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醒来后,四姐告诉我她已得救,告诉我那只鼎包括里面的东西都已被焚毁,我竟然有些许高兴,如此,对她而言便只余下我一个。自忖怎样也比那□强得多,些许的示意,事情定然会如我所愿。而且,我自认为,她于我应该也有那么一点点意。
为此,我还特地命向超将常服换作了红色,因为记得她原来说过,向超穿红色会比较好看。但愿她能注意……,即使未曾注意,我也不必担心。
可事实却与我想的大相径庭。真公府里,她只看了我一眼,便垂头不理。岳家别院,她甚至连看都不愿再看。
我有哪里比不上那个□?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差的只是时间。好吧,时间我有的是。反正她身上有我的仙识烙印,不论到哪里我都会知晓。
于是,便有了桃源中“偶然”的相遇。正当我得意于自己的安排,却又见到了那个人,阴魂不散的那个人,频繁出入魔界的那个人!
所幸的是,幻道让我有机会与她独处。她询问时,我故意不应,就怕她循声过来也陷入险境;那湍急的河中,我拼力拉住她,自己都差点稳不住;她布阵时,我特地在翠瑶石上加了禁制,好让阵形稳固;日族来袭时,我帮她抵了致命一击,阻了那些愚人的冲击……
从来都是别人看着我的脸色为我办事,如今却换我去为别人着想,还接二连三。虽然有点不习惯,我却甘之如饴。不过,对于这些她都恍若未闻,甚至一如既往地认为是我对她的摆弄!
误会还在其次,更不能容忍的是,她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人身上,只要那人一出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她视线之外。
为什么,还是这个与魔族牵扯不清的人?
看来我真该找个机会除掉他。
没想到,机会很快来临,更没想到,又被我自己放弃。
施在她身周的禁制,居然被她用那奇怪的方法破开。这丫头还是那般倔强,凭着金乌绫和小小灵诀,明知敌不过,仍然要与我对抗。制住她,我又看见了那焦急又担忧的模样,而这一次却是为了那个人。
幽幽的蓝光照得心内憋闷,甩手转身,望着室外日光闭上了眼,身后传来她急急忙忙往那人跑去的脚步声。
空荡荡的胸膛里,空荡荡的痛。
我不许自己后悔,不去想如果不是那么想帮她脱出困境,不急着用鹿蜀带她到隐龙这里来,就不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我不许自己后悔,不去想如果没有放过那个人,反借用这绝好的机会除掉他,以后就可永无后患。如此便斩去少昊一翼,父王也会大加赞赏。
我不许自己后悔,不去想如果现在不让他们走,坚持要带他们两人回玄洲,其实也没有谁能抗衡,到时还不都是我掌中之物。
问出那一句已是我的极致,事已至此,终究不能再多说多做。我也有我的骄傲,我也有我的尊严。我对自己说,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下次,一切到此为止!
于是,叫住她,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另外一句。
第二十二章 穴居
“世子还欲何为?”我心里紧张,嘴上问着,眼睛看向他,脚步却不曾停留。就是怕他反悔,快快出了这个门也好作打算。
“你出来时应承的事。”晏龙将脸绷得紧紧的,直直地看着我,余光瞄过常子轩。
“什么事?”常子轩咳了一下后,哑声问道。
我立时忆起对沐寒如的承诺,便对他说:“便是你手上的屠洪,那本来是月族的神器,关系到一族的兴衰。因为有传言说它在大战后被日族藏于密库内,月族便为此动了刀兵,我不忍见生灵涂炭就应承了十日之内给个答复。”
“我当是什么,”常子轩喘了口气,微微一笑,稍往我肩头偏了偏,右掌平伸,一柄寒光四射的三叉戟便出现在他手中,“身外之物而已……,还请世子转交月族。多谢!”说着,他便将屠洪递给我。
一代神器就这么轻易转手,心中慨叹着,我将屠洪抛向晏龙,又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常子轩的腰,调整因他倾向我肩头而转移的重心。
晏龙扬手收下屠洪,脸反而拉得更长,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又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定会将神器转交给月族,这点我倒不用担心。于是在他目中的寒光普照下,我搀着常子轩走出隐龙的幽园。
常子轩有伤在身也去不了流洲,勉强走出一截,待到看不见幽园时,他已气喘吁吁。
“这样怎么行?我们得去寻个隐秘处躲起来,别待会隐龙前辈万一后悔,又寻了来。”我扶他在路边云石上坐好,有些担忧地说,“等调养好些再去流洲不迟。”
“师尊一向说一不二。与你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吐出口气,拉我在他旁边坐下。
“我也是。”心里微微有些颤动,看过他一眼,便低头用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但是总得找个地方暂时栖身,也好过露宿。”
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紧紧地捏住我的手说,“记得最初学艺时,有一次想偷溜出去找你,结果不小心滚下山坡,被藤蔓缠住,反而发现了一个大岩洞。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
联想到他这千年的等待,心中微痛,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走吧,我们去找找。”他撑着支起了身。
没花多久的时间,果然在一处坡下,藤蔓丛生深处,发现一个岩洞。洞内甚是干燥,还有一个天然石台,就像一张床。
我现在洞壁放了几颗夜明珠,将他安顿在洞中,赶紧去远处扯了些柔软的藤条,厚厚密密地垫在平台上,又从手镯中自己备好的几套衣服,一层一层展开铺好,才扶他躺了上去。
这下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再从手镯中掏了一大把药出来,捧到他跟前问道:“你看看,哪种药比较合适?”
虽然药理已有些研究,也不敢自夸能胜过他。他捻起一粒青黄相间的药丸服下,又顺便把我手里这些的用处药效挨着讲了个遍。
本来我也饶有兴趣,后面见他说得已有些艰难,便连忙制止,“以后有时间再讲吧,先休息休息。”
说完我起身出去,取了些水,准备将他的脸手都擦擦干净。
满脸的血痕一经擦去,被掩住的青白肤色就露了出来,那分明是失血过多的表象。擦着擦着,看到这些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那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腮帮滑下,却滴落在他的手心。
不是很温暖的手,跟着抚上我脸庞,慢慢拭去泪水滚过的痕迹。他眼中深情款款,声音虽然嘶哑,却无比动听:“怎么啦?快擦擦,哭肿了眼多难看。”
由面上传来的触感,引出心中一些奇妙的颤动,我一时有些怔忪,呆呆地看着他,任他擦拭。他见状又会错了意,当作我有些不悦,于是惶恐得赶紧改口:“不难看,不难看,你怎样都好看!”
破涕为笑,我对他点点头,就拧干丝帕,起身要出去换点干净的水回来。
“别走!”转身之间衣襟被拉住,他说,“就在这里,哪儿都别去,让我好好看看你。”低头看他,眼波流转,似水柔情。
外面突然就下起了雨。
蒙拓林虽在仙界,却又是个例外。这里依然有着四季,和平常的节气。昨夜就觉得憋闷,今天果然有雨。
洞口的藤蔓垂若帐帘,雨便不至于随风飘进。
对望了一会儿,这个人便捏着我的手疲倦地合上眼睡去。勾人的嘴角噙着一抹笑,长长的睫毛偶尔微颤,在颧骨上投下漂亮的阴影,仿佛暂留此间的黑蝴蝶。
他真是太累了。我想着,伸手取了一件大衣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