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二日一早,庄离便带着赵沅青启程。一行人脚程快,临近晌午时分就已进了城,庄离亲自将人送回了赵家。“庄公,我到了,就先进去了?”赵沅青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笑着看着庄离,试探着开口。昨儿个那顿晚膳后,庄离脸上就没出现过什么笑意,但好歹情绪也平稳了下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一起来,庄离又成了那模样。男人……不,太监心,海底针,她真是捉摸不透。庄离挑了挑眉,回:“到了就走呗,难道还要我亲自扶你进去?”赵沅青被庄离这一怼,努了努嘴,转身就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而后头也不转地带着三念和婆子往家门口去。庄离见人走得那么爽快也不高兴了,撩开帘子,看着赵沅青的背影,正想要开口喊人,未想,另一道声音,先他一步。“赵姑娘。”赵沅青听到了有人喊她,不由得止了步,转头望向声源处。不远处,一名身穿蓝衣长衫的男子正骑马而来,待到了赵家门口后,他一勒缰绳,翻马而下,快速到了赵沅青跟前。他虽然走得快,但身姿挺拔,加上那一副好容颜,倒是一道不错的风景线。“赵姑娘。”待到了赵沅青跟前,他又含笑朝人见了礼。赵沅青见此,欠身回礼:“谢公子。”此人,赵沅青自然认得,正是前些日子,引起了沈揽语和文苑晴之间矛盾的罪魁祸首,谢家公子谢霁明是也。谢霁明笑了笑,说:“原是顺路经过,没想到刚好遇上姑娘。霁明正想与姑娘道声谢。”“道谢?”赵沅青微微诧异。谢霁明颔首:“信阳公主府的事,霁明已经听闻。苑晴不善言辞,总在言语上吃了亏,还要多谢姑娘,替苑晴出了一口气。”赵沅青闻言,笑了起来:“原是此事。文苑晴毕竟是我表姐,我帮她,也是理所应当。不过,谢公子替我表姐说的这声谢,我应下了。”谢霁明能够在知晓此事后,觉得是文苑晴受了欺负,还替她来道谢,这个态度,赵沅青心下还是满意的。谢霁明笑了笑:“日后姑娘得空了,霁明与苑晴一道设个宴,款待姑娘。”让文苑晴设宴请她吃饭?她怕是得气出个好歹来吧?赵沅青一想到文苑晴又气又恼,最后还要答应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就浓了些,她点了点头:“如此,我可就等着了。”“赵姑娘刚从外回来,舟车劳顿,霁明就不多叨扰了,告辞。”谢霁明似乎真的只是来道个谢,说完后,便就出言告辞。赵沅青微微颔首:“谢公子慢走。”谢霁明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途径马车时,他瞧见了此刻正打着帘子,坐在马车上瞧他的庄离。“庄公。”谢霁明停下,与庄离见了个礼。赵沅青和谢霁明有说有笑的模样,庄离可瞧得一清二楚,眼下看着谢霁明,只觉得怎么瞧怎么碍眼。他冷冰冰地扫了谢霁明一眼,随后轻蔑地转移了视线,再次落到了赵沅青身上。见庄离这副模样,谢霁明也不恼,笑了声,转身离开。
\t\t', '\t')('\t\t\t赵沅青瞧见了庄离与谢霁明之间的眼神官司。但与她何干?赵沅青瞅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准备回家。庄离见她又要走,立刻出了声:“赵沅青。”赵沅青的步子一顿,随后转头看向马车上的庄离。庄离喊了一声之后,也没有其他的动向,不开口,也不下马车,就这么盯着她瞧。赵沅青心下无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折身往马车边走去。“庄公,还有事吗?”赵沅青待到了近前,笑着问。庄离见人回来,心情好了不少,但是一想到方才她和谢霁明谈笑的模样,又不乐意了。“赵姑娘这朵花可真招人。”庄离说。赵沅青:“……”“先头是顾启生,这会儿又是谢霁明,赵沅青,”庄离托着下巴看她,问:“你喜欢哪个?”赵沅青闻言,也不恼,朝着庄离眨了眨眼睛:“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赵家的二姑娘喜欢东厂都督庄离,你说我喜欢哪个?”庄离没想到赵沅青会这么回,怔了一下,随后瞪了赵沅青一眼,回:“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您这还叫正经呢?”赵沅青哭笑不得,“顾启生也就罢了,谢霁明可是文苑晴的未婚夫,是我未来的表姐夫。”“这不还只是未来的吗?世事无常,谁说得好呢。”庄离轻飘飘地说。“就冲着他这层身份,即便日后他与文苑晴的婚事泡汤,我也不可能和他有情分,天底下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我犯得着去和这些跟自家姐妹有关系的男人牵扯?”赵沅青也有些不高兴了。她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在庄离口中,变成了水性杨花似的。要知道,她赵沅青除了参加选秀之外,京城里头和她真正扯得上关系的桃色传闻,也就是和眼前这位有关了。庄离被赵沅青的这番话愉悦到了。知晓赵沅青和谢霁明没什么关系,庄离放下了心,但还是不忘交代:“他既然是文苑晴的未婚夫,你要记得避嫌,避嫌懂不懂?不要朝着人笑得那么开心,否则容易引起旁人不必要的心思。”赵沅青:“???”“莫名其妙。”赵沅青吐出四个字后,转头就走。她就不该回头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庄离,都这么多次了,她怎么还不学乖呢?就他那张嘴,能说出什么人话来?三念跟在赵沅青身边,欲言又止。目送着赵沅青进了家门,庄离这才勾唇笑了声,但很快他就微沉下了脸,他朝着马车旁的李年招了招手。李年赶紧迎了上来:“爷。”“去查查那个谢霁明。”庄离吩咐,随后又嘀咕道:“路过?也就赵沅青这个傻姑娘才信,就谢霁明瞧她那眼神,什么想法,都赤裸裸地都写在脸上了。”李年不解。谢霁明脸上写什么了?李年不知疑惑,他还问了出来。庄离凉飕飕地看了李年一眼:“你一个太监,你懂什么?”李年:“……”杀伤力太大,他选择闭嘴。他家爷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这嘴巴,真的可以选择不要。“奴才立刻去查。”李年选择忽略那些不必要的对话。庄离“嗯”了一声,随后放下了帘子:“回吧。”
\t\t', '\t')('\t\t\t赵沅青径直回了自个儿院子。
婆子回了赵大夫人那,去复命。
见周遭没有了旁人之后,三念这才拽着赵沅青的袖子,说:“姑娘,您有没有觉得,您和庄公之间,有些过于……”三念蹙着眉,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
“过于什么?”赵沅青脱去外层的披风,一边问。
三念摇了摇头:“奴婢想不出好的词,但是,奴婢总觉得,姑娘和庄公在一块的时候,奴婢瞧着就像是——打情骂俏。”
三念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词。
赵沅青一顿,随后哭笑不得地看向三念:“你把这词用到我和庄离身上,不合适吧?”
人家就是一个太监。
六吟恰好过来,自然也听到了三念的这句话。
“不止三念,奴婢有时候瞧着,也觉得姑娘和庄公像是一对两情相悦,但又别扭不肯说出口的小两口。”六吟笑道。
“对对对,六吟你也这样觉得是吧。”三念激动起来,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赵沅青失笑,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你们这脑袋瓜里都是装的什么东西,庄离就是爱逗人,我们开玩笑罢了。我估摸着,他也没把我当姑娘家瞧,就是朋友罢了。”
六吟上前,给赵沅青倒了一杯水,一边说道:“奴婢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庄公若不是宦官,就以庄公待姑娘的好,奴婢倒觉得也算是个好归宿。”
赵沅青笑了声。
即便他是宦官,赵沅青觉得,嫁给庄离也胜过嫁给旁的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好。不过,庄离可没那个心思,而她,重活一辈子,也不是冲着嫁人去的。
赵沅青喝了水之后,便朝着六吟开口:“我不在京城的这几日,万事可顺利?”
六吟恢复正色,去一旁取了一些单子,递到了赵沅青跟前:“姑娘交代奴婢买的东西,奴婢都一一办妥了,奴婢亲自去瞧过,没什么问题。铺子那头,也差不多快近尾声了,应当耽误不了姑娘什么事。倒是顾启生那头……”
“顾启生如何了?”赵沅青问。
“奴婢发现,顾启生以十两的价格,卖给了席中轩的掌柜一幅画。”六吟回。
这事,可就是顾启生做得不厚道了。
若是他随意将自己的画卖给其他人,十两的价格,赵沅青要如何才能将价格炒起来?六吟听到此事后,就有些不大高兴。
赵沅青的神色平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席中轩的掌柜于他有恩,他应当有分寸。”赵沅青说。
不过,话是这么说,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喜。
“你去让人给他传个话,这次便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我们之间的约定就此作废。”赵沅青吩咐道。
六吟应下。
“对了,这些日子你多关注下进京赶考的学子。”赵沅青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今年有秋闱,大抵还有两月的时间,各地学子会提前进京,这个时候,差不多就会陆陆续续来人了。
想要发展在朝中的势力,这些科举学子,便是很好的一个着手点,相帮于微时,总是要比锦上添花更好些。
她倒是记得前世的三甲,但也得看看品行才行。
赵沅青要的,是真正对她有用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科举将至,各地学子陆续赴京。赵家的家庙,就在离京城一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上,从南边来的学子,有不少便会途径此地。袭红从家庙外头的荷花池里摘了些莲蓬。她瞧见坐在院子里头正在看书的赵素兰,笑道:“姑娘,外头这几日可热闹了,好像是进京赶考的那些学子,姑娘,您不出去瞧瞧吗?”赵素兰正在翻书的手,微微一顿。袭红已经走了过来:“姑娘整日待在院子里,闷都闷出病了,姑娘就出去瞧瞧吧。”赵素兰来家庙已经有一段时日。这些时日,赵素兰安静得过分,每日都是在院子里看看书,或是在佛案前念经礼佛,仿佛真的是看破红尘,要遁入空门而去。袭红在一旁瞧着,心里可担心了。赵素兰很快就恢复了动作,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不了,你自己去瞧吧。”“姑娘。”袭红喊了一声,见赵素兰不为所动,便就看向院子里另外一人:“姚嬷嬷,你也劝劝姑娘吧。”姚嬷嬷,是赵家家庙这边的管事人,也是赵老夫人吩咐下来,盯着赵素兰的人。姚嬷嬷不知赵素兰以往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些日子,赵素兰不曾找过事,日子过得清贫,也没有发过脾气,瞧着倒是个和和气气,好相处的小姑娘。这么想着,姚嬷嬷也笑了起来:“姑娘出去瞧瞧吧,总闷在院子里,对自个儿的身子也不好。”“姑娘,您看,姚嬷嬷都这么说了。”袭红继续努力。赵素兰似乎被袭红说得无奈,这才放下书,笑道:“行了,那就出去走走吧。”袭红闻言,笑了起来,将莲蓬往桌上一放,赶紧扶着赵素兰出去了。家庙地处偏僻,附近一带都无人家,以往有行人路过,偶尔也会来赵家家庙讨杯水喝,这几日,进京学子一多,姚嬷嬷就让人在家庙不远处搭建起了一个茶摊子,让过路学子停下歇歇脚,喝口水。这是赵家素来的传统了。而此时,茶摊上正坐着七名学子,还有两名车夫和几名书童。男女有别,赵素兰没有走近,就远远瞧着,似乎只是出来透口气,实际上,她的余光正往茶摊这边扫,耳朵也细心留意着众人的对话。她虽然没有放弃许宿清,但庆元侯府,已经不是她的最好选择。赵素兰要为自己多寻几条后路。这些学子此时虽只是白身,但若是能够高中,谁又能说得好以后?何况,赵太傅乃是文臣之首,能帮衬不少,若是有合适的,赵素兰也不介意赌一把。而且,她若真的选择一个家贫却有出息的书生,必然会讨赵太傅的欢喜,也能麻痹其他人。赵素兰站在那,茶摊里的人自然也有所察觉。“老伯,那位姑娘,是什么人?”有人开始向茶摊子里负责茶水的老人打听。老伯往赵素兰那瞧了眼,笑道:“那位是我们主家的姑娘。”“赵太傅家的千金,怪不得这远远瞧去,风韵浑然天成,自有一股旁人没有的气质呢。”问话的人笑了起来。他周遭的人立刻也都应和了起来,唯独一人例外。
\t\t', '\t')('\t\t\t众人都在议论赵素兰,又从赵家上将话题扯开,高谈阔论起来。唯独一人。赵素兰余光多扫了几眼。对方衣衫简陋,一身长衫打了不少补子,此刻正低着头喝水吃馒头。除了茶水之外,茶摊子还放了一些简单的馒头。这些馒头,许多人都瞧不上,像那些学子,都未曾动过手,除了那些书童车夫外,便就只有他一人了。不止赵素兰注意到了他,其他学子也察觉到了。“齐鸣书,你别只顾着吃啊。”有人推了推他。齐鸣书没搭理。他低着头,一心吃着馒头。见人不搭理,喊齐鸣书的那人有些恼了,他直接上前,从齐鸣书手中夺过了馒头:“我跟你说话呢,你懂不懂礼数?”手上一空,齐鸣书抬头凉飕飕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任何表态,很快就低下头,重新拿了一个馒头。“你!”见齐鸣书这个样子,那人似乎有些恼了。“嘿,你和他计较做什么,他穷得都只能喝露水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有免费的馒头,不得多吃点。”说完,说话的人就哈哈哈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齐鸣书,来,你多吃点,吃完这一顿,下一顿你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说着,那人还拿了一个馒头,往齐鸣书嘴里塞。齐鸣书避过,直接站起了身,眼神阴冷地望着这群嬉笑的人。“呦,生气了。你们瞧,他这模样,像不像一头发狠的狗?哈哈哈哈哈。”“你不说还没发现,你这一说,可真的是太像了。”“来,还吃馒头吗?”有人拿起桌上的馒头,直接扔到了齐鸣书的脚下,笑呵呵地说:“快吃啊,馒头呢。”齐鸣书冷眼瞧着这些人对他的嬉笑侮辱,却依旧一声不吭,他背过身去,继续吃着自己的馒头。那些人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秦伯,将这些人请出去。”赵素兰忽然走过来,语气淡淡地朝着茶摊子上的老伯吩咐。老伯早就瞧不过眼了,但他只是一个下人,不好做主,这会儿赵素兰一发话,立刻“欸”了一声,随后拿起一旁的长勺子,朝着众人赶人:“走走走,全部走,咱们不供茶水了。”“为什么赶我们?”有人有些不满。赵素兰望向开口的人:“赵家设茶水摊,是方便于各地学子,诸位一言一行,何谈读书人?几位,还是不要侮辱了读书人这三个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被赵素兰这么骂,有人立刻就忍不住了。赵素兰闻言,抿唇而笑:“我一个小女子都知道的事,可几位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的人,却一无所知。”“你!”“别说了。”有人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压低声音说:“这是赵家的茶摊子,不能闹事。”几人虽然恼恨赵素兰的多管闲事,但顾及到赵家,到底不敢找事,纷纷起身离去。齐鸣书将手里头的馒头赶紧塞进了嘴里,随后拿过一旁的行李,也准备一道离开。“等等。”赵素兰出声喊道。齐鸣书却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赵素兰还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人,心里头暗恼,面上还是笑着又喊了一声:“齐鸣书。”她刚才听到这群人是这么喊他的。齐鸣书止步,转过头来,看向赵素兰,依旧一声不吭。赵素兰扯了一块布,将桌上的馒头都装了起来,随后递了过去:“有人受益,茶摊子才有它存在的必要。”齐鸣书瞧了赵素兰一眼,随后接过,低着声音说了声“谢谢”后,转头离开。这态度——赵素兰气笑了。白费好心。
\t\t', '\t')('\t\t\t进京赶考的学子一多,赵家也忙碌了起来。每回大考,赵家就会在京城空出几处宅子,供那些家境清贫的学子免费吃住,为的就是能让他们安心读书,考出一个好成绩来。赵太傅能够在文人心中有如此高的地位,可不是单单因为他是文臣之首。赵家对文人的帮持,是许多人都比不过的。赵沅青这一辈,只有两个男子,赵锦杭在外,今年,这回事,赵太傅就交给了赵蕴凡。这几日,赵蕴凡忙得不可开交。今儿个正准备出门去宅子呢,才刚到门口,就遇上了带着六吟过来的赵沅青。“二妹妹。”赵蕴凡止了步,同赵沅青打招呼:“二妹妹要出门?”赵沅青点了点头。“去哪?要是顺路的话,我们一道走一会儿。”赵蕴凡说。赵沅青笑了声:“不止顺路,还是同一路。”“你也要去学宅?”赵蕴凡有些诧异。赵沅青点了点头:“在家闲着无聊,就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这是场面话,实话是她要去瞧瞧有没有能够招揽的人才罢了。先在自家地盘上瞧瞧,然后再让六吟去打听打听今年的学子,再行接触。赵蕴凡不知实情,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帮得上,肯定帮得上,这事整得我头都大了,我说大哥为什么要去从军呢,敢情是被吓的吧。”赵沅青被赵蕴凡逗笑。兄妹两人去了学宅,赵蕴凡先行下了马,随后走到马车旁,扶赵沅青下来。待赵沅青下了车,赵蕴凡就同赵沅青介绍:“现在学宅里头已经入住了七名学子,接下来这些日子,陆陆续续还会有各地的学子进京。等人多了,学宅里每隔几日就会安排诗会之类的,那会儿才是真热闹。”“二哥可有得忙了。”赵沅青笑道。赵蕴凡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学宅门口。学宅门口放了几张桌子,桌子前坐了几个赵家会识字的下人和学宅的管事,他们就在此负责给入住的学子登记入册。“二少爷,二姑娘。”几人见了赵沅青兄妹俩过来,赶紧起身回话。赵蕴凡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了,今日可有新的学子入住?”管事的摇了摇头,正要说没有,门口就恰好来了一辆破旧的马车,正好停在了学宅门口。赵蕴凡转头望了过去。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身上背着行囊,手里头抱着几本书。赵蕴凡回头,朝着管事笑了笑:“你忙你们的吧。”说着,又转头看向赵沅青:“二妹妹,走吧,我们去里头瞧瞧。”赵沅青点了点头。两人进了大门。“进门这个大厅,学子们可以在此互相交流,日后诗会也会在此进行,那边是个小花园,他们可以早起在花园里头读早课……”赵蕴凡正在同赵沅青介绍学宅的情况,赵沅青正仔细听着,而马车上下来的那位书生也已经到了门口。“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管事的拿了笔,准备给人登记入册。“齐鸣书,籍贯淮扬丹阳。”赵沅青正在听赵蕴凡说话,耳中突然传来这一道声音,她猛然愣住,转身看向了门口。齐鸣书。正是前世这一次科举中的状元,而后入翰林,再转刑部,在她死前,齐鸣书已是刑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原来,齐鸣书也曾受过他们赵家的恩惠吗?
