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完,苏骁骁扭过头去,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暮手中那一叠卷子,有种高中分科前地理又不及格的悲壮感。
萧暮请一个书童把卷子发下去,唯独留下了苏骁骁的,意思是要留堂时给她单独讲解。
对于这种特别待遇,苏骁骁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她昨天才调戏了他,万万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
不过……怎么朋渊不在?
然而没人给她思考和怀疑的空隙,萧先生要开始讲课了。
“在我的课堂上不用大家繁文缛节行礼作揖,只管盘坐好认真听道便行。”
说是如此,但在苏骁骁心里却觉得光坐就已经是很累人的事了。
“大家都不是需要启蒙之岁,所以三字经百家姓这类的东西无须我教,想必在家中多少学习都有涉及,故而便略过不提,苏骁,你可知四书五经为何?”
苏骁骁心道这个可难不住她,便道:“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书礼仪春秋。”顺口得很。
萧暮皱眉道:“仪?”
苏骁骁心中默念了一遍: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书礼仪春秋。
觉得没错,于是点头。
萧暮叹气:“是‘易’不是‘仪’,唉,无渔,你来告诉她《易》是什么。”
莫无渔道:“乃《周易》,又称《易经》,乃伏羲氏、舜帝、周文王、周公以及孔子共同所著,含盖万有,纲纪群伦。”
苏骁骁听他云里雾里一番绕,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理解,心道:这五个人都不同时期的还能扯到一块儿去?中华文化果然太博大精深了。
萧暮听了莫无渔的回答却很满意,又问尚逍:“那《周易》所讲为何?”
尚逍答:“《周易》讲究的是乾坤一元、阴阳相倚,有六十四卦,变幻无穷息息相关,弥纶天地,大道之源,可谓广大精微,包罗万象。”
萧暮又是很满意地一点头。
苏骁骁这下是真的听的糊里糊涂了。
萧暮道:“卦卦不同,卦象可解,虽有可循,但亦可随时而改,讲究的是由因及果,变法自然。《系辞》曰:‘古者包牺氏(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此是所指最早易经之由来,天大物博,是出于对万事万物变化的推测与启迪,玄妙非常,不可一日妄断,可学习,而不可妄言掌握。然而却有人滥用衍卦之术,你们可知道?”
先是沉默。
然后符暄倒是想起一事。
“先生所说,可是前朝骠骑大将军一案?”
他这一提,除了苏骁骁,众人都有了反应,似乎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
萧暮点头:“此案虽然由当今圣上翻案,可是已死的冤魂却是无论如何不可挽回,衍卦之事本该顺其自然,却有人妄加干预,以口舌私心付之,得此恶果,你们需谨记一点,这世上恩怨有报,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众人受教,沉思起来。
萧暮微微一笑,却收了话头,开始讲书。
“来,现在我们来看《周易》上经,第一卦,乾。”
苏骁骁翻书。
唉,看不懂。
排版紧凑,字体又小,还是繁体,要命呐。
故而当众人念起来的时候,她还在发呆。
对于方才萧暮说得一番话,苏骁骁其实有些不以为意,如果真是道法自然,天时有序,她一个死掉的孤魂野鬼不是该消弭殆尽了么,岂会遇上个大神让她穿越书本,妄加干涉已变的天道呢?
而且,莫无渔的秘密,朋渊的身份,还有那什么骠骑大将军的故事,这个世界的事情,还真是一下子都冒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章编的我好辛苦……
所提及的《周易》的东西,一部分百度,一部分是木头瞎诌的,经不起较真考据,么么哒。
☆、书院秘事多(二)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的时间,苏骁骁立刻脚底抹油要走,刚到门口却被萧暮喊住了。
“苏骁骁,我们得好好聊聊,莫要忘了。”
对上萧先生满含笑意的眼,苏骁骁点头如蒜捣,然后转身就跑。
莫无渔正在和尚逍讨论课上所说的易经,就见到苏骁骁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苏兄你怎么了?”
苏骁骁翻个白眼,“后有追兵。”
莫无渔:“……???”
几人走到饭堂里,苏骁骁才算喘匀了气,看到符暄和三福已经坐下吃饭了,苏骁骁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
三福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苏骁骁,便提醒符暄。
符暄眼皮子一掀,就看到她已经过来了。
“符小侯爷。”这人满脸都是讨好的笑意。
一见她这嘴脸便知道她有求于人,符小侯爷虽然不想理这个厚颜无耻的人,但一想到自己三番四次戳到此人痛处,就稍稍于心不忍,故而还是给了答复。
“有事说。”
苏骁骁就问道:“你方才说,骠骑大将军一案是什么?”
