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挥舞长剑,但不会丢掉自己的仁慈。
这个国家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虔诚的信徒在教堂里流血的惨剧。
“在教堂的市民有两百四十三位,这是受到邀请记录姓名的,实际在场的人数可能更多,暂时只找到三十七名重伤的幸存者。当时在教堂里的四位圣骑士全部重伤,还没有恢复意识,警卫队的八位巡逻队员的情况稍好,一个跑来和我们报讯,另外还有一个可以接受询问。”
罗宾说出自己在刚才收获的数字,对于没有去过现场的他来说,这才是最直观的结果。只是握着送到他手上的墨迹还没有干透的报告,他就能嗅到鲜血和阴谋的味道——这两者几乎是同时落地的孪生子。
在他的认知里,同样不存在这样的恐怖、强大又嗜血的野兽。联想到这几天在斯佛兰活动又神秘离去的死灵魔导士,答案看上去呼之欲出。但罗宾嗅到的是更大的阴谋。他不是不着调的空想家,但凭借在首都锻炼出来的直觉,他感受到一些埋藏得很深的东西,一时之间却又摸不清其中的脉络。
“不是死灵魔法。”
凯尔曼只能在这方面给予罗宾一个肯定的答复。
虽然无法和佛洛尔那样的魔法师一样找到魔法被使用过的蛛丝马迹,但只是死灵魔法的话,任何一位圣骑士都有着可怕的敏感。
“但也不存在那样的野兽。那么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这座城市的夜晚不但起风了,还是一阵特别大的风,拍打着关着的玻璃窗,不断发出声响。这种单调沉闷的声音倒和一些古老的山区民谣有些相似。罗宾不是音乐的爱好者,却从佛洛尔那里听到过这些民谣。
他多少抓住了那些让自己觉得过于巧合的片段。虽然佛洛尔的到来只是一个意外,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件在绕上几个圈子之后或多或少总能和他扯上关系。在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从来不存在那么多的巧合。
“最近一段时间维纳特红衣主教有没有和你们表示过对……某些他也不确定的事的忧虑?”
“你想到了什么?”
“在佛洛尔刚把死灵法师在附近出没的消息带回来地时候,主教让约瑟夫给我带了一条口信,必要的时候可能会寻求我的帮助。”
罗宾看了看自己靠在椅子扶手上的佩剑。
“一开始我觉得可能为了那位魔导士,但转念一想,我的剑在魔法面前不值一提,而你和另外几位都是骑士团中最顶尖的剑手。他会认为自己可能在什么方面需要我提供帮助,我又能够提供什么样的帮助?我最有可能为他提供的帮助,来自和教会无关的世俗层面。”
罗宾一边说一边观察凯尔曼的表情。他不确定对于最近在首都汹涌的暗流他的朋友知道多少。和很多圣骑士一样,凯尔曼并不愚蠢但是过于虔诚,这让他们很容易忽略一些眼前的东西。但是无论其背后有着什么,谋杀和摧毁祈福地的发生,已经把这些神仆卷进了正在酝酿的漩涡里。
凯尔曼给了一个最出乎他意料的回应。年轻的圣骑士把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罗宾不确定他听到的声音是否和自己听到的来自同一个世界,因为凯尔曼分明对自己听到的东西显得很疑惑。
“你听到了吗?”