\t\t', '\t')('\t\t\t“二妹妹?”见赵沅青突然停下,赵蕴凡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随后也转头看向了门外。赵沅青收回了视线,笑道:“普通百姓家里,倒是少有这种名字,想来,他的父母也对他寄予厚望吧。以书,一鸣惊人。”赵蕴凡没察觉到不妥,笑了笑:“或许吧,我们继续往里走?”赵沅青点了点头,她有听说过齐鸣书的名讳。百姓都说,齐鸣书是个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可在赵家出事时,已经身为朝堂上后起之秀的齐鸣书,却没有对有知遇之恩的赵家伸出援手。赵沅青不会就此否定齐鸣书,但她也要好好观察观察,若是齐鸣书是个不知报恩,或是日后会投靠明安帝,朝赵家出手的人,那么——理当防患于未然。齐鸣书察觉到了赵沅青的视线。可当他抬头望过来时,赵沅青已经收回了视线,和赵蕴凡离开。齐鸣书想了想,向管事询问:“这位大伯,方才那两位是?”“是我家的二少爷和二姑娘。”管事笑呵呵地问,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今次学宅的事,就是由我们二少爷负责。”齐鸣书朝着管事点头致谢。他在刚才的那道视线中,察觉到了强烈的打量提防。赵家的姑娘,怎么会对他有这个态度?齐鸣书疑惑,或许是他想错了吧?齐鸣书抛却这些念头,从管事手中领了一块牌子,这是他日后入住学宅的凭证。下人带着齐鸣书去了他之后居住的屋子。齐鸣书同人道了谢之后,便就开始收拾行李,稍稍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就拿出书来,至于前头的那一遭,他似乎真的全然不在意。赵沅青在学宅这边逛了一圈,也去见了如今已经入住的学子。这些都已经是秀才之身的学子,多多少少有些笔墨,但赵沅青瞧了一圈,并没有自己看中的,倒是齐鸣书,才是需要她格外关注的一个。赵蕴凡还有事,赵沅青瞧了一圈后,便就决定先行离开。顺便,还能去铺子里去转一圈。在一段赶工后,铺子的修缮已经接近尾声,赵沅青还没去瞧过最后的效果。“奴婢一直听底下的人来说如何如何,今儿个算是能跟着姑娘亲自去瞧瞧了。”六吟与赵沅青笑道,一边扶着赵沅青上马车。赵沅青这一脚才跨上了马车,一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赵姑娘?”对方的声音中带着诧异,还有一丝惊喜。赵沅青转头看了过去,不远处,谢霁明正牵着马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待到了学宅门口后,马车便停了下来。谢霁明与身后的下人交代了几句,便就朝着赵沅青走来。赵沅青没想到会这么快又再遇谢霁明,想了想,还是重新下了马车。“赵姑娘。”谢霁明上前,朝着人笑着见了礼:“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姑娘了。”赵沅青回礼,面上同样含笑:“谢公子怎么会在此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谢霁明,那日庄离的话就突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他说,避嫌。谢霁明是文苑晴的未婚夫,她的确应该避嫌。赵沅青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庄离还说了,不能对着人笑得太高兴,免得让人徒生误会。赵沅青想了想,这话其实也对。
\t\t', '\t')('\t\t\t谢霁明明显察觉到了赵沅青态度的冷淡。若说上一回还是点头之交,又因文苑晴的关系,多了一丝丝亲近,那么这一回,赵沅青想要避嫌的态度,可都摆在了脸上。谢霁明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是因为最近见得过于频繁,所以让她引起不喜了吗?可,这才是第二面。谢霁明心下苦笑,面上还是带着笑做了解释:“科举将至,各地学子进京,早就听说赵家办了学宅,刚好,家里头收拾出了一批旧书,我爹让我送来,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了。”赵沅青闻言,笑着道谢:“谢大人仁厚。”“比不上赵太傅的善举。”谢霁明回。他的一句解释,似乎就将两人之间的话题带到了互相夸赞,或许,也是赵沅青的有意为之。谢霁明心下叹气。知道赵沅青的心思,谢霁明又笑着开口:“我还要将书送进去,就不与姑娘多说了。”说着,谢霁明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就转头离去,径直进了学宅。瞧着谢霁明这番态度,赵沅青琢磨了一下。庄离那话,她也不是不明白,可这谢霁明,哪里也不像是对她有意思的模样啊?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没有表露过,他们两人之间更是没什么情分,连朋友都谈不上。何况前世,文苑晴嫁给谢霁明,在威远大将军府出事前,夫妻恩爱,可是京城里头人人艳羡的一对。果然,还是庄离那个人想太多了吧。更离谱的是,她居然还真的听了庄离的话。赵沅青心里有些暗恼,她怕是中了庄离的蛊吧?不想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赵沅青转身上了马车,准备去永安巷。李年得了庄离的吩咐后,就将谢霁明调查了个底朝天,随后,这份关于谢霁明的情报,就送到了庄离的跟前。庄离看着上头的东西,越瞧,脸上的神色就越古怪,等看完后,他摇了摇手里头的东西,问:“这就是你调查的?”李年点了点头:“是。”谢霁明能查到的,他都查了,就连谢霁明五岁时候的事情,他都查出来了。够努力了吧?庄离气乐了,将册子直接朝着李年砸了过来:“我让你去查他有多优秀多厉害多受人欢迎吗?”李年:“……”李年有些为难,这也不是他想的,可人谢霁明的确是翩翩君子,他能怎么办?但盯着自家爷的视线,李年可不敢这么说。他脑子一转,回:“爷,这谢霁明也不是尽全尽美,你看,他五岁的时候,就知道找漂亮小姑娘说我长大了娶你,这叫什么?这叫轻浮!而且,他现在和文家姑娘定了亲,那就是言而无信啊。”庄离:“……”“那时候他才五岁!”庄离快被李年气死了。李年瘪了瘪嘴。那他没法子了。不过,李年一顿,又说:“今儿个谢霁明和赵姑娘遇上了。”庄离的视线这下越发冷了。“巧合,这回真是巧合。”李年忙补充了一句。庄离冷嗤了一声:“巧合多了,就成了。”庄离想了想,又吩咐:“给他找点事,不管是真巧合还是假巧合,都给我扼杀了。”李年赶紧应了是。正要退下去办事,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后头又传来了庄离的声音。“别做太过了,好歹是她未来表姐夫。”庄离说。李年赶紧转过身来,对着庄离笑着应了声“是,奴才明白”。
\t\t', '\t')('\t\t\t时日渐去。明安帝意欲秋猎,此事最终确定了下来。不过,确定秋猎一行,到真正去秋猎,还有好一段日子,比秋猎更早到来的,是赵沅青精心筹备了许久的铺子,终于进入了尾声。看着铺子已经完全照着她想象的模样修缮完成,里头也已经摆上了各色家具器物,赵沅青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她的第一步,总算是踏出去了。六吟跟在赵沅青面前,有些疑惑:“奴婢到今日也还没明白,姑娘到底想要开个什么样的铺子。”铺子的修缮,本就与旁的铺子不同,而且,也没见自家姑娘进什么货物,这到底是要卖什么?总不至于就卖顾启生的画吧?“物以稀为贵,我要卖的,正是这个稀字。”赵沅青说道。六吟疑惑。陈掌柜过来时,恰巧就听到了赵沅青的这一句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姑娘这个做生意法子,倒是新巧。”赵沅青转身看向了陈掌柜。在铺子修缮得差不多时,赵沅青就让六吟开始接触了陈掌柜。两方有意,很快,这事便就敲定了。今日,赵沅青是来瞧瞧铺子最后的修缮结果,这二来,也是有些事要与陈掌柜交代。“我交于陈掌柜的东西,陈掌柜可瞧明白了?”赵沅青的视线落在了陈掌柜手上的册子上,开口询问。她将对铺子的想法,包括如何经营,大概的流程想法,都写在了纸上,装订成册,交与了陈掌柜。陈掌柜点了点头:“瞧明白了,简单来说,价高者得。不过,小人倒是觉得还有几处可以改善些细节。”赵沅青挑了挑眉,开口:“陈掌柜请讲。”“不止在售卖物品上能赚钱,我们还能卖位置。”陈掌柜说到这,笑了一声。“当然,这头一回,得姑娘给人下帖子,但只要这头一回将名声打出来了,日后,必然就会有人慕名而来。咱们铺子就这么大,总不能谁来都让进,若是以身份地位算,商人便就很难拿到名额,可做生意,有钱又敢花的,往往就是这些商人。”赵沅青颔首:“还是陈掌柜考虑周到,就依你所言。”做生意嘛,当然是冲着钱去,谁钱多,就给谁留位置,谁给的钱越多,位置就更好。这也是一个赚钱法子。“还有呢?”赵沅青问。“姑娘想要请的,非富即贵,身边都会带丫鬟下人,若是全部都带进来,咱们铺子也不够站,是而,小人以为,得规定每位客人身边只能带一位下人,若是选了雅间的客人,则可以一人带两位。若是想要多带些,也可,一名下人便就多加十两银子。”赵沅青挑了挑眉。这陈掌柜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赚钱的小细节。“依你。”赵沅青答。陈掌柜见赵沅青一连答应了两个条件后,笑道:“旁的都是一些小细节,倒也无妨,不过,姑娘,这铺子打算叫什么名字?这牌匾可得赶紧做了。”赵沅青闻言,抿唇笑了起来。她心中早有打算。“既是价高者得,以钱财博弈,那便叫奕阁吧。”不止是钱财的博弈,也是她与明安帝这场博弈中的开端。至于牌匾——“牌匾,我会让人在五日后送来。七日后,咱们就正式开张。”赵沅青正色道。
\t\t', '\t')('\t\t\t在牌匾送到铺子前,京城里头叫得上名的人家,都收到了来自奕阁发出的帖子。谁也不知道这奕阁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但随帖子一道送过来的,还有一份清单,上头写了几样将会在奕阁出售的物品,这里头的东西,却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写在最前头的,就是来自国恩寺玄真大师的佛珠手串。这可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赵家也收到了。赵沅青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自然不能让自家搞特殊。赵老夫人信佛,对玄真大师极为推崇,玄真大师常年佩戴的佛珠手串,赵老夫人自然也动了心思。她琢磨了一下,将儿子儿媳叫了过来。她将奕阁的帖子与众人说了后,问:“你们怎么看?”“奕阁的事,儿子这些日子也听闻了几句。它给京城不少有权有势的人家下了帖子。”赵大爷说。赵老夫人“嗯”了声,又说:“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背后是谁家在做。”赵大爷闻言,苦笑了声:“不必打听了,打听不出来。”赵老夫人诧异:“怎讲?”赵大爷点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铺子,还往门口送帖子,不得打听打听?不过,虽说不知道这幕后东家是谁,倒是有人查到,似乎,与东厂那位有点关系。”“庄离?”赵老夫人这下真要好好琢磨琢磨了。赵大爷笑了声:“娘你也不必多顾虑,玄真大师的手串,可遇不可求,去瞧瞧也无妨。若真是东厂那位,即便没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我们也得捧捧场。”庄离帮了他们赵家的,可不少了。赵老夫人点了点头:“是这个理。这样,那日,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老三媳妇,你们都随我一道去。”赵老夫人做了决定,与此同时,京城其他几户人家,也都在为这突然冒出来的奕阁讨论。一来,清单上的东西,的确有些吸引人,而且至今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奕阁到底是个什么铺子,二来,他们听说与庄离有点关系之后,这收了的帖子,也不敢不给人一点面子。不过,大多人还是在迟疑之中。帖子上写了奕阁的地址,这些日子,京城里头的世家大族,都开始关注起这家一直大门紧闭,还没挂上牌匾的新铺子。这么一关注,等奕阁的牌匾送到,往上一挂时,这消息立刻就传了出去。齐鸣书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听到周边的人议论起了此事。“你们听说了吗?永安巷那边要新开个铺子,叫奕阁,听说那牌匾乃是出自王璟之老先生之手。”“真的假的?王老先生不是已经封笔多年了吗?”“那牌匾上正儿八经地刻着王老先生的私章呢,而且,翰林院的几位也去瞧了,确认是王老先生的字迹。”“这铺子什么来头,居然还能请动王老先生。”“……”王璟之,当世书法大家,以一手狂草闻名于世,于十年前封笔,流传于市面的字帖,仅有三幅,另有五幅,被保存在皇宫之中。齐鸣书听了几嘴,他心中毫无波澜。这些与他都毫无关系。唯有手中的书,这才是能让他走出一片天地的唯一途径。齐鸣书不关心,可有的是人关心。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人家,在这牌匾挂出来后,大多给奕阁回了帖,表示会准时赴约。
\t\t', '\t')('\t\t\t庄离也收到了奕阁送来的帖子。“这什么东西?”庄离瞥了一眼,就没了兴趣,将帖子扔到了一旁。安盛上前,又将随带的清单放到庄离跟前:“爷,您瞧瞧这个。”庄离高抬贵眼扫了一眼,这一眼,他慢慢坐正了身体,问:“赵沅青的铺子?”这上头的清单上,还写着一样东西。顾启生的画。顾启生的画,不就是赵沅青吗?怪不得敢给他送帖子。“爷,这是奴才誊抄的其他几户人家的清单。”安盛又将几张纸递了上去。庄离挑了挑眉,敢情这送的清单还不一样?庄离的视线在上头扫了几眼,乐了。几乎每家人的清单上,都写着玄真大师的手串,但顾启生的画,可就在他的这份清单上有。庄离又将帖子取了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随后嗤笑了一声:“她这是想让我去当托呢。”给顾启生抬身价,这赵沅青也真够敢想。“小没良心。”庄离又轻轻嘀咕了一句。“奴才还打听到,现在京城不少人家觉得奕阁与爷有关。”安盛笑得更神情莫测了。“与我有关?”庄离略显诧异。安盛点了点头,又往清单上一点。庄离的视线往下一扫,有些人家的清单上头还有个格外离谱的东西——消息。赵沅青不止卖东西,还要卖消息。庄离又瞅了眼清单上写着消息的人家,挑了挑眉。这些人家还格外地熟悉,不就是当初他二万两卖给赵沅青消息的那些相关的人家吗?怪不得旁人会觉得与他有关,天底下能打听出这些的,除了他,还有谁?或者说,和庄离有关这消息,还是赵沅青有意传出来的。有意思。“爷,去吗?”安盛笑呵呵地问。除却赵沅青这一层关系之外,安盛也有些好奇,赵沅青到底在整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帖子上,虽然列了清单,可东西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卖什么的铺子,而且,也没写价格。安盛可好奇了。庄离笑了声:“去,不去怎么凑热闹?”旁人给的帖子,他当然不会关注,但是赵沅青的嘛,他就屈尊降贵一下吧。不然到时候人不高兴,哄起来也是个体力活。安盛赶紧“欸”了声,笑道:“那奴才就给奕阁那边回帖了。”陈掌柜收到了来自东厂的回帖。看到这玩意,他差点没吓得将帖子扔出去。原本姑娘让他给东厂也下个帖子时,陈掌柜就觉得离谱,但琢磨着,估计这帖子也送不到庄离跟前,毕竟是自己的新东家,还是得照办。谁想,现在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不,惊吓。惊吓过后,陈掌柜顺了顺心口的气,又赶紧提起精神来,将开业当日的事,赶紧都安排下去。“那日来的客人,非富即贵,招待的伙计一定要格外注意,千万别出了差错。还有,各家的位置,也都记住了,绝对不能有任何出错。”陈掌柜对着自己亲自掌眼招来的伙计们郑重交代。奕阁,就在满京城的好奇下,陈掌柜等人的严阵以待中,迎来了开张的这一日。
