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人们的手触碰到她身子的时候,她突然暴动起来,叫声变成嘶哑的怒吼,她像是要摆脱掉束缚她的无形的绳索般扭动身躯,他从没见过女人发疯的样子会那么的恐怖……他愣愣地站着,居然没发现已经松了手,三五个人连拖带拽地把她从他眼前带走……
他没有办法回过神来,过了很久她的哭叫声都历历在耳,他听不清楚脚边跪倒的桓萍一直在说着什么,好像是在替她求情……他站在原地听着秋风扫过庭院稀疏的几棵大树,有几片半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像她的眼泪一样让人感觉忧伤……
深夜的时候,下起雨来,莫伯言一个人漫步在内寝宫与书房相连的长廊,他睡不着……
走进书房,他的眼神默默滑过那张仿佛还留有某人余温的竹榻,门外的风吹着桌案上的书页卷卷回翻,昨夜还在榻上安然酣睡的那个人,此时正在做什么呢?
淅沥沥的雨一直下着,冰凉的雨水冲刷着幽冷的石阶……
外面应该是阴天吧,不然怎么会一点光线都透不进屋里呢?姜隽雅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两天两夜,她会不会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呢?
刚开始她被单纯的饥饿折磨着,但这对于在贫苦家庭中生活了多年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等一天过去,她很庆幸饥饿感消失了,除了下意识地不断重复着吞咽的动作,仿佛周围带有土霉味的空气此时是最香甜的食物。
当第三天的夜晚来临时,她的喉咙里变得干涸,她有力气的时候还企图寻找水源,但这分明就是个堆放杂物的黑屋子,哪里会有什么水源。
渐渐昏昏欲睡,疲劳感正腐蚀着她全身每一个细胞,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想睡觉……想好好地睡一觉……
莫伯言,真的想让我死在这里吗……也好,对于无论如何狠不下心自行了断的她来说,这样死去也好,微笑的力气还是有的吧,这样想着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温馨……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那是连她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
“老公,我就要回家了……”
“唔……外面,好吵啊……”
对于已经很虚弱的她来说,连听着都费劲伤神,她迷迷糊糊地继续沉浸在幻想中,再多一天的话可能大脑就要停止转动了吧。
外面的是桓萍和一个小总管,她好不容易从厨房求宫女施舍的一些剩菜剩饭,想要给姜隽雅送来,却被小总管毫不留情地打翻在地。
“再不吃不喝,她会死掉的啊!”自从那次挨罚了之后,桓萍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高声说话,她的心变得胆怯了。
小总管阴阳怪气地大叫着:“那贱婢还有命活吗?胆敢对广陵王殿下动手,没当场被杀……哼哼恐怕,也离死期不远了……”那神情,仿佛自己就是广陵王。
“公公,求您了,让我见她一面行吗?”桓萍给他跪下来,虽然知道求他也没用,但关在里面的姜隽雅对她来说,是在宫里唯一最亲的人了。
“来人呐,拖出去拖出去,从现在起谁也不准靠近这里!饿死她算便宜她了!”
桓萍张着嘴却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她很佩服姜隽雅的胆气,以前的她总以为,自己是广陵宫里骨头最硬的宫女……现在她真的有一种无力感,家里每天都会托人带信进宫,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已到了上街乞讨的地步,但她想着,就算要走,也一定要跟姜隽雅道一声别。
可再这样下去,见到的恐怕只能是她的尸体,姜隽雅是为了她才会得罪广陵王,她其实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广陵王会不愿意放人,她在宫中这几年,平清王也没少来他宫里带走漂亮的宫女,可从没见过不但不放人,还把人关起来的……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无论如何,去求广陵王放姜隽雅一条生路。
广陵宫北花园的石桥上,莫伯言又回忆起那天姜隽雅和莫仲思在这里的谈话,那时的姜隽雅明明是是拒绝了平清王的,为此还特意编造谎言说已经有了心上人。
他自嘲,干嘛那么在意她那拙劣的谎言,“我喜欢的是广陵宫的主人……”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天又下起雨,他却没有离开,他思考着要不要把那个死丫头拖过来再好好质问一番,但想想,为什么非得要她坦白事实呢……他很清楚姜隽雅的答案,那只是个谎言,那为何,你求我说要去莫仲思的身边……
雨渐渐大起来,冰冷的雨点打乱了他的思绪,得回房换身衣服了。
他往寝宫走去,突然看到滂沱大雨中有一个跪在台阶上的模糊身影,他险些就要冲过去扶一把……定了定神,不是她,是大宫女桓萍。
是啊,他明明已经叫人把发疯一样的她关起来了。
“殿下,求您放过她……”桓萍看到莫伯言向这边走来,雨声很大,卷着她悲戚的哭喊。
他听到了,却径直向寝宫内走去,犹如那里是透明的雨幕。
“殿下!”桓萍鼓起勇气扑过去匍匐在他的脚边,为了相识不久却情同姐妹的那个人,她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尊严,她需要的是活着的姜隽雅。
莫伯言低头,桓萍的全身都在颤抖,她是害怕的,广陵宫里没有人不怕他,惟独……
他秀眉一蹙,“桓萍,本王有要事,没空听你诉苦……”
“不是的……殿下,您要救救她,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会死?他又没下令杀她,让她一个人好好反省或许今后她会懂得一点礼节。桓萍见莫伯言没有马上甩开她,知道给予她说话的时间有限。
“雅儿不是有心要顶撞你的,雅儿说过如果她去伺候平清王殿下,平清王殿下会善待她的好友,雅儿是为了救奴婢和奴婢的家人才会出此下策……”桓萍已经忍不住又呜咽起来,说话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本王已经说了,一辈子不会放她离开广陵宫……”莫伯言自觉这很荒诞,即使在皇宫里,也没有强制过宫女要终身为皇家做事。
但想到她要离开这里去平清宫,他很排斥,很生气,很不解!
“殿下!她自己没有想要离开广陵宫的……”
“此话怎说?”莫伯言刚刚没有认真听的话,为了桓萍?平清王说会善待她的朋友又是什么意思?
桓萍低着头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
听着听着,莫伯言纠紧了眉,姜隽雅啊姜隽雅,你怎么会那么傻?
万般千种 相怜相惜
……》
莫伯言感觉心的边缘有东西在慢慢融化,他轻轻叹气。
“桓萍,你今天就回家去罢……”
“殿下,不要,您……”
莫伯言走进寝宫,招来内务总管林娘,是一个总面无表情的老宫女。当莫伯言还是个孩子时,无亲无故的她就在广陵宫任职了,十年期满,她没有离宫,而是留下来说愿意终身侍奉广陵王。
桓萍已经追了进来,站在门边却不敢多言,她不知道广陵王想要做什么。
“林娘,带这个宫女去账务房,她十年已满,准她回家嫁人吧。”
“是的,殿下。”林娘依然是板着一张脸,声音也很沉闷。
只在莫伯言内寝宫伺候的她,并不认识桓萍,不过就算她知道桓萍没满十年就被准回家,也不会多言,她自认是广陵宫里最忠于莫伯言的人了。
桓萍一时愣在当场,她无法接受,这还是那个广陵宫里人人畏惧、冷面无情的广陵王吗?
还是因为姜隽雅对自己的真挚打动了他?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