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族。
攻玉不能杀死高级魔物,这是嘉鱼和另一个他定下的契约,也许他早就预料到了什么,所以这步棋下得很早。如若不然,这场战根本不用打,攻玉直接变动天气就能将大部分魔族置之死地。——可有了那契约,他便不能这么做了。一旦误杀,他是要赔上一条命的。
可即便有了限制,魔族还是经历了一次血的洗礼。
说起来,桃夭的一生——除了刚出生那会儿、以及我抛下他的几次,估计都挺顺利的。
比如他的小计谋,比如他的经商。
也许正是那种一帆风顺,让他太过于自信,以至于犯下了致命的判断错误,使陨魅近半数的力量在旦夕间覆灭。
浩浩荡荡的魔族却只能拖着残破的肉体归来,那种愤怒和怨恨是无法轻易平息的。
——非常相信某个人、却终因他而失败的时候,怨恨、后悔、气愤总是暗暗积聚、又无处可施。
那种冷战似的宁静没有多久就被打破,随即而来的就是责骂、侮辱、挑战以及内斗,无休止的心理折磨。
始作俑者只有一个人!怂恿大家去攻打璀雪的只有一个人!!
——人呐,总会在心理压力无法承受的时候,找个实体的对象,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倒他身上,然后才感觉轻松些,才能够再度呼吸。
“如果没有经历过,你不会信。攻玉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的强悍,不止是他神之子的地位,无穷尽似的灼华,更在于头脑,他是个聪明人,是两个人的合体,你知道么?”无邪搭住桃夭的肩,此刻的桃夭紧紧地闭着眼,仿佛不想看清事实一样,又仿佛是在后悔而不甘。
“只差一点……”他的声音很轻,我从没见过他那样颓废的摸样,仿佛一切都已经没有价值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
无邪的手顿住了,又忽然狠狠一抓,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拉起!
拳头毫无顾忌地挥到桃夭绝美的脸上!
桃夭愣住,漂亮的嘴角缓缓地流下血来。
“你根本没反省!魔族对你来说并不是玩具、也不是筹码,而是负担、是责任!你这个魔王是怎么当的?啊?我不管你现在才几千岁,但至少得符合你束发的这副摸样!别只是空长了一幅好皮囊!记住了!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没人会原谅你的错误!你的敌人们永远虎视眈眈着,等着你出错、退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劝你,更没法劝!是你自己走上了这条路,就要负起责来!”
桃夭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无助的神色,仿佛遭到了当头一棒。
“……认清自己种下的恶果,即使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你想想那些为你死去的魔物,如果他们知道你的目的,都会死不瞑目的,别以为那是些低等魔物,就没有思想。他们都是因为你给的希望而聚集在一起的,你就因为这次失败退缩了?不会的,我知道你还想打。你不会愿意输给那个男人的。……够了!别这副孬种的摸样,对不起嘉鱼的名声、更对不起你自己!让大家为你卖命,就要有点男子汉的担当起来,你应该长大了!”
无邪疲惫的将他拉到怀里,“知道你辛苦,但千万别逃。你不是个普通人。人总会有光鲜和污浊的时候,要荣辱不惊,勇敢地面对。挫败的事情,无可避免。还有,也许不中听……可我早想说了,你不该只想着那个人的,几千年毫无音讯,怎么还可能回来。”
桃夭安静地低着头,眼神有些空洞。“不。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即使延期。”
70th 渐成渐长
70
“一个优秀的种族,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退缩,但也不能无知到以为野蛮的进攻就能获取胜利。”桃夭拨开一只仰面袭来的飞镖,眼里毫无退缩之意,“200年后我欲再度攻陷璀雪。届时愿意来的,就跟着,我定会实现自己的诺言,不辱没那些逝去的灵魂。若不愿意的,就赶紧舔着伤口回家过日子去吧!!”