\t\t', '\t')('\t\t\t九月初三,万事大吉。早市一开,永安巷这边就热闹了起来。赵沅青不能出席,是而,这一日,奕阁的一切事宜,都得陈掌柜自个儿拿主意。陈掌柜请了舞狮,早市一开,就在永安巷里头热闹了起来,一场舞狮结束,陈掌柜才点了门口的爆竹,揭下了牌匾上的红绸,意味着奕阁的正式开业。奕阁虽在此时开业,但今日,却并不待客。在热闹过后,陈掌柜就让人在铺子门口立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今日买卖会,名额不对外售卖。下一场,九月十三,十两银子一位名额,有兴趣者,可寻伙计付钱预订。百姓们纷纷咋舌,也不知道这奕阁到底是什么个东西,但十两银子买一个名额,在他们看来,跟抢钱没什么两样。百姓们很快就散开,奕阁门口很快就冷清了下来。陈掌柜却觉得挺好。他们即将要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贵,要是铺子里头挤满了百姓,那不是降低了他们的格调吗?而在这阵子冷清过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奕阁门口又开始热闹了起来。那些收到奕阁帖子的人家,陆续抵达了奕阁。陈掌柜就在门口候着迎人。他本就是在永安巷做生意的,京城里头有头有脸的人,他大多都认得,每来一家,他都认得,随后交代伙计将人迎到对应的位置上。赵沅青也来了,跟在赵老夫人的身边。陈掌柜见赵家的人一来,忙迎了上去:“老夫人,几位夫人,快里面请。”说话间,陈掌柜的视线扫过了赵沅青,眉心一跳。他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家东家就是赵家沅青,可先前赵沅青来铺子时,一直都是穿着朴素,今儿个精心打扮之后,陈掌柜还真有点不敢认。陈掌柜面上虽没说什么,但是态度要谦卑许多,赶紧让伙计将人迎进去了。赵家之后,又有其他人家来到。赵沅青一行人已经在伙计带领下,进了一间雅间。待人一入座,就有伙计送上了茶点,还有一位丫鬟就在雅间里头候着,替赵家地解释他们今日这个买卖会。“今日一共有二十一件物品,两个消息出售,每样都是一百两底价,客人可随意出价,价高者得。”丫鬟笑着同赵家几位解释。赵老夫人有些诧异:“还卖消息?什么样的消息?”“晚些掌柜会介绍,老夫人可以听完后,判断自己是否需要,再看是否出价购买。”丫鬟回。这话,回了跟没回一样。不过,赵老夫人并不见恼怒,而是笑了笑:“好,老身知晓了。”赵大夫人有点兴趣:“有点意思,我算是瞧明白了。”“你瞧明白什么了?”赵二夫人好奇地问。“这个奕阁,卖的就是个暴利。凡是能卖的,他就拿来往这一放,让大家伙喊价,价高者得。就跟花楼里,那些花魁卖初夜似的。”“老大媳妇。”赵老夫人凉飕飕的视线扫了过来。赵大夫人撇了撇嘴,闭嘴了。不过,赵大夫人这一说,赵家其他几位女眷还真明白了。这奕阁到底是个什么铺子。只不过,今日卖的不是花魁初夜,而是旁的一些少有的珍惜之物,亦或是有用的消息。以往倒是没有这种铺子,听着还有些新鲜。
\t\t', '\t')('\t\t\t庄离是最后一个到的。待人将他领到雅间,这买卖会,也就正式开始了。赵沅青让人在中间搭起了高台,在高台下安排了一些座位,而在二楼处又设置了一些雅间。而此刻,陈掌柜已经上了高台。“今日奕阁开张,首次买卖会,还要感谢诸位捧场。小人在这,先为大家介绍一下咱们买卖会的规矩。每件物品,一百两起拍,价高者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款需在三日内结清。”“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小人也不多耽搁贵人们的时辰,就赶紧开始了?”陈掌柜笑呵呵地说。自然没有人搭理他。陈掌柜也不觉得尴尬,拍了拍手,高台下立刻有两名漂亮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此刻正盖着一块红布。“今日第一件要出售的物品,便是来自国恩寺玄真大师佩戴多年的佛珠手串。”陈掌柜一边说,一边揭开了红布。这是赵沅青特意安排在开头的重头戏。原本都还各自聊天说话的众人,立刻都朝着台上瞧了过来。大家都不是什么傻子。若真是玄真大师之物,那他们自然是要将东西买到手的,而价高者得……众人一下子就将注意力全放到了陈掌柜身上。“手串跟随玄真大师多年,沾染佛法因果,又每日听玄真大师诵经礼佛,早非凡品。有说戴着这手串,就能灵台清明,延年益寿,亦有说这手串上藏着佛法万千,这真真假假,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小人可保证,这手串的确是玄真大师之物。若是有人不信,事后可以去向国恩寺僧人求证。”卖东西,自然是要添油加醋。陈掌柜显然是个中好手。“小人也就不多废话了,一百两起拍,有中意的贵人,可得赶紧下手了。”陈掌柜笑道。这话落下后,场内一时之间,并没有人有动静,但也只是维持了一瞬罢了,很快,就有心性急躁的姑娘出了声。“三百两。”有人喊道。这一声喊出来,就仿佛是个开关似的,底下喊价的人层出不穷。“四百两。”“八百两。”“一千两。”“一千零十两。”“五千两。”……“一万两。”赵老夫人平静地品着茶,让身边的沈嬷嬷喊出了价。这个价喊出来,周遭忽然就陷入了一片寂静。好家伙,这价格还带翻倍喊的。赵沅青的眉心抽了抽。谁能想到,她开铺子,坑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自家祖母。而且,这手串的钱,还进的不是自己的钱袋子。不过,想到这钱是用来给玄真大师救济众生用的,赵沅青又觉得不错,就算是让祖母积福了。但,对手串志在必得的,并不止赵老夫人一位。“一万一千两。”又有人出了声。赵老夫人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望了过去。陈掌柜听着这价格,忙笑道:“郑国公老夫人出价一万一千两,还有更高的吗?”赵老夫人微微蹙眉,给沈嬷嬷示意了一个眼神。“一万两千两。”沈嬷嬷冲着底下喊道。话音刚落,陈掌柜还没来得及说,对面郑国公家的婆子又再次开了口。“一万三千两。”玄真大师的手串,赵老夫人与郑国公老夫人就这么僵持上了。
\t\t', '\t')('\t\t\t一番价格的拉扯中,手串的价格,已经到了二万两。赵老夫人倒不是出不起这些钱,但是再这么拉扯下去,这个代价,太大了。玄真大师的手串再值钱,可真要花那么多钱,赵老夫人还是有些心疼。何况,就郑国公老夫人那模样,还不知道要将价格拉到什么程度去。赵老夫人已经起了放弃的念头,但玄真大师的贴身手串,可遇不可求,赵老夫人又不想放弃。“二万零一两。”场上忽然又响起了一道声音。赵老夫人一愣,赶紧朝着窗户外瞧了过去。在场的众人也都有些震惊。虽然以往也没见过这样卖东西的,但这加价一两一两加,得加到什么时候去?这是哪家出来的,竟这么小气。就在众人好奇谁这么小气的时候,陈掌柜强将震惊压下去,尽可能镇定地开口:“庄公出价二万零一两,还有人要加价的吗?”“……”谁?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么小气的居然是庄离?一时之间,众人觉得都有些幻灭。郑国公老夫人也满脸无语,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她们这一圈里,她算是最推崇玄真大师的人了,所以才会不惜高价与赵老夫人争。但她敢跟赵老夫人争,却不敢同庄离争。郑国公夫人这会也赶紧拉了拉自家婆婆的袖子,低声安慰道:“娘,后面说不定还有其他好东西,咱们犯不着。”郑国公老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家儿媳妇的心思。纵然不甘心,但也只能点了点头。陈掌柜等了一会,也没见有人再喊价,心下了然,笑道:“既然没有人出价,玄真大师的佛珠手串,就以二万零一两的价格,卖给庄公了。”众人依旧没有出声反对。陈掌柜,朝着身边的姑娘招了招手。两个姑娘退下,之后,就有另外两个姑娘抬着新的托盘上了台。而另一边,已经有专人将佛珠手串送到了庄离这头。庄离也大气,直接让安盛给了钱,不过,却没收佛珠串。他的视线落在底下的台上,语气平静:“送到赵家那边去。”送东西的下人心中微微诧异,但面上赶紧应了声,随后离开,往赵家那边去了。庄离还在看下面卖东西,别说,还挺有意思的,还赚钱。庄离摸着下巴思考,他觉得,赵沅青的这个法子,他也可以学习一下,毕竟,她不是还卖消息吗?这玩意,可是他提供的。手串被庄离拍去。赵老夫人是没想到的,不过讶异了一瞬之后,她也就收回思绪,继续关注后头有没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了。正专心听着下头陈掌柜介绍新的物件,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沈嬷嬷立刻上前,没多久,带着端着托盘的伙计,一脸神情莫测地回来了。“老夫人,庄公让人送过来的。”沈嬷嬷走到了赵老夫人身边回话道。赵老夫人一顿,转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伙计,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手上的托盘上。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还不待赵老夫人开口,伙计已经笑着开了口:“老夫人,这是庄公让小人送来的。”一边说着,伙计还将上头的红绸揭开了。托盘里头放的,可不就是玄真大师的那串佛珠手串?赵沅青拿过茶杯,抿了口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算他有心了。
\t\t', '\t')('\t\t\t赵老夫人是震惊的。原本还想说来给庄离捧场,没想到,最后还要人送东西。不过,话虽是这么说,赵老夫人还是毫不客气地点头让人收下了。旁的东西也就罢了,这东西,可是她求之不得的,人都亲自送过来,她不收岂不是不给人面子,大不了,赵老夫人余光扫了一眼赵沅青。大不了让他们家沅青再和人去道声谢。想到这,赵老夫人又有些可惜,要是庄离不是太监,配他们家沅青倒是正好。赵沅青正高兴着呢,突然察觉到了自家祖母看着她略带可惜的眼神,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底下的买卖还在继续。赵沅青这回准备的,可都是好东西。除了从玄真大师那边求来的佛珠手串外,她还让人去求了些大师的墨宝,又从商人手中收购了一些珍宝。价格自然不低,但是在她的奕阁里一转,价格怎么说也得翻上一翻。眼下再拍的,就是一套从苏州购来的红宝石头面。而在几个物件之后,又到了一个重头戏。顾启生的画。陈掌柜将顾启生的画展开,笑道:“诸位贵人应该都知道前些日子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顾启生顾画师吧?这幅观音像,便是出自顾画师之手。”不少人画过观音,可顾启生的这幅观音像,的确令人震惊。人物栩栩如生倒也罢了,绝的是顾启生将观音像画出了慈悲感,而当你看着画时,似乎菩萨正含笑,慈悲地盯着你似的。这可就令人惊叹了。明明是极为简单的一幅画,****,寥寥几缕白烟,但却有了一层出尘的意味。“还是一百两起拍。”陈掌柜笑道。庄离瞧着顾启生的画,轻哼了一声:“我一个杀人魔头,买观音像?你可真敢想的。”安盛瞧着庄离似乎失去了兴趣,低头专心喝茶的模样,心下好笑。对嘛,杀人魔头买什么菩萨像,这不是离谱遇上离谱,大离谱吗?有时候真的希望他家爷能够硬气点。而此刻,底下的喊价,已经开始。郑国公老夫人信佛,此刻一见这观音像,又开始意动了。先前没了玄真大师的佛珠串,这幅观音像,她志在必得!她赶紧瞧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嬷嬷。“三百两。”郑国公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赶紧报了价。这价格一出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喊价,郑国公老夫人又加了几回价,等她喊到一千两时,场上就没动静了。这画像虽妙,但顾启生毕竟还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师罢了。大伙心里还是会有一杆秤,一千两,足以了,再往上,那就不划算了。这也算是在赵沅青的意料之中。不久前十两银子都卖不出去的画,现在能卖一千两,已经算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赵沅青费心费力整了这么久,又岂会满足于这个价格?她可是有后招的。陈掌柜不知内情,见场上没了动静,正要开口说话时,又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三千两。”庄离的声音,直接在场上响了起来。众人震惊。众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是先震惊于庄离突然大方了,还是震惊于庄离突然转了性,居然中意上了与佛相关的东西。满手血腥,心狠手辣的东厂都督,信佛,谁敢信?一时之间,场上又是一片寂静。
