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齐默然不语,努尔一声长叹,“我早该想到你已尽知,那你们……”
“努尔,都过去了,我自离开赤霄之时便对王爷立誓,要打破自己的命运,至于来……寿王,我们之间……”,安齐默了一默,“早点休息吧,明日之事明日再想吧!”
说完安齐脸上绽开一个淡然的微笑,然后静静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留给努尔一个笔直的背影,努尔无奈的摇了摇头,“冤孽啊……”
此刻,十月初八午时三刻,回龙观前已是人山人海。
三个小黄门官正在忙碌着张贴榜文,内宫总管何公公举着诏书,指挥着几个小黄门左右对着,尖利的嗓音一阵阵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哎哎,小全子,往哪儿贴呢?上面歪了。”
“小骡子跟你说多少次了,浆糊得抹匀。”
“咳咳,挤什么挤?说你哪~这上面要是有您那大名儿,您不挤都是您的,要是没有您的份儿,您就是挤破大天儿也没用~~~”
三个小黄门终于手忙脚乱的将榜文贴好了,何总管回头看了一眼:“嗯~~,不错不错,金秋真是大丰收啊!”
说着打开了一直举在手中的榜文,“咳咳”两声,先前还在拥挤喧哗的人群瞬间噤声,回龙观前突然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何总管满意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读书人,知书达理,咳咳”,何总管清了清嗓子,看着榜文开始宣读:
“天道有常,圣恩浩荡,佑我皇喆,万世无疆。金岁秋闱,少年英豪,喜气盈门,共享荣光。今秋大比,一甲者三人,二甲者二百三十八人,三甲者四百二十七人,其中一甲三人者俱是弱冠之年,二甲三甲者弱冠之人亦近六百,此乃我皇喆之福,更是天下万民之福!凡二甲三甲者,其名列榜单之上,一甲者,此刻听我号令,上前领命。”
四周更加安静了,似乎连喘息之声都已尽收。
“陆林,字凡羽,年二十整,皇喆仰山郡人士,出列~~~~”
一个身材瘦削高挺的白衫少年走了出来,神采飞扬。
“宁岳,字望山,年二十整,皇喆金川郡人士,出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身材敦实面色黧黑的褐衫少年也走了出来,神情淡定。
四周的氛围越发紧张了起来,一片寂静的肃杀中,安齐反而静了下来,依王爷所见,安齐应是三甲有望,至多挤进二甲,一甲?那大概是想都不能想的奢望罢了,安齐摇摇头,专心等着这位胖胖的何总管念完诏书,她好去寻找自己的位置。
“冯谖,字安齐,年十九整,玄漠渊川郡人士,出列~~~~”
……
……
……
……
“冯谖在吗~~~?在的话速速出列”,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安齐终于从神游中回神。
那一个“冯谖”如同惊雷劈在了头上,将她的三魂七魄几乎击散。
良久后,她才弱弱的伸出手,蚊子一般的哼哼着:
“我……我……我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给她让出了道,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到仿佛营养不良的少年挤了进来。
这少年一袭青衫,头发扎成个小道士般模样,脸色苍黄,一双眼睛倒是生得黑亮亮的,看起来瘦弱清秀如少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到九霄云外。
好一个文弱书生啊!场中的其他考生们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么一个词!
那久经沙场的何总管倒是见怪不怪,一张胖胖的脸上绽出一个弥勒佛般的慈爱笑容,“冯公子,久等了,你三人等不相伯仲,同入一甲,七日后巳时初刻,于太极宫两仪殿由我主陛下亲主殿试,三位公子可记下了?”
三人同时稽首作揖,礼仪周全,恭送何总管上车远去。
何总管很是满意。
本届的一甲三名果然俱是人中之龙,虽只是短短一面,但三人礼仪气度均让何总管印象深刻,有臣若此,果真是皇喆之福啊!何总管一面想着,一面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往王宫飞奔而去。
安齐仿佛神游一般,木木然的,一边机械地与周围道贺的考生们互相恭喜致贺,一边往西行去,据说今日武试也要决出一甲头三名,她想去看看努尔的比试。
当她到得那处,依然人山人海,这仅剩的十人中,有三人可进一甲,是以最后的比拼格外惨烈,乃是车轮战。
即使看不清擂台之上此刻的情景,听声音,那其中一人便是努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听得旁边有人连连感叹:“这少年究竟什么来头?从开始便做擂主,已经连挑六人了。”
“可不是?不过这第七人怕是悬了,看他气息都已开始虚浮不稳了!”
安齐闻言,一阵心焦,再顾不得那些板正礼仪,仗着自己身量瘦小,开始不停的往中间挤去,直挤得周围人群骂骂咧咧,安齐充耳不闻,只想快些挤进场中央。
擂台之上,一身绿色锦袍的招摇少年此刻气喘吁吁,上好的天山雪蚕丝织就的锦袍此刻已经被横七竖八的剑气隔开,变得颇为破烂的狼狈。努尔双颊殷红,双目也血丝满布,看来确实被一番车轮熬得不轻。
“努尔,撑住啊,我等着你!”
安齐用她所能发出的最大声响吼着,擂台上的少年微微偏了偏头,眼神中满是欣喜。
“呀——喝——”少年的身体中突然涌入了无限力量,一声爆喝,双拳发出如雷震般强劲的内力,原本久攻不下的第七位少年本欲以不变应万变拖住他,而且也确实将努尔拖到了精疲力尽的绝境,却不想,对面这困兽犹斗的努尔内力突然爆发,拳风竟然生生将他打下了擂台,直直落在了安齐脚下,喷洒出一口鲜血。
擂台上的努尔摇摇晃晃,眼神中此刻盛满如虎狼一般的狠厉,他用衣袖一擦自己已经鲜血淋漓的脸,恶狠狠的对着下方余下的两名少年高喊:
“你们一起上吧!小爷我今儿拼了,非进一甲不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霖十八年,十月十五,人日,天晴。
一大早努尔便在院中扯着喉咙喊着:
“安齐你好了没?巳时快到了,再磨蹭下去我就自己去了。”
“马上就来了。”
西厢房的屋门“啪——”一声打开,安齐脸色颇为不善的站在门口,“一大早的鬼吼个什么劲儿,这才刚过辰时好吗?我看你那天就是被揍得太欠。”
十月初八那天,努尔以一己之力连挑九名高手,从辰时一直打到酉时,身上的衣物也是血污密布,他一向最爱惜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也被揍成了青紫交织的猪头。结果,这小子命也忒硬,最后在两名高手的联手夹击之下他竟然还逃出了生天,顺便将那二人也揍得披红挂彩,这最后的两名高手也被狠狠踢下了擂台。
皇喆武试有史以来第一狂人。
连挑九名高手后,仰天长笑,其张扬恣意连一旁巡视的勇王也大为赞叹。然后他老人家狂笑着狂笑着就这样昏过去了——依然保持笔挺站立的姿态,那些或被他踢下擂台的或围观的众考生皆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人简直就是个活金刚啊!
最后,“活金刚”努尔兄以毫无争议的绝对实力获得了武试的头甲头名,于是现在,他要与安齐同时去那太极宫两仪殿接受最后的考验。
“如何?师姐妹妹可有信心?”
“放心,不会比你的信心少!”
师姐弟二人一路互相打气着,迎着朝阳,踏着坚毅的步伐往太极宫进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朱雀门前,安齐深深吸了一口气。
几个月前,此处还是跟她毫无关系的一座壮观的城楼宫阙,虽然她也曾好奇过这深宫内院究竟有多大。几个月后,她终于能亲自丈量一下了,用她自己的脚。
那十丈宽的两扇朱红大门缓缓在他们眼前打开了,安齐和努尔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安齐曾经通过那马蹄的回声猜想过,这宫城大概比青阳和赤霄的宫城都要大得多,但是当它真的在他们眼前展露出自己的真颜时,安齐还是再一次为自己想象力的匮乏感到了惭愧。
只见柳拂碧湖凤招龙,隔岸亭台满玉琼,环佩声声金阙响,玉殿香风拂晓钟。
两座金碧辉煌的楼台屹立眼前,一为钟楼,一为鼓楼。
钟鼓楼背后,五里远处,一座红色的宫殿霸气的立在他们眼前,那廊檐高耸,九条金龙盘踞于上,比朱雀门阙还有高许多,而且有五个呈阳宫那么大,想必,这就是那要举行殿试的两仪殿了吧?
安齐和努尔同时咽了一口吐沫,走过钟鼓楼,缓步往前方走去。
此处乃是两仪殿广场,两侧分别有左右金吾卫仗院,栽种着四时花卉,想必一年四季都是桂椒木兰,蘖离朱杨,樝梨梬栗,橘柚芬芳。
再往前面横亘着的是龙首渠,上面是一座升龙御桥,虽已是深秋时节,那桥下却依然涌泉清池,激水推移,芙蓉菱华,钜石白沙,令人大叹其能工巧匠心思之奇绝。
过了这御桥,眼前便是两仪殿。
安齐和努尔同时抬头,近看这两仪殿,更加壮阔雄伟。二人站在大殿中轴线上,极目四望,左侧长约五十丈,右侧长约五十丈,这才仅仅是台阶的长度。眼前的台阶上,红色的西域驼毛长毯已经从上到下铺就,努尔手搭凉棚看去,这台阶总高度大约是三进,每进高约三十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再次同时咽了口唾沫。
“我怎么感觉,好像来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地方啊?”安齐有些怯生生的拉了一下努尔的衣袖。
向来飞扬跳脱的努尔此刻也难得的紧张了起来,二人静静站在台阶之下,空气中飘过一丝丝的沉闷。
辰时末将至,其余的四位少爷英豪也陆陆续续赶到了,也如他二人一般,静静傻站着。
“我曾听父亲说过太极宫之雄壮宛如天宫,今日一见,方知,我父诚不欺我”,那白衫少年陆林赞叹着。
霸气的宫殿此刻就如一个能够翻云覆雨的仙人一般,俯视着台阶之下如虾米般细幼的几人,似乎带着满满的不屑,震慑着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身后,满身金甲的金吾卫已经列队完毕,组成一个纵横十丈的方阵,一言不发的立在六个少年身后,两侧的木香花隐隐飘过,阳光闪耀着洒了下来。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巳时已至!
钟楼沉闷的大钟“铛——”一声拉开了序幕,鼓楼上“咚——咚——”的长鼓一下一下敲击着众人本就很紧张的心绪。
皇喆的震慑力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几个少年不约而同的这么想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在此时,那胖胖的何总管从台阶上方沿着右侧一溜小跑,呼哧带喘的跑到了六位少年的身边,略喘一口气,胖胖的手毕恭毕敬的往前一伸,拂尘轻摆到一侧,
“几位一甲英才们,请!”
六个少年人跨着同样严整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迈上了红毯台阶。
台阶两侧,黄金甲们仍然闪现着粼粼金光,整齐而又肃穆的注视着眼前走过的少年们。
九百九十九层的台阶之下,少年们忐忑不安。
九百九十九层的台阶之上,少年们的人生即将拉开新的帷幕。
台阶之上的两仪殿比之远观更加巍峨,通体都是红色的梁柱,盘龙踞凤两两成双,两侧分立十二对,纯金的九爪金龙和同样纯金的九尾金凤交相呼应,霸道而和谐的俯瞰着眼前如豆般渺小的众人。
众人带着一路被震慑的肃穆,抬脚越过高高的纯金门槛,走进了这座传说中的两仪殿。
文武百官分立左右,皆手持玉笏,垂首而立。
远处高高的金色龙榻上,坐着一个着明黄龙袍的人,一顶毓冕冠珠帘叮当,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这大概就是几个月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皇喆现任的王,国号“天霖”,也是巫仙一生悲惨命运的开端和来福这半生坎坷的根源,生了他恨着他却又不舍得杀了他的,来福的亲生父亲——祝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却见天霖王右手一抬,众位少年左侧的大臣中一人踏出,身着浅金色蟒袍,头戴一顶通天冠,冠有五枚东珠,料想必是位王子。
果不其然,那王子打扮的人手持玉笏跪拜,毕恭毕敬的回道:“启禀父王,今秋文试众卷由中书省批阅后呈上,左相田大人与儿臣等共同商议后初拟。此三子者,风格迥异,却各有神采飞扬,正是彰显我皇喆大国风范,国运昭彰。奈何其各领风骚,难分高下,是以儿臣特请父王圣裁!此乃三子五场比试考卷,请父王过目!”说着举起手中厚厚的一摞考卷,由何总管伸手接过。
天霖王再次一抬右手,那大臣队列中又有一人踏出,此人身长十尺,着一身漆黑战甲,如天神般威风凛凛的站在殿中,单膝跪地,一个行礼叩拜,整个大殿都似乎跟着震了三震,然后开口回答,声如洪钟:“启禀父王,今秋武试中佼佼者甚多,其中有一少年更是在最后的头甲之争中,以一人之力连挑其他九名竞争者,为当仁不让的头甲头名,其余二者亦难分伯仲,特请父王圣裁!”
龙榻之上的人淡定的开口道:“辛苦仁王、勇王了,且先退下吧!”
“是!”
“是!”
二人同时行礼起身。
天霖王细细看着那几份考卷,大殿之上静默异常,只有阵阵秋风吹过,带来阵阵凄清的风声。
半个时辰后,天霖王将手中考卷一放。
“此三子者,果真各有所长,不怪仁王难以裁断。以诗赋、书画、曲辞三门而言,三者功力相当,只是一者纤秾,彷如三月桃花春曲灼灼,又似四月原野新绿丛丛,姿容秀美却略失稳重;一者沉着,如海风明月共潮生,又似大河前横鸟自鸣,苍茫清静但略显呆板;唯一者冲淡而又高古,若有若无中若即若离,如真人般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以弱冠之龄而有此修为实属难得。”
“以天文卜算一门而言,高下易见,纤秾者灵巧多变,卜算之能令人叹为观止,其余二者俱略逊几分。”
“最后的策论兵法,本王也小小的有些犯难,纤秾者意气风发,积极进取,其排兵布阵也精准狠辣,眼光独到;沉着者虽保守沉稳,但布阵大气纵横,乃有大将之风;冲淡者过于出世,略有些妇人之仁,就其施政策略方面而言略显稚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此,本王决定就以此两仪殿为题决出高下,以一炷香时间为限,三位将所悟所思以诗文呈现,如何?”
