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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面了。来,下棋吧。或者你想再休息一会儿?”

船夫放下船桨,将挂在船头的提灯点得更亮些,它没有一丝皮肉的苍白面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一个形状端正标准的人类头骨。这或许证明它曾经是人类,或许它只是出于兴趣戴在头颅的位置。

我低下头看向棋盘,我在这方面有非凡的天赋,我下棋从未输过,哪怕面对死神也是如此。每胜一局,它就将我的人生重来一次,这是死神与我的契约。但这个契约的起因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的祖母。

“你的父亲不像她,但你像她——我指的是性格。所以你说不定能成功。”它把帽子摘下来,悠哉地靠在船头翘着二郎腿,“看你的表情,又谈恋爱了是不是?不过这次你没有生孩子,看来是吃到教训了。”

“我已经遇到他四次了,他是个很好用的导航仪,或许是寻找盐神的关键道具。”我抬起我之前已经断掉的右臂,拿起黑色的骑士,落子。

“地球上所有最瑰丽的相遇与传奇的恋情都是发生在那片无光的海面上的,有时大锁链都会为之震颤。”死神张开下颌骨咔嗒咔嗒地笑了,“我和你祖母也是在船上相爱的。第一次见面时我正在她的船舱里偷吃她的鳗鱼罐头,我把鳗鱼抹在面包片上做成鳗鱼三明治,还递了一片给她。她不是什么心善的好人,正常情况下她会把偷渡客像丢垃圾一样丢进海里,但那次是个例外,她觉得我像只可怜的小老鼠,而她非常喜欢巧匠鼠。”

这是它第一次谈起自己过去的事。它曾谈起过我的祖母,语气更像是谈论挚友或者某个它很尊敬的人,我没想到它和我的祖母有过那种关系。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后代?”我盯着它,等待它落子。

“我是死神,是冥河的船夫,我不是任何人的儿女,也不是任何人的父母。”它探身拿起白色棋子,“不过我确实和你祖母相爱过,我们还曾一起经历了一段非常传奇又坎坷的冒险。她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猛烈的好奇心为我出生入死;我也爱她,不是你想的那种爱,我得找个词……对,我是个无性恋,你明白吧?”

我皱着眉看着它将王后移到的地方:“我不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死神不应该爱任何人类个体,这是我在被设计之初定性好的,你的祖母对设计我的那些家伙来说是个意外,好在爱情没让我触碰真正的禁忌,不过……这和你现在追求的事也没关系。‘爱’确实有很强大的力量,但是你并不会利用这种力量。彻底死亡带来的乏味和死寂对你来说是最恐怖的,比对你身体和精神的折磨还恐怖……我理解你,我曾用自己的方式逃避注定的命运,而你有你的方式。毕竟这是你的旅途,而我/死亡只是你人生的一个短暂的环节。”

“你说过,你让我一次次重复自己的人生只是出于兴趣,但还有另外一些‘人’需要我去这么做。所以这是我祖母的要求?”

“……不是,但她默许了。”死神苍白的指骨抚摸过下颌,转移了话题,“我们快下完这盘棋吧,哪怕你厌倦了‘重复自己的人生’,在对彼岸的恐惧中你也依旧不想输给我。只要输给我一次,你就可以得到解脱……”

它不想让我这个凡人了解那些司命之间的争斗。我默默地歪过头,看着在冥河里沉浮、哭喊的人类,他们面容被黑色的液体覆盖,伸出手试图攀附死神的木船,但他们永远碰不到,凡人总是如此,永远无法逃离自己注定的命运,在有限的空间和时间内做着最卑微的挣扎。这里这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和他们没有区别。

我抬起头看向死神,回答道:“我没有我父亲那么脆弱,我现在还没遇到真的能把我击垮的事,我暂时还不会放弃。”

死神撇了撇下巴,百无聊赖地继续和我下棋。它越来越敷衍了,这是它必输的棋局,最终,我的兵碰倒了它的王。

“回去吧,你又一次战胜了死亡。”