\t\t', '\t')('\t\t\t陈掌柜也有些诧异,但好在,他还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庄离又喊了价,估计也不会再有人往上加了,毕竟没有人会跟庄离抢东西,就在陈掌柜要开口时,庄离懒洋洋的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哦,我忘了,有人送过我顾启生的画,算了,不要了。”庄离语气平静,似乎全然不觉得自己这出尔反尔的做法,有什么丢人,或是不好的。在场的人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对待庄离了。赵沅青倒是淡定得很。她是希望庄离帮她抬顾启生的身价,可没让庄离买画。那样,一分钱没赚,她还得给顾启生三分卖画钱,她多亏?陈掌柜在迟疑了一瞬后,试探着开口:“庄公,这画,您不买了?”“嗯,不买了。”庄离语气平静。陈掌柜还真是没想到头一回就遇上这种事,不过,显然赵沅青已经给他提前预想过这种情况,是而,陈掌柜还算淡定。他很快就笑了起来,看着郑国公老夫人的方向,笑道:“既然庄公不参与喊价,那最高的还是郑国公老夫人的一千两出价最高,还有人出价吗?”有人吗?当然有。在陈掌柜话音落下之后,立刻就有人出声:“三千一百两。”在场的人,有的是想要讨好庄离的人。好端端的,庄离无缘无故喊这个价做什么?这分明是嫌他们这个价低了啊!心思再多的人,再回想了一下前些日子的事。顾启生是最先被赵沅青和庄离发现的,而这奕阁又疑似和庄离有关,方才人庄离还说他有了顾启生的画,这意味着什么?这表明庄离十分看重这个顾启生。这么一来,这画的价格,他们还敢喊低于三千的价吗?不一会儿,顾启生的画,就被喊到了五千两的价格,并且还在不停地往上升。郑国公老夫人那叫一个气。庄离这是跟她犯冲吗?怎么就她看上的,庄离就非要来凑这个热闹?当然,郑国公老夫人可没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能让庄离特意来针对,是而,气过之后,她还真暗道自己倒霉。至于顾启生的这画,郑国公老夫人瞧了瞧,最后还是放弃了。太贵了。底下还在互相喊价。赵老夫人摇了摇头,道:“过于虚高了。”赵大夫人一听,笑了:“娘你这就说错了,顾启生的画,或许只值一千两,但讨好庄公,那再翻个十倍,都不能算是虚高。”赵老夫人闻言,也笑了起来:“你说得有理,是老身看得过于表面了。”这哪里是花钱买画?分明是花钱买庄公欢心。赵沅青明白得很,但她在意吗?她一点都不在意,她要的就是借一借庄离的力,将顾启生在最短的时日内,捧到无人能及的高度。顾启生的画好,他缺的就是一个扬名的机会,以及旁的附加上画的东西。有了今日这一出,顾启生的画定然能卖出高价,如此一来,顾启生之名便会很快传扬出去。至于他的画,到底值不值,没有人会关心,他们只会记得,顾启生的画,卖出了高价。即便日后他的画没有再这个高价,但也绝非是一千两就能买到的了。底下的喊价还进行得如火如荼,赵沅青的嘴角已经扬满了笑意。她在奕阁上花的开销,怕是今日一场买卖会,就能全部赚回来,这真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消息。顾启生的画,被各相争捧叫价,最后价格定在了一万五千八百两,被林王府的世子买下。除去要给顾启生的钱,单是这幅画,赵沅青就能赚一万一千零六十两银子。这可真是暴利。可惜,只能这么一回。
\t\t', '\t')('\t\t\t二十一件物品售出后,最后的,便是两个消息。众人对这两个消息,格外好奇,尤其是在瞧见了前面售卖的物品后。能够将消息放在最后,必然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会是什么呢?又有一名姑娘上了高台,她的手里捧着一只锦盒,陈掌柜将锦盒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张被卷起,用小绳子绑住的纸。“这是今日倒数第二件的商品,一则消息。”陈掌柜说到这,心里暗暗有些紧张,但他在选择了跟着赵沅青的时候,就没想过退却。他稍稍缓了缓情绪,继续往下说:“十年前,琦玉郡主于出嫁当日,离奇死于新房,而这里头,正是关于杀害琦玉郡主幕后元凶的消息。”此话一出,满场皆惊。就连赵大夫人此刻也满脸愕然。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赵沅青:“沅青,他刚才说什么,杀害琦玉郡主的凶手?我没听错吧?”赵大夫人其实根本不必赵沅青回答,很快就自言自语了起来:“怎么可能?当年琦玉郡主的死,乃是由大理寺和刑部联手侦查,最后断定是琦玉郡主得疾病暴毙而亡,怎么会有凶手?”赵沅青面色平静,并没有接赵大夫人的话。因为凶手是天子啊,刑部和大理寺自然查不出,也不敢往下查。其他人家此刻因为这一则消息出来后,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被判定疾病暴毙,去世多年的姑娘,时隔十年之后,却有人说,她是被杀的,而他们有关于凶手的线索。这如何让人不震惊?“秦王妃。”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众人被这一喊,这才如梦惊醒。琦玉郡主的亲生母亲,秦王妃,此刻也在奕阁。秦王与秦王妃膝下只有琦玉郡主一女,宠爱异常,将女儿留到十七岁,这才给琦玉郡主定了一门亲事。他们为琦玉郡主选的夫君,是翰林学士虞照的独子虞允安,当年的新科状元,是京城之中最为出色的公子哥。琦玉郡主在虞家新房暴毙,尽管当时查明与虞家无关,但秦王府还是与虞家有了隔阂,而当年绝才艳艳的虞允安,在琦玉郡主死后,大受打击,辞官远游,十年来,至今未曾踏入京城一步。秦王妃在听到陈掌柜提起这些时,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她一直都觉得琦玉郡主的死,另有内情,可这些年来一直一无所获,她都快要放弃了,而现在——秦王妃乍一激动下,便就两眼一黑,吓坏了身边的丫鬟。好在,秦王妃的身体还算不错,她很快就醒了过来,纵然浑身依旧无力,但她还是咬着牙朝着身旁的丫鬟吩咐:“喊价。”丫鬟问:“王妃,叫多少?”“三万两。”秦王妃实在不想同人拉扯,索性一下子就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价格。这价格一出,众人都知道了秦王妃对这消息的志在必得。即便有人对这个消息有些兴趣,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去得罪秦王府。虽说秦王在琦玉郡主死后,就慢慢退出了朝堂,但仍有势力,可不是什么好得罪的。秦王妃没有悬念就拿到了这个消息。庄离笑了声。赵沅青,可真贼,她这一招,是一箭四雕。其一,从秦王妃手中狠狠赚了一笔,其二,引起秦王妃对影卫的恨意,为明安帝树立了一个劲敌,其三,打响了奕阁的名号,其四嘛,庄离摸了摸自个儿下巴。他又得替赵沅青背锅了。能查出这个消息的,还有前面铺垫的那么多,现在谁还会怀疑,这奕阁和他没关系?啧。小心机,不过,他喜欢。
\t\t', '\t')('\t\t\t待秦王妃这厢付了钱,奕阁的下人便将消息送了过来。秦王妃并未直接打开,而是将纸紧紧握在手心,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中的这张纸。景德十七年,皇下令,刺杀秦王之女琦玉,影卫接之。纸上寥寥数言,却让秦王妃猛地白了脸色。她猛地将纸捏成一团,她想要镇定下来,可身子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为什么琦玉的死,最后会以疾病暴毙而亡结束,她曾经以为是大理寺同刑部无用,而现在……秦王妃忽然轻声笑了起来。“王妃。”身边的丫鬟有些担忧地看着秦王妃。秦王妃却没有失态多久,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只是手中一直捏紧着纸片,到底是泄露了她的一丝怨恨。“回府!”秦王妃沉声道。秦王妃一行人离去,自然瞒不过场中众人,但大伙也不觉得奇怪。秦王妃既然知晓了琦玉郡主之死另有内情,少不得要去寻秦王。如此一来,京城怕是又得闹上几日了。赵沅青自然知晓了秦王妃的离去。她抿唇笑了笑,随后又做若无其事。杀琦玉郡主的命令虽是先帝所下,但真正动手的人,却是影卫。憋了十年的仇恨,秦王夫妇又岂能如此轻易罢休,他们必然会恨影卫入骨。何况,明安帝在接手影卫后,必然知晓了琦玉郡主之死的真相,如今被奕阁这么明目张胆地喊了出来,明安帝必然会在心中起疑。他怕是容不下秦王。两人在今日之后,只能站到对立面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一个闺阁女子,自然上不了朝堂,没法子,那她只能找几把锋利的刀了。秦王,那可也是个狠人。楼下的买卖还在继续。陈掌柜同样打开了一个锦盒,从中取出了一张卷起的纸,高声道:“这则消息,并无任何信息,开价一百两。”众人诧异。这什么消息都不给,谁知道这消息有没有用?但是一想到这是最后一件商品,竟是放在了琦玉郡主遇害真相的后头,可见这消息,怕是极为重要。只是,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众人虽然心痒难耐,但是谁也没有开口喊价,这也在赵沅青的意料之中。今日在奕阁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谁买了这个消息,怕都会被各方关注,就算他们再有心,也不会在明面上出手。陈掌柜等了一圈,也没见有人开价,笑了声:“既然无人喊价,这则消息,便就奕阁自留了。”说完,陈掌柜将消息放回了锦盒之中。姑娘端着锦盒退下了高台。“今日奕阁的首场买卖会,便就到此结束了,下一场买卖会将在十日后,有兴趣的贵人可以寻咱们奕阁的伙计预订。十两一个名额,若是想要更好的位置,便就再多些价位,位置有限,贵人们还是要早早下手为好。”在场的人心思涌动。陈掌柜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将自己需要说的话说完之后,便就退下了。在场的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动静,直到庄离书率先起身,带着身边的人离开后,众人仿佛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带着身边的人离开。这人看似离开了,可等出了奕阁,没多久,这转头就又派了人来奕阁买了下回买卖会的位置。不过,这可就不是拿自家的身份留名了。
\t\t', '\t')('\t\t\t赵沅青跟着赵老夫人也离开了奕阁。这到了门口,就见庄离亲自朝着她们走来。“老夫人。”庄离到了赵老夫人面前,笑着同赵老夫人打了招呼。赵老夫人以往也是瞧不惯庄离,可如今经历这些事之后,瞧着庄离也是格外顺眼,再见人身居高位,在她面前还如此礼貌,心下更是满意。“庄公。”赵老夫人朝着人笑了笑,随后道:“今日,倒是让庄公破费了。”庄离闻言,回笑:“老夫人言重了,不过一些小钱,老夫人欢喜才是要紧。”他从赵太傅手中赚了二万两,所以等同于他花一两银子就买了赵老夫人的欢心,这可不就是小钱?而且,他待会还能找赵沅青去要分红。庄离这番话说得那是真心诚意。赵老夫人越发感动了。她就没见过像庄离这么稳妥又顺心的后辈。“喜欢,喜欢。”赵老夫人笑得眼角都出了皱纹。庄离见此,视线往身后的赵沅青上扫了一眼,继续说道:“老夫人,晚辈寻二姑娘有些事,虽有些冒昧,但不知?”赵老夫人一听,当即点了头:“无妨,不必顾念我。”说着,赵老夫人还转头望向赵沅青:“沅青,既然庄公寻你,你便就与庄公去吧。”赵沅青:“……”赵沅青心下无奈,但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朝着赵老夫人福了福礼,应下了老夫人的话。庄离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先目送了赵老夫人一行人上了马车。赵老夫人坐上马车,还瞧见庄离在原地候着,那心里是满意得不行。可惜。赵老夫人轻声感慨:“要不是宦官就好了。”坐在一旁的赵大夫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要是不是太监,刚好配她们沅青,郎才女貌的,可谁想,怎么偏偏是个太监呢?不过,也正是庄离是宦官的这一层身份,赵老夫人于赵大夫人才这么放心让赵沅青与庄离来往。等赵家一行人走后,赵沅青才看向庄离,问:“庄公寻我何事?”庄离一挑眉,答:“分红。”赵沅青:“……”这东西才卖出去,账房都还没将今日的盈亏算出来,庄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上门要钱了?可真是个大财奴!庄离见赵沅青那神色,便知晓她在心里骂他什么,也不生气,反而笑了声,说:“今日我也算帮了你不少,于情于理,也要请我用顿膳吧?”对此,赵沅青倒没拒绝。赵沅青点了点头:“应该的。”“嗯,那就席中轩吧。”庄离毫不客气。赵沅青:“???”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夸庄离精明还是说他不要脸了,去他的酒楼请他用膳,这跟白给他送钱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席中轩的菜,贵得要死。庄离显然是故意的,笑着冲人挑了挑眉,问:“怎么?不行?”赵沅青带上了一个笑:“既然是请庄公用膳,自然是要挑庄公欢喜的,那便席中轩吧。”赚不死你!大财奴。庄离笑了声,转身朝后头的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赵沅青也没客气,率先上了马车。奕阁门口的这一出,自然不少人都看见了。一时之间,众人都觉得有些离谱。庄离买佛珠手串是为了讨好赵老夫人?他不是太监吗?还真想要娶赵家姑娘做对食夫妻吗?赵家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赵家二姑娘真的喜欢庄离?就冲他那脸,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庄离和赵沅青?这……大伙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居然还没完没了。
\t\t', '\t')('\t\t\t庄离与赵沅青两人到了席中轩。掌柜已经是熟门熟路,领着人上了雅间。庄离往里头一坐,就开始朝着掌柜点菜:“雪婴儿,消灵炙,牡丹燕菜,葫芦鸡,鹅鸭炙,甘露羹,飞鸾脍,嗯……点心就来一道西施舌吧。”赵沅青在一旁,听得麻木。两个人,需要六菜一汤再加一道点心吗?还尽点贵的,这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得四五百两银子。撑不死他。赵沅青在心中暗暗骂道。掌柜的没察觉有什么不妥,赶紧应下,就退下让厨子安排去了,安盛也跟着一道退了出去,就候在雅间门口。屋子里头,又只剩下了赵沅青同庄离两个人。庄离又露出了那股懒散的模样来,他往椅背上一靠,见赵沅青一直不说话,伸脚踢了踢赵沅青坐着的椅子脚。“做什么?”赵沅青看向了庄离。“算计我,高兴吗?”庄离问她。原本正在暗自心疼这餐饭钱的赵沅青,顿时身子一挺,脸上露出笑来:“庄公,这话就生分了,哪有算计不算计的,您先前不是还同我说要谈分红的事吗?我们不如现在就来谈一谈?”庄离轻轻地哼了一声。赵沅青可不止让庄离帮她抬了顾启生的身价,她还让满京城的人都将奕阁归类到了他的势力范围内。打的算盘可真精。“是该谈谈。”庄离说。赵沅青笑道:“今日只卖了一个消息,一共三万两,五五分,便是一万五千两,庄公看是晚些我让人送过去,还是等日后多攒些了,一道送?”“就一万五千两?”庄离冲着赵沅青挑眉。赵沅青面色不变:“庄公,我们这事可说好了的,五五分。”“卖消息五五分,你这开个铺子,还往我头上泼,这个怎么算?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散播一些谣言。”庄离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怎么可能不清楚。京城的人,能将奕阁和庄离联系到一块,自然都是赵沅青的手笔。不过,能够让那些人查不出来,赵沅青这手段,也还算不错。“庄公这话就说得不对,这哪是谣言呢?消息既然是在奕阁卖,庄公可不就跟奕阁有关吗?”赵沅青笑着反问。庄离今儿个也不是冲着钱来的,无非是逗逗赵沅青罢了。见她这么说,庄离又道:“即便你扯了我的名号,但奕阁今日的风头出的不小,何况,与我结怨的人也不少,小小一个奕阁,你确定能扛得住?”“那不是还有庄公吗?”赵沅青笑着拿过茶壶,往庄离跟前的茶杯里头倒了一杯茶。赵沅青手底下是有人的。赵太傅私下有培养一批暗卫,这在赵家是极为隐蔽的事,就连赵大爷也都不知道,但在赵沅青开始和庄离接触后,赵太傅就私下给了赵沅青四名暗卫。这四名暗卫,如今就被赵沅青安排在了奕阁。当然,若是对方来势汹汹,四名暗卫必然是扛不住,所以……赵沅青笑着看向了庄离。庄离先是一笑,随后笑容微顿,最后面色有些难看地看向赵沅青。赵沅青对上庄离的视线,笑着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来。庄离嗤笑了一声:“赵沅青,你胆子够大的啊。”算计他一回还不够,居然还在这等他呢。她怕是早就算准了他会在买卖会后寻她。他觉得,单这一万五千两的分红,他可真的是太吃亏了。
