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冷冷清清的街市上,他油然生起一股心酸,望着把他甩在身后独自前行的背影,眼睛里好像鼓鼓涨涨的有什么东西就快要破眶而出。
这个人,要是她该多好,别说是走在战火燎到的前线,即便是跋涉于荆棘横生的险恶之地,对他都是一种享受。
只要和她在一起,地狱里也能生出美景。
没有任何的依据,他有些茫然,无法判断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是不是那个人。
走了快半个时辰都没见着有人摆摊卖吃的,莫伯言不禁沮丧起来,恐怕再走几步,她就要发火了。
凌人的寒气扑面而来,巫言忽地转身站在原地不动了,像一抹不怕白日的冤魂目光阴森森地盯着他。
“你当真是亲王殿下派来的?”巫言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问他同样的问题了,只是她总不放心,可那天在破庙他张口就说出凤狻猊给他们定下的暗号,又不得不相信。
“是的,我第十二次回答你这个问题了。”莫伯言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他的脸那么惹人讨厌,甚至有时她觉得这样动人的嗓音配上如此丑陋的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亲王殿下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直到她离开前,只字未提即将与她搭档的那个人的任何信息。巫言被风吹得有点发抖,也不知是不是有点胆寒。
她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心里默默念着,这身材……确实不像那个人。
她知道脸皮可以易容,身形却很难伪装,那个人——比这丑汉要健壮许多,而且那个人绝不会允许头发脏到打结,甚至泛着营养不良的灰白色。
唔,想那么多做什么,是亦不是对于她来说早已不那么重要,她也早已忆起了一切。
多年来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成长,她不再是那个傻兮兮的小宫女,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毫无尊严的平民王妃,更不再是专属某人的花瓶玩///物。
她还彻头彻尾地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千辛万苦地抛弃现代的生活,滑过了时光的轨迹,穿越来这个异世界,吃尽了苦头(炫)经(书)历(网)了无数的悲喜——却根本不是为了遇见他,她弄错了,一直都弄错了。她的薄唇不可思议地掠起一个弧线,现在的她,轻松无比。
“我查过岗霍要塞的地图,再走一个街口会有一家米店,我们可以买点米自己做……”莫伯言不喜欢她那样邪魅地对他笑,不自觉地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建筑物里伸出的一面小旗,上头写着大大的“米”字。
“自己做!?”她嘴唇的弧度突然就撇成一条毫无美感的直线,声音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打仗了米店里还有米卖?!”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想拔剑剁了他,巫言气得双脚乱跳。
“去不去随你。”他与她擦肩而过。
巫言没有继续喷射她的怒火,愣愣地回转身看他自顾自地朝前走,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很用言语难表达的气场。几天来丑汉从没对她放过狠话,若不是亲眼见到他冷面无情杀人的情景,若不是他的头脑确实比她睿智那么一点点每次的计划都很缜密,若不是他唯唯诺诺总是讨好着她让她一直有很强的优越感……她一定不会相信这就是亲王殿下派来助她一臂之力的男人。
然而忽然转冷的语气,竟有那么一丝似曾相识,让她一晃神的功夫好像在这空荡的大街上见到了两只淡淡的影子,一个高大的男人气宇轩昂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娇小的笨丫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然后她好像是与那丫头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喂,等等我……”
拔起有些沉重的双腿,她鬼使神差地追了过去。
莫伯言同样地疑惑着,为何那么喜欢逗她发脾气,为何她的怒点和那个人一样一触即发,为何每每发起火来都像那个人一样使劲跺脚,扯着嗓子大吼大叫……他听到身后一声轻唤,顿时有一种仿若隔世的错觉。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该回过头去,皱着眉头看她啪嗒啪嗒地跑过来,随之牵起她白玉般细滑润泽的小手……
可他没有,反而加快了脚步,像是想立刻逃开这般令他着魔又令他心痛的梦魇。
米店果然关着门,但屋顶的烟囱里正冒出白烟,他定了定心神,闪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窄得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莫伯言打算绕到米店的后院。
“丑男,你到底要做什么?”狭窄的巷道里回声很大,尤其她说“丑男”的时候吐字十分清晰。
“巫言姑娘,请不要再叫我丑男。”
莫伯言忽然转身站定,埋头走路的她抬起脸来正好撞在他的下巴上发出肌肤相碰的闷响。
“你你你,凑凑我这么近……近干嘛!”巫言猛地一把推开他,说话结结巴巴,不知是被那丑陋的脸面吓着了还是觉得尴尬。
“是你撞到了我……”他不自觉地又将她的身形与那个人联系起来——以前,那个人的头顶勉强能够着自己的下巴,踮起脚来才能吻到他的嘴唇,看样子她长高了。
不对,怎么又放任自己胡思乱想呢,她是巫言,她是巫言!并不是那个人……
巫言正想礼貌地敲敲门,他已经一个纵身跳进了院里。
鼓起脸又想骂人,却不知从何骂起,只好悻悻地靠在院墙上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缩紧了脖子依然觉得冷,北国的天寒地冻她一直没能适应,现在的京城,应该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吧……
怎么又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怎么来到岗霍要塞之后整个人像变了似的,变得跟以前一样多愁善感,变得跟以前一样将喜怒表现在脸上……不,应该说是自从遇到了那个丑男!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像一只被神仙打回原形,无处遁身的可怜妖怪!
正愤愤地想着许多千头万绪的事情,莫伯言轻轻落在她身边,有点邪恶地一声不吭。
“啊!你……你什么时候出来了!?你要干嘛?!”巫言出神的时候没去用内力感知周围的环境,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微弱的气息几乎立刻就要拔剑出手。
“走吧,得手了。”莫伯言见到她慌乱的样子有些意外,但心情却说不出地好,举了举着里鼓鼓囊囊的袋子,咧开嘴笑道。
“你怎么做到的?”仿佛飘香的米饭近在眼前,抛去刚刚的疑虑和纠结,她觉得肚子更饿了。
莫伯言的笑意更浓,眼里像飘过了许多跳舞的白米粒,巫言有点儿汗颜地低下头,她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尽管身处战乱,可去寻常百姓家里“偷东西”……这行为着实地让她感觉不安。莫伯言倒无所谓,这些天来与她一起人命都偷得,区区一袋米算不了什么。
城中有一些无人居住的民舍,原本住在其中的百姓都不知去向,或许已成了夜晚游荡在街市上的孤魂野鬼。
巫言和他进了这个民舍的大门后就一直在吵架,可能大声吵闹把她最后一点力气耗尽了,现在两人正安分地盯着篝火,互不理睬。
缺了口的砂锅很快冒出米香,她想也没想抢先一步夺了过来,没有任何下饭的菜,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谁知这时莫伯言侧过身去,偷偷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她好奇地瞄了一眼,突然丢下碗筷扑了过去。
“给我!原来你藏了好吃的!”这么多天除了干巴巴的馒头就是白米饭,目前的境况来看吃肉是奢侈的,但眼前这两团诱人的小东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人间极品的美味。
“你也喜欢吃糯米团子?!”莫伯言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惊喜,一个不注意手里的布包已经被她拿去。
“你一个大男人,还吃甜点,真丢人……”她一点儿没察觉到莫伯言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