船夫摊开双臂,“啪”地一声合上了棋盘,我从死亡的幻梦中惊醒,咳出喉咙里半凝的血块,撑起身子拔出扎在胸口的黑曜石仪式匕首,我几乎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不正常的抽搐,但这对伦敦人来说算不得什么重伤。我环视一周,是的,这里是伦敦的独眼舵手酒吧,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喝醉倒地的醉鬼。

我扶着吧台站起来,抓起老板擦桌面的抹布擦了擦手里的血迹,在老板困惑的视线中一瘸一拐地离开独眼舵手酒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哪怕我根本没在酒吧喝酒,走在陆地上我还是像喝醉了一样难以保持平衡,在海上待久的人总是如此。

我现在很想快点回到我的船上,不过我在伦敦还有事要办,我对着街边的玻璃橱窗整理好头发,让自己看起来稍微体面一些,随后我拿出证件走进海军部的大楼。

凭借以前在海军部的关系和人情,我很快就说服了外交与贸易部门的负责人把收集海军部情报的任务交给我。上次我就是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死的,但为海军部办事利益颇丰,而且现在将军还不至于把太过重要的任务丢给一个新手船长。这次的目标地点是德莫岛的钢铁与苦难真菌公司,甚至还在近海的贸易航线上,对老练的船长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我和不熟悉的军官们笑着告别,离开了外交部,下楼一推开海军部檀木框的玻璃门,我勉强挺直的腰背终于因疼痛垮了下来,好在马上就能回到船上了。我眯着眼睛看向港口的方向,伦敦的空气中泛着粘稠的绿色光辉,港口的船只隐约可见,更远的地方是灯塔,甚至可以看到猎人塔楼的黑色尖顶……

路人的视线漠然地从我身上划过,让我下意识地把视线收回到伦敦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上,电灯没亮,绿色的光来自巴扎,空气中泛滥的光辉让伦敦在没有街灯时也能勉强视物,但巴扎的分泌物和司命的光辉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司命,或者说恒星,它们的光是一种律法实体——地球上的生老病死、物理法则,所有的规律会在太阳的光辉下得以实行。而地底“尼斯h”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则因为缺乏太阳光导致律法被削弱,在这里一切化学和物理规律都会被扭曲,死亡也变成一件艰难的事,除非身体受到极其严重的重创、淹死在海里、或者回到地表被阳光审判,否则伦敦人很难自然死亡。除此之外,尼斯也有许多地表难以见到的奇迹和怪异,地狱甚至就在伦敦隔壁,魔鬼还在伦敦开设了大使馆,死神所在的冥河活人也有机会探索到,梦境和未来可能同时与现实共存,这里真菌和几乎全部动物都有一定程度的智慧,老鼠还会说话……

它之所以“无光”,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它在地球内部,也因为这片陆地和海洋都是死去风暴神的头颅的一部分,风暴神的颅骨对司命无孔不入的光辉起到了一定的隔绝作用。我能见死神这么多次,也多亏了把我淹死的这片风暴神的脑浆。

我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走到沃夫斯塔克港口,爬上我的丽姬娅号。站到船上时,我的身体终于可以随着海浪保持平衡。昨天在酒吧鬼混的水手们都回来睡觉了,还有几个仍在甲板上点煤油灯打扑克。

“收拾收拾,我们马上要走了。”我拍了拍离我最近的那位船员的肩膀,她有一手臭牌。

她一扭头看到我,朝我挤了挤眼睛:“好嘞!船长,我这就下去叫那些懒鬼起床。”

在其他船员压低的叹气声中,她非常干脆地站起来开始收拾筹码和她剩下的钱,牌局中断了或许正和她意。看着她的脸我想起来上一次她也是分食我的那群人中的一员,能一直活到最后也算是抗压能力不错的老水手了。我笑了笑,绕过他们走进甲板下方一层,我身上现在的伤口也得处理一下,有船医在我也没必要去花钱找码头的黑医。