三个少年互相看了看,同时跪拜:“谨遵王上旨意。”
大殿中央的地上,有径约三丈的太极两仪图案。三张案榻搬来,绕着两仪依次排开,一白衫一黑衫一青衫少年同时坐定,三个矮几之上,一炷线香袅袅燃起,三个少年同时陷入了沉思。
那厢里,一红袍一锦袍和一赤膊少年站定。
“一人挑九人的少年是哪位?”
中间的锦袍少年一步跨上前,双手抱拳道:“草民努尔,拜见天霖王!”
“哦?是你?”
天霖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努尔,“观少年样貌,似非中原人士?”
“回天霖王,草民来自金岚国的天山脚下,一介乡野村夫,不识礼仪,还望天霖王恕罪!”
说着将头深深的低下。
“少年所擅何种兵器?”
“回天霖王,努尔所倚靠的只有这一双肉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不错,少年天资聪颖,仅凭一张肉掌就能将十八般兵器尽皆斩落掌下,可谓天才,未来可期”,天霖王捋须感叹,言语中欣喜难掩。
“那这二位又擅长何种兵器?”
余下的两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红袍少年回道:“启禀天霖王,草民洪流,擅使刀剑”。
赤膊少年回道:“启禀天霖王,草民阿努达,擅使双锤!”
“好!诸位少年英豪,本领出众,此乃我皇喆之福。但,凡有比赛必有输赢,二位就以所擅兵器一决胜负如何?当然,点到即止,若使对方见红挂彩者即判定为输,本王此法,可还公正!”
“吾王英明!”两个少年异口同声!
两仪之上,两位英武少年站定,以此二人为中心,周围再次露出了一个长约三丈的空场,两仪边上,三位矮几上的少年正在奋笔疾书。
两个少年的兵器被送上了大殿,二人一左一右摆开了架势。
红衣少年一手握短刀一手执长剑,赤膊少年两手两只流星锤,二人围着中间的太极两仪开始不停的走步,试探。
突然,红衣少年率先发难,一柄长剑破空而过,激荡起剑气层层,正在专心疾书的青衣少年趴着的矮几“唰——”一下被剑气划过,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剑气之痕,那少年仿若老僧入定般,充耳不闻,笔走龙蛇,剑风猎猎激荡起他的青衫袍袖,仿若谪仙,姿态潇洒。
赤膊少年力大无穷,虽身材高大却灵活异常,一双流星锤使得出神入化,竟将身前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盾,将那一波波的剑气尽数格挡,剑气呼啸着飞向四面八方,在空旷的殿中“咻咻”湮灭。
试探已毕,两个少年开始了真刀真枪的比拼,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殿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叮——”
“咣当——”
“兹拉——”
“乒乒乓乓——”
两个少年拿出了看家本领,旋转跳跃二人闭着眼,火花四溅、剑气沸腾,虽都未伤及对方,但双方的气势却越发强烈了起来。
空场边上的三位少年此刻有如压阵的军师,在兵荒马乱之中依然稳坐中军帐,每个人的矮几上都横七竖八的劈着一道道横纵贯穿的伤痕,每个人的衣袍都在这一片凌厉剑风中欢快起舞,少年们不动如山,任尔东南西北风!
原来这就是皇喆的殿试啊?
一片凝肃的杀气之中,围观的文武百官和这主持殿试的天霖王均不约而同的开始紧张了起来,只除了一个人,就是那早早就锁定了胜局的天山小王子努尔,他一边悠哉游哉的看着曾经的两个手下败将斗得你死我活,一边看着那风暴之中已入禅定的安齐,嘴角撇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皇喆多年积习果然未变,什么殿试?妒贤嫉能才是真吧?所以这群“英才”们不得不去自相残杀,不管是伤到了谁,对于皇喆的上位者而言,他们都乐见其成,最好是一网打尽吧?
努尔默默的撇了一眼那高坐龙榻的天霖王,却不期然的看见天霖王嘴角那一丝志得意满的冷笑,一闪而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两仪之内,金铁之声交闻,剑气游走纵横。
两仪之外,少年妙笔生花,衣袂随风飘动。
一副安静又暴烈的诡异画面,一场文武相和的殿试拼斗。
妙的是,少年们如同商量好了一般,武斗的少年罡风凛冽,却只伤到了周边案榻,没有伤到三位文试少年分毫;文试少年们自始至终奋笔疾书,任周身杀意弥漫,自巍然不动。
好定力!
努尔在一旁暗赞,顺便再次扭头望了一下远处龙榻上的天霖王。
天霖王此刻的面目却全数隐没在毓冕的珠帘之后,神色难辨。
一炷香时间将尽。
突然,一声尖利的摩擦声暴起,两仪之中有个什么东西“唰——”一下箭一般飞射了出来。
那粗壮如黑塔的勇王一步迈开,挡在龙榻前方的台阶之下,双手一撑,一声爆喝,如雄狮怒吼,内力刚猛,一只无形的手锁住了那径直飞过的“暗器”,“哐啷”一声,“暗器”掉落在地,是一柄刃尖弯弯的短刀,刀柄上镶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
“止——!”勇王一声高喝,大殿上的众人耳膜被震得一阵鼓疼,恰此时,线香燃尽。
满殿静默。
许久之后,那天霖王率先鼓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佑我皇喆,遣众位少年天骄下凡临世,此乃皇喆之幸,更乃万民之福。”
“天佑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台阶下一众大臣应声整齐跪倒,呼啦啦一片俯首称臣,场面一时颇有几分壮观。努尔一扯还在四处张望的安齐,将她一把扯跪在地,口唇不张却咬牙切齿的悄悄嘀咕着:“不要命了?”
安齐默然,她刚刚只是想找下来福,她更想问问,她这一甲之内的名次是否有他“相助”?
然而,自始至终,来福都没有出现。
高高在上的天霖王接着说道:“武试比拼结果已见分晓,洪壮士武器脱手,是阿努达壮士胜出,此二人分列榜眼和探花。至于这文试嘛……”
天霖王微一沉吟。
台下再次沉寂。
“一者作大赋以观之,排比恣意纵横,辞采华茂典雅,寡人观之直感相如再世,其势如排山倒海,尤一''''''''明明其德,赫赫其功''''''''最为点睛,为此篇之神。”
“一者以排兵布阵观之,言辞机锋,恍恍然仿如鬼谷重生,又似苏张附体,审时度势之间,杀伐千里之外,其意新颖高妙,只是这杀伐之中隐含仙气,''''''''蓬莱仙境长生梦,太液瑶台久治天'''''''',其意到底有些许悲凉。”
“至于剩下的一名,中规中矩,四平八稳,不似前两者那般激进,稳健老成有余,但以此弱冠之龄来看,到底失了些少年朝气。”
“既为殿试,如此美文只由寡人过目,怕是会让诸位大人心痒难耐吧?这样吧,古有子建七步成诗,二十多年前,我们这大陆上也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蛟龙子'''''''',七步以内也能口占一首,今日,寡人就附庸风雅一回,三位才子便以今日这太极宫中殿试为题,七步以内做七绝一首如何?也好让众位大人们猜测一下,这三者究竟出自谁的手笔?”
“是……”大臣们低低应和着。
“嗯~,为何不见寿王?”天霖王似乎刚刚发现少了人,脸色颇为不悦的问着仁王,“寡人命他与你二人同守科场,他这些时日却是在摸鱼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父王”,那仁王赶紧出列,一揖到底,脸色颇为惶恐,“这您可冤了十五弟了,十五弟一贯尽心尽责,日夜不休巡视考场,却不料在文试结束后感染了风寒病倒,儿臣与十三弟商量过后,准许他回自己府邸修养,父王若要怪罪,就请恕儿臣思虑不周之责。”
周围大臣们集体爆发出一阵低声感叹,仁王果然名不虚传,为人仁厚,兄友弟恭。众所周知,天霖王年轻时风流成性,是以子嗣众多,这仁勇寿三王俱是私生之子,苦捱多年,终于等到天霖王一句认祖归宗,但三人于王位争夺排序上却是无望了。许是同样的身世坎坷,彼此感同身受,这仁王丝毫不似其他王子那般,将毫无助力背景的兄弟视若草芥任意欺辱,反而一力承担照顾,尽力周旋,如此仁德之王若为王储才真是万民之福,特别是有现在这位太子比着,众位忧国忧民的老臣俱是一声摇头叹息,心里升起一阵阵惋惜。
天霖王却似听不到一般,大手一挥,吩咐着随侍一旁御林军统领王策,“去,将寿王请来,如此举国同庆的场合,他不来成何体统。”
“是!”干练的统领一个跪拜,转身往殿外跑去。
“让诸位爱卿见笑了,是寡人教子无方,也打断了三位才子的思路,三位才子尽可慢慢构思,待寿王就位,三位才子再捻阄开始,何如?”
三人默默点头称是。
御林军的工作效率确实甚高,一炷香左右的时间,王策已经出现在了两仪殿门外,身后,两个士兵架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病夫,那病夫虽然一步未自行,却耷拉着头,一时间,殿上药气弥漫,那寿王如肺痨之人一般,胸肺间咳喘不休,夹杂着阵阵哮鸣。
文武百官脸上皆现出丝丝不忍,同为私生之子,身世本已凄楚,而这寿王之母偏生又是一个南疆蛮荒之地的巫女,是以这寿王自幼便不被天霖王所喜,动辄得咎,众皆恻隐,却终是无可奈何。
安齐到底心软,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被人搀扶到龙榻台阶下的来福。几日不见,他轻减了许多,一张瓜子脸越发尖削,脸色蜡黄,口唇却苍白,这情景,倒更像受了内伤。看来福如此情形,这些时日她对他的那些怨愤瞬间被刮到了九霄云外。
却见来福慢慢俯身叩拜,声音有气无力,上气不接下气,“儿臣无能,未完成父王嘱托,劳父王记挂,请恕儿臣失职之罪”,说完俯身磕头,一串长咳如奏鸣,安齐脸上不期然现出一丝不忍。
她并不知道,天霖王此刻眼神正撇过她,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她更不知道,努尔此刻眼神儿也一直追着天霖王,看他目指安齐,心下一阵不妙之感。
“这只该死的老狐狸!”努尔在心里暗骂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天霖王嘴角的异常不过一眨眼间,转瞬就恢复了以往的腔调:
“吾儿受累,平身!只是这状元郎的产生乃国之盛事,吾儿不来共襄盛举,实乃平生大憾,故,寡人不顾你病体沉重将你请来,一同观瞻。”
“谢父王隆恩”,少年抬起头,虽则脸色蜡黄,满脸病容,却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开心,众大臣再次在心里默默叹惋,这可怜见儿的孩子。
几个御林军兵士搀起病怏怏的来福,他目不斜视,眼光半点儿都没匀到安齐与努尔身上。
仿佛只是几个陌生的路人,只有目力一贯超群的努尔看透了这场戏的意图,他目带怜悯的看了安齐和远处的来福一眼,满心都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请君入瓮而已!
这俩倒霉孩子,怕是此刻都被这老狐狸算计了!
那方安齐的腰背挺直着,正在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构思着。
一个小小的玉托盘呈上,三个少年走上前去,一人拈起一个纸团,安齐打开,一个大大的“壹”跃入眼帘中。
安齐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上前,一个长揖,面对那龙座之上的人和众百官,抬头挺胸,朗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谖自知才疏学浅、年少轻狂,在诸位大人面前不敢妄称高才,得此一诗,当着王上与众位大人面前献丑一二。”
说着青衫少年一只脚踏出,一只普通的青布履脚跟慢慢着地,另一只脚也跟着缓缓落下。
两步。
“九霄清越宫门开”,三步。
“万霞为幛麒麟来”,四步。
“风云引动霹雳震”,五步。
“雨过虹晴天净白”,六步。
周围文武百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不出来啊,这干瘦若此的少年竟然如此有胆魄,众人皆偷偷瞄着那台阶之上的龙座中人。
天霖王此刻脸色已是面沉如锅底,脸皮上肉眼可见的罩上了一层严霜。
完了,这家伙作什么死?努尔暗暗在心里哀嚎,师父啊,我怕是兜不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能想到,平素挤兑他努尔如此在行的安齐,一旦见到来福被欺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天霖王阴恻恻的笑声从嘴缝中挤了出来,“好,很好,非常好!”
“大胆”,旁边的何总管仿佛得了什么指令一般,尖利的嗓音高起,如同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你要造反吗?来啊,将这乱臣贼子抓起来,推出去,斩喽!”
“嗯~~~?我说过要处决冯生了吗?”天霖王突然在一旁凉凉开了口。
“嘎~~~?”揣摩圣意几十年从未出错的何总管僵在了当场,“王上,您不是……?”
“嗯~~~?”
“是,是小人逾矩了,望王上责罚。”
“无妨”,天霖王摆了摆手,“冯生,你很有胆色嘛,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诗句?难道就不怕寡人治罪于你?”
“回王上”,安齐依然不卑不亢的解释道,视眼前刀斧加身如同无物,“安齐自问,此作无任何大逆不道之处,却不知为何引得王上雷霆大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句,写的是今日学生初见太极宫时的情景,在学生看来,这太极宫雄伟壮阔,仿若天宫大开,确属学生所思;第二句写的却是今年秋闱大比,据说,今年的考生人数与中举人数为历年之最,只因我王仁德,是以天降祥瑞,以万千霞光遣下麒麟来辅佐我王,此乃大吉大利之兆;后两句写的都是,今秋这帮少年人来日必将大展鸿图,好比麒麟穿行搅动风云,将皇喆声势壮大到如雷霆般让人不可逼视,将来我皇喆必如这青天一般,雨过天晴彩虹现,盛世太平万年长,此乃恭贺我王不拘一格降人才之功德无量,护佑皇喆国祚永绵,学生一片拳拳之心,还望王上明察。”
大殿之上依然一片沉寂,文武百官心里却集体竖起了大拇指,这少年,言辞如此犀利,好机锋!看起来黄瘦如干柴,远不及其余两位少年人气质出众、神采飞扬,这骨子里的胆识却是让人叹为观止!
天霖王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寡人在这王座上坐了近二十年,如冯生这般胆识的少年人却从未见过,好,当真是好得很哪!”