\t\t', '\t')('\t\t\t“胆子不大,怎么同庄公合作?”赵沅青依旧笑眯眯地。她现在压根就不怕庄离。庄离这人的确算得上心狠手辣,但是赵沅青也算是琢磨出来了,庄离有一句话没说错,他护短,而恰巧,她此刻已经被庄离归纳到了护短的行列中。有些无关紧要,不会触及庄离大部分利益的小事,庄离不会跟她计较。包括,算计了他一回。先借了庄离的名讳,如今,又需要庄离庇佑她的奕阁。庄离轻哼了一声:“赵姑娘,让我打两份工,只给一份钱,不合适吧?”“庄公这话就生分了。若真有人想对奕阁动手,那也是冲着奕阁卖出的消息来的,而这消息,我与庄公可是五五分红。”赵沅青说。原本,在赵沅青的构想着,她的确是要开一家奕阁,但是她就是想哄抬高价罢了。先以玄真大师,引起旁人的兴趣,将奕阁的名号先打出去,之后再培养几个类似顾启生这样的人,自产自销,节省成本。而这样的奕阁,是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至少,即便有人想要对奕阁出手,以她手头上的势力,是足够应付的。卖消息,纯粹是庄离给她的灵感。而这消息一卖,牵扯的各方利益也就广了起来,如此一来,奕阁遭遇的风险,也是极大的。若是没打着将庄离拉上船的打算,她怎么敢做这回事?见庄离不吭声,赵沅青继续往下说:“何况,外人只道奕阁是庄公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对奕阁出手,对方不就是冲着庄公而来,庄公咽得下这口气?”庄离轻飘飘地瞥了赵沅青一眼,咽不下。她现在倒是将他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旁人若是知晓奕阁出了事,那岂不是觉得庄公无能,连自己的铺子都护不住,那庄公多丢面子?”赵沅青说。庄离心下早就有了主意,帮一帮赵沅青也无妨。一来,他的确欣赏赵沅青,这段时日下来,他也将她划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二来,赵沅青的敌人是明安帝,她所作所为,都是冲着明安帝去的,这对庄离来说,是件好事。但帮,可以,口头上,不能输。庄离笑了声,说:“我大可以告诉世人,奕阁与我无关,我呢,只是被女色所惑。”“那……庄公爱慕者的铺子,被人找茬,庄公的面子,也过不去吧?”赵沅青现在倒是自个儿能提起爱慕者这三个字了。当初,庄离可是说过,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掉。两人正说话间,外头送菜的也到了。安盛敲了敲门,两人适时地止了声,等到伙计将菜送完离开后,屋内又只剩下了两人。“关于消息的分红,庄公七,我三,如何?”赵沅青收起了嬉皮笑脸。就庄离这个性子,她要是一直和他这么兜下去,等一顿饭吃完都说不了几句正事。关于分红这一点,她也是早就想好了的,从问庄离能否卖消息,提出五五分成的时候。消息渠道是庄离,庇佑也得是庄离,她只出个卖消息的地方,五五分,赵沅青得承认,是庄离吃亏了。而庄离,并不是一个吃亏的性子。庄离挑了挑眉:“我今日倒是瞧明白了,赵姑娘可真是深谋远虑啊。”显然,庄离也意识到了赵沅青早早的想法。“行了,这事我应了,晚些我让陈默支出一队暗卫来,多看着你们奕阁一点。”赵沅青话都说到这了,庄离也就没有再逗她。赵沅青闻言,拿过一旁的酒壶,斟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庄离。“庄公,请。”赵沅青笑着朝庄离举起了酒杯。庄离轻轻扯了下嘴角:“合作愉快。”
\t\t', '\t')('\t\t\t用完膳后,两人一道离开了雅间。下楼时,赵沅青给身旁的六吟使了个眼色,六吟明白过来,稍稍福了福身,就寻掌柜结饭钱去了。庄离自然瞧见了,并未阻拦,还笑呵呵地同赵沅青说道:“赵姑娘破费了。”“庄公吃得舒心便好。”赵沅青回。安盛跟在一旁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他还以为自家爷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还真让人家赵姑娘请客,果然,他家爷还是他家爷,行事作风,与众不同。倒是赵沅青,丝毫没觉得庄离这个态度有什么不对的。一顿饭钱罢了,庄离帮她的,何止如此。六吟去了掌柜处。掌柜听完六吟的来意后,愣了下:“付……付饭钱?”谁家见过东家来用膳,还结钱的?还是东家的客人。掌柜有些求助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安盛。安盛微微点了点头。掌柜见此,这才收了六吟的钱,心里则在琢磨着,庄公和赵家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怎么瞧着,奇奇怪怪的?庄离可不怪旁人怎么想的,他已经看向赵沅青,开口:“走吧,送你回去。”赵沅青没有拒绝。庄离的马车直接停到了赵家门口。临下马车时,庄离忽然开口:“我忽然有些庆幸。”“什么?”赵沅青止了下马车的动作,半弯着腰,转头看向庄离。庄离靠在马车壁上,冲着赵沅青笑:“如果我当时没有帮你,我们未必会是敌人,但我们也绝不会是朋友。”赵沅青闻言,笑了声:“我也庆幸,如果没有当初孤注一掷,我现在的路,也不会这么好走。”庄离挑眉:“所以,你得记着我的好。”“一定。”赵沅青笑着回。说着,赵沅青撩着帘子,瞧了一眼外头,时辰已经不早。“我先回去了,奕阁那边,就麻烦庄公了。”赵沅青说。“放心,让他吃瘪的事,我自然乐意之至。”庄离回。赵沅青笑了笑,回头下了马车。马车内陷入安静,庄离敛去了所有情绪,语气平静:“回吧。”奕阁的事,赵太傅已经有所耳闻。晚膳后,他让人过来,将赵沅青请去了书房。祖孙俩难得坐下来,对弈一局。赵沅青执黑子先行,赵太傅执白子。“庄离对你,的确不错。”赵太傅说,他笑了声:“算计了他还活着的,怕是就你独一个了。”赵沅青笑了声:“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庄离故意将消息告诉她,可不全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如今,她也不过是学着庄离,也来了一番借刀杀人罢了。要论刀的锋利,他们赵家,哪里比得上庄离?他才是最锋利的那把刀。赵家不能明面上和明安帝闹翻,而她如今手中势力过于单薄,想要对抗明安帝,她只能借助一下外力。她与庄离,素来就是互相利用,又互相欣赏。相处融洽的那层表皮下,掩着的都是各自的利益心思。不过,赵沅青也得承认,庄离在她的心目中,也已经有了一席之地,绝非是互相利用的搭档如此简单。但是,无论是庄离,还是她,他们都是理智的。比起这份刚刚起来的情感,显然,其他的东西更为重要。
\t\t', '\t')('\t\t\t赵太傅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他对赵沅青的通透十分满意,他已经老了,赵家想要延续辉煌,势必要看年轻后代。有赵沅青在,赵太傅心中安心些。棋局还在继续。许久之后,书房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祖孙俩同时停下了动作,听着外头传来的消息。“太傅,奕阁那边,动了。”赵沅青闻言,一笑,落下一子:“这次,看来还是我赢了。”赵太傅视线落在棋局上,一子动风云,他的白子,已经略显败势。赵太傅也笑了起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祖父欣慰。”书房之中,祖孙俩气氛融洽,一局终了,再开一局,而永安巷中——黑影潜进了奕阁之中。一行人快速地在奕阁之中行走,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屋子,企图寻找出什么来。然而不等他们有所作为,隶属于东厂的信号便就在奕阁上方绽放,零头的黑衣人动作一顿,随后立刻朝着众人做了撤退的动作。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陈默隐在暗中,目睹着他们退出了奕阁之后,这才抬手,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口哨。厮杀,这才开始。一炷香后,陈默一脸不爽地回到了东厂。“爷,下次这种小事,就不用让我出手了吧?”陈默有些不满地冲着庄离开口。庄离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一晃一晃地,视线正瞧着天边的月亮,听到陈默的话,庄离并未反应,只是问道:“没弄脏她的地方吧?”“没。”陈默没好气地回。明明在奕阁动手是最好的时机,偏偏自家爷不肯。不过,想到这次抓到的人,时机不时机的,都用不上。“人呢?”庄离又问。“送地牢去了,这次的人只是普通的侍卫,估计套不出多少东西来。”陈默说。庄离并不诧异:“吃过亏,总该聪明一点,否则,和个傻子交手,多没意思?”“那爷还让我去?”陈默不解。庄离抬眸,视线轻轻地扫了过来:“你吵。”陈默:“???”是人话吗?对得起他兢兢业业吗?夜色渐深。明安帝还未就寝,正在自己的寝宫内批阅奏折。人在这,心思却早已跑远了。不知过了多久,案前的烛火发出“嗤”的一声,殿门外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侍到了殿门口,随后推门而入,快步朝着里头走来。“陛下。”内侍到了跟前,直接跪了下去。瞧见内侍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明安帝心中就已经有数,他嗤笑了一声,说:“说吧。”“派去的人已经全部断了联系。”内侍低着头,回得胆颤心惊。即便早有所料,明安帝听到这个结果,还是气得折断了手中的笔。笔断的声音,落在内侍耳中,这下子心里更慌了,赶紧低下头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明安帝呼了一口气,开口:“退下吧。”内侍闻言,忙不迭地起身,赶紧离开。内侍还没出殿门口,就听到了屋里头传来一阵东西落地的声音,心中一个激灵,赶紧往外走,等出了殿之后,又将殿门合上了。“庄离!”明安帝对这个名字,咬牙切齿。他不过是动了一个小小厂卫,庄离就折了他一队影卫,前些日子去温泉山庄刺杀,他又折了一队影卫在庄离手上。这回,奕阁横空出世,尤其是在听说奕阁在卖消息之后,明安帝如何能安?他抱着一丝侥幸,还是让人动了手。
\t\t', '\t')('\t\t\t明安帝现在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他没有动用影卫的势力,而是将此事交由了薛家去办。折损的是薛家的人,对于明安帝来说,结果还算能接受,但是一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在庄离的手中吃瘪,他心里的那口气,就无法咽下。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内侍在殿门口候了一会,便再次听到了明安帝的声音。“王铮。”明安帝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之中,又有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内侍——也就是明安帝口中的王铮忙应了一声,随后进了殿内。“给薛家传句话。”明安帝开口,语气微沉:“薛家辜负了朕的期望,朕不希望再见到第二次,另,去库房取些绫罗绸缎,送到薛美人那去。”薛家办事不利,该罚,但连影卫都办不妥的事,的确有些为难薛家了,是而,也不能逼得太紧。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恩威并济,方是上策。王铮应了“是”。“至于奕阁那边,暂时先别动手,让人盯紧了。”明安帝在琢磨,沉声道:“想法子递些错误的消息进去。”一旦奕阁的消息出错,那么,其他从奕阁传出来的消息,自然也就会惹人非议。王铮继续应下。“秦王府那边,也盯紧了。”提起秦王府,明安帝的心情就有些差。秦王是先帝的嫡亲兄弟,先帝能够登基,少不了这个兄弟的帮忙,若不是琦玉郡主之死,让秦王冷了心,自退朝堂,今日,怕也是他的一个心头大患。即便如此,秦王此人,心思莫测,是个劲敌。奕阁是庄离的,那么今日卖出去的那个消息,必然不会有错,秦王,怕是得站在他的对立面了。明安帝抬手揉了揉眉心,朝着王铮摆了摆手。王铮弯腰正要退下,才往后走了几步,明安帝忽然再次开口。“赵家。”明安帝放下了手,抬头看了过来:“去查查赵家和庄离之间的往来。”到底是赵沅青和庄离关系匪浅,还是赵家已经和庄离结盟,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秦王府今日主院里的烛火,直到夜深,还未曾熄灭。屋里头除了秦王夫妇之外,另有两名中年男人,一人着长衫,书生模样,另外一人略显年轻,左脸上有一道手指长的疤痕,瞧着有些凶神恶煞的。这两人,便是秦王身边的心腹,书生模样的名唤温束,擅武艺兵法,而另一人唤秦玺,则是秦王的军师。秦王妃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拿着绢帕抵在鼻间,双眼已经哭得通红,而秦王便就站在秦王妃身边,正一下一下拍着秦王妃的秀背,给秦王妃顺气。“庄离的?”秦王问。秦玺点了点头:“应该不会出错,方才有人夜探奕阁,被抓了,瞧着出手的,应该是庄离身边的那批暗卫。”秦王闻言,一时没有开口,微微摩挲着指尖。秦王妃可忍不住:“王爷,我不管,谁杀了琦玉,我就要他的命。”一提到琦玉,秦王妃好不容易止了的泪,又有了泛滥的迹象。秦王见此,叹了口气:“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我们的女儿白死。”说完,他看向了秦玺:“你怎么看?”“若是庄离那边漏出来的消息,此事应当有八九分确定。当年,先帝忌惮王爷,却苦于无计可施,趁郡主婚事,鱼龙混杂时,下此毒手,也并非没有可能。”这话,秦玺还说得委婉了些,其实他早就怀疑过先帝,只不过,秦王对先帝多少还有一丝兄弟之情,不愿将亲兄长想得过于难堪。秦王闭了闭眼。