“船长,你到底是怎么搞的?难不成你和人决斗了?”我坐在船医房间的床上,她看着我被血浸湿的长袍埋怨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简短地回答:“被死神捅了一刀。”她的表情显然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实际上我确实是在酒吧被死神或者它的使者一刀毙命,那一刻也成了我不断重复的人生的起点。

船医剪开我的长袍和内衬,因为我拒绝使用麻药,她便直接用酒精消毒、缝合伤口、再缠上绷带,绷带扎紧胸腔的感觉让我安定许多。船医的表情有些忧虑:“船长,要不要休息几天?如果切口的角度我没看错,这一刀是直接捅进心脏里了,我没敢缝更深处的肌肉。”

“我相信你的技术,不会出问题的。”我披上外套站起来,安抚地轻拍她的肩膀。她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艘船专业人员依旧不足,大多是打杂的水手,舵手和水手长倒是老练的家伙,炮手们能瞄准其他船只但海兽对他来说有点挑战性,船医也算可靠,我现在急缺一位能照顾丽姬娅号发动机的轮机长。上次的工程师是在寒霜城遇到的,她确实很不错,但寒霜城有点太远了,对丽姬娅号目前拥有的补给和燃料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说不定钢铁与苦难真菌公司会有合适的技术人员……

我走上甲板,让水手长安排水手起锚离港。在指挥室收好海图及日志后,我抱着这堆东西快步走到船头撞开驾驶室的门,踢了一脚脸上盖着帽子正打鼾的舵手身下的椅子。

“船、船长……?”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我放下手里的文件,擦掉罗盘上的灰尘,用钥匙开启驾驶室的观景窗的金属外壳,在机械的咔嗒声中金属外壳自动收起,露出窗外漆黑如墨的海面。在战斗时这个观景窗是封闭的,角度和指令数据都从指挥室发送,舵手不需要观察只要完全按命令执行操作就可以了。这主要是为了防止舵手亲眼看到怪物或敌船时,因为恐慌及其它精神上的影响进行违背策略的转向,但如果是正常短途航行,由经验丰富的舵手完全负责也没有大问题。

“舵手,下一个目的地是羊岛,你比我熟悉家乡海域的航线,航行日志就由你填写了。我相信你能掌握局面,有问题叫水手去船长室找我。”我指了指海图和航行日志。

舵手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刚睡醒的迷糊还是委屈,他慢吞吞地说:“船长,您让我干这么多活,是不是该让我升职了?”

“怎么,你想当大副?”我笑着眯起眼睛。

“那……那倒是不至于,但是二副或者三副什么的,或者……”

“二副先生,那你现在除了掌舵和规划航线,还得处理一下燃料及物资的清点核对。水兵那边说炮弹受潮了,麻烦你去看看还有多少能用的,顺便叫水手长带人收拾收拾底层仓库,前几天不是有人在那里看见老鼠了吗?万一爆发鼠疫就遭了,等他们工作结束你得去检查验收。你看,这是艘全部船员不超过二十人的小船,很多事都得管理层亲力亲为,水手还有倒班可以休息,船长不管什么时候遇到大问题都得到现场。确实很辛苦,但是工资方面我会给你多一些的,大概也就是每个月多两枚回声?水手长你羡慕吗?每月的工资还比你做舵手时少三枚回声,毕竟舵手是技术人员,不是谁都能上的,而管理层——包括我在内,基本上都是可替代的,只要是个对船只航行稍微有点了解的人就可以成为船长、成为大副,但技术岗位的人员并不是谁来都行的。不过如果船毁了、货物丢失了、甚至大批船员因管理层的失误死亡,回到伦敦接受审查、进监狱、交罚款的是我和大副和二副,而不是领航员或者舵手。”

他傻傻地看着我,又低下头:“船长,我还是就做舵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会儿我给你拿茶和点心的过来,航行中遇到没法解决的麻烦就找我,我来处理。”我把他的帽子戴回他的头上,摆正,然后把他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早点到羊岛,我们就能早点休息,大概休息一天左右。你还记得羊岛卖苹果酒的那家店的炸韧块吗?只有羊岛的炸韧块是最正宗的,你可以去尝尝。”