大殿中的阴霾突然一扫而空,风向急转,众人皆悄悄抹了一把前额渗出的汗,尤其是努尔,短短一刻钟,他的心却如那齐天大圣般,天上地下的翻滚了好几个筋斗云,此刻才终于落回了肚子中。
“凡一二句,列三四事,得五六言,省七八念,传九十人,百千惊雷,万亿之功”,天霖王捋须轻叹。
“凡万亿功,散百千人,得九十念,省七八年,度五六道,三四以行,一二之执”,安齐再次不卑不亢抱拳颔首回道。
天霖王沉吟半晌后,道:“下一位。”
下一位,乃是那白衣少年陆林,一首七彩斑斓的七绝将此刻两仪殿渲染得如同那梦中上林。再下一位,乃是黑衣少年宁岳,一首古朴的七绝隐含过秦之论,厚重浑雄。
几人命题作诗完毕,俱回到两仪中间,等候尘埃落定。
天霖王威严的声音响彻两仪殿中:“想必,各位此刻也知道,这三种风格分属于谁了吧?皇喆陆林,纤秾典雅相辉映,华丽之中包含气象万千;皇喆宁岳,沉着雄浑取其章,大气古朴又含蓄稳重;至于这玄漠冯谖,当真不负此谋士之名,冲淡自然中孕高古致和,这风格气派倒是让本王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才动五国的惊世神童''''''''蛟龙子'''''''',后生可畏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依各位爱卿所见,这状元之位当花落谁家才好?”
大殿之上,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起,众皆七嘴八舌,难以裁断。
最后还是由老江湖的左相一步跨出,奏道:“此三子者果然各有千秋,臣等意见亦难以统一,因此还望陛下圣裁明断,臣等必誓死追随!”
天霖王沉吟半刻后,从何总管手里接过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儿之后,便将那纸递向旁边何总管。
何总管拱手接过,淡定的高声宣读:
“天霖十八年,癸丑科考,一甲头名,状元,冯谖,授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之责;一甲二名,榜眼,陆林,授户部郎中之责;一甲三名,探花,宁岳,授大理寺大理丞之责。”
三人同时叩拜谢恩。
文武百官却尽皆哗然,头一次见这种刚考上状元就形同“流放”的授职,这少年的仕途,看来,注定前路凶险多艰哪,众人思及此,看着这新科状元的眼神里均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丝怜悯。
全殿中最淡定的,除安齐自己之外,唯有一人,那人就是此刻病歪歪的“病夫”来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午时刚过,一场原本风起云涌的殿试终于落下帷幕。
按礼制,一甲三人均要身披红花、跨马游街。
那榜眼陆林生得长身玉面,丰神俊朗,此刻红花一披,跨坐在一头白色的神骏之上,好一个玉如意般的翩翩佳公子。安齐回头看了看宁岳,又看了看自己,一个粗壮黧黑,沉默寡言,一个面色焦黄,瘦小羸弱,一路游街下来,那陆林身上被轩辕城中的少女们扔了满身的香花,而前方的她本人和后方看起来憨厚的宁岳却丝毫无人问津,颜值,果然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通行标准啊,安齐不自觉的有些想念起来福来了。
他今时已不同往日,怕是从她入轩辕城那日开始,她的行迹已经暴露在众人眼中——那些打算杀她的或是想要保护她的,自然也包括来福。
她这一路逃亡以来,人已谨慎许多,并不会轻易丢三落四,那日却平白丢失了最重要的路引,恰恰好又被他拾得?
好一出“恰到好处”的重逢啊!
可是,便是重逢又如何?
安齐跨在马上,轻轻颠簸,四周尽是艳羡的欢呼雀跃,她却感到无比的悲凉。
前路漆黑漫长,何处才是尽头?
而她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此生注定要这样活下去,以“冯谖”一介男人的身份。
一日跨马游街之后,安齐的马停在一处新府邸,那是身为皇喆文状元的最大福利——状元府,虽然她也只能在此停留三年。
安齐疲累之至,一日下来,她脸部的肌肉尽数笑僵了,她使劲揉了揉脸蛋,推开了安静的状元府。据说上一任状元一年多前就已成为户部尚书,搬出去另择府邸了,所以这状元府已经荒了一年有余,荒烟蔓草,覆满庭院,看来,这辈子就是跟荒院子有缘啊!安齐自嘲的摇了摇头,穿过那两人高的荒草丛,径直往院子后方主屋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久未有人动过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尖叫,像极了安齐家那曾经破败的大门,孤零零的安齐住在这荒凉的状元府中倒真是,般配得紧啊!
结果刚刚推开门,她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安齐一惊,双手推拒,正欲高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是我!”
那熟悉的木香花的味道一阵阵传来,安齐干涸许久的泪腺突然丰润了起来。
是来福,
不,此刻他已认祖归宗,是皇喆正儿八经的寿王爷——祝灵。
安齐咬咬牙,还是推开了来福。
“寿王爷,您千金之躯深更半夜出现在微臣宅邸,怕是于礼不合,明早您还要上早朝,微臣就不挽留了”,说完,安齐往后退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臣下跪安礼,头低垂着,她没有看见,来福眼中那难以掩饰的伤痛。
“我们……非要这样说话吗?”来福轻声问道。
“寿王爷,您希望微臣说什么呢?”
“安齐,二小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福的声音越发嘶哑,声音中满是痛苦。
“寿王爷,您乃帝王家的麒麟儿,安齐只是一介乡野村姑,我们之间本就有如云泥,即使偶尔有交集,那也只是,命运暂时的错乱”,安齐咬着牙,强迫着自己说出这些残忍的话,“最终,您的归宿在庙堂之高,而安齐此生,注定只是草芥,您有太多的秘密是我不了解,可能此生也注定无法了解的,迄今为止,我了解的你也只是我一厢情愿所想象出来的吧?”
安齐嘴角咧出一个凄然的惨笑,“王爷曾说,我不懂得看人,注定会吃人心的苦,可是,我现在却更希望,自己此生都不要读懂任何人,那样,我就不会觉得,我所付出的感情只是一场空了”,安齐的眼角两滴清泪滴下。
“安齐,十分感激寿王爷在此次大比中为安齐所做的一切,如您所愿,我选择了踏入皇喆这个泥潭,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此后,若我能从这泥潭中全身而退,顺利告老还乡的话,安齐愿在鲛城以一杯薄酒迎接寿王爷的光临。”
安齐说完,三个响头磕的嘣嘣响,三个响头,也是他们各自对自己选择做的交代,安齐的心一阵疼痛,眼前发黑,她使劲咬住了下唇,掐住了自己的手指,尽最大努力笔挺的跪着,眼中满是坚毅。
良久后,来福同样凄然的笑着,眼角泪光盈亮,“我一直就晓得,你眼中不揉沙子,此生最恨别人欺骗,我……我……,唉……”来福摇摇头,失魂落魄的往门外走去,脚步踉跄。
安齐晓得来福最喜欢装可怜,她上过无处次当,可是,最后,她依然还是忍不住心软。
“不可以,不可以再相信他,他的目的你永远不可能明白,不能再被他利用”,安齐一遍一遍的在心中对自己进行暗示。
“王爷,您,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安齐咬咬牙,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要断就断个干净吧!
前方的来福背对着她,满月的微光洒满他全身,她清楚的看到,他在发抖。
她从来没想到,他们的再会竟然是这样收场的,安齐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咕咚——”一声巨响,院中一个人影倒地,满月的白光将他的轮廓清楚的描摹了出来,他蜷缩着,一动不动。
“来福?”安齐看到了昏倒在地的来福。
“不可以,不要被他骗了,他是装的”,安齐心里一个小人这么对她说着。
“不,万一他真的被伤了呢?今日大殿之上,他的脸色那般惨白,难道是真的?”安齐心里另一个小人在这么否定着。
她就那样静静看着院中趴在地上的人影,天人交战着。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那人依然一动不动,安齐也一动不动的跪着,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又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安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腿已跪的生疼,她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抬头看看天空,月上中天,月亮又大又圆,好一个神日。
她认命的走到那人形身边,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知道我对你永远都狠不下心来,所以你才这样一次一次折磨于我?我啊,上辈子究竟欠了你多少情债啊?”
说着,她扶起了那已经趴在冰冷的石子路上的人,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扶了起来,来福的头软软的靠在安齐颈窝,呼出的气息,滚滚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齐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来福拖到了床边,也顾不上那床铺是否干净,就将他瘫放在了床上,脱掉了他的靴子。
借着月光,安齐看到了此刻来福的样子,他的双颊红彤彤的,如醉酒未醒,那颗艳红的蛊痧却越发红了起来,安齐将额头抵在来福额上,依然滚烫,他发烧了。
安齐正欲起身去烧点热水,突然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细细的手腕,来福烧的迷迷瞪瞪,却依然下意识的抓住眼前人,嘴里喃喃自语着:“安齐,安齐……”那是他最后的光和希望,他付出所有也不想失去的唯一的念想。
安齐的心瞬间软了,哪怕知道他只是一时软弱,又或者只是因为烧糊涂了,她也想相信,这片刻的温柔不是一场谎言。
于是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轻哄着他:“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不走,现在我只是想去给你烧点水,乖,好不好,乖……”
也许是她的抚慰终于起了点作用,来福那滚烫的手慢慢松开了,安齐把腕子慢慢掫了出来,往门外走去。借着月光,安齐看到自己左腕上肿胀出了三道指痕,失去意识的来福这一抓怕是用上了十成力。
安齐摇了摇头,去井边将水摇了出来,将就着从厨房掏了一口锅出来,又随手薅了几把枯草,点着了。折腾许久,终于烧了一锅开水,她气喘吁吁的端着一锅开水来到床边,伸手就开始扒来福的衣裤。
从十六岁到如今,他们裸裎相对也不止一次,但是在来福如此失去意识之时对他上下其手,安齐还是感到无比的,羞涩,好像一个登徒浪子,趁一个良家女子醉酒之后便借机轻薄一般,好生的,不要脸哪!
安齐的脸“腾——”一下熟透了,倒似比仍高烧的来福还要红几分,于是她闭上了眼,三下五除二的把来福扒了个干净,然后正欲准备给他擦身之时,来福突然双手将她手腕往里一抓,安齐一阵头晕,天旋地转之间,被来福扣住双手压在了身下。
罢了,他只是病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到太阳升起,他们依然会桥归桥路归路,他依然会是那闲散王爷,而她注定因王的厌恶而仕途坎坷,更何况,她注定是颗灾星,他们的人生从此也许此后会渐行渐远,这一夜,也许就是上天的恩赐,安齐在心里偷偷的感激着上苍
等到太阳光直直晒到脸上之时,安齐才惊觉,她已经睡到了辰时。怀中抱着的,是依然还在沉睡的来福,只是他的气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昨夜那仿佛被火灼烧般的皮肤热度已经降了下去,此刻正安静的蜷缩在安齐的颈旁,如一只乖巧的猫咪。
安齐与来福相识九年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印象中的来福总是如猫一般警戒的人,有时候困极了,他的眼睛也会如阿福那般闪出绿油油的暗光,有几次她很想看来福变“戏法”,就会趁他疲累之时故意恶作剧去吓他,来福却总是前一瞬还在瞌睡,后一瞬又变成那个仪态周正的好少年模样,从来没有让她看到他的颓态。那时候还没心没肺的她好生羡慕来福这种猫一般的睡眠,可是如今想来只觉得心酸,他这些年怕是从来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吧?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恐怕她此生都看不到他的脆弱和恐惧。
我们,都是被上天抛弃了的孩子。
上天会给你许多也许你不是那么想要的东西,却偏偏要拿走你最心爱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便是代价,谁都逃不掉。
安齐默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伸出手一根根的数着来福的睫毛。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猫眼儿,圆圆的如杏核般,看起来很是精灵,但总是难掩一股猫般的慵懒媚态,而一闭上,那双眼睛下又长又密的睫毛却如两个小扇子一般,黑翘翘的垂着。还有这通身的皮肤,像爹曾经收过的一套定窑白瓷,白润细腻微微泛出桃花粉,若他是个女人,不知道该多么妖孽?
思及此,她忽然静默了,来福的母亲——巫仙不就是这样一个命途多舛的可怜女人吗?
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年幼时,来福的话她此刻终于懂得了,自古红颜多薄命,那来福呢?他是否也是这样?
他身上有太多不可说的秘密,曾经她天真的以为,她不问,是因为那些她不必知道,可是,当她越了解来福,她才发现越看不透他,而那些曾经吸引她的神秘,现在在她眼里却生出了狰狞的触角,就像那日,看见获封寿王的他那一瞬间,她心里的信任打开了一条裂缝。
王爷昔日对她的规劝一语成谶。
真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般信任于他。
可是,我真的能吗?我又能信任他到什么时候?
