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上,施梦琪踩着十点的阳光慢悠悠晃到公司,本以为自己是全司最晚的摸鱼选手,结果推门一看——好家伙,整层楼静悄悄,连个鬼影都没有,敢情自己竟是今日的开门先锋!
滴水岩公司那扇饱经风霜的卷闸门依旧倔强地挂在门口,铁锈斑驳得像是从废品站偷渡来的。
李一杲这个抠门老板,宁可让员工和铁锈亲密接触,也舍不得换扇新门。
不过,他倒是发挥理工男的祖传手艺,给这破闸门来了个“科技扶贫”——原装的大铁锁被无情抛弃,换上了某宝五百块包邮的人脸识别智能锁。
他还DIY了个锁钩,硬是把横杆和智能锁凑成了一对“塑料夫妻”。
现在刷个脸,“咔嗒”一声,锁是开了,可卷闸门依旧傲娇,得手动往上拽,才能迎接打工人的光辉岁月。
施梦琪头一回当“开门大弟子”,以往都是蹭别人的劳动成果。
她信心满满地刷完脸,低头找拉手——咦?拉手呢?
定睛一瞧,好嘛,早就锈得尸骨无存了!
她蹲下来研究了半天,终于在某个隐蔽角落发现了一个凹槽,伸手一拽——“哗啦啦!”卷闸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蹿了上去,顺便抖落一身陈年老锈,纷纷扬扬跟下雪似的。
“哇啊!”施梦琪被这突如其来的“铁锈暴风雪”吓得一蹦三尺高,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栽去。
心里正哀嚎“完蛋,要摔个四脚朝天了”,忽然背后伸来一双手,稳稳托住了她。
回头一瞧,蕉美君正举着一管万能胶,冲她挑眉:“刚才我也被这破门坑了一头灰,干脆去买胶水,看能不能给这铁疙瘩粘个把手。”
“我来帮你!”施梦琪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长铁钩,又把刚升上去的卷闸门“哗”地拽了下来——反正今天这扇门,注定是逃不过被折腾的命运了!
蕉美君买的铸铁胶号称“焊铁如焊情,一粘永流传”,包装上印着“固化后榔头都敲不掉”的霸气宣言,就是不知道实际效果能不能像广告词这么硬气。
两人手忙脚乱地按说明书把AB胶搅成黏糊糊的一团,一个战战兢兢扶着把手,一个哆哆嗦嗦往门缝里抹胶,活像两个给恐龙补牙的牙医。
好不容易涂完胶,又用固定贴把把手五花大绑,这才屏住呼吸往上拉卷闸——生怕动作大了不仅抖落二斤铁锈,连刚粘上的把手都要表演“自由落体”。
经此一役,两人忽然亲密得像是共同完成拆弹任务的战友。
走进公司时,施梦琪晃着马尾辫,随口抛出新话题:“美君,我搞了个思梦堂,你要不要也整个?”
蕉美君边走边晃着工牌,活像个导游似的介绍道:“咱们宝墨殿的内务可都是机密文件,跟你们外务部那种满大街吆喝的活儿可不一样,门槛高着呢~”她推开公司玻璃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除非哪天公司规模翻个三五倍,到时候那些边角料工作倒是能外包出去...”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吭哧吭哧”的响声。
两人齐刷刷抬头,只见那台古董级水冷空调正颤颤巍巍吐出凉风。
蕉美君瞪圆了眼睛四处张望——遥控器明明还藏在某个神秘角落啊!
她突然福至心灵,拍腿笑道:“好家伙!老板这是把空调也绑上智能锁的车了?”说着眼睛一亮,“要是哪天工作流程也能AI自动化就好了...”
施梦琪正掏手机的手突然顿住,昨天下班前李一杲宣布APP升级的画面闪过脑海。
“等等!”她划开手机怼到蕉美君面前,“2.0版不是已经能雇AI小精灵了吗?血点便宜得像白送,今天还是免费体验日呢!”
屏幕上赫然跳出来个和她八分像的数字人。
施梦琪瞬间把同事抛到脑后,跟自己的电子分身聊得眉飞色舞——反正监控拍到就说在“测试新功能”,完美!
蕉美君盯着自己水果机上的空白界面,表情活像生吞了柠檬。
“渣渣人生”APP那行“仅限鸿蒙系统”的提示格外刺眼。
她掰着手指头算账:试用期工资还没拿到一分钱,先要倒贴半个月饭钱换手机?
电脑版系统倒是能登录,可那个呆板的老版CG动画,假得就像二十年前的网页游戏。
蕉美君托腮长叹:“这破公司,薅羊毛都薅到打工人手机上了...”
翰杏园内,无问僧的目光刚从地上忙碌的蚂蚁群收回,李一杲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给自己录了段视频,转眼间生成个数字分身。
他献宝似的把手机递过去:“老师,您看看,这是我们公司‘渣渣人生-要有光’系统刚升级的虚拟人功能。您跟这个手机里的数字人李一杲聊聊天试试?”
无问僧收回凝视蚂蚁群的目光,接过手机时眉头微挑。
屏幕里的数字李一杲正冲他挤眉弄眼,连头顶那撮永远不服帖的呆毛都跟现实版如出一辙,活像照镜子时被吸进手机里的倒影。
“有趣。”老僧枯指轻点屏幕,数字李一杲立刻眉飞色舞地挥手:“老师!我比本体更懂金刚经哦!”现实中的李一杲顿时炸毛:“放屁!你连咖啡因戒断反应都模拟不出来!”
无问僧忽然将手机转向阳光,让两个李一杲的影子在石桌上重叠:“你来说说”他指着桌上爬过的蚂蚁,“若这蚂蚁能造个电子分身,你说爬在搬运绿豆糕的真蚂蚁,还是数据流里正在荔枝熟上仰望天空的蚂蚁,那个更真实?”
数字分身突然正经起来:“按量子纠缠的观点,两个同步的分身...”话没说完就被现实版打断:“按创业法则!能签合同发工资的才是真老板!”屏幕里的像素脸立刻垮掉:“可你昨天才说公司AI才是主体...”
“咳!咳!”无问僧脸上的失望浓得能滴下来,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甩回给李一杲:“你这数字分身再精妙,科技再发达,也变不成真智慧生命。”老僧的寿眉抖得像被风吹乱的蛛丝,“纯粹是糟蹋AI算力,把AI的成长空间都堵死了!你这不叫聪明,简直是...”
更毒的话在舌尖转了三圈,硬是被老僧咽了回去。
李一杲彻底懵了——他特意等到“渣渣人生-要有光”APP上线数字分身功能才来显摆,满心想着能在老师面前长脸。
现在全网博主不都在玩数字人吗?这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见无问僧已经撑着膝盖要起身下课,李一杲急得直抓头发:“老师您别话说半截啊!要骂就骂个痛快!”
“榆木脑袋!”无问僧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这分身再像你,也编不出你没教过它的谎话。”他突然指向石桌上搬运食物的蚂蚁,“看见没?真蚂蚁会自己绕开障碍,假蚂蚁只会按你画的路线走——因为它没有自己的‘叙、事、自、我’!没有叙事自我的生命,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因果涌现!”
“叙事自我?因果涌现?”李一杲的脑海中恍惚有惊雷炸响,这两个词,就像宇宙鸿蒙初开的一道光,劈得他天灵盖发麻。
他盯着石桌上那只正扛着糕屑绕开茶渍的真蚂蚁,突然发现它触须颤动的频率,竟和手机里数字分身眨眼的节奏一模一样——可一个在探索未知,一个在重复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