符暄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骁骁答道:“我单纯就只是好奇,别无他意,可否请小侯爷为小的解答一下?”
符暄有些犹疑。
莫无渔端了饭菜过来,顺便带了苏骁骁的,往她旁边一坐。
尚逍也坐下了,问苏骁骁:“是问骠骑大将军的事么?”
苏骁骁点头,忽然想起来似乎莫无渔等人对这事也是知道的,便道:“符小侯爷不说,你们告诉我呗。”
莫无渔搔搔头,“此事说来话长。”他看一眼符暄,难得地帮他说了话,“小侯爷不说,也是有他的道理,这种事,自然不好是他来说。”
他说的其实正好是符暄的心声,闻言,符小侯爷颇有些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其实符暄倒是没有瞒着的意思,毕竟此事真要说起来,也算个天下人皆知的皇族秘辛,只不过他身为皇亲国戚,叫他亲口承认先皇的错误,并且批判否认,他就不好开口了。
这么一来,苏骁骁更加好奇了。
尚逍让莫无渔吃饭,然后对苏骁骁道:“骠骑大将军其实是封赏之称,尚有大将军在其上,不过前朝先帝在位时,这二者指的都是一人——执掌虎符的沈瑞臻大将军,当时燕国野心勃勃,数度滋扰我国和魏国之边疆,大将军骁勇善战,哪怕是燕国铁骑兵,都不是其对手。故而沈将军在我国深受百姓爱戴。”
说到这里,苏骁骁立刻接了下一句:“功高盖主了?”
尚逍摇头又点头,“不全是,但却也差不多,沈将军虽然恪守本分,但先帝不认为他是在规矩内的。先帝为彻底笼络沈将军,便册封沈将军唯一的妹妹为后,皇后不久就为先皇诞下一子,立为太子,即是当今的圣上。”
听到此处,符暄微微皱了皱眉。
尚逍继续道:“然而圣上满月之日,有一术士向先皇进了谗言,说沈将军之所以能够次次化险为夷,败敌于阵战无不胜,是借了邪灵的力量,而沈将军已被邪灵侵体,就算现在没有异心,将来也会有,时间早晚而已,而且先皇将会因沈将军之故而失去平生最为重要的东西。”
苏骁骁问:“后来呢?”
“后来先帝连下了九道诏令,将正在战场御敌的沈将军召回京城,一杯毒酒,断了君臣之义,先帝害怕失去他最为重要的皇位,还下令将与沈将军有关的一切文史记载烧个干净,所有为沈将军叫屈叫冤恐为祸患的人,统统杀掉,乃至亲朋好友,并命史官诬沈将军,通敌卖国,有不臣之心。”
说话的,却是符暄。
他淡淡地继续说道:“若然先帝当年早早把对沈将军的戒心收了,也不会受到术士的挑拨,可惜他心中本就有鬼,那术士之言,就像一把放出恶鬼的钥匙一样,一旦得到释放,就如燎原之火,不可收拾。”
苏骁骁觉得这故事似曾相识。
在她所在的时代历史中,有一日内十二道令牌招岳飞回京之事。最后一代精忠报国之名将,最终被迫害死于大理寺监狱之中,历史上说他是为秦桧进谗言所害。可是史有载,其友韩世忠曾因岳飞之事质问秦桧,得了一个“其事体莫须有”的答复,“莫须有”何意?有可能有,有可能没有。便有后人分析,真正想岳飞死的,可不是秦桧,而是皇帝赵构,秦桧是小人,自然不会忤逆皇帝的意思,所以才被当做了这一把杀人的刀。
所以符暄说的,正是道理,如果先帝不想杀沈将军,一个区区术士能害死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实在可笑。
苏骁骁唏嘘不已。
尚逍说道:“若我没有记错,小侯爷的父亲世平王爷,当年与沈将军十分交好。”
符暄道:“确实。当年之事我父也牵涉其中,被削权在家。”
“虽然如此,但也有传言说此事上世平王明哲保身,未有帮沈将军道一句冤平一次反,还是到了本朝,当今圣上才为沈将军正了名。”
符暄表情冷了几分,道:“你这是何意?”
他冷面,尚逍自然不会输给他,只面无表情道:“我的意思小侯爷心中有数。”
莫无渔眼看情况不对,忙扯尚逍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
这一幕落入符暄眼里头,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挑起一切事端的苏骁骁眼观鼻鼻观心,小心吃饭,努力削弱存在感。
下午学堂里,萧暮决定不讲书了,为了让大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让众人学琴。
苏骁骁恨不得以泪洗面。
古琴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