罗宾正想说自己听不到神明或者亡灵以及任何与魔法和神术有关的东西的窃窃私语,就有一个他能轻易分辨出的声音发生在走廊上。
有人正在挥舞一把重剑。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冲向门口,凯尔曼先拔出了佩在腰上的长剑,然后推开了房门。
这条走廊已经完全被黑暗占领了。
一大群身材矮小、相貌丑陋的东西正聚集在任何黑暗与阴影中。
就像那些让后世的学者摸不着头脑的民谣里吟唱的那样,这些让人憎恶的小东西在头上有着尖锐的犄角、脚上长着长长的爪子,小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但他们没有可供描述的形态。它们瘦小的身体是由黑色的薄雾构成的,当它们成群出现在黑暗中时,这让它们看上去和阴影融为一体;而当它们来到有光的地方,那身体就透明起来,像是马上就要被光线所驱散。当他们两开门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光显然惊扰了这些小家伙,让它们发出难听的嘶叫声,然后踩着像是刷子扫过地板一样的脚步声退到没有光照的地方。这些小东西并不是安静的潜入者,但奇怪的是在之前罗宾和凯尔曼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一个身材不高、看上去像是在首都常见的贵族少年一样的人正握着一把重剑,和这些东西对持着。一只只剩下半边身体的小魔怪正从和黑色的血一起从重剑的剑脊上往下滑,但当它落到地上的时候,只有黑色的污渍在地板上扩散,那身体却在空气中融化了。
这位矮个子的剑士提起剑冲向聚集在一起的魔怪。限于身材,他并没有像常见的重剑剑士一样把剑举起来,而是拖着它冲刺。当他突入这群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怪物中间的时候,以横扫的动作把剑砸进了它们的队伍中。他的动作简洁有力,但对这一大群细小的东西十分有用,当场就有几十只小魔怪被重剑和它带来的剑风扫中,尖叫着一半化为黑水一半化作尘埃。这些小东西的反应很快,纷纷跳起来扑向这个剑士,但是那双握剑的细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力把剑反向,再次重重地扫向扑向他的怪物,带着呼啸的剑风把它们在半空中直接绞碎。
凯尔曼在这一瞬间已经完成了敌我的判断。虽然不明白这些丑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圣骑士面对这些喜爱黑暗惧怕光明的东西总是毫无畏惧。他用力把自己的长剑插进地板,同时大喝一声:
“赞美主的荣光!”
耀眼但是温柔的白光像水波一样以他的长剑为中心向外扩散,一瞬间吞没了残余的黑色魔怪。它们确实是畏惧光明的生物,当场就被凯尔曼释放的圣光融化,连黑血都没有留下。
“咣当”一声,那位年轻的剑士把已经被那些怪物的黑血腐蚀得锈迹斑斑的重剑丢在地上,然后看着罗宾和凯尔曼。这张稚嫩的面孔对凯尔曼还有些陌生,对于罗宾来说却是他这几天开始熟悉起来的。他记得佛洛尔曾经和他说起过这位比看上去要强悍很多的警卫队队长是个用细剑以灵巧敏捷见长的好剑手,但从眼前来看,他在重剑上也有相当的造诣,甚至克服了身材与力量上的缺陷。
那双黑色眼睛无声的扫视让两个人同时心中一凛。
作为剑术相当的好友,罗宾和凯尔曼是比武场上彼此知根究底的老对手。他们两都在心里把诺恩和自己见过的剑士作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他们见过的剑士中似乎没有哪个人在刚刚挥剑解决掉一大堆麻烦之后有着这样冷静的眼神。
“佛洛尔在哪里?”
他的提问让罗宾把已经送到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凯尔曼先是脸色微变,然后大踏步跑向走廊尽头由圣骑士施加神术让佛洛尔和约瑟夫独处的那间房间。
暂时不去想这些东西是什么、来自哪里,但它们聚集的地方和目标似乎正是这间房间。
房门上的神术并不会针对圣骑士,凯尔曼只是出于尊敬念了一句祈祷文,就双手推开了房门。
这间房间不大,只要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况。那扇同样被施加过神术防止逃跑的窗户敞开着,约瑟夫不知去向,佛洛尔则倒在地上,半身染红。
罗宾看着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冲到佛洛尔身边的诺恩,才在这一晚的困扰中稍稍找到了一丝安慰。
晕倒的人脸色发青,额头上都是冷汗,看起来即使失去意识也在忍受相当的痛苦。他的伤口在左肩下方靠近胸口的地方,虽然深紫色的外套有一大片都被鲜血染成了紫酱红,但总体来说出血不很严重。
诺恩帮着凯尔曼把佛洛尔抬到沙发上的时候,罗宾去床前把一边的窗帘扯了下来。这些白色麻布的窗帘是做绷带的好材料,有一位圣骑士在场也不需要担心消毒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