\t\t', '\t')('\t\t\t秦王妃见秦王这模样,气上心头。她立刻将秦王的手推开,怒道:“祁政沣,你若是这次还护着你那家子狼心狗肺,我们便和离!”秦王苦笑:“阿绾,你与琦玉才是我的家人。”“那你便为琦玉报仇。”秦王妃厉声道。“他已经死了。”秦王无奈道。秦王妃冷哼一声:“我要所有影卫的命。”“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庄离此时爆出这个消息,必然是祁泽礼已经接手了影卫这批势力,他……”秦王还未说完,就被秦王妃冷冷打断:“被庄离利用又如何?父债子偿,我要祁泽礼和所有影卫的命,来告慰琦玉的在天之灵。”秦王一时无言。“王爷,奕阁一事,明安帝必然已经知晓,即便王爷不与他为敌,恐怕……”秦玺点到即止。秦王妃则是立刻接上了话:“他们杀了琦玉还不够,难道你还要看着连我都死在他们这对狼心狗肺的父子手上吗?”秦王一顿,他看着眼前满眼通红的妻子,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做。”秦玺见此,露出了一个笑。他早就看不惯先帝和明安帝这对糟蹋人的父子俩了。“秦玺,你去安排下,明日你陪着王妃去京兆尹府,有多大闹多大,我们要求重审琦玉的案子。”秦王有了决定之后,很快就开始筹备起来。既然大家都已经心中有数,隐忍,反而会更让人提防。倒不如,闹得人尽皆知。“温束。”秦王再次开口,面色略显严肃:“你亲自去一趟林州,寻虞允安。”温束微微一愣。秦王妃点了点头:“是该通知那孩子。”“王爷,那是个疯子。”温束有些头疼道。“为了琦玉郡主,他不会疯的。”秦玺却笑了起来。虞允安若是回京,那便是他们的一大助力。二日一早。秦王妃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京兆尹府,敲响了衙门口的鸣冤鼓。京兆府尹觉得自个儿头都大了,刑部、大理寺共同审理结案的案子,过了十年,再来翻案,那不是在逗他玩吗?可对方是秦王妃,京兆府尹又不能随意得罪,当真是怎么做都不是个事。京兆府尹没有法子,在秦王妃的威逼利诱中,最终还是落了案,等秦王妃一走,赶紧就进宫向明安帝请示去了。这案子,到底是查,还是不查。秦王就这么轻松地将问题推到了明安帝跟前。明安帝被气得如何暂且不说,秦王妃这浩浩荡荡的鸣冤鼓一敲,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一时之间,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话题。这事,自然也传到了赵家。三念说得眉飞色舞,最后问自家姑娘:“姑娘,杀琦玉郡主的到底是谁啊?”赵沅青看向三念,笑道:“你想知道?”见自家姑娘笑得略有深意,三念顿了顿,捂住了嘴,回:“奴婢就是随口一说,姑娘还是不要告诉奴婢了。”好奇归好奇,但显然还是命更重要些。赵沅青失笑。不过,她也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三念与六吟,倒不是她不放心她们,只是有时候,知道得越少,才越安全。
\t\t', '\t')('\t\t\t六吟从外头进来。她在旁边候了会儿,等赵沅青与三念说完话了,这才将一张卷起的纸,递到了自家姑娘跟前:“姑娘,奕阁那边刚送来的。”赵沅青接过,问:“没被人发现吧?”“是老太爷的暗卫今儿个一早才带回来的,姑娘安心。”六吟笑道。是奕阁昨日的进账。怕被人察觉与赵沅青有关,陈掌柜自然不敢同赵沅青直接接触,是而,就让暗卫在中间传递,以防万一,昨儿个陈掌柜也不敢让人传信,直到今日一早,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东西传给了暗卫。“赚了多少啊?”三念凑了上来。昨儿个买卖会,她可算是瞧见了,那叫价就跟银子不要钱似的。赵沅青打开瞧了眼。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昨日进账总计十一万三千七百零一两。看到这一两,赵沅青没忍住,弯了下嘴角。这个零头,可不就是庄离加的那一两,也真不知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居然能叫出这个价来。赵沅青越想,脸上的笑意就越深。“好多!”三念瞧见了上头的数字,发出一声惊叹。赵沅青被三念的惊叹声拉回了思绪,对于昨日的盈利,她倒是情绪平平。别看昨日赚得多,但是还得扣除玄真大师的二万两,还有给庄离分红,再扣去那些成本,以及伙计的费用,昨日一日的净利润是五万六千三百二十一两。算是赚回了她花在奕阁身上的钱。但昨日的鼎盛,是不可复制的,买卖会也不是每日都有,如此算下来,这钱,就不是那么可观的。赵沅青点了蜡烛,将纸放到了烛火上燃尽,一边吩咐:“你让陈掌柜亲自走一趟东厂,将钱送过去。”六吟点了点头,应下。“对了,如姑娘猜测,陈掌柜那边,有人盯上了,目前来看,有三批人马。”六吟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赵沅青点了点头:“把消息主动送他们跟前去。”什么事都不可能做得毫无痕迹,卖消息这事引起多方关注,必然会有人费心思来查,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他们会很快查到给陈掌柜夫人看病的是高御医,而曾经,赵沅青身边的人去过高御医的府上。他们不用费太大力,就会查到她与陈掌柜之间的关联。但越好查,查得越轻易,他们反而越不会相信,就算陈掌柜被威逼告诉了他们,她赵沅青才是奕阁的幕后东家,那些人恐怕也不会信,他们只会将所有事,都归在庄离头上,以为她赵沅青是庄离推出来的一个挡箭牌。“对了,齐鸣书那边,查得如何了?”赵沅青又想起了这号人物。提起齐鸣书,六吟也有些好奇:“没什么异样,到了京城后就一直待在学宅里读书,不过,奴婢倒是打听到,齐鸣书在进京前,在郊外的茶摊子上,与三姑娘有过接触。”六吟将自己查到的事,简单同赵沅青说了一遍。前世,赵素兰没有去家庙,自然就没了认识齐鸣书的机会,所以,前世两人应该不认识。齐鸣书和赵素兰的接触,倒是没有让赵沅青因此怀疑齐鸣书,只是,那股子警惕,她还是不敢轻易松懈。“继续盯。”赵沅青说。
\t\t', '\t')('\t\t\t陈掌柜得了回信,吓出了满头大汗。可东家发了话,他能如何?只能硬着头皮,带上了银票,去了一趟东厂。陈掌柜刚到东厂,瞧见门口的厂卫,就心里直发虚,还没来得及开口,厂卫就冷着脸向他质问:“来者何人?”“小人是奕阁的掌柜,来……”“奕阁的?”厂卫一听,面色立即柔和了下来,笑道:“都是自家人,你直接进去就行了,老三,你带他进去。”陈掌柜有些诧异,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若不是关系好到一定地步,又怎么可能请得动庄离来给顾启生的画抬价?陈掌柜跟着厂卫进了东厂,直接被带到了李年跟前。也没什么大事,陈掌柜将银子送出,表明了来意,李年笑呵呵地收了,完了还亲自将人送了出来。陈掌柜等回到奕阁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晕晕的。他居然得到了东厂的礼遇,这说出去,怕是能吹一辈子吧?在陈掌柜胆战心惊地往东厂送钱时,赵沅青也派了人将钱带到了国恩寺,亲自交到了玄真大师的手上。玄真大师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想要救世,首先得先知世。奕阁的事,他已经有所耳闻,如今看到赵沅青派人送来的银两,玄真大师合掌道了声:“赵施主大善。”来送钱的人笑道:“我家姑娘说了,大师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但凡我家姑娘能帮上的,大师尽可直言。”玄真大师笑道:“日后怕是还要麻烦赵施主。”玄真大师不会嫌钱少。越多的银子,才能救越多的人。不过,他也知道物以稀为贵,他的东西流出市面少,才会让一串原本连一两银子都不值的手串,卖出了二万两的天价来。所以这一次,玄真大师并没有打算再拿出一件自己的物件来。这一点,赵沅青早有料到。是而,送钱的人将事办成后,便就主动告辞离去了。玄真大师站在院门口,看着来人渐渐远去,脸上则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虽没有让人带东西给赵沅青,但在那日之后,闲来无事时,玄真大师便就开始亲自抄写经书。跟在玄真大师身边的小和尚有些不明白。“师傅为何抄写经书?”小和尚问。玄真大师笑道:“为救人。”小和尚这下越发不明白了。玄真大师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头,笑道:“待为师抄完这卷经书,便带你外出游历如何?”小和尚是玄真大师捡来的孤儿,养在身边多年,如今才七八岁的年纪,还未曾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闻言,赶紧点了点头:“好,师傅,那您继续抄经书吧,弟子不吵您了。”在玄真大师抄写经书的这些日子里,奕阁的第二场买卖会,也在众人的翘首盼望中开始。卖的主要还是商品,但在最后压轴的还是两个消息,依旧是没有任何提醒,但这一回,那些权势人家隐蔽了自己的信息之后,开始了疯狂叫价。陈掌柜不说提醒,是因为那张纸上其实根本就是空白一片。纸上的内容,乃是在看何人拍得之后,赵沅青再决定将哪一条消息送出去。消息,可不能乱送,合适的人,拿到合适的消息,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达到她的目的来。
\t\t', '\t')('\t\t\t奕阁,已经彻底进入了京城世家的眼帘之中,也无人敢看轻它。赵沅青筹备多时的铺子,算是彻底在永安巷扎根落户。但这不过是赵沅青的第一步。看着手头的银子开始一点点增多,赵沅青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不过,在这下一步计划开始前,赵沅青却需要离京一段时日。转眼已经到了秋猎的日子。赵太傅奉皇命,留守京城,暂代政务,而赵大爷则会随明安帝同行,赵沅青亦在随行之列。除此之外,这次秋猎的行列中,还有不少赵沅青的熟人。比如说,庄离。明安帝自然不会放心让庄离留在京城。庄离对秋猎没什么兴趣,原是想拒绝,明安帝奈何不了他,但是在知晓赵沅青也要去之后,琢磨了一下,应下了。出发那日,赵家早早就热闹了起来。除了赵老夫人,此次秋猎,赵家大房二房女眷都会同行,除此之外,还单独带上了三房的两位姑娘。行李装了满满两车子,等收拾妥当后,众人还得先去宫门口候着,和明安帝的銮驾汇合。宫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家的马车,但明安帝仍未出现,怕是还得有一会好等。赵沅芷原本的满心兴奋,等了许久都不见有动静之后,就有些烦了。“二姐姐,我们还要等多久啊?”赵沅芷抱着赵沅青的手臂,有些不满地嘀咕。赵沅青摸了摸赵沅芷的头,说:“你睡一觉,睡醒了自然就动了。”赵沅芷闻言,瞪大了眼:“还要睡一觉这么久?”赵沅青笑了笑,没接话。赵沅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想出去玩,怎么就那么难呢?”话音正落下,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可是赵二姑娘的马车?”赵沅青没回,而是朝着身边的三念使了一个眼色。六吟留守,这次秋猎,还是三念陪着她去。三念起身,走到马车边,打了帘子朝外头看,外头此刻正站着一个太监,三念立刻笑了起来:“是,不知这位公公?”“庄公怕姑娘等着无趣,命奴才送了些小玩意儿过来,给姑娘解个闷。”太监回。三念没立刻回,而是转头看向了赵沅青。赵沅青点了点头。庄离的东西,她收得毫无负担,而且,庄离送出来的东西,还能允许她不收?三念这才继续看向马车前的人:“劳烦公公了。”太监笑道:“姑娘太客气了。”说着,他朝着一旁招了招手,随后就见一群太监各自端着东西,浩浩荡荡地来了。三念瞧着这个阵仗,微微张大了嘴。她觉得,她有点不认识“送了些小玩意儿”这句话了。三念转头,面色纠结地看向赵沅青。一见三念这个神情,赵沅青就有种心中不妙的感觉。她起身走到了三念身边,随后往外一瞧,这一瞧,赵沅青整张脸都僵住了。庄离……他就不能安分点吗?马车前,站着一群太监,前头几个拿着些托盘,托盘上放的的确是九连环这些解闷的小玩意儿,但后头的那些,却颇有些一言难尽。只见有两个太监抬着一张桌子,待他们将桌子放下后,立刻就有人往上头放了叶子牌,这还不够,还有太监抱着几个花瓶,有人背着好几袋子箭,居然连投壶也都给准备好了。叶子牌,投壶,击鼓传花……姑娘家平时间玩的比较多的那些玩意儿,庄离全让人给带过来了,这会儿,她的马车前,已是浩浩荡荡十分壮观。原本她附近有几辆马车,此刻那些马车纷纷退开,愣是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来,刚好够那些“小玩意儿”放。很好,这很庄离。
\t\t', '\t')('\t\t\t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附近的知晓是庄离在讨赵沅青欢喜,看着这阵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远些不知内情的,看着这些,也是叹为观止。东西很快就都被安置妥当。领头的太监笑呵呵地看着赵沅青:“赵二姑娘,您看喜欢哪个,就玩哪个。”赵沅青扯了扯嘴角。“劳烦公公了。”赵沅青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一句话来。赵大夫人与赵家的其他人这会儿也都下了马车,往这边走了过来,刚好听到赵沅青与太监的对话。赵大夫人乐了:“庄公让人送来的?”赵沅青见了赵大夫人,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庄公可真是善解人意,我正无聊着呢。”赵大夫人立刻锁定了那桌子叶子牌,朝着身边的婆子吩咐道:“你去把郑夫人,房三夫人请过来,时辰还早,我们先打会叶子牌。”说完,赵大夫人拉着赵二夫人的手,笑道:“我这手啊,正痒着。”赵沅青听到赵大夫人的话,面色一僵。她觉得,自家母亲和庄离一定很有话聊。说话间,赵沅芷已经从马车上钻了下来,她瞧瞧这,瞧瞧那,瞬间就不觉得无聊了。这里头除了她们常玩的一些小东西之外,还有域外传来的,赵沅芷拿了个万花筒,瞧了几眼,随后转头看向赵沅青,笑呵呵地道:“二姐姐,庄公真好。”赵沅青再次一言难尽地扯了下嘴角。不过,赵沅青虽有些无语庄离所为,但是东西都送来了,也没必要再让人送回去,索性等着无趣,倒不如找些乐子。赵沅青也下了马车。她瞧了一眼庄离送来的东西,转头看了一眼三房那边的姑娘,随后笑道:“等着也是等着,玩一会也无妨,三念,你去把大姐姐也请过来,我们姐妹几个,也许久没有玩投壶了。”三房的两个姑娘其实有些踌躇,不过,看着赵大夫人和赵二夫人已经一脸淡定地坐了下来,就等着她们的牌搭子,两个姑娘索性也就放开了。实在是,等得太无聊了。郑夫人与房三夫人很快就带了丫鬟过来。能与赵大夫人结交的,都是性子相投的,正无趣着,一听说能打叶子牌,立刻过来了,四人一见面,往桌上一坐,立刻开牌。大伙看得一愣一愣的。活了那么久,这在宫门口打叶子牌的,还真是头一回见。文苑晴也正吵着无聊,听到外头的动静后,往外一瞧,坐不住了,不必赵沅青来请,就带着闻扇过来凑热闹。赵沅如很快也被请了过来。赵家的带了头,其他人也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实在是等得太无聊,先前还能熬,如今看别人玩乐着,这心思也就动了起来。与赵家关系不错的,不少都凑了上来。庄离准备得多,也不怕多加些人。赵沅青自然不会拒绝。很快,赵家这边就传出了欢声笑语一片,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会凑上来,比如瞧不惯赵沅青的。这会儿看着赵家热热闹闹的,嫉妒地眼都红了,偏生嘴里嘲讽着:“当真是不要脸,同个宦官亲近,又在此时玩乐,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赵沅青可不管。反正她也听不到,她这会儿正与自家姐妹几个,玩得正开心。