安齐双手伸出,将沉睡的来福紧搂在了怀里。
在安齐怀中,本来还在沉睡的来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他悄悄睁了一下眼睛,又悄悄闭上了,嘴角微不可查的咧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就这样任由安齐使劲抱着他。
偶尔生个病,好像也不赖。
至于早朝嘛,反正他一介闲散王爷,太过醉心朝政反而会令他那多疑的父亲担心,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借由生病赖在安齐身边,或者说,要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赖在安齐身边,那该多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上中天,一直在装睡的人终于醒过来了。脸皮一向比安齐还厚的来福难得的有几丝羞赧,如同将见公婆的新妇。
安齐默默无语的起身准备穿衣,却被来福从被窝伸出一只手强力的摁了回去。
来福一双黑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无辜,他知道,安齐最无法抵抗这样子的他,不得不说,最了解安齐的一直是他。安齐无奈的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来福也闭上了眼睛,声音中满是无奈。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的人生中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而每一次,你都只是选择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罢了,这没什么”,安齐略顿了顿,将一只手扣在了眼睛上,“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只能这样走下去了。”
“你还在怪我”,肯定的语气。
安齐依然默然。
“我并非有意欺瞒于你,皇喆的十五王子,听起来多么风光,可是,从小到大,没有人比我更痛恨这个身份,它就像个魔咒一般,将我的人生搅成一团乱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年我流亡青阳,被抓回南疆之时,大长老告诉了我,当年的一些因缘,为了报仇,我选择了留在南疆,我本想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就带你离开,可是我也知道,我的父亲一直在寻找我,迟早会找到我。”
“我等了三年,始终未见我父亲动手,是我一时大意了,我还以为,这一次我能顺利逃过,没想到,他们却在那夜动了手,而且,来的人是我的师父,我就这样被他们抓了回来。”
“我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也不是没有能力逃跑,可是,当你踏入皇喆国土的头一天,你的行踪便由他告诉了我。他十多年前就受了极重的内伤,从我成为灵童那时开始,他便一直在寻我,世上传闻灵童宝血可以生人肉死白骨,甚至使人长生不老,可实际上,灵童的血只是比寻常人更多了些难解的毒罢了。他用我的血治了三年伤,以为内伤好了以后,就打算杀了我。但实际上,他受了我的血,只是因为毒性蔓延盖过了内伤的加剧,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痊愈,在我走后,他的血毒沁入脏腑,伤势反而更加严重,所以他才拼了命的在整个天下撒网搜捕我,这一次,却是不敢杀我,只是用你来要挟我,用权势来笼络我。”
“当年是他间接害死我母亲、害得我半世飘零,我恨他却又不能动手杀了他,为母亲和自己报仇,而且还做了他的走狗和药引,你的心里一定很是瞧不起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我不后悔,我一直软弱逃避,最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跟着我,怕是会沦落到与我一样,满世界被追杀,所以,我依附他讨好他,成了寿王,我也知你定会对我失望之至,所以,我明知你在龙文寺却始终不敢去见你。”
“所以,你在我离开那天偷走了我的路引?只是为了逼我和你一样,作出选择?”安齐冷冷问道。
“对不起……”
“难道除了对不起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对不起……”
安齐失望的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一把挣开来福的手,起身穿衣,一双手颤抖不已。
身后来福幽幽叹着气,“我知你定会觉得这是我贪恋权势所想出的借口,我亦无话可说,现在的我不能告诉你这背后的原因,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衷的……”
“寿王爷”,安齐穿戴完毕,静静立在来福面前,突然一撩长衫,跪倒在床前,“昨夜您高烧不退,是微臣失仪,微臣向您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王爷千金之躯,若长期出入微臣一介小小监察御史的府邸,怕于王爷清誉有损,还望王爷——”
“我若不答应呢?”
安齐的话尚未说完,来福便冷冷打断了。
安齐抬头看着来福,来福坐起,定定望着安齐,眼神中满是倔强和坚毅。
“若我不允,你又待如何?”来福继续咄咄逼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寿王殿下”,安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您又何苦为难微臣?”
来福也闭上了眼睛,一脸倦色,“你可知,我为何会病倒?”
“这……微臣不知。”
总不会是为了我吧?安齐腹诽着。
“你猜对了,确实是为了你!”
“你怎么?我……”安齐大惊,来福会读心术吗?
“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吗?你啊”,来福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可知御史台是什么地方?就算不是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那台院侍御史和殿中侍御史还有你们这察院监察御史们,哪有一个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齐儿你如此喜怒形于色,如何让人放心得下?你虽不着一言,脸上却尽数写满了心思,那御史台不与他处相同,你可要万分小心啊……”
“……是……”安齐低低应道。
“这样,也不枉我受这场伤了……”
安齐抬起了头,“受伤?”
安齐赶紧爬了起来,扒着来福赤裸的上身左右翻看,“伤哪儿了?伤得重不重?怎么伤的?”
来福嘴角噙着一丝贼笑,“刚刚不是还要跟我划清君臣界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别闹了”,安齐“啪”一掌拍在了他背上。
““啊……””来福吃痛,万分夸张的捂着前心。
“怎……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安齐赶紧扶住了来福,将他轻轻放倒,然后轻轻的将他被角掖好。
来福乖巧的像一只小猫,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有如一只撒娇的黏人猫咪。
安齐轻柔的,一下下的,顺着他额前碎发。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人想给你下毒,然后我帮你挡了而已,咳咳咳……”仿佛为了佐证一般,来福轻轻咳了一会儿。
“下毒?给我?”安齐睁大了眼睛,难道是那隐在幕后的神秘杀手?
“你可还记得,最后的策论考试,考卷下发,你却睡着了?”
安齐点点头,“可是,我只迷糊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啊,而且考场之内除了考生并无其他人,而且考生们都不得离开自己的座位,难道……”
来福点点头,“是的,正是那巡考中的一人李元主簿,而你之所以睡着,也不仅仅因为累,而是因为中了迷香,只给你一个人用的迷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迷香?”
“嗯,那像是来自西域的香,类似软筋散,王爷要在就好了,他可能会认得出。我发现异常后追出去,跟他过了几招”,来福有些恨恨的,“他的功法像是西域的毒砂掌,我一时不察,被他震伤了肺脉,然后中了毒”,说着咳咳两声。
“你不是中毒也没事儿吗?”安齐坐在旁边给他掖了掖被角。
来福哭笑不得,“二小姐啊,我中毒不会致命不代表我不会受伤啊?你真以为灵童就是金刚不坏之身啊?”
“所以之后我开始咳血,仁王兄以为我连夜巡视得了伤寒,于是准了我的假,你放心,我在临走之前已经将你竹筒里的毒水全换成了干净的水,而且,在回龙观的西北角小耳房里,我发现了真正的李元主簿,只是发现他之时,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被人一剑封喉,那剑伤既快又薄,倒似是……”来福静静看着安齐。
“难道是……?”安齐震惊了。
“是的,很像鹿角剑留下的痕迹,所以,我趁人不备,将他喉处的伤痕又多划了几道,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墨哥哥他究竟是……”
“唉,这事儿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李元主簿虽然位卑人微,但到底是在大比期间丧了命,天霖王禁止声张,只命勇王兄私底下暗查,至于最后结果,现在依旧无人知晓。”
“我只知道,有人要杀你,而且不止一伙,包括天霖王。那日在大殿之上,他杀机已现,找我前去只是为了确认你是否是他认为的那个人,很遗憾,他猜对了”,来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所以我才在你游街回来之时守在这里,以防不测,没想到你却……”
来福唇角一丝苦笑闪过,握住了她的左手,那枚黑色的指环仍好好戴在中指上,“你没拿它对着我下手,其实我就很感激了”。
安齐一阵羞愧难当。
“对了,还有一件事”,安齐欲言又止,“我进一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似是知道安齐打算问什么,来福截断了她的话语,“一来,天霖王不可能信任我,二来,我名为王子,实则在皇喆从上到下没有半点儿人脉,所以我一直避嫌,除了帮二位王兄巡视考场外没有做过任何多余的事情。”
“哦,这样啊”安齐松了一口气,隐隐的还有几许失落,她还以为……
“齐儿啊,多相信自己一些吧,你可是这大陆上赫赫有名的''''''''蛟龙子''''''''的爱徒,不入一甲怕才奇怪吧?王爷苦心教导你多年,你也要更加相信王爷才是。这些,都是你这些年寒窗苦读得来的”,来福柔声劝慰着她,顺手揉了揉她的额头的碎发。
“还有一件事,齐儿,你要记住”,来福突然换上了一副无比正色的表情,“这偌大的轩辕城,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哪怕是努尔也不行,答应我,好吗?”
安齐重重点了点头,一个念头却浮出了脑海,我究竟又能信任你到几时呢?
休整半个月后,安齐走马上任。在入朝之时,她遇见了陆林和宁岳,以及半个多月未曾见过的努尔。
那日殿试,努尔早早锁定胜局,勇王爱之心切,正欲将其揽入自己武卫营麾下,却不料兵部尚书横插一杠,以兵部员外郎尚有空缺为名,欲将其招揽,双方争夺不休,特情天霖王裁断。
那天霖王不愧老狐狸之名,几句话就轻巧的将皮球踢到了努尔身边,美其名曰,交由新科状元自己决断。
然后新科状元沉吟半晌,选择了勇王的武卫营,理由是,他一介粗人只会舞刀弄枪,还是在军营里磨练一番,从底层做起,如此,方不负皇喆这番知遇之恩,一番马屁将天霖王拍得龙心大悦,当即允了。事后勇王拍着努尔大赞其有义气,没有看错人,只是不可避免的,这兵部尚书是要得罪一得罪的,而人尽皆知的是,兵部尚书乃是皇喆当朝太子的亲娘舅。
那红衣少年洪流入了兵部,阿努达却追着状元也投入了武卫营,理由是,草原上的汉子只追随强者,而他阿努达输给了努尔,从此便是努尔的小弟,于是这些时日,这耿直的汉子坐卧随行,将努尔堵的无处可去,但勇王殿下却很是高兴,一左一右两员大将收归麾下,武卫营如虎添翼,于是,在努尔他们赴任前的这些时日,武卫营中常常传出勇王那爽朗的大笑声。
文武一甲六人,各安其位,冬月初一这日,正式赴任。
努尔许久未见安齐,又碍于朝堂之上,众人皆长身玉立,他亦不敢造次。好不容易捱到了退朝之后,努尔目不斜视走过升龙御桥,一路派头十足的踱着方步迈出了朱雀门,一出朱雀门,他就迫不及待的找个地儿躲了起来,远远看着安齐一身绿色朝服映入眼帘,慢慢走近,快到他身边之时,他大手一伸,也将安齐拖进阙楼旁边的暗影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啧啧啧,师姐妹妹许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努尔一如往常的油腔滑调。
安齐见是他,白眼儿一翻,袍袖一甩就欲离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师姐妹妹啊,你也太伤人心了……”
“没事儿啊,那我走了”,安齐转身欲走。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努尔再次伸出双臂拦下了安齐,“我住在八条街上,与你的宅邸其实一街之隔,算背靠背,很近的。但是,最近真的不敢找你”,说着努尔抬头往外张望了一下,“我长话短说,有个二货黏上我了,我现在出入不甚方便,但是我们隔的不远,有空你可以来找我,还有就是,那帮人没有再行动吧?”
安齐点了点头。
“那我猜的没错,抓走来福小弟的是皇喆的人,而你逃往皇喆后也没有再遇追杀,这说明……”
“杀手来自皇喆,目的是为将我引到某个地方置于某人管控之下,如无意外,那人是天霖王,你是否想说这个?”安齐冷静的替他续上了后半段话。
努尔颇为讶异的大张了嘴巴,半晌后,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知道就好,作为皇喆有史以来封得最为窝囊的状元,你也应该知道这天霖王居心不善,何况他将你调入御史台,唉,这几日我多方打听,只知这御史台水深得很,你一介弱女子又不会武功,千万要小心哪,以后有什么最新进展我会随时通知你的。”
安齐点点头,转身欲离开。
“……安齐……”努尔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安齐回头看着他,眼神中颇有疑问,努尔接着道,“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但是,你此来皇喆,不比赤霄之时,千万小心来福小弟,今日的他已经不是往日的他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齐一双黑瞳大过常人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努尔,“你可是听说了些什么?”
努尔被这样的安齐盯着,心里一阵阵发毛,“前些日子,上任之前的一天,我曾经与勇王爷把酒言欢,酒过三巡后,他略有醉态,也将许多心里的愁闷说了出来。他说,他与仁王因为身份所限,今生恐都无法有大的作为,他掌管这武卫营已经是望到仕途顶端了,‘不像十五弟’。”
“‘不像十五弟’?我颇为好奇,也就多问了几句,然后,勇王神神秘秘的告诉我,寿王他现在,似乎帮天霖王干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天霖王对他颇为器重,似乎有意让他参与夺嫡,末了勇王还一再叮嘱我‘莫要外传’,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知会你一声,你自己千万注意,万事小心。”
安齐定定的站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淡脸,漠然的朝努尔点了点头,“你自己也是,多加小心”,而后转身走出了那片阴影。
背后的努尔一阵恶寒,“这丫头,最近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像王爷了?阴阳怪气的。”
努尔拍拍自己的脸,一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的阴影里消失了。
安齐慢慢踱着步,往自己的宅邸走去,一路上慢慢思考着什么。
半个月了,她趁这段时间找人将这状元府好好的修缮了一番,这修葺费用嘛,却是记在了她尚未去赴任的御史台头上。飘零许久,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有了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而来福,从那日开始,就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期间,她也曾有意无意路过寿王府,那寿王府一直是大门紧闭,倒似比她这冷清的状元府还要更加凄冷几分。
她猜测过,也许他公干去了,毕竟在这偌大的轩辕城,他们都是命如草芥的蝼蚁,而他们的头顶上,一把断头刀一直高悬,有双眼睛始终在盯着他们,逼得他们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也许出于自尊,她没有将自己的“灾星前因”告诉来福,而她也终于体会到,来福昔日对她有所隐瞒的心情。
可是……
安齐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空,深秋时节,乌云盖顶,大雪将至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日早朝之后,她随着御史大夫等人绕过两仪殿的西侧,然后出西角门往北行,进入了一座小小的庭院,此即安齐以后安身立命的“衙门”——御史台,御史台的东侧,便是大名鼎鼎的中书省,其庭院阔达乃是御史台的三倍。在中书省和御史台对称的左边乃是门下省和弘文馆等官署。官署们背后乃是中朝宣正殿,官署们前面四十丈处有三门并排的宣正门,朱红色的宫墙高高拦起,将中朝隔成了一个硕大的庭院,安齐仰头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跟着御史大夫走进御史台后,安齐怔怔站住了。
这地方,似乎跟她想象中不怎么一样。皇喆虽不若青阳那般在乎礼仪规整,但是好歹一介王朝官署,也应是人人屏声静气,行走若飘才是。安齐刚刚站定,旁边一个搬着一摞文书都遮住脸面的人大喊着“借光借光借光……”呼啸而过,带起几张卷纸飞到了安齐脸上,安齐伸手一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楷,似是一纸诉状。
“苏侍御史,昨日泾河道的诉纸整理好了吗?”
“钱侍御史,前日王别驾殿前失仪被检举之事处理的如何了?”
“吴侍御史,大司马被弹劾之事可有写好奏报?”
“陈侍御史,……”
……………………
安齐无比头大的看着眼前,嚯,这是菜市场吗?人人着急忙慌,似有虎追一般,小小的御史台里人声鼎沸,竟然比那昔日的鲛城街头还要热闹几分?