“船长,我到羊岛之后能去你房间找你告解吗?”舵手的脸被我碰得似乎有点发红,他眨着眼看我。

“当然可以。我以前说过任何船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告解的。上一次你是在……”我思考了一会儿,在被死神杀死之前的记忆对我来说有点模糊了,因为那是我不会重复的人生,哪怕只是昨日,也遥远的像婴儿时期的记忆。

“我在两周前找过您。”他急忙回答,没让我太尴尬,“我和船长您聊了我的——”

“嘘!别在这里说出来,这些话是要对上帝说的。”我苦笑着打断他的话,“等到了羊岛我们再聊。”

在我换掉全是血的长袍并处理完船上那些琐事后,丽姬娅号已经航行几个小时了。我当然没忘记给舵手带过来茶和点心,端着餐盘来到驾驶室时我精神有些疲惫,饥饿感和断肢的幻觉仿佛还在啃咬我的神经,但身体还勉强能撑住。羊岛实际上并不是前往德莫岛的必经之路,但是在那里我会遇到一位不起眼但非常优秀的领航员——也是我未来的大副。

我说不上来我的心情,理性上我是需要他的,但我的心在逃避他,虽然在这次人生、这段时间,我还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残酷的事,但我终究要做。我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像使用趁手的工具一样使用他的全部。

我被来自未来的愧疚感击穿了心脏。

舵手在航行日志上落下最后一笔,抬起头看我:“船长……要一起吃吗?您看起来脸色很差。”

我勉强笑了笑:“可能我只是需要休息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铛铛——”的声响在我耳边回荡,我悚然惊醒。

那是教堂的钟声吗?充满祷文与蜡烛的梦让我脑袋像浆糊一样,我记不清具体梦见什么了,但我记得灼热的蜡在体内流淌,一点点填满我的皮囊……我盯了很长时间低矮的木质天花板,意识到刚才那只是换班铃。

换班,是的,该换班了。我挺起疲惫的身子从床上下来准备与大副换班,洗漱完毕,给我的雪貂喂食时,我才迟钝地想起船上现在没有大副。我未来的大副现在还在羊岛卑微地祈求路过的船只给他一个“领航员”的工作。

领航员是很吃经验的岗位,如果领航员规划的航线偏离方向,轻则推迟到港时间,重则全船陷入不测。一般有固定路线的船只是不会随便雇佣领航员的,而我第一次与他相遇时,雇佣他纯粹是因为好奇——他脸上有个蠕动的还会燃烧的符文。船员们因为迷信恐惧又避讳他,他们认为那符文是罪证,是不祥之兆。

就结果来说,他们的迷信确实是没错。

我在船头等着了望员的探路蝙蝠回来,还没听到它的叫声,他却先看到了羊岛灯塔的轮廓。家乡水域总是明亮的,巴扎绿色的光就浮在海面上,肉眼这时会比蝙蝠方便探路。但在更遥远没有一丝光线的陌生海域,可以靠声音探路的蝙蝠就比人类有用得多。

在放锚停泊到港口后,我如约聆听了舵手的告解,替上帝原谅了他,甚至还在他的请求下把我的雪貂给他摸了一会儿——我想起来舵手每次找我告解主要就是为了这个小家伙。我的雪貂不怎么亲人,还有点晕船,我得庆幸今天这个暴脾气的小东西没有挣扎或咬人。

作为被逐出教会革除教籍的罪人我实际上没资格听人告解,但在这黑暗的海泽上,一个虚假的神父带来的安慰和真实的神父也差不了太多,毕竟水手们大都不信教,他们更相信风暴神,石神,盐神这类会真的诅咒或赐福凡人的存在。神父的作用更多的是给船员们一个永远站在人智和道德一边的精神港湾,用以躲避海泽带来的恐惧与精神失常。

我能做的也仅是如此了,我擅长安慰他们,治愈他们的心伤,不过有时我也会无能为力。当初我以为恢复记忆可以缓解大副的痛苦,但我没想到我和他费心费力寻找的真相会把他击垮。他想离开海泽,为了我,为了船员们,也是为了他自己——可我离不开他了。于是我告诉他,我有一个让他可以继续留在船上的方法。