***
“唔……”强忍的声音。
修长的骨节有些突出,掐入泥土的指甲略有破损,无奈地渗出血来。
桃夭的头发被汗沾湿,凌乱地贴在脸上,背后黑色的羽翼有如折断一样地垂着。
他紧紧地咬着银牙,不让自己发出声。
特意从刚占领的土地跑出来,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脆弱、狼狈、痛苦不堪的状态。
我的意识有些混乱,他的那个样子,分明是束发时的摸样。代表魔族的翅膀,以及浑身散发的媚意。
攻玉曾经说过,在束发期间最好不要使用灼华,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但那时桃夭不仅用了灼华,还找攻玉挑战了。本以为他用灼华不碍事,却没想到……
他轻笑着抱住自己的身体,这样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羸弱。
每年一次……他怎么能忍……他不是不知道会有这种后遗症啊,这傻瓜为什么还要去攻玉那里找我?!
分明是我背信弃义啊……
一个8岁小孩蹒跚着走来,褴褛的衣装包裹不了她瘦弱的身子。
她的双耳有如月季盛开一般,向桃夭伸出的手带着微弱的白光。“我们做个交易好吗?”
桃夭闭着眼,不言语。
“我偷走你的痛苦,你给予我想要的生活。”小女孩咬住下唇,仿佛被桃夭散发出的气息所吓到。“……可以么。”
桃夭缓缓地睁开诱惑的凤眸。“你想要什么。”
小女孩跪到他身边,将发光的小手放到他额头,瞬间抽走一丝红色的虚无,“你……是魔王桃夭吧,我想要你的爱。”
因为他们同样孤独。
散去一身疼痛,桃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嗤笑。
***
很明显,她不明白爱是什么,又或许,她只是渴望一种叫做亲人的东西。
相处久了,会发现她还是个蛮可爱的孩子。
“墨若,给你。”桃夭穿上干净的衣服,拎着女孩的后领,抓小鸡一样将刚捡回来的小家伙扔给墨若。
此时的墨若早就不是孩子的摸样,一身墨黑的衣装显得无机可趁。
他只是随意地看了眼还是小孩的月季女,“名字。”
“啊,呃,那个……”小姑娘忽然变得有些腼腆。
“没有名字?”墨若八字眉略皱,“那就叫卷耳。”
小女孩差点下巴脱臼,小手发光地一拍墨若,一管笛子顿时出现在她手上。
似乎,只要有身体接触,她就能偷到想要的东西。
她咬着牙,伸手一掰,似乎想把笛子掰断。
可墨若只是伸出手指一点,卷耳就昏倒在地。
——GAME OVER。
“桃夭,你就把这么个东西给我?……自己照看去。”墨若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转头就走。
桃夭扣上袍子的包纽,背上的翅膀早就消失不见,只是看着那孩子的眼神泛着点涟漪。
什么啊……原来卷耳不是桃夭亲生的……
我松了口气,隐隐有些高兴。
***
或许是因为出生就被亲人抛弃的相同经历,桃夭对卷耳还不错。——毕竟,非黑夜孕育的魔物还在少数。
“给。”他把自己做的甜甜圈塞进卷耳的嘴巴,差点没把她噎死。
卷耳眼里泪花转啊转。
桃夭眨眨漂亮的眼,良心不安地递上水。
卷耳一巴掌拍掉,水杯掉在地上,咣当一声碎了,液体泛滥出来。
“唔……呜呜哇……”卷耳含着那口甜甜圈,哭得稀里哗啦。
桃夭头顶黑线。
“连……连墨若都讨厌我!”
桃夭挑挑眉毛,“你这小公主的脾气能改改的话,或许……”
卷耳蹲到地上,不甘心地蜷成一团儿,伤心地晃着小脑袋,“他们都骂我小偷……”
桃夭微微动容,仿佛想起了在璀雪的日子,“那么,你是么?”
“就是以前最饿的时候,我都没偷过别人的吃食!”她飙泪。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