“此处乃是殿院,右前方那处是台院,察院在这边,冯状元且随我来”,矮矮胖胖的御史大夫于大人一脸笑容,两片薄薄的嘴唇抿起,看起来,笑得颇为,凉薄。
看来这位大人平时也不擅长笑啊,安齐默默在心里下了判断,并作了一个揖,“于大人客气了,冯谖既入御史台,当与其他人一视同仁,状元一号属下愧不敢再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大人回头看着她,神色颇为难辨,但只一瞬,又换上了一副惯常的好不容易挤出的凉薄笑容,右手一让,“既如此,冯御史且随我来”,安齐伸手回礼,跟在于大人身后走去。
外人眼中神秘的御史台,可以弹劾百僚,可以鉴举不端,可以推鞠狱讼,可以廉察风俗,作为王上耳目,定是满目刑具镣铐、白骨森然,可是当安齐踏入如菜市场一般的殿台两院时,已很是震惊的晕了一晕。等跟着这位御史大夫于大人一路左扭右拐,穿过那已是枯叶满地的曲径通幽,到得一处只剩万年青的小小花园之后,一个如同书房一样的连廊房间出现在眼前,上面挂着牌匾:
“察院”。
原来这就是令百官闻风丧胆的御史台察院,虽然从外面看,这里着实低调的与它的声名不符。灰扑扑的连廊及屋顶,棕褐色的长连廊柱子,看起来这年岁至少从皇喆建国起便有了吧?安齐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高耸的殿阁,廊檐飞起,高耸入云,一派金碧辉煌、气象万千,正午阳光照射之下,霞光万丈,仿若置身云霄,那眼前这灰扑扑的矮房,说是落入黄泉都不为过。
“冯御史,请”,那胖胖的御史大夫再次一伸手,安齐跟着他推开的两扇棕黑色的黑檀门跨了进去,两扇雕花黑檀“吱哟——”一声,仿佛许久未曾滴油润滑一般,房间里一股腐朽之气扑面而来。
“冯御史见谅,这察院人手本就不足,加上他们现在正在各地开展秋季廉察,是以这察院已是久无人气,冯御史初入察院,不妨先熟悉一下各道府案件卷宗以备来年春季风俗巡查如何?”
“是,冯谖谨遵于大人安排”,安齐毕恭毕敬的见礼道,那于大人很是满意,捋着下巴那搓胡子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一个不算勉强的笑容。
“这察院目前还有一人留守,冯御史若有不懂之处,尽可以请教于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这位大人家中有些急事,告假半日,瞅这时辰应该也快到了。”
正说着,一转头,“说曹操,曹操到,赵大人,快来见见今秋的新科状元,冯谖冯大人。”
“是,于大人”,安齐一回头,愣住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齐一看来人,愣住了。
对面那人一看安齐,同时愣住了。
于大人胖胖的熊掌伸出,“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嗯~~?你们认识?”
安齐与那人同时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不认得。”
御史大夫于大人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接着介绍道:“冯御史,这位是赵登赵侍御史大人,出身青阳鲛州府,原属于殿院,鉴于最近察院人才凋零,暂代察院监察之职。这位呢,是今秋的新科状元冯谖冯御史,出身玄漠渊川郡,年少有为,陛下亲赐监察御史之职,入主这察院,赵大人以后身上的担子可以轻些了,呵呵呵。”
胖胖的于大人笑着,顺便用胖胖的熊掌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那二位大人先彼此熟悉下,如何?本官现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恭送于大人”,新科状元赶忙一个送别礼,赵大人也跟着作了一个揖,目送着于大人胖胖的身躯从竹林深处穿行而出。
“敢问冯大人年方几何啊?”赵大人满脸含笑,低头作揖。
“下官不才,丙申年秋出生,如今虚长一十九年。”安齐含笑回礼道。
“哦~?冯大人出身玄漠,久闻这玄漠女子美貌冠绝诸国,想必冯大人早已婚配了吧?”
“赵大人说笑了,下官家贫,家母早亡,只有一个老父尚需供养,岂有余力娶妻?”
“哦~~?冯大人年轻有为,且仪表堂堂,更是这天下第一大国的新科状元郎,婚配之事岂有忧惧,冯大人实是说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大人过奖了”,那新科状元不骄不躁,双手作揖,一个折腰,“下官年少轻狂,不敢在赵大人这等才高八斗之人面前卖弄,赵大人此言实是折煞下官了。”
“呵呵呵,冯大人过谦了”,赵大人捻须长笑几声,接着话题一转,“对了,冯大人既能考取今秋状元郎,想必读过万卷书,才有这学富五车的满腹才学,那势必也是行过万里路了?不知冯大人可否去过我们青阳?”
那新科状元郎依然毕恭毕敬,“赵大人说笑了,下官一介寒苦书生,何尝有此荣幸得以周游列国?久违青阳国中曾有圣人至,乃是礼教大成之地,实乃我读书人等心念向往之所在,若有机缘,冯谖一定前去拜会。”
“哦~~~”,赵大人捻须不语,“冯大人客气了,玄漠渊川郡乃是玄漠最为富庶的府郡,怕是我青阳诸多州府尚且不及,其郡中有象牙山、五色湖等诸多名胜所在,异日若去渊川郡怕还得劳烦冯大人带我等好生游览一番了。”
“赵大人若不嫌我们这边地苦寒,下官自当向而导之,只是”,新科状元略一沉吟,眼神中略有迷惑,“这象牙山乃是濂川郡一景,这五色湖落在清川郡,此二景致一在我们渊川郡东南,一在我们渊川郡东北,彼此相隔均约千里,我们渊川郡自古便地处玄漠最西北的偏远地带,常年冰封雪飘,郡内只有一条黑色的渊川流过,因此一直被人戏称作‘黄泉郡’,赵大人莫不是记错了?”
“哈哈哈哈哈,是是是,老夫这是上年纪了,一时糊涂,让冯状元见笑了”,赵大人一阵爽朗的大笑爆出,“来来来,不要久站在风口处了,冯大人随我来。”
安齐在身后默了一默,暗暗在心里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往日里多亏了茗哥哥的嘴碎,安齐听多了他说起的家乡,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黑,一条了无生气的黑色渊川,还有那终年不生一物的苦寒,听得多了,安齐自然也能想象得到,王爷往年的生活究竟如何?
只是这赵登,安齐抬头看着前方他的背影,眼睛里寒光一闪,当真是冤家路窄啊,三年多未见,这人的疑心与阴险更胜从前了。安齐摸了摸脖子,抬头看了看天空,那把看不见的断头刀似乎更利了几分。
再次推开雕花大门,赵登带着安齐走到了里屋,那是一间如长廊一般的屋子,一排排的书架隔断,高及天顶,架子上一个个的暗格,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一摞摞的纸卷。
“这些乃是今年以来皇喆各道呈报上来的民情诉状,皇喆地大物博,人口最为密集,冤情苦处也较他国为多,是以察院年年都要将这些诉状进行核查,并定期整理销毁,冯大人随我来”。
安齐点点头,左顾右盼着跟着走到了最里侧的一排架子上。
“这些是其余四国难断之案,你也知晓,虽则其他四国各有君主法度,但实际俱为我皇喆附庸,因此,各国也都留有我皇喆巡察使数名,这些乃是这些巡察使每月传回的简报,最南边的架子乃是赤霄使简报,旁边是青阳使的,这边是金岚使的,最北边这个架子是玄漠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察院监察御史共十名,其中四名御史与其余四国巡察使相互配合,做好一年的廉察风俗巡察,另有四名负责我皇喆东西南北各道府的监察巡视,最后两名负责整理案卷,对于结案呈报等进行汇总,察院此刻本就只有八名御史,现在俱在各地巡视中,所以只剩冯大人一人在,这整理汇总的工作有劳冯大人了,不出意外,腊月初八前这里都是需要整理出来的,冯大人可有难处?”
安齐看着那一排又一排顶天立地架子,结结实实咽了一口唾沫。
“若完不成的话,等待下官的可是……?”安齐用右手大拇指在脖子上比了一个刀划过的手势。
“这……”那赵登面露难色,“往年倒真无年前完不成这例行工作而因此获罪的,冯大人此言,老夫也甚难回答啊……”
“那,赵大人可会负责教授下官如何规整理顺?”
“这个嘛”,赵登依然面有为难,“若无御史大夫于大人手书,老夫我也不敢擅离职守啊……”
“嗯~~,小人明白了,此分工乃是赵大人严格按照于大人授意而定,可是如此?”安齐不冷不热的发问。
“这……”赵大人不意竟被这少年噎住了,一时竟不敢回答,多年的宦海沉浮,他灵敏的直觉告诉他,这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送命题。
“老夫一切行事皆以于大人马首是瞻!”赵大人谨慎的回答道。
“赵大人不愧是一介骨气奇高、不坠青云之志的才子啊,难得啊难得”,安齐突然脱口而出,语气中满是阴阳怪气。
“你——”赵登愣住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究竟是何人?”赵登的脸色突然变了。
“赵大人你怎么了?”安齐关切的伸出手去,“下官可有说了什么吗?”
赵登抬头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一双手瘦长如鸡爪般朝他伸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疑窦丛生。
“冯大人见谅,老夫身体微恙”,赵登黝黑的脸色现出一丝苍白,“只是老夫看着冯大人这音容形貌,心里总是想起一位故人,故而失态,让冯大人见笑了。”
“哦~~?竟有如此巧合?那确是本官的荣幸?不知赵大人的这位故人如今何在?”
“……我这位故人命途多舛,多年前就已亡故了,唉,当真也是可怜哪……”赵登叹着气摇了摇头。
“下官失仪,提起赵大人伤心事了,望赵大人恕罪则个”,安齐说着,双手在身前深深一揖,“逝者已矣,赵大人也勿太过伤心。”
“唉,说起来,我与那故人之父尚有旧,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啊”,赵登说着,眼角挤出了几滴清泪,“老夫此生正直清白,自问不愧天地,那时候我人微言轻,只能听命行事,唉,没想到结果却害了她一命,老夫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寝食难安,每年清明除日也就只好多烧点纸钱给她了。”
赵登的背略有些佝偻凄凉,看起来很是伤心遗憾,观此形貌,安齐在一旁不住的摇着头。
“唉,赵大人实乃有情有义之人啊,倒是与那……,唉,人言果不可尽信”,安齐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今日下官一见赵大人,便知赵大人实乃谦谦君子,是下官误信他人,还望赵大人恕下官年轻浅薄、识人不清之罪。”
安齐说着,一个长揖到地,抬起头来,眼神中盛满诚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妨无妨,冯大人年轻气盛,被人一时蒙蔽也是有的,只是老夫有些好奇,如老夫一般人微言轻之人,会被何人诋毁啊?”
“这……赵大人就莫要追问了,下官这下才真是枉做小人了啊”,安齐说着摇摇头,右手食指直直朝向上方,“下官也只是听了一耳朵,说是御史台殿院有位赵大人,年轻有为,志大通天,本应是位列三公之人,只是德行有亏,当年在青阳时曾背主求荣,此等贰臣岂能重用?是以他来皇喆后只在这御史台做了一个小小的正七品侍御史,着实可惜啊!下官才疏学浅,初入朝堂,并不知晓其中关节,冲撞了赵大人,还望大人海涵。这满殿诉状,下官一定会拼尽所能在时限内整理完成,定不负大人重托的!”说着又是一个长揖在地。
“呵呵,冯大人客气了”,赵登慌不迭的扶起了安齐,“我朝能有冯大人如此风光霁月之臣,实乃皇喆之福啊,至于老夫,唉,老夫年岁已深,这半生来毁誉由人,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只是少有如冯大人这般通达之人理解啊,罢了,老夫拼着这一身骂名,也断不能让冯大人再步老夫后尘啊。”
“如此,下官就在此先多谢赵大人理解了”,安齐再次长揖到地,嘴角绽出一丝冷笑。
再抬起头之时,脸上已是恢复了那清冷透彻的标准笑容,赵登满意的捋须点头,“那今日,先麻烦冯大人熟悉下这察风殿的卷宗如何?老夫这几日家中添一幼女,于大人甚为体恤,准许老夫先行片刻,那……”
“下官不知赵大人府中喜事临门,恕罪恕罪,待小姐百日之时,下官定准时去恭贺小姐千秋。”
“那,老夫在此就先行谢过冯大人了”,赵登说着,与安齐互相拜别,满面笑容的转身离开了。
只是走上那曲径通幽的竹林之后,赵登一张脸上挂着的笑容有如被水冲洗一般,消失了个干净,他回首望向身后竹林,眼神中闪过一丝乖戾,“哼!”嘴角一撇,冷哼一声,“竟然被你逃了?”
竹林那侧,安齐行礼望着赵登离开之后,挺直了腰背,嘴角同样绽出一丝冷笑,“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着你!”
察风殿,顾名思义,廉察风俗之殿,里面的卷宗何止千万?一个月将其整理出来?哼,这是有多么迫不及待想要将她置于死地啊?
不过也好,这段时间珍贵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敛了神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快步走进了察风殿,回首关上了殿门。
大殿里,封闭许久的架子之间,沉灰起舞,虽说才近一年未整理,但这腐朽的味道却似已有上百年。安齐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最后的架子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抽出了青阳使架子上的一个纸卷。
“青阳岐王十一年,齐州府大旱,新增青苗税未收至半数,流民四起。……”
安齐叹口气,不是这个,又重新将这个卷起放回,又拿起旁边那卷。
“青阳岐王十一年,登州府大雪强震,……”
也不是,安齐又抽一卷。
“青阳岐王十一年,鲛州府珍珠岁贡盈余,……”
安齐默默的看着,用手摸了摸鲛州府三个字,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依然不是。
于是她挨个抽出挨个翻看,余州、资州、青州、营州、昭州……
最后一卷,威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卷宗。
“青阳岐王十一年,威州府旱涝均无,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安齐狐疑的合上了卷宗,怎么会?