我越来越恐惧见到他。

我披上衣服下了船,打算跟着船员们绕路去灯塔那边的酒吧喝点苹果酒。我本不想和我的大副现在就见面,但我还是在下船时一眼就看见了像乞丐一样在码头边上打瞌睡的大副,我就像着了魔一样不知不觉脱离了船员们走到他身边。

他枕着背包,缩着身子,靠在码头边的柱子上,穿着那身破旧不堪的黑色外套抱着他领养的真菌虫在海风中休息,路过的人纷纷避开他。他以前说过,他偶尔会去给岛民们干活打零工,但大部分时间都耗码头上等待愿意接纳他的船只。因为他喜欢海风拂面,喜欢脚踩在甲板上的感觉,虽然他已经忘记很多事,但他一直没忘记自己热爱着这片黑暗无光的海泽。

我可怜的大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蹲下来看着他和他的孩子。他表情有些痛苦地继续打瞌睡,我伸出手刚想摸摸他的脸,却看到那只真菌虫已经被我吓醒了。大副的孩子是一株形状很标准的蘑菇,大概和人的小臂差不多高,菌柄上有带着野兽尖牙的可爱小嘴,但没有眼睛,菌盖是紫罗兰色的,有着油膜似的漂亮反光。它“吱吱”地叫着,用它的几根柔软纤长的触须拽它父亲的领子。大副困惑地嘟囔两声,把贴在他脸和脖子上的触须扒拉开,慢慢转醒。他抬起头看向我时瞳孔明显缩了缩,像是应激的动物一样僵在原地。

我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甚至苦涩的笑容。我本来能笑得自然一点,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他喉结动了动,身体慢慢没那么局促了,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又低下头看看我披在他身上的外套。他慌忙把衣服收拢在一起,双手捧着递给我。

“神父……那个……我不是乞丐,而且我也不怎么信教。谢谢您的好意,我只是在码头找工作而已。真的谢谢您,我不想去教堂,我在这儿待着就好……”

他有些语无伦次,显然是误会我了,我身上这衣服和十字架也确实有点误导性。我接过外套搭在胳膊上,尽量放缓语气问他:“你在找什么工作?”

“我……我想找个领航员的工作。”他眼睛闪着光,“您可能不知道这个,就是规划航线,引导船只正常航行的工作。我知道所有和海泽有关的知识,我知道洋流的变动规律,我知道它过去是怎样的,将来又会如何……”

如果别人在这儿估计以为他是在吹嘘,但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是个优秀的领航员,直觉敏锐、天赋过人,而且还懂得一些实用的仪式和不少尼斯独有的定位方法。只是人类必然会犯错,他也是如此。

“你愿意到我的船上来吗?丽姬娅号正好缺一个领航员。”我握住他的手腕,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我没放手。他就这样看着我的表情,绷紧的肌肉慢慢在我手心软化。

“谢谢,我真的很感谢您。您是随船的神父?可这是不是该和船长说一下?我……我的脸上长着这怪东西,船长不会嫌弃我?”他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真菌虫的菌盖,“而且我还带着真菌虫,这是我领养的。”

“我就是船长,跟我走吧。我们目前只会在近海航行,但将来我们可能会探索更遥远的海域,我需要一个领航员……”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抱着真菌虫踉踉跄跄地跟着我走,表情有些茫然。

“您是船长?”

“是的。我已经因为研究发表异端学说和一些出版方面的问题被逐出教会,现在是于海军部正式注册的船长。”我把我的证件拿出来递给他看,想让他安心一些,“每个月我会给你三十回声,待会儿上船就签合约,顺便给你先结一个月的工资。放心,我不是人贩子。你没什么别的要带的东西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细看我的证件,就有些慌张地还回来了:“没……没有!船长!我的行李就只有背包和我的孩子,但、但是三十回声实在有点太夸张了……正常领航员一个月最多也就是十七回声,我打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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