\t\t', '\t')('\t\t\t有了事干之后,这等待的时间就变得快了起来。赵沅青觉得自个儿才投了没几轮壶,前方就传来了一阵喧嚣,是明安帝出现了。赵大夫人也往前方瞧了一眼,手上打牌的手不停:“不急,还得磨蹭会儿呢,我们继续。”说着,赵大夫人往外头扔出一张牌:“三筒。”赵太傅跟在明安帝身边,君臣之间先客套一番,说一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随后,赵太傅率百官,恭送明安帝。明安帝慢悠悠地上了銮驾,待坐稳后,才开始慢慢走动。就这么一会儿,赵大夫人又摸了三把叶子牌。等明安帝的銮驾动了之后,赵大夫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手:“我这都还没尽兴呢,没意思,我们到了猎场再打。”明安帝的銮驾已经在往宫门口走,赵家这头这才不紧不慢地收了手,各自上了马车。等赵沅青等人歇了手,候在一旁的太监才迎了上来,又将这些东西原路搬了回去。明安帝原先不知晓,待銮驾走过时,偶然瞥了一眼,瞧见这边的动静后,面色一沉,招来王铮:“那边是什么回事?”居然在这个时候打叶子牌玩乐,岂不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王铮赶紧让人去打听。明安帝的銮驾走在最前头,后面是那随行的妃子以及官员,再后才是他们这些官员家眷,走在最后头的,则是众人的行李。至于庄离,他到此刻都还没有出现。赵沅芷此刻还抱着万花筒。她没瞧过这玩意儿儿,这会儿正新鲜着,等玩了一会了,这才看向赵沅青:“二姐姐,庄公不是也要去猎场吗?怎么好像我都没瞧见人。”赵沅青笑了声:“他没来宫门口等,你去哪瞧见他?”赵沅芷眨了眨眼睛,随后开口:“庄公这么嚣张的吗?”“论嚣张,没人比他内行。”赵沅青回。不等皇帝的臣子,普天之下,除了他,还能找出第二个人吗?赵沅芷点了点头:“庄公真厉害。”赵沅青:“……”这是什么值得佩服的事吗?两姐妹这厢讨论着庄离,而明安帝这边,也得了王铮的回信。“陛下,是庄公,讨赵二姑娘欢心的。”王铮有些胆颤心惊地回。明安帝猛地冷下了脸。又是庄离!此刻无人,明安帝不再掩饰,面上全是对庄离的恨意,庄离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明安帝心里恨得不行。但恨归恨,明安帝倒不惊讶,除了庄离,谁还敢这么做?庄离此刻正悠哉悠哉地刚从东厂出来,坐上了自个儿舒适又宽敞的马车,他身后还跟了十辆马车,全是装着他去皇家猎场需要用到的一应物件。除此之外,庄离这次还特意带了个唱曲的和说书的,就跟在他的马车后。安盛等庄离上了马车后,这才赶紧上了前头的那辆马车,朝着众人一挥拂尘,厂卫们就心领意会,开始出发。庄离一行,是在城门口加入到銮驾中的。厂卫们早就得了吩咐,他们也不往前走,就盯着赵家的车架,等瞧见赵家的马车来了,立刻就插了进去。庄离的车驾,稳稳当当地插在了赵沅青的前头。而他后头唱曲的那辆马车,则是跟在了赵沅青的马车后。“去,让人可以唱了。”庄离姿态慵懒,朝着外头吩咐。
\t\t', '\t')('\t\t\t赵沅青正与赵沅芷说话,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唱曲声。琵琶声清脆,女子的声音缱绻清甜。赵沅青顿了顿,上前撩了马车前的帘子,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她面前的马车已经换了样。赵沅青不傻,哪里会猜不出来这是谁的马车,而这唱曲声是从何而来,也不言而喻。赵沅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庄离做不出来的,谁能想到,庄离居然还带了个唱曲。赵家人的马车前后一道,自然也听到了这唱曲声。赵大夫人也瞧了一眼,等看见庄离的马车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庄离是个懂享受的,我们今儿个可算是借了波沅青的东风了。”赵大夫人笑道,随后,她闭上眼,还随着曲声轻轻地哼了起来,颇为享受。庄离的出现,明安帝自然有所察觉。他立刻让人去盯着庄离的动向,等知晓庄离的所作所为后,明安帝气得脸都黑了。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京城离皇家猎场不远,但因为銮驾太长,走得慢,是而得花个三日左右。因一早在宫门口就耽搁了不少路,等出了城之后,没走多久,就到了午膳的时辰。待到了一处宽敞的空地,銮驾停了下来,就地休整。宫人们很快就开始忙碌起来,筹备午膳。不过,出门在外,总归是没有宫里头那么讲究。东厂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随行人员的一应吃食,都是由宫人负责,庄离可不稀罕,他自带了厨子。这边一停下,东厂的人就赶紧就地搭起了火来,又搬了一张桌子下来,在上头放满了各色调料,而厨子则是在一旁处理食材。赵沅青带着赵沅芷下了马车,活动活动腿脚,自然瞧见了这些。又是叶子牌,又是唱曲的,再带个厨子,赵沅青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庄离并没有下马车,他只是撩起了马车旁的小口子,瞧着赵沅青,笑道:“赵二姑娘,好巧啊。”“是挺巧。”赵沅青看向了庄离,面色不变地开口。“既然这么巧,不如本督请姑娘用顿午膳?”庄离又说。赵沅青瞧了眼附近正在忙碌的厨子,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庄公了。”庄离的吃食,肯定比宫里头准备的好,不吃白不吃,可不能亏待自己。赵沅芷眨了眨眼睛,随后朝着庄离问:“庄公,那我也能跟着二姐姐一道吃吗?”庄离看向了赵沅芷,笑道:“哟,哪家的小仙女,长得怪好看的。”赵沅芷眼睛一弯,回:“我二姐姐家的。”庄离听着赵沅芷的话,哈哈笑了起来:“既然是你二姐姐家的,自然能一道。”说着,庄离朝着厨子那头说了声:“替赵家的都备一份。”厨子忙应了是。这事庄离早就交代了,他们准备的食材,本来就是算上赵家的。赵沅青一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嘴角微弯。不过,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笑意来,而是看着庄公:“我今儿个才知道,原来庄公这嘴,分人。”瞧瞧他在她家人面前的态度,现在上到赵老夫人,下到赵沅芷,哪个对庄离不是好感爆棚?赵沅青可没忘记庄离嘴她的那些话。庄离闻言,手扶着下巴,笑问:“赵二姑娘是想让本督夸你呢,还是吃你家小仙女的醋呢?”赵沅青还没开口,赵沅芷瞧瞧这,瞧瞧那,忽然伸手捂住了脸:“小仙女不在这。”赵沅青被逗笑,庄离也笑了起来。“你这妹妹,有趣。”庄离说。
\t\t', '\t')('\t\t\t因为做的食量少,厨子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传出了一阵香味。因在外,炖煮那些菜色不太方便,是而厨子今日选择的菜色,以烤为主。烤鸡,烤鸭,烤肉,随后又配上了黄瓜一些简单清凉可口的蔬菜,还有厨子自制的酱料,主食则是面,用早先就准备好的高汤烹制。赵大夫人几人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寻了一块干净的地,铺了一层布,此刻就坐在上面。瞧见厂卫端着菜过来,还未走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今儿个我们可都蹭你的光了。”赵大夫人拉着赵沅青的手,笑道。赵二夫人也笑了起来:“原还不觉得饿,闻着这味,可不行了。”厂卫将菜送到了众人面前,在布上一一放好。“赵大夫人,赵二姑娘,你们慢用,若是不够,那边还有,若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也可以让人去打个招呼。”厂卫笑着说道。“麻烦了。”赵大夫人对厂卫的态度也格外友善。厂卫送了菜就离开了。庄离这头,也已经送了菜过去。他没下马车,他的马车足够大,上头就搭着一张桌子,午膳就摆在了桌子上。庄离吃了几筷,味道是不错,但却有些冷清。他侧过身,撩起了马车旁的帘子,朝着外头看了过去,视线直直地落在了赵沅青的身上。赵大夫人见菜不少,便让丫鬟去将赵大爷同赵二爷也请了过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得颇为高兴,有说有笑地,好不惹人羡慕。庄离轻轻哼了一声:“小没良心。”庄离带来的厨子,手艺自然不错,即便身在野外,也没亏待了众人的嘴巴。赵大夫人吃得开怀,感慨:“这过日子啊,还是得学人家庄公,舒坦。”赵大爷依旧不喜庄离,发生了那么多事,虽然让赵大爷对庄离改观不少,但是他还是不喜欢庄离。听到赵大夫人的话,轻哼了一声。“奢靡,浪费。”赵大爷说。赵大夫人闻言,转头看了过来,她拿着筷子,往赵大爷手上的筷子一敲。赵大夫人可是正儿八经从小练武,手劲不比一般人,赵大爷又不妨,这一敲,筷子没夹稳,上头的肉就掉了下去。“你清贫,可别脏了你的嘴,这些东西,我们这些俗人自会解决。”赵大夫人凉飕飕地说。赵大爷一噎。吃着别人的,还说别人的不是,的确是他不对。赵大爷有些心虚,但还是为自己强行挽尊:“偶尔一次,倒也无妨。”赵大夫人还不知道自家男人的性子?她敷衍地应了几声:“嗯嗯嗯,等回了京城,我亲自和厨子去说,以后你一日三餐就吃一碗米饭一盘青菜,做个清廉的好官。至于你口腹上剩下来的钱,你放心,我会捐给百姓。”赵大爷:“……”赵沅青抿唇,无声地笑了一声。人人都说庄离铺张浪费,可他爬得那么高,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吗?他们这些世家、官员,在指责庄离时,何曾想过,庄离于他们,亦是他们于普通百姓。赵大爷哑然。赵太傅曾说过,他没有自己媳妇儿通透,事实也的确如此。赵大爷说不过赵大夫人,索性也不说,拿了筷子,继续夹了一块肉。说什么废话,哪有吃的重要?他可不想吃宫里头准备的那些难吃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t\t', '\t')('\t\t\t赵大夫人与赵大爷之间的交锋,以赵大夫人的胜利告终。赵二爷率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随后,其他人也都抿着唇轻笑出声。赵沅青亦然。笑着笑着,赵沅青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微微一顿,转头看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对上了庄离的视线。赵沅青微微顿了顿,随后便收回了视线。见赵沅青这模样,庄离嗤笑了一声,放下了帘子。养不熟的白眼狼。庄离在心里暗搓搓地骂道。等赵家人酒足饭饱之后,其他人的那些午膳也总算是备好了,勉强凑合了一顿,銮驾便就继续启程,往猎场而去。跟在赵沅青后头的那辆马车上,马车前比早上多坐了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蓝色长衫,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待马夫一勒缰绳,男人忽然将手中折扇打开,脸上带着笑。“话说,江南杭州有一家胭脂铺子,胭脂铺掌柜是个寡妇。这寡妇有个女儿,美若天仙,只要她往那胭脂铺门口一站,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都得往胭脂铺子里头钻去,大伙给他取了个名号,叫胭脂西施。”“这胭脂西施啊,今儿个有了件烦心事……”赵沅青正准备闭眼假寐,忽然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早上听曲,午后听书,庄离可真会找乐子。说书先生往日里在茶楼里说惯了书,嗓门大,这会儿又特意坐到了马车外头,虽说远的那些听不见,可在马车附近的赵家人,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庄离这就是特意为赵沅青一家人准备的。别说,原本有些无趣烦闷的路途,有了庄离安排的这一出,一下子变得有趣了起来。赵大夫人几个顾忌着身份,只坐在马车里头听着,赵沅芷年纪小,可没考虑那么多。她撩了马车旁的帘子,冲后头的说书先生喊:“这胭脂西施有什么烦心事啊?”“这胭脂西施啊,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可上门求娶的人太多了,东家的开铺子,有钱,西家的一表人才,俊俏,这南家的知根知底,北家的当官,有权,胭脂西施犯了愁,这到底要嫁谁呢?”说到这,他身后马车里头坐着的姑娘还弹了几声琵琶,乍响的琵琶声,似乎昭示着故事的开始。说书先生笑呵呵地:“小姑娘,你说,这胭脂西施得选谁啊?”“不知道。”赵沅芷摇了摇头,问:“胭脂西施最后选了谁?”“要知这胭脂西施到底选了谁做如意郎君,且听我慢慢道来……”说书人选了一个妙趣横生的故事,讲了胭脂西施挑选夫婿,遇到的各种搞笑的事,最后嫁得如意郎君的故事。赵家人听得津津有味。赵大夫人叹了口气:“早知道还安排了这一出,我应该备些瓜子。”赵大爷自从午膳过来后,便就没有回去了,听到赵大夫人这话,顿了顿:“你还当自个儿出去玩呢?”赵大夫人横了赵大爷一眼,开口:“我的马车,你滚,行不?”赵大爷默默地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全然没听到赵大夫人的话似的,怕两人尴尬,还又说了一句:“这说书人不错。”赵大夫人轻哼了一声:“这人啊,就是得懂得享受。”
