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凯南走近,边点着头,又顺便多瞥了火神一眼,这才发现他居然像极了凯南,或者说,凯南像极了他!
心中咯噔一下,上前两步就捏住那羸弱的肩膀。少年却是满脸坚毅,星眸中闪烁着隐忍的平静,将他的手搭在我手上,轻轻地说:“我便知道,有常兄去了,姐姐定会无恙。”
又是咯噔一下,却已不敢再回望常子轩,只紧抿嘴唇看看眼前的少年。
“我族主神、司日和护法长期不在位,一应大事皆难于决断,此次正好,老夫恳求叶姑娘与圣子能留在族中。”泯士林跟上前来,眼光闪烁,看看我又看看凯南,说得很小心。
“我原本只想到这里来看看娘亲,却不曾想还能见到他,泯长老可否告知他在哪里?”凯南摇摇头,给了我个宽慰的眼神,便走过我身边,去到泯士林跟前,指着火神的画像轻轻问道。
“这……”泯士林非常犹豫,又看着晏龙,似乎有所顾忌。
晏龙的眸光已开始缥缈,他徐徐合上双眼,语音也是少有的沉重,“家兄已殒。”
“什么?!”除了常子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变色,凯南更是惊呼一声,转身紧紧抓住晏龙的胳膊摇晃起来,“你说什么?”
“三百年前,黄帝陛下下的旨。”晏龙睁开眼盯着凯南,冷目相对半晌,然后硬邦邦地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出,便自望着祝融的画像,不再言语。
少年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如今方知,一切都是迟了……”
阿泽悄悄挪到凯南脚边,伸出毛乎乎的前爪趴上他的鞋沿,顶着水汪汪的小眼睛,仰头望着他汪汪叫了两声,又呜呜地哼了起来,小尾巴一个劲的摇晃。
凯南俯身抱起它,怜爱地抚摸着。除了那紧抿的嘴唇,不知他还做着怎样的克制,才能坚持着没有失态。
想不到,我真的未曾去了解,火神祝融还是晏龙之兄。这样说来,凯南便是颛顼帝的长孙,难怪当初云瑯要说不能随意对凯南下手,也提到颛顼帝不愿夺凯南之物。
但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居然是如此绝望,至此,凯南便真的与我一般,都是孤儿。
母为日神,父为火神,矜贵如斯,却数百年辗转于少昊的追杀之中,碍于仙界法令和黄帝旨意,连颛顼都无法明里插手。
鼻头发酸,我慢慢走到他身旁,正思量着说点什么。常子轩却先我一步,迈到他跟前,两手往他肩头上一搭,重重地拍了一下,吐字清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凯南闻言抬头,迎上常子轩灼灼的目光,两人对视良久。
我看着那秀气的面庞,正在一点点放松,刚吁了一口气。泯士林又很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白泽大人乃我族护法,原本一直跟随在羲和娘娘身边,如今既然回还,也请即刻归位。”
阿泽顿时小眼一翻,冲他狂吠起来。
无奈之中,我只得上前拍了拍它的脑袋,却只能止住吠叫,堵不了不满的呼噜。
泯士林慑于阿泽之威,板着脸后退了两步,但仍然俯首拱手继续表述,虽然底气稍显不足,“堂堂日族,已多年失主,以致连番受月族觊觎。此番好不容易得众位回还,怎能不大开庙堂,重振声威?还望叶姑娘为老夫作主!”
我?怎么会让我作主?惊诧之中,发现泯士林正瞄着我手上的日曜之珠,顿时大悟,便开声说道:“樱玉本是临危受命,此次来这蒙拓林中,就是准备将此物交还,请泯长老寻一大德之人受之即可。”
“这……,”泯士林那一直灰败的面上有了点动容,嘴里却还是说道:“叶姑娘乃羲和娘娘亲指,轻易将日曜之珠交予他人,怕不太妥。”
“那须得怎样?”
“自百年前,老夫代管这族中事务,上至祭祀,下至猎牧,无不亲自经手,姑娘可巡视眼下日族各部,秩序井然……,”泯士林正精神大振滔滔不绝,却又被常子轩打断,“泯长老,常某听说,日族族规中有一条,掌控日曜之珠之人若非历代司日亲指,则须行祭天大典,由东皇太一英灵择定。可有此说?”
“可羲和娘娘只是远出未归。”泯士林一愣,眼珠转转,立马看着我道。
“羲和前辈短期内不会再回来。那就依族规而定,请泯长老主持尽快选出合适之人,我便亲自将日曜之珠移交他手。”毕竟是日族最高信物,我也觉得需谨慎从事,届时也可顺便将余下法宝一并转交。至于羲和的事,暂时还不打算据实告之。
阿泽随着附和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泯士林又看向凯南。而凯南此刻哪来心思搭理这些,自是(炫)恍(书)然(网)不觉。
“泯长老,有问题吗?”我问。
“没有,没有,”泯士林埋下头,连声应承,“那老夫下去安排。”
紫炉生烟,若有若无的淡香萦绕,渺渺袅袅。
除了香气,空气里弥漫着的,还有沉默。
泯士林已离开。
看了看祠堂里的几个人,凯南抱着阿泽垂头而立,常子轩正站在他右侧,正扶着他的肩。晏龙已没有看祝融的画像,但也在想着什么。向超自是不离主子的身边。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默然退了出去,到外面透透气。
第十五章 夜询
半个太阳掩入山峦,山间浓浓的翠色抹去了它的金光,于是残阳如血,暮霭被染成淡紫。红色的祠堂在暮霞的背景上渐渐幻出深色剪影,寂静的墙围透着不可名状的庄严。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吟诵,依依俄俄,那单调的节律穿入鼓膜,化为心底的肃穆与沉重。
随意眺望间,发现院内照壁上的纹饰非常别致,便信步走近去观摩,却被墙那端意外传过来的一阵断续闲谈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那个丫头,看上去不大,居然能放了凶龙……,还杀了罗部首……”
“难怪羲和娘娘会将日曜之珠传给她呐!”
“那算什么,你们没看见,那个时候……,那一大片金光,能照出这么远,其中有这么大的虚影……”
“真的?那可太神啦!”
“……我看呐,有她做司日,定会比泯长老强上百倍!”
“原还以为会由泯长老来做这司日,再升罗堂主为长老……,这下可完全变样啦!”
“嘘——”
“你们扎在这门口做甚?还不快各自归位!”泯士林的声音暴然响起,狠狠地斥责了一番,方才闲谈的诸人便诺诺散去。
正准备转身回避,泯士林已转过影墙照壁,一看到我,先是怔了怔,然后立刻笑着迎上来说:“叶姑娘怎么出来了?”
“没事转转,刚才走到这里,便碰见了长老。”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刚才有几名兵勇,当值期间擅自离岗,被我教训了一番。”他又解释。
我赶紧接口道:“泯长老治下甚严,也是日族族人之福,难怪羲和前辈能如此放心地将族中事务交与长老打理。”
他闻言嘴角扯动,略微低头,做出很谦虚的样子,但也没掩住心底的欣喜。
“对了,泯长老,”我又想起一事,立即问道,“我在那河边放的那只龙,你可否告知那是何来历?”
“这个,”他神色转而凝重,左右看了一圈,再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叶姑娘,实不相瞒,那龙名叫墨漓,乃月族护法,相传为月族主神共工之爱宠。当年祝融殿下与共工贼子大战时,它也兴风作浪祸害了不少日族勇士,后被祝融殿下亲自擒得,用了女娲娘娘赐下的锁妖链才囚在那里。”
“是吗?”我大为震惊,当时在自己看来那应龙那般温和,结果居然如此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