她开始左右寻找,这些年曾经听王爷讲过不少皇喆的轶事,据说历年御史台卷宗整理归档之后,会一并调入史馆收藏,但,察院中还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封存着一些不能“上达天颜”又不便销毁的档案卷宗。
比如,青阳八年安齐曾经路过的死城威州府。
安齐那野兽般灵敏的神经再次上线,她确定,那些资料必定不可能被挪入史馆,而是被秘密封存在这察院某处。
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安齐慢慢踱着步,一边随手从一个架子上抽出一个卷宗慢慢翻看,脑中一边如走马灯一般开始推算。
威州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也并非一城一郭,纵使有人只手遮天,总会有些会漏到这偌大的青阳的,一旦入了这御史台,势必先经过察院,察院的话,势必会……
安齐突然抬起头,福至心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御史台院落并不大,分为两进,外面一进乃是台院和殿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而两院的文书档案也常常是在十天左右便搬入察风殿堆叠。察院则占着一整个内院,除了察风殿便是一间小耳房,乃是十位监察御史日常办公所在,两进院落之间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相连,一直连到察风殿前的小小花园。
安齐初时只道那是为了迎合皇喆这太极宫的气派所做的雕饰,现在看来,怕是这竹林底下别有洞天。
安齐走出了门口,一圈一圈的围着圆形的小花坛转悠,又踏上石子路沿着蜿蜒的竹林小径往前走去。
冬月已至,万物萧瑟,只有这翠竹依然傲然挺立,翠绿依然,安齐来回看了许久,只见这竹林地宛然一体,并不似有地道之类存在,安齐看了许久,未果,又慢慢踱了回去。
她推开了察风殿旁边的耳房。
这耳房长宽均约三丈左右,大小与旁边的察风殿相比,尚不及其十一。耳房里是十张长桌和十条长凳,两两相对,井然有序的排开,那些桌凳上均落满了厚厚的灰土,显示此处久未有人踏足。
一目了然的小耳房,哪里像是有暗门的?
安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学着冯茗往日的样子,一点一点的敲击着四面的墙砖和地砖。
厚实的墙砖地砖发出沉闷的响声,似乎是在告诉安齐,你想多了。
看来,即使有暗门暗道,也还是在察风殿中。
安齐抬头看了看天空,找寻半天,已是日落西山,明天,继续吧!
安齐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寡淡脸,沿着小径穿出,前院处,台院殿院已经是灯烛高照,依然热闹非常,安齐礼貌的与众侍御史点头示意打着招呼,快步走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天的察院工作,收获还算不少。
安齐打开冷清的状元府,一片漆黑。
也许是安老爷过世后养成的积习,她也早已习惯了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于是这偌大的状元府里依然只有她自己在。
她也习惯了不点蜡烛不点灯,一个人在黑暗中穿行,曾经最怕的黑暗反而成了她最佳的保护色。
但是,今日她一推开卧室的门,却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异常。
一丝血腥气如缕般渗出。
安齐从院子随手抽了一根柴棍儿,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卧室。
安齐卧室的床上,一个黑衣人静静仰躺着,惨白的脸色,嘴角挂着几丝血迹。
是来福。
安齐将柴棍儿一扔,摇了摇他。来福已然昏迷过去了。
安齐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去厨房里烧了一大锅开水,端着来到床边。来福依然没有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慢慢解开来福的上衣,手掌触到来福的皮肤,又是火灼般的烧热。她轻轻的把来福的衣裤扒下,直到将他身子翻过来才发现,他的背上,有一道刀伤,从大椎一直劈到骶骨,伤口带着猩红色的皮肉翻出,如同一张噬人的大嘴般张着,安齐想到了那时老虎发福的母亲那致命伤,她的心跳一下子漏跳了几拍。
一张湿布,一锅血水。
安齐一宿没睡,为来福处理好了伤口,末了又把冯茗塞给她的金创药洒在了那深可见骨的刀伤之上,一直处在昏迷中的来福眉头微微蹙起,依旧没有醒来。安齐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那火烧一般的热度退下去了,安齐松了一口气。
卯时三刻,安齐擦了一把脸,就欲上朝。
一低头,来福无意识中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安齐几欲吃痛狂叫,然而她还是忍了下来,俯下身子,在来福额上印下一个唇印。
也许得了安齐这刻意的抚慰,来福手上的力道减轻了许多,嘴里依然在喃喃嘟囔着:
“北斗,天罡,地煞……”
安齐的脑中突然劈下一个惊雷。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她慢慢掰开了来福的手指,将他规规矩矩的摆正,给他掖好被角,又压上一床大被之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来福依然在昏迷中。
早朝过后,安齐强压着内心的激动,一路淡定的踱步走向察院,一路上遇见同僚若干,均礼仪良好的点头示意,待到又是只剩她一人之时,她依然不慌不忙的打开察风殿的大门,远远看去,好生一个淡定稳重的状元郎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着的火有多旺,所以当她进入察风殿并落锁之后,终于恢复原本的样子,着急忙慌的跑向最后一排架子旁。
最后的一排架子被固定在了西墙之上,安齐仰头数了一下,确实,不多不少,三十六个搁架,三十六天罡,北斗之柄,冬日指北,摇光宫破军星君坐镇。
安齐闭上眼睛,开始演算。
整个御史台其实便是一个北斗七星阵。台院殿院居斗身,一处占天璇,一处占天玑,好个璇玑之阵。竹林则左起天枢右至天权,填满了整个斗身空场,一条曲径通幽,连接斗身与斗柄,长长的察风殿和耳房如同一条长廊,将玉衡、开阳、摇光相连接,耳房处为廉贞星君坐镇的玉衡宫,那么这最西墙,便是摇光宫所在。
三十六天罡既然全数堆集于此,那么说明,此处摇光宫依然埋有一个小小的天罡北斗阵,天罡之星,主宰生死,掌握阴阳,知其者生,昧其者亡,若是一步行差踏错,怕是暗门没找到,她安齐便会血溅当场,这御史台的设计者其心思之机巧,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安齐略一沉吟,此时乃是卯月,此日乃是寅日,此刻乃巳时,她将青阳折卷的最左下方的搁架拿开,闪出了辰位,此处也许便是天罡位,接着又拿梯子爬到金岚最上方,将未位打开,然后回到地面,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往辰位抓去。
那辰位的搁架里头,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圆环把手,安齐使劲一拉,圆环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嘎”响声,只听得未位之上“吱扭吱扭”几声响,“嗖嗖”几声甩出几根羽箭,直直插到了对面的东墙之上。
安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好险,不过,这下子,好像真的找对了。
安齐再次爬到梯子上,往回一撤,将未位旁午位的卷宗全部抽出,果然看见一个与辰位相同的小圆环把手,安齐再次伸出手去使劲一拉,圆环“吱嘎”一声轻响。
未几,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仿佛从地底升起,一瞬间,大地将陷,安齐在梯子上左摇右晃,最后被甩到了地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地震了?”海边出生的安齐对于这种熟悉的地动异常敏感,当下,她再顾不得被甩到地上磕到的浑身生疼,连滚带爬的往门外跑去,打开门栓,一个猛扑,翻滚出了察风殿的大门。
安静的察院中只有她一人在,除了风声呼呼刮过枯枝,竟无半分异响?
安齐呆坐在地上,满目疑惑。
里面的震感如此强烈,为何一门之隔的院中毫无反应?
难道,真的找对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刚随着梯子跌落,她只顾逃命,略松这一口气的空当,她才感觉到浑身那骨头散架般的疼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探头探脑的回到了察风殿的门口。
察风殿里,地动山摇已经停止,那仿佛从地底冒出的怨灵嘶吼声也已消失,安齐再次蹑手蹑脚走了进去,顺手又拴上了门闩,然后她顺着架子一路往西墙挪去,接着,瞪大了双眼,两只手同时捂住自己的嘴巴,终于没有惊呼出声。
西墙搁架的前方,原本浑然一体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约三尺见方的方形“黑洞”,安齐走近一看,是个铁制的暗门,确是这里无疑。
只是这暗门没有锁眼儿暗扣,上面只是雕着一个太极图案,该如何打开呢?安齐蹲在前面左思右想。
又是术算吗?
可是只有一个太极,四象八卦俱不在,它要算的又是什么呢?
安齐伸出一只手去,戳戳左边戳出右边,两条太极鱼纹丝不动。
这铁门像是许久未曾打开过,铁锈爬满了整座暗门,星星点点的密布着,像是麻风病者脸上留下的后遗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无奈的叹口气,看来,晚上还得跟来福商量才是,这麻子脸的暗门当真让人头疼啊。一边想着,她一边把双手扣在那太极之上,使劲一摁,借着力准备站起身来。
却不想那暗门右侧“吱吱吱吱”轻响着,慢慢往下沉去,安齐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暗门旁边。
暗门带着一股长久没有打开过的轴劲儿,吱吱呀呀的在安齐面前露出了真颜,暗门底下,是一个黑通通的地道,一阵阴风夹杂着一股腐烂的恶臭迎面扑出,安齐几欲作呕。
一刻钟后,那阵阵恶臭的风渐渐歇止,安齐打着火折子,将一根蜡烛放进了洞口,火苗欢快的跳着舞,想来这地底暂无太大危险。
安齐看着火苗燃了一刻钟后,又点着一根蜡烛,从那仅供一人通行的洞口往下走去,顺便将开始的那根蜡烛吹熄,放倒在洞口处,她轻轻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任何状况发生,然后战战兢兢的一步一步踏了下去。
那长长的甬道仿似金鼻白毛老鼠精的无底洞,窄窄的台阶不知延伸到何处,安齐感觉自己走出了二里地,一抬头,那洞口已经仿似一轮月般,看起来远在天边了。
终于,安齐一脚踏下,踩实了地面,终于到了。
那蜡烛的火光闪闪烁烁的,将这安静到诡异的地下空间衬得更加隐秘。
安齐闭上眼睛,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将蜡烛举到身前,四处照了一圈,倒吸了一口凉气。
往日在赤霄之时,曾听王爷说过,各国虽国制不同,但于私刑暗探一途倒是殊途同归,比如他们玄漠有铁衣卫,专管收集臣民之言,若有不敬者立即投入铁衣营大牢,十八般酷刑轮番上;青阳也有八大军,其中的净卫军由内宦组成,所司亦类同;至于这皇喆,人人都道皇喆法度森严,一个御史台几百年来上监百官下察万民,几百年来无酷吏当道,无暗哨横行,其政之清明当胜过其余诸国,是以才能声势日壮,但王爷并不相信,“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光影相辅,光越明亮之处,影越浓暗,越是“清廉”在外,内里越有不可告之处,特别是这位“天霖王”在位这些年”,王爷当日提起此节的鄙视之情,安齐如今仍历历在目。如今,她更是不得不佩服王爷的先见之明。
眼前这小小的地下空间,分明就是一座私刑死牢。那阵阵恶臭分明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那剥皮楦草的木床上黑迹斑斑,层层渲染如泼墨画卷;那梳洗凌迟的铁砧上皮肉森森,骨屑粼粼如萤火点缀;更不用说还有什么虎凳立枷、坠石钩索上腐肉点点,不知已经多少时日;盘头枷、木驴凳上皮毛堪堪,像是已经千年风化。
总之就是,好一副地狱景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双手颤抖着,使劲咬着下唇,恰此时,她手中的蜡烛“呼啦”一下,灭了。
偌大的地底空间,仿佛有无数怨灵爬了出来,伸出那残缺不全的肢体向安齐走来。
安齐再顾不得其他,一声尖叫,扔了手中蜡烛,疯狂的往那月亮一般的亮点儿奔去,台阶上,她手脚并用着爬啊爬,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也能轻盈如猿,洞口就在眼前。
安齐一个蹿跳,狼狈的从那洞口中爬出,身后那洞口缓缓关闭,隔断了御史台光鲜背后的阴森真相,也隔断了安齐看到的噩梦。
安齐摸了一把额头,冷汗涔涔,塌透了她身后的雀鸟纹绣,青衫尽湿。
安齐在洞口前坐了许久许久,双股仍战战。最后她强撑着站了起来,扶起梯子爬上去拉了拉午位的圆环,又回去拉了拉辰位的圆环,之间那快消失的地砖从它前面的那快砖位底下缓缓爬出,复位,那青砖地面又恢复如初。
安齐将架子整理好,慢慢走出了察风殿。
门外,阳光正好,午时刚过。
待到日落时分,安齐回到家中,来福依然静静躺在被窝里。
气息平稳,却是睡着了。
安齐也不吵他,只在旁边点起一盏灯,慢慢翻看着一本史传。这本史传乃是几千年前一个名为太史公的人所作,他将这片大陆有史以来帝王将相、游侠谋士记录了一个遍,被后人夸赞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但那太史公本人也因过于直言不讳遭到了上位者恶毒的对待,“忠良自古多白骨,却见奸邪玉带钩”,“忠直”一词,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呢?王爷往日曾这样感叹过,而今,安齐也终于明白了王爷往日之慨叹的无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弦月初升之时,来福醒了过来,安齐举着灯照过来。
灯下看美人,美人颜色鲜,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睡美人”。
“睡美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安齐那浅青色的床帏,还有举着灯的安齐那张放大的脸。
“来福,你醒了吗?”偌大的轩辕城里,怕只有安齐还一直这么称呼他吧?来福心里一阵暖暖的,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安齐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赶忙从旁边端过水,扶着他,一点一点的,将水喂了过去。来福两个腮头红彤彤的,尚未清醒的脸上还挂着几许倦怠,最近怕是没有休息过吧?安齐心里不禁泛出一丝心酸。
“要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做”,安齐转身欲走,来福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抓住了她的腕端,将她扯回身边,“我不饿,陪我说会儿话吧?我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跟活人说过话了。”
“来福,你……不要勉强自己”,安齐的声音涩涩的,不知该怎样安慰眼前的人。
来福苦笑着摇摇头,“我不勉强,杀人而已,从小到大,为了生存,我也杀过不少人,只不过现在是为了帮他铲除异己罢了”,来福张开双掌,低头轻叹,“我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他的一把刀,我啊,是真的恨他,甚至恨到想要杀了他,要是他不存在这个世上就好了,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如果没有他,我……我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只是……”
“别去想那些了……”安齐拍了拍他的手臂,“……人生有太多无可奈何的时候,而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安齐的脸色似乎比来福还要苍白许多,来福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齐儿,你……出什么事了吗?”
安齐摇摇头,那双格外大的黑色眼瞳有些涣散,“没什么,大概是白天有些吓到了吧?”
然后她就将今日发现的那个洞口之事捡了些重点说给来福听,来福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照你这般说来,这御史台实际是我父……天霖王的暗桩是吗?他明明对你起了杀心,却为何又要将你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安齐再次摇摇头,“我也不得而知呢?若要杀我,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而且在这御史台中,我还遇见了一个‘故人’,光这位‘故人’想要碾死我便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了,我实在是不晓得这其中有何意图?更何况”,安齐抬头定定看着来福,“就像有人在刻意引导我发现这些一样。”
“是谁?”
“我不知道,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也许是老天?但到底为了什么?以我的资质,尚难断定。”
“不是的,我是问,‘故人’是谁?”
