑非笑的。
“你是导演。”卫来扬起嘴角。笑容甜蜜。
“我是导演编剧兼制片,而这部片子注定赔钱——”
“你跟我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你说我会踩着你哥的肩膀成为传奇,而你的牌子会一举打入high fashion。”
“的确。但我哥可不是愚蠢的人,等他冷静下来就会来找我清算,如果我走错一步,失去的就是我哥,再多的钱和名气都弥补不了。”闫岑晞的赌局,赔率难断。
“岑晞。”我慌了。每个人都在牺牲,连她都是。
“别急着感动,我也有我的私心,见不得他为你失去理智的样子。”闫岑晞偏过了头,颓然:“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恨你,池旻攸,我恨你也恨我自己。”我垮下了肩膀,任由爱恨。到了机场,池旻攸给了卫来两张机票和一张支票:“这是你们到温哥华的生活费——”
卫来抿着唇,数着支票上的零:“你可真够大方的。”
“你应得的——”
卫来撕碎了支票,牵起我的手:“他才是我应得的。我跟你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平等到底的最好。”
闫岑晞一怔,笑了:“难怪你能讨那些大佬太太的喜欢。我想,就算是没有我,你也保得了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儿,我并不是一个纯粹搞艺术的。期待跟你长期合作。”卫来还她的笑,拉着我往登机口走。“再会。”
“等等!”闫岑晞的犹豫在坚决之后。最终,她还是跑了过来,抱住了我:“这次换我说对不起,闫家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真的,对不起,我当初应该对你好一点儿的。”
“你现在就对我很好。”没有闫岑晞,我只会被现实遗弃。
人生从上飞机的这一秒开始分隔,我来不及施与感想。卫来跟空姐调。情,全然不紧张。“要晕机药吗?”卫来拨开了我前额的刘海儿。“可惜时间不够,不然应该先去谷司那儿,让他给你剪个头发再走。”
“你为什么要来?”我想不懂。虽然他是制造舆论的最好人选。
“没为什么。你要走,我就跟来啰,觉得好玩,说不定跟你在一起更能激发灵感。”飞机平稳后,卫来要了红酒。“再者,我没试过私奔——”
“你在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我开很多玩笑,但从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闫岑忻动不了我,虽然会有一阵子不好过,但无所谓,我赚了你——”
“我跟你不是。闫岑晞也是只借你我让她哥死心,顺便炒作而已。”
“炒作的事我比你懂。艺术家越糜烂越招人喜欢,这是美术圈儿的怪病,我不介意装病。至于你,我是真心诚意的。”卫来找空姐要了张毛毯,把我整个的裹住了。“池旻攸,当我知道你不见的时候,我一直在工作室里打转儿,画不下去,木工也做不了,不愿意说话,一遍又一遍的看你写的小说。你是这样的存在,令我在意,又令我困惑。我想要打破这种困惑,闫岑晞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所以我得跟你呆在一起,我得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跟你进行到哪一步——”
“这不光由你说了算。”
“这的确不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但首先,我得想清楚,我跟你。”卫来微笑。“仅仅是我跟你。”
仅仅。仅仅是我。我想不到,被梦催生惶恐,一觉十万八千里。
出了温哥华机场,雪浸透了眼瞳所及的一切。卫来刚开手机便有了来电:“嗯,我们刚出来,你车在哪儿?行,你别动了,我找得见。好,一会儿见。”他挂断了电话,拍了我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点儿呆。“下,下雪了。我很少看见雪。”那个城市不太下雪,这么些年,拢共就下过两三回,还就是落地就化了那种。外婆不许我玩雪,她说看着白的东西都是脏的,还抓了一把雪放瓷碗里让我化开,我一直用手捂着,好容易化开了,果真是脏的。最后,她连水带碗的都扔了,我搓着冻疮,隔一玻璃窗看对街的小孩儿收集房顶的雪打仗玩。
“你喜欢雪?”卫来笑道。“那我们算来对地方了!”
“不是喜欢,就是很少看见。”我的解释有那么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可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