\t\t', '\t')('\t\t\t秋猎,赵家人也不是头一回参与了。但路上能过得这么悠哉舒坦的,还真是头一回。等一行人抵达皇家猎场,赵大夫人还有些意犹未尽,琢磨了一下,同赵沅青开口:“沅青啊,你得空了和庄公打听打听这位说书先生,讲得怪好的。”赵沅青无奈,只能朝着自家母亲点了点头:“好。”“记得啊。”赵大夫人强调。“知道了。”赵沅青答应得颇为无奈。虽然途中有了乐子,但在马车上睡了三日,赵家人还是有些疲惫,赵沅青也不想去管旁的事,等到了分给自家的院子后,让三念收拾了一番,便就合衣躺下了。其他人比赵家人更显疲惫。抵达皇家猎场的第一日,平安无事。第二日,赵沅青起身时,赵家在的院子里静悄悄地。三念一边替赵沅青绾发,一边笑道:“一大早,四姑娘就缠着二夫人,这不,大夫人和二夫人带着三位姑娘已经早早去猎场了。”说话间,三念拿了一支簪子,在赵沅青头上比了比:“用这支白玉枫叶簪,姑娘觉得如何?”说着,三念又问:“姑娘打算去猎场还是做什么?”他们此刻所在的是皇家猎场旁的行宫。明安帝早已带着百官前往猎场,头一日,还要走个过场。不过,赵沅青她们这些女眷并不需要参与,想要去打猎的,可以去猎场,若是不想去的,也可以在行宫走走。赵沅青没答,而是问:“庄公呢?”三念摇了摇头:“奴婢这就不知道了,没听说庄公有动静。”赵沅青想了想,说:“去猎场吧。”三念应了声。等收拾妥当,主仆两人正往外走,没想才刚出了院子,远远就见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位妃嫔朝着她们走了过来。待走近后,看清来人的面貌后,赵沅青轻轻挑了挑眉。薛宁意。看来,是特地来找她的。此次随明安帝一道同行的后妃有三人,钱淑妃,侯珺欣,还有一位便是薛宁意了。前些日子,薛宁意刚被提了位份,如今已是婕妤。薛宁意摇着一面苏绣团扇,瞧见赵沅青,以扇面遮唇,笑了声:“赵二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说着,也不等赵沅青回答,便道:“瞧你这疲惫的模样,怎么,莫不是日子过得不顺心?”赵沅青扯了下嘴角。她疲惫吗?她的神色好得很,至少,比薛宁意好。赵沅青瞧着薛宁意眼下即便用了胭脂水粉也没遮住的青影,一言难尽。薛宁意显然觉得这样还不够。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身侧的嬷嬷蹙了眉,朝着赵沅青呵斥道:“见到薛婕妤,为何不行礼?”赵沅青还没开口,薛宁意就已经又接上了话:“赵二姑娘与本小主也算有一段渊源,就不必行此虚礼了。”赵沅青就含笑看着薛宁意和她的嬷嬷一唱一和。行礼?薛宁意是在想屁吃。嬷嬷面露不满:“小主宽厚,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人人如此,皇家威严何在?”嬷嬷义正言辞,随后望向赵沅青:“赵家的教养,便是如此吗?”赵沅青嘴角的笑意敛了下去。她可真的是烦死了动不动就往赵家上扯。“你为仆,薛婕妤为主,我与薛婕妤说话,何时有过你开口的余地了?想与我论规矩,还要请这位嬷嬷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寸。”说着,赵沅青又看向薛宁意,扯了个极为虚伪的笑意:“薛婕妤体谅,我就不跟薛婕妤见外了。”薛宁意的笑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t\t', '\t')('\t\t\t薛宁意没有想到会被赵沅青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赵沅青这么不要脸的,薛宁意心中暗恼。但她也没有就此放弃。她主动上前,握住了赵沅青的手:“都是姐妹,自然不必这些虚礼。可惜,我如今进了宫,倒是少有时间与你叙旧,好在皇上怜惜,带我来了猎场,否则,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沅青你了。”说着,薛宁意叹了口气:“欸,皇上也是,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位份罢了,你说,何必这么着急就给我提了位份呢?婕妤与美人,也没有什么差。”赵沅青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薛宁意。这姑娘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她一点都不想要进宫,难道她的态度还不明显?薛宁意拿这个来她面前炫耀,就——赵沅青想不明白。“你开心就好。”赵沅青回。薛宁意也觉得赵沅青有些莫名其妙,但丝毫不影响她接下去的发挥。“沅青,你如今年龄也不小了,你可有想过自己的亲事?庄……”薛宁意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待你再好,可毕竟不是那么回事,你莫非真要将自己的下半辈子,搭在一个那什么人身上?若是你后悔了,念在姐妹一场,我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你来宫中与我作伴。”赵沅青总算是听出来了。薛宁意这是讽刺庄离不是个男人呢。她怎么就还没学乖呢?赵沅青从薛宁意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冷暖自知,我啊,不在乎旁的,就不乐意做妾。”一个妾字,直接让薛宁意冷了脸。妃子说得再好听,可不就是一个妾字?而且,以薛宁意现在的位份,放在他们大户人家,那就是连个贵妾都算不上。薛宁意轻轻咬了咬唇,随后又笑了起来:“罢了,我也劝不动你。我啊,如今就只希望赶紧怀个自己的孩子,养育他成人。”说着,薛宁意低下头,眉眼温和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会儿已经怀上了呢。赵沅青扯了扯嘴角,回:“我与薛美人所求就不同了啊,我啊,只求一世一双人,孩子不孩子的,无所谓,只要待我好,没有旁人,我就满足了。”薛宁意的脸色更不好了。赵沅青心下嗤笑。庄离不能生孩子,关她屁事?就算她嫁给了庄离,那她从头到尾,除了报仇,也没想过旁的,薛宁意这些话,根本刺激不到她。倒是薛宁意,被赵沅青的话膈应得不行。嬷嬷见自家主子吃亏,这会儿也开了腔:“赵姑娘年纪小,还不懂,如今倒无妨,等以后老了,膝下没个孝敬的,这心啊,难受。”赵沅青闻言,笑着看向嬷嬷,眨了眨眼睛:“嬷嬷这是经验之谈吗?”嬷嬷:“……”在宫里的嬷嬷,都是没有嫁人的,自然也就没有孩子。嬷嬷心中虽恼,但还是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奴婢这就是前车之鉴,赵姑娘可别步了奴婢的后尘。”“那恐怕有点难。”赵沅青回,她眉眼弯弯的,笑意很浓:“我这会儿往外头一喊,多的是人想做我儿子,来孝敬我的。”嬷嬷:“……”“不是亲生的,总归隔了一层。”嬷嬷又说。“谁在乎呢?”赵沅青语气轻飘飘的,“不论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该做的事,还得给我做周全了。这人啊,有没有子嗣,都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大权在握,薛美人,你觉得呢?”薛宁意:“……”她好气。她说不过赵沅青!而且,薛宁意居然觉得赵沅青说得好有道理。
\t\t', '\t')('\t\t\t薛宁意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原以为能够气一气赵沅青,没想到自己倒是受了一肚子气。偏偏赵沅青还在后头冲着她喊:“薛婕妤,慢走啊,可别摔着了,你可是要生孩子的主,别伤着肚子了。”薛宁意:“……”薛宁意走得更快了。赵沅青说完后,瞧着薛宁意离去的身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薛大美人可真是个好心人,知晓她无聊,特意来给她寻了个乐子。“走吧,去猎场。”赵沅青笑过之后,就冲身边的三念说。三念这会儿也眉眼弯弯的,主仆两人正准备去猎场,哪想一转身,还没走出一步,就瞧见了不远处正面带笑意的庄离与安盛。赵沅青微微一顿,随后上前,朝着庄离福了福身,问:“庄公何时来的?”庄离伸手,抵着下巴,故作思考:“赵姑娘说一世一双人的时候?”赵沅青:“……”庄离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凑近赵沅青,笑道:“一世一双人,哦?”赵沅青只是尴尬了一瞬,她被庄离取笑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她很快就回过了神,并且抬头笑呵呵地看着庄离。“是啊,我未来的夫君,不能纳妾,不能沾花惹草,心中只能有我一人,得待我好,无论对错,都对偏心我,我高兴了得哄我,我不高兴了,更得哄我。”赵沅青随口就来。什么夫君不夫君,她压根没想过,但是丝毫不介意这会儿与庄离耍一耍嘴皮子。庄离闻言,故作深思:“那你这个要求,有些高啊。”“庄公是觉得我不配吗?”赵沅青笑着问。庄离笑了一声,回:“不敢。”“你准备做什么去?”庄离聪明地转开了话题。庄离不再拿此事打趣,赵沅青自然不会自个儿拽着不放:“去猎场。”“顺路,一道吧。”庄离说。赵沅青没有拒绝。庄离与赵沅青并肩走在前头,安盛落后一步,与三念走在一道。“刚才谁找你?”庄离问。赵沅青有些惊讶:“薛宁意,你不知道?”庄离既然听到了她说话的内容,不可能没见到薛宁意。“不知道很奇怪吗?”庄离挑了挑眉,问。赵沅青微微一顿,随后回:“不奇怪。”在庄离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薛家的女儿。”庄离嘀咕了一句,随后话头一转:“前几日对奕阁出手的,是薛家的人。”“薛家?”赵沅青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她又觉得情理之中。明安帝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在庄离手上已经折了两队影卫,他本来手头上能用的人就不多,自然不愿意再将自己的底牌放到明面上来。这不,已经投靠明安帝的薛家,就被明安帝瞅上了。赵沅青笑了声。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明安帝会这么快就提薛宁意的位份了。这分明是要用薛家恩威并济罢了,薛宁意知道自己的这个位份,是牺牲了他们家的一批人手换来的吗?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想要暗中培养一些人手,并非易事,一下子折了那么多人,薛家怕是得气出血来。庄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他看想赵沅青:“我从抓到的那些人中打听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消息,想听吗?”赵沅青看向了庄离。
\t\t', '\t')('\t\t\t“薛家老大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庄离说。“今年年初,外室给薛家老大生了个儿子,薛家老大正琢磨着想要让儿子认祖归宗。”赵沅青眨了眨眼睛。薛家大爷,便是薛宁意的父亲,吏部尚书,也是薛家如今的家主。薛尚书膝下,嫡出庶出的女儿不少,唯独却没个儿子,如今外室生了儿子,恐怕薛尚书的后院,有得闹腾。然而,这还没完。“那个外室,是薛二爷的人。”庄离继续说。赵沅青顿了步伐:“嗯?”庄离嘴角一勾,继续说:“薛尚书早就被他夫人下了绝子药。”赵沅青:“???”“所以,外室生的那个儿子?”赵沅青问。庄离面色平静,回:“薛二爷的。”三念瞪大了眼睛,这消息是她能听的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就连赵沅青,听完庄离所说后,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只说出两个字:“会玩。”庄离笑了声。“薛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沅青有些好奇地问。“她生薛宁意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庄离简单地陈述了一句:“薛家老大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一旦有谁生下了长子,宠妾灭妻,迟早的事。”所以,薛夫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薛尚书下了绝子药。除了厉害,赵沅青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赵沅青又看向庄离,问:“你怎么知道?”庄离勾了勾嘴角,说:“就那些猪脑子,能做得成事?”赵沅青听明白了。有了庄离的出手,薛夫人才能成功给薛尚书下了绝子药。而薛夫人怕是到此时都还觉得是自己的能耐,而薛尚书,自然也不知道自家夫人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前些日子,在奕阁被抓获的人,在东厂的审问下,吐出了不少消息,其中就有薛尚书养了外室,生了儿子这件事。而这,只是一个表面。庄离知晓薛尚书已经被下了绝子药,那么,这个儿子……庄离兴致一上来,就让底下的人去查了查,没想到居然倒真被他查出了这么一桩趣事来。“这事要是捅出去,真好奇薛家会闹成什么样。”赵沅青弯了唇,说。看明安帝的狗腿子倒霉,那真是令人一件开心的事。庄离闻言,一琢磨,开口:“那就将这消息卖了。”“嗯?”赵沅青看向庄离,有些不解,但她的脑海里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庄离所想,她试探着问:“你不会是……?”“有何不可?”庄离反问,“我不止知道薛家的,张家的王家的,我也都略有耳闻,既然奕阁都已经开始卖消息了,那么,再加个桃色消息,也没什么可奇怪吧?”庄离说完,看向赵沅青,笑道:“赵姑娘,莫不是连钱都不想赚了?”说实话,赵沅青动心了。从影卫口中得到的那些消息,多是背地里的阴暗事,可这些事能卖,各家后院里那些鸡飞狗跳的事,为什么不能卖?一来,能赚钱,这二嘛,后院的事,利用得好,想要威胁一个人,或是整死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赵沅青自小受到的教养,让她不怎么听人是非,但是如果对她有利的话……赵沅青笑了起来:“那就要麻烦庄公了。”庄离淡淡地应了一声:“我九,你一。”赵沅青挑了挑眉,回:“没问题。”先前的消息,是她用二万两买下来的,所以七三分,如今是新消息,无非是借了奕阁一个地盘,九一分,合理。何况,这消息利用得当,赚钱,还是在其次。
\t\t', '\t')('\t\t\t皇家猎场。明安帝亲自下了场,不少官员也都带了弓箭,参与狩猎之中。等庄离和赵沅青到时,营地这头,留下的大多都是些姑娘家。赵家的三个姑娘对狩猎好奇,跟着赵大夫人一块进了猎场,唯独剩下了一个赵二夫人。赵沅青一过来,视线往四周一扫,便就发现了赵沅如两母女。这会儿,赵二夫人正拉着赵沅如在一旁说话,赵二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赵沅如正轻声安慰着。“我去找大姐姐。”赵沅青同庄离说。庄离瞧了一眼,点了点头:“去吧。”赵沅青朝着庄离福了福身,随后便向赵沅如那边走了过去。赵二夫人此刻面色微沉,嘴里骂骂咧咧的:“天底下哪有这种不要脸的婆婆,寻死觅活要往儿子屋里头塞人的?”赵沅如心下也有些郁闷,但对着自己的母亲,还是柔声安慰道:“娘,无妨的,昊明心中有数,女儿就当是院子里多了个伺候的丫鬟就是了。”“夫人,大姑娘,二姑娘来了。”花语最先发现了赵沅青,出声提醒。赵二夫人止了声,勉强打起一个笑颜,看向了赵沅青:“沅青,你过来了啊。”赵沅青应了声,与两人打了招呼,随后走到赵沅如身边坐下,问:“二叔母与大姐姐说什么呢?”一提起这些,赵二夫人面上就升起了怒色。赵二夫人正缺人抱怨,赵沅青也不算外人,便就直接说了。“沅青,你来评评理,你说有做婆婆的寻死觅活非要把自个儿的表外甥女塞自己儿子屋里头的吗?做妾不成,居然还让人去做丫鬟。”赵二夫人气得不行。赵沅青面色一沉,看向赵沅如:“杨雪凝?”赵沅如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简单同赵沅青说了一遍。临安候夫人非要让林昊明纳杨雪凝做贵妾,林昊明自然不肯,临安候夫人便就同林昊明闹,一哭二闹三上吊,拿了根白绫,就往林昊明屋里头的横梁上扔。林昊明气急了,便道:“纳妾,绝无可能,她要进我的院子,就做最低等的丫鬟去。”赵沅青无语:“杨雪凝答应了?”“何止,这回还跟着一道来了。”赵二夫人真没见过有这么离谱的婆婆。赵沅如有些无奈地解释:“昊明不搭理她,我就当是院子里多了个打扫丫鬟,原先也没什么打紧的,我没想到,这次秋猎,婆婆将她也一块儿带上了。”“笑话!”赵沅青沉下了脸。赵二夫人一听,便道:“沅青,你说,这是不是欺人太甚?她分明是没把我们赵家放在眼里。”赵沅如心里何尝不知,但此刻她只能叹了口气,苦笑:“妇有七去,无子去,我已三年无所出……”赵二夫人哑了声。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可赵沅如嫁进临安侯府三年,无儿无女,林昊明若是纳妾,谁也说不了一个错字去。赵沅青却嗤笑了一声,道