“‘故人’?呵呵”,安齐一声冷笑,“也可以说是‘仇人’,其实你也认识的,是赵登。”
“他?他怎么来青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年前秋闱大比之时他还在鲛城,靠这正经的科考怕是不大可能,但是,你忘了他是怎样出身的了吗?”安齐冷笑着。
来福默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二小姐如何被族人劫夺了家产,也没有人比他更早看清楚这赵登是何等样人,“应该是贾府尹吧?”
“或者是贾太师。”
“……齐儿啊”,来福静默良久后,长叹一声,“我不欲劝你放下过往,只是,当此之时,他位阶皆在你之上,况,他本就是个善于钻营之人,你此刻若与他硬碰硬,怕是,只会以卵击石,不若韬光隐晦,暂避锋芒。而且,你也怀疑过有人在刻意诱导你发现一些隐秘,那么,那个人难道不可能是他?你今日只道自己在察风殿中,可是你一介不会武功的文弱女子,即使有人从旁窥视,怕你也难以发现吧?”
安齐静默着,终是点了点头,“好,我不会轻举妄动,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可好?”
来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眼神里满是忧虑。
“你说那察风殿的暗门里用的是天罡北斗阵?”
安齐点点头,“这还得多谢你,昨日,你说的梦话提醒了我。”
“梦话?”来福有些懵,转瞬又开始苦笑,“天霖王这次指派我去暗杀的人有些棘手,他的护卫皆是江湖中人,如果单挑他们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他们七个人却能组成一个天罡北斗阵,我赢的,很是吃力。”
“所以你最近一直不眠不休的往回赶是吗?”安齐心疼的摸了摸来福的额头,“对不起,我非但不能帮你分担什么,还要让你为我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老爷将你托付给我时,我就发誓,此生要护你周全,再说,我们两个,还需要说什么对不起吗?”
安齐的脸红彤彤的低下了,任由来福调笑。
“对了,趁现在夜凉,要不要再去看看?”来福突然话锋一转,看来那个天罡北斗阵也是让他好奇的紧啊。
“现在?”
“是啊,天亮以后说不定会横生枝节,不如夜探,如何?”
“可是,你还没有吃饭……”
来福哭笑不得的敲了一下安齐的额头,“我的二小姐,咱们抓上两个冷馒头不就行了?”
说着来福一掀被窝,赤裸着身体大摇大摆的走下床,在旁边的衣橱里一阵掏摸,又摸出一身黑色夜行衣,安齐无语的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境,想着,是不是应该加个门禁了?这小子也太把这儿当家了吧?
来福穿戴完毕,一挥手扔给安齐一身黑衣,“换下来吧,冯御史大人,咱们这次可是去做贼的”,来福一阵贼笑,安齐摇了摇头。
子夜时分,一个黑影驮着另一个黑影,如闪电般划过御史台那高高的院墙,来到了察风殿的门口,然后,悄无声息的,推门进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这里吗?”来福悄声问道。
安齐点点头,伸手便欲去碰辰位,来福拉住了他的手臂。
“此时为子时,应该去找子位和辰位,逆回卯位。”
安齐点点头,两人分别找到了准确位置,拉开了圆环,那青砖地面果然又轰隆隆的打开,露出了那黑乎乎的铁锈太极门。
来福用眼神示意,安齐点点头,双手扣在上面使劲一摁,那门再次轰隆隆的打开来。
来福掏出火折子,将安齐背上的包袱掏出,里面有个小小的煤油灯,来福点上了灯,握着安齐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那地底牢狱依然是恶臭扑鼻,来福高举着灯,往前探照着。
“这是……?”
当此之时,“轰隆”一声巨响,安齐与来福同时回头,那太极门,关闭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门“轰隆”关闭,安齐的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左手,“别担心,我在。”
点点昏黄微光如豆,映着来福的脸,高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映在阴影里。
安齐看着他的侧脸,狂跳的心莫名的沉了下来,然后借着微光,她转头看向前方,
“怎么会这样……”
来福的眉头蹙起,一双漆黑的眼中精光毕露。
眼前,是一片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空地,真的是,空空如也。
安齐愣了。
“今天下午明明有很多刑具在的,而且,像梳洗砧床这样大的刑具根本没有办法拆走,这是怎么回事儿……”
安齐喃喃自语着,眼中满是不解。
来福右手再次使劲握住了她的左手,“跟紧我,这里可能有机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机关?”
“嗯,你闻闻看,这里腐臭味儿仍浓烈,而味源却为何凭空消失?你酉时回家,我们子时夜探,中间隔了两个时辰之久,如果有人要转移它们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联系此处阵法诡异,说是有机关暗藏,可能性却更大,包括现在”,来福抬头望望关闭的铁门,“人为还是机关触发尚难断定,一切小心为上。“
安齐点点头,紧紧握住来福的手,踩在他的脚步后跟了过去。
来福走得是北斗阵的基本步法,察风殿西墙之上摇光坐镇,那此处地宫想必与摇光相首尾,必是从摇光逆行回天枢,只是中间到底踏几步,安齐却是颇为头疼。
这这么想着时,来福俯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到我背上来,抓紧了”,安齐闻言,如蒙大赦,赶紧趴回来福背上。缺见来福不慌不忙,往左前方跨了一大步,约三尺长,接着又从此处往右前方迈了一小步,约二尺左右,接着往前方又迈了约三尺的一步,接着往右跨出三尺,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腾空起身,往前方跃了六七尺远,落在天璇之处。只见他一只右脚堪堪落地,前面不远的山墙处突然如冒出了一簇簇“稻草”一般的东西。
“不好”,来福一声低吼,一个云踪步翻转,轻飘飘的往后飞去,面前,那一簇簇从墙里冒出的“稻草”突然往外激射而出,竟然是一面密密麻麻的“箭墙”,如急雨一般朝他们喷射而来。来福左手执灯又背着安齐,是以不敢恋战,爆喝一声,在他们二人周身形成了一道无色的屏障,竟然是“泡影”?
只见“箭雨”绵绵密密扎在泡影之上,却不落下,眨眼间就将个小小的“气泡”扎成了刺猬。来福额角渗出了点点汗水,看起来颇有些吃力,好在那阵“箭雨”及时止歇了。
“破!”
来福又一声爆喝,“泡影”炸开,箭簇往四处飞射,又一一落地。
安齐拿袖子拭了一下来福额头的冷汗,“王爷将''''''''泡影''''''''传给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来福点点头,左手的煤油灯依然纹丝不动的举着,“只是没想到施展出来竟如此耗费内力,王爷他,当真不是凡夫俗子啊。”
接着眉头再次蹙起,“竟然不是天罡北斗阵?”
来福说着默默闭上了眼睛,开始继续推算,安齐静静伏在他背上,大气不出。
约一盏茶左右的时间,来福再次睁开眼,往左前侧迈了约三尺,又往左前侧迈了约三尺,安齐瞧着,竟像是在走出一个圆形,果不其然,三次以后,他们平安走到了那墙的左侧,而后来福又一个轻飘飘的后退,退到了那片空场最中央。
“这是,天门八卦阵?”安齐低声问道,来福点点头,眼睛警惕的巡视着四周,然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处,又是约一盏茶的时间。
而后来福谨慎的一个后退,飘向右后方,此处休门。
以生门入,经伤门、杜门、景门而返中宫,再回休门而经开门、惊门,最后入死门,小小的一座地宫中竟然藏着如此凶险的鬼遁之阵,来福心里隐隐泛出些许不详之感。
“齐儿说得对,真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我们前来发现一般,不,是将我二人一并引来此处除掉”,来福一边想着,一边三尺又三尺迈过,再往左前方三尺处,便又是方才来福落脚之处,也是这鬼遁的死门。
来福喉结一动,显是颇为紧张,这一步跨出,也许仍然还是死地,他可以一次次尝试,但不能将安齐与他一同置于险地,也许,这就是摆这个阵的人想要看到的,让他们活活耗尽精力而亡。
来福轻叹一口气,“罢了,不如拼一把”,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步跨出的同时将它扔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仿佛那日安齐听到的那样,好像无数怨灵从地底嘶吼着喷薄而出一般,恐怖又凄厉的惨叫声从地底狂啸着钻了出来,安齐一阵目眩心惊,紧紧闭上了眼睛。
来福背着她一阵腾挪,回到了原处,前方,硝烟弥漫,来福和安齐俱被呛得一阵猛咳。
“努尔的火器果然是一等一的好用啊”,来福唇边绽出一丝得意的笑,“此处果然够结实,用雷震这种火力相当的小火器刚刚好。”
安齐伏在来福背上一阵无语摇头,“万毒门的唐五爷要是知道他的心血被你们这帮小子这么糟蹋,怕是迟早会来抓走你们好生''''''''问候''''''''……”
“怕什么,横竖那是努尔的师父又不是我师父,他处置得着我吗?”来福坏笑道,笑容里还带着一丝侥幸,“不过幸好,我们找到了,喏~~”
安齐抬起头看着前方,烟火气渐渐散去,那瘆人心肺的嘶吼也渐渐低了下去,前方的墙上,有一个大洞,大洞里面,一片漆黑。
“齐儿你昨日应当是侥幸触发了什么机关,所以才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了吧?”来福抬头努了努嘴。
“可是昨日与今日并无异常啊,难道是,时间?”安齐惊呼。
“齐儿你变聪明了哦,不错,就是时间,午时三刻,应该是人遁发动之时,你误打误撞,敲开了那处,你所看到的,其实是那里”,来福背着他来到那黑漆漆的洞口前,手一指,在黑漆漆的洞口下面,还有一层更深的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一股阴风携卷着安齐已经熟悉了的恶臭扑面而来,来福往旁边一撤,静静等了许久。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等待的时候安齐问道。
“第一次暗器射过来时,我用内力抵抗许久,那些暗箭似不是平射而来,箭尾带风,劲道十足,所以我猜测,这墙里有夹层,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从下方射出?不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来福的眼睛里带着几许好奇。
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恶臭之气变得稀薄了许多,来福将背上的安齐紧了紧,握好左手的油灯,如一片羽毛一般飘了下去。
那空空的地宫下面是一个更大的地宫,高约二十丈左右。来福带着安齐落下后,眼前正对着的便是那墨迹斑斑剥皮床,旁边一把二身锯如鬼齿差互,狞笑般将二人望着,安齐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双手使劲抓住了来福的前襟。
来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齐儿不怕,纵有冤魂不散,怕是此刻也被我们尽数放跑了,况,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他们指引我们找到此处,那我们就尽力帮他们找出冤债之人如何?”
安齐默默点了点头,从来福身上爬下。
来福将油灯往前举了举,那日所见的刑具森然林立,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反射出幽幽寒光。
来福默默伸出右手,捂住了旁边安齐的眼睛,“这尽是些不祥之物,齐儿你不必多看。”
安齐点了点头,就这样跟着来福一步步往前走去。
这地宫宽阔异常,来福松开了手,又自然而然的牵起了安齐的左手。安齐的左手掌中汗涔涔的,轻颤不已。来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一路前行。
二人的左手边是一溜儿大牢,里面也是镣铐琳琅,血锈满布。右手边则刑具罗列排布,一眼望不到前边,从上古至今所见所闻刑具俱陈列于此,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通道可供人行走。越往里走去,腥臭越发浓重,一条长长的走廊,仿似将二人引入无间地狱,阴风飒飒,腥雾漫漫,寒气沁骨透,沉沦天不救,耳畔无闻尘世声,眼前唯见冤魂行,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虐亡,来福摇了摇头,拖着安齐大步往更深的黑暗处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处刑具陈列之足、血腥之浓昭示着曾经这暗牢中的私刑之惨、杀孽之重,来福低头看了下脚底,感觉自己此刻就像行走在一片黏腻的血海中,脚下仿佛踏着无数枯骨,饶是他这些年来手上已沾满血腥,也未曾真正见过这般人间炼狱,来福闭上了眼睛,不敢再想象下去。
安齐眼前的那只手的手心中渗出了一丝丝薄汗,她伸出双手握住了它,冰凉彻骨。
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话,顺着幽暗的走廊一路走去,最后抵达一处台阶前。
“咦?”来福低呼一声,“竟然是环形的?”
他拿开了放在安齐眼前的手,安齐慢慢睁开眼,眼前不是她那日逃命的台阶又是什么?只是这台阶此刻如钢钉般砸入漆黑一片的天顶中,看不见那如月亮般遥远的太极门。
“这是暗牢,一路行来,并未发现有什么暗格,藏着什么私密档案”,来福看着安齐,颇有几分无奈,“王爷毕竟也是听说,这种东西留着只是祸患,怕早已销毁了吧?何况就算没销毁,也许也不存在此处也未可知?”
“不会的,我相信王爷,他既然说有那就一定有”,安齐非常笃定的回望着来福答道。
“……你很信任王爷……”良久后,来福幽幽叹出一口气,“可是你对他了解又有几分……”
“……我不知道,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王爷不会骗我……”
安齐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倔强,来福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我们再仔细搜查一遍,若感到害怕,就闭上眼睛”,来福温柔的摸了摸少女的头。
安齐点点头,牵起来福的手再次往前行去。
又走上了那道长廊,来福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传来了阵阵轻颤,那瘦小的女子在强撑着胆怯往前走着,不再回头,来福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了距离,而且,似乎那距离会越拉越大,来福甩甩头,大步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安齐似并未注意到来福的异常,在一个巨大的滚油铁锅前,她突然站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发现什么了?”
安齐颤颤巍巍伸出右手,指着眼前的铁镬,代替了回答。
“怎么了吗?”
“来……来福,那……那个好……好像才……才添……添了油……”安齐的牙花子打着颤,勉强挤出来了一句话。
“你是说,这里还有其他的''''''''人''''''''?或者是,''''''''鬼''''''''?”来福试探的问道,安齐一阵尖叫,扑到了他怀中,瑟瑟发抖,“刚……刚才,这……这里是……冷……的……”,安齐继续结巴中。
来福突然有了兴致,他一手搂着怀中的安齐,一边慢慢挪到了铁镬旁,安齐依然紧紧把头埋在他怀里,大气儿不敢喘。
来福伸出手到铁镬上面,脸色接着变得有些阴沉,安齐的直觉还是那么灵敏,这铁镬中的油微微有些温热,看起来加热了还不足半盏茶时间,会是谁呢?
难道,
真的有鬼?
此处不比赤霄,可以随意驱尸招灵,但即便用南疆的巫蛊之术驱使灵体,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温热一大锅油而不被任何人发现,何况,灵体都极阴,最怕火引之类的东西,若非灵体,那就是,这里另有机关?
来福心下有了计较,拉着安齐快速往前走去,用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再次走到了那盛着油的铁镬前,来福再次伸手在上面,果然,温度又比方才热了几分,来福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低头看着安齐说,“齐儿,不管你愿不愿意,那些东西找不找得到,一炷香时间内我们必须离开,否则我们会在这里被活活烤死的。”
安齐大睁着眼睛,“你发现机关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福点点头,“没时间解释了,快趴到我背上,我们走!”
来福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鬼使神差的,安齐顺从的听了他的话,趴在他背上。来福一个轻巧的腾空,从方才炸出的洞口中跳了出去,举着油灯,直奔已关闭的太极门而去。
“拿着,抓紧我”,到得太极门下方之时,来福仰头看着那严丝合缝的铁锈门,一伸手将油灯交给了安齐,他则头也不回的伸出双臂,直直撑向上方。
“喝——”来福一声怒吼,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上顶去,那扇门依然是铁将军把门,纹丝不动,借着昏黄的灯光,安齐抬头看了看来福,却见他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颈项上青筋暴突,显是已非常吃力。
“呼——不行”,来福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打开的。”接着他反手开始将铁门往下扣,铁门依然故我。
他回头望向身后,不远处的大洞中,“咕嘟咕嘟……”的声音远远传来,饶是安齐半点内力没有的,也知道再不打开事情会有多不妙。
“要不,再用雷震?”安齐怯怯的开口询问着来福的意见。
来福满脸严肃的摇了摇头,“我也曾想过,但,不知道这机关内部还套着什么机关,贸贸然用雷震的话,恐怕非但打不开门,还会……”
安齐默然了,将头紧紧贴在来福的脖颈处。
来福心里也冒出了一丝丝绝望,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滚油开始沸腾,“咕嘟”之声越发浓密,听起来,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准备伺机而动。
“那些油,不会喷出来吧?我们这边隔着那边还有十几丈,应该不……”
“呲——”一声巨响,打断了安齐的喃喃自语,一泡滚油如弹弓飞射,笔直的飞落在他们身下的最后一层台阶上,烧得那台阶一阵惨叫,原来这台阶竟是铁制的?
安齐咽了口唾沫,终于明白来福刚才所言何意。
“这可如何是好?”安齐心里很是慌乱,面目上却依然淡定,只是上齿紧紧咬住了下唇,一言不敢发,来福此刻正在想办法,她不能给他扯后腿,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她引出来的。
“啪——呲——”又一发滚油弹落在他们身下台阶,而且又上了一层。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炷香怕是已过大半,二人一筹莫展,只能看着台阶之下,滚油如弹飞射而来,避无可避,这机关的设计者端的好计策啊。
“啪——兹拉——”一个巨大的滚油弹落在来福脚下的台阶,滚油弹越弹射越快,而且弹体越来越大,下一发,怕是就会瞄准他们二人,将他二人活活烤成两团烟了吧?
正当此时,铁门突然“咔嗒”一声轻响,来福大喜,伸出双臂往下一拉,太极门果然松动了,他不再犹豫,再次爆喝一声,使劲将铁门拉开,不远处,一颗比之前十几发都硕大的滚油弹裹挟着风声呼啸而来,来福一回头,一个猛蹿。
“啪——兹兹兹——”之声不绝于耳,那台阶仿佛都被滚油腐蚀殆尽了一般,太极门旁,来福背着安齐躺倒在地,将将躲过这发袭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怪不得那门上的锈迹如此诡异,如麻点密布,却原来是这个原因?劫后余生的安齐看着那太极门再次缓缓关闭,心里浮现的却是这些有的没的。
来福大口喘着气,感受着擂鼓一般的心跳,太极门下,那油泼之声渐渐消退,一盏茶后,竟然半点声音都闻不到了。
于是他坐起身来,吹熄了油灯,朝着察风殿门口的方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安齐在旁边怔怔的看着,“怎么了?”
来福一个噤声的动作,“回去再说。”
安齐点点头,爬上来福的背,两人再次鬼鬼祟祟打开了殿门溜了出去,这一夜惊魂,却用了不到两个时辰,此刻,寅时初刻,暗夜如墨。
察院门口的竹林簌簌,三个人影如薄雾般突然冒出,目视着落荒而逃的两人,其中一人一身衣袍如麻袋一般,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件黑布中,不是那鬼目宗的打扮又是谁?
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的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俱是黑纱覆面,左边的黑衣人一抱拳,“宗主,是否需要追击。”
“不必”,那黑布套中人简洁的回答,声音瓮声瓮气,“上峰没这么要求,不过”,那声音顿了一顿,“去查查是谁坏我的事”,那声音恨恨的说道。
“是!”身后两个黑衣人干脆的回答道,接着如两条黑色闪电般消失无踪,那黑布套中人又慢慢隐入了薄雾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切只在转瞬间,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来福背着安齐一路狂奔,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在追击一般,到了状元府中,来福一个轻巧的纵起,越过墙头,直奔卧室,将安齐放下后,右手一挥,掌风带上了房门,接着又把桌椅一个个拖过,紧紧挤在了门前,安齐依然大气不敢出,看着来福神经兮兮的来回倒腾。
忙完这些后,来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间已是密密麻麻一层薄汗,他大口喘着气,用衣袖擦了一把。
安齐静静的从旁边拖过茶壶,斟满一杯凉透了的茶水,递给了来福,来福仰头一干而尽。
“对不起,我失态了”,来福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胸腔里的一颗心仍在剧烈跳动着。
“嗯~~~,没事儿”,安齐一屁股坐在来福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又不能当场告诉我的,只是,我们这一场找寻,终究还是徒劳。”
“不,不算徒劳”,来福摇摇头,“最起码,我可以很肯定,王爷所言确实非虚。”
“……王爷本来就没有骗我们的必要啊?”安齐依然没有明白。
“不,不是这样的”,来福摇摇头,“王爷想要知道的,跟你想要知道的,并不完全一样,他原本也应是猜测,所以之前告诉了你,也算是利用你确定一些事情吧?但,今日入死地而复生后,我终于确定了,皇喆的隐秘确实藏在那看起来一目了然的地宫里,而且,王爷此刻应该也能收到线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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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来福点点头。
“今日救了我们的人,应该是王爷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线,同时也是为了在你危难之时保护于你的死士,只是可惜,这次暴露了。”
“王爷他……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安齐双臂抱着膝盖,自幼时起,她遇到难解的问题都是这样抱着自己,一副逃避的姿态。
“这……只能问王爷自己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来福摸了摸安齐毛茸茸的头,“王爷他,对你,没有恶意。这次也不过是借你的手确定一些事情吧?齐儿,你,生气了吗?”
“嗯~~~”,安齐摇了摇头,“生气倒谈不上,只是,凭空被人这样利用的感觉,真的,有点儿难受。唉,算了,谁让他是王爷呢?”
来福欣慰的笑了,“我就知道,我们齐儿是最深明大义的女人了”,说着将她揽进了怀中。
“你可知,刚刚我为何要急匆匆带你走?”来福的声音在安齐头顶响起。
“不是因为触发机关了吗?”
“是,也不是”,来福低低叹了一口气,“单就奇门遁甲而言,设计这地宫阵法的人功力远在你我之上,何况,我们被困地宫,应当是有人在外刻意触发的。”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今天害我们险些丧命的人其实是两伙?一伙儿是那个设计了这地宫暗牢的坏家伙,另一伙儿是在外面伺机而动准备害我们的坏家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来福点点头,“而且,他们之间应该并不相识,或者说是,他们之间不可能见到面。”
“为何?”
“齐儿你没发现吗?暗牢的设计者所动用的奇门遁甲不是我们普世意义上的八门、九宫、九星、八神,而是九遁之术。”
“九遁?”
“是的,九遁包括天、地、人、风、云、龙、虎、神、鬼这九遁,乃仙人之术,遁术相较于其他的术,本就属于泄露天机的一种法门,所以,即便是皇喆以道护国,修道之人甚众,至今也无多少人真正愿习九遁,况,”来福的眉头蹙了起来,“此人竟然可以随意变阵而不受时空所限,能做到这点儿的,只有天人……”
“可是,我们都从未见过天人……”
“不,你错了,这个世间曾经存在过一个智多近妖的‘仙人’!”
“难道是……”
“不错,就是方天正。但他已经死了五百多年了。”
“死了?世间不是都说他……”
“那只是天泽圣祖欺骗世人的谎话,真相是,方天正乃是一介凡人,早就被他杀了”,来福苦笑着,“只是,今日我方知这原因为何?今日我们见过的这座地宫暗牢,怕就是方天正为圣祖所立,阵法也是他所亲手种下,而后,他为天泽圣祖铲除异己,杀戮过重,最后遭了反噬,天泽圣祖不得已,亲手将他了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事情本来都应该被掩埋才是,但是不知为何,却有一本宫闱秘史流传了下来。我年幼之时,那本书曾凭空出现在我的床头,在我将要翻完之时,它又凭空消失,我一直以为,这一切只是年幼的我生出的一场虚妄幻梦,却不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而且,即使过去了五百多年,这阵法依然强悍霸道,一旦有异人进入,它就自发启动,即使我用雷震炸塌死门,依然没有扭转鬼遁变地遁的阵法机关,所以,我们这一宿就算翻遍也不可能找到那些隐藏的秘辛。方天正此人,果然名不虚传,若他还存活于世,即使不受反噬爆体而亡,迟早也会被天泽圣祖送进那地宫虐杀,唉,龙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啊……”
安齐默默无语的往来福怀里靠了靠,许久后,闷闷的蹦出一句,“答应我,来福你千万不能变成这样,好吗?”
来福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而后将她搂的更紧了。
秋风起,夜迷离。
“对不起”,来福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安齐的心“咯噔”一下,来福接着道:“是我连累你了,那在外面关闭暗门的人,应该是天霖王的人吧?他们的目的,是我,却不想把你一起卷进了这场是非。”
“……来福,你究竟想做什么……我觉得,现在越来越看不明白你了……”安齐从来福怀里挣脱出来,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来福仰起头,眼神一时有些涣散,许久后,声音沙哑的响起,“……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是想,握住自己的命运吧,不要再像我娘那样……”
安齐一时有些沉默。
“方天正的事儿,我想火云观的人可能更清楚一些,要不要明天约了努尔来问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来福有些疲惫的闭上眼,一个长长的鼻音代替了回答,下一秒,他毫无征兆的就这样昏倒在了安齐怀里,鼻息渐渐深长,竟是睡着了?
安齐怜爱的抚着他的脸颊,将他紧紧搂在胸前,胸腔里那颗心脏却是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丝丝不祥——她是不是迟早会失去他?
一个激灵,安齐醒了过来,身上如同散架了一般,浑身的皮肉尽皆破碎,她仰躺着,自嘲的看了看手脚的精钢镣铐。
还真是上年纪了,才挨了这么点儿刑就昏过去了?而且,久违的竟然梦到这些前尘往事,简直恍如隔世啊。
漆黑的午夜,昏暗的牢房,潮湿的柴草,和伤痕累累的犯人——安齐。
快要到中秋了吧?中秋之后,安齐就要问斩了,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竟然有些许解脱的痛快感觉,嘴里不自觉的哼出了幼时常听父亲吹奏的那首西江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凉北望。”
呵呵,好一个曾经风光霁月的大国之器啊,谁能料的会有如此下场?安齐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关上了,记忆的大门。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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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不是我与责编的第一次矛盾冲突,归根结底在于,我想写的东西与网站方向性上存在较大差异,因此,我的被责编认定没有“市场价值”,从第一次不予上架之前就已经有过交锋,本人痛定思痛,考虑良多,觉得除去文笔问题,最根本的矛盾其实是在于,本人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穿越重生玛丽苏,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口水文,自命清高之下也不打算写这种所谓迎合市场需求的,因此就算达到要求上架,势必也不会得到推广宣传,扑街眼看势在必行。
本人并非输不起,亦不是自恋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更不是你不认可我就是你没有眼光这么幼稚,纯粹觉得,写文看文如同交友,三观不合实难将就,何况我现在如同站在悬崖边上一般,看不见明天在哪儿,回首过往,只觉得从来未曾真真正正为自己活过一回,也因此,在思考许久之后,本人才郑重做出了这个决定。我写这部初衷就是想写下这些年尘世浮沉见过的众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不管这个岔口将我的未来导向何处,都不想让自己后悔,可是,若是你坎坷半生的经历只换来一阵嗤笑,对方非但觉得矫情,并且还对它不屑一顾,你会不会觉得很难过?
佛尚且只渡有缘人,何况你我皆是蝼蚁一般的普通人呢?我的就像我的孩子,即使没有太多人认可,亦是我的心血结晶,我想的也只是给它留一个好的去处而已。
何况,直到现在,我回首自己走过的路,才发现,其实对于这个社会而言,我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人,也没有真正做过对别人有用的事,人缘也差得够可以的,一句话,称得上是“人间失格”。
可是,当这些时日,浏览多了起点创世潇湘等上面的各路写手,我才发现,现在的时代也许真的不是我们那个时代,若没有足够水准绝不敢妄言,现在是一个张扬的年代,看着年轻人们肆意张扬青春,我想也许,市场需要的是这样的东西。
但,这真的就是合适的吗?
所以你可以看到满屏戾气却附庸者甚众,当各种“潜规则”充斥写手圈子,而那些人不过是些初中和高中生时,我感到的是,深深的失望。
我失望的,不是他们水准不足却妄自尊大,也不是他们的功利心重妄图一战封神,我失望的是,这个社会越发浮躁,没有人愿意认真引导这些孩子,却任由他们向毒草一般传播着更多的负能量,让网文越发格调低下了起来。
看到这些,我越发觉得,独善其身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许我力量微小,可是我愿意写一些唤醒人性良知的东西,哪怕它并不受人欢迎,所以,我更不希望,将它留在三观不合的人手中。
所以,从今日起,本不在此更新,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再次通知大家新的去处,也谢谢大家一路不离不弃的相伴,万分感恩!
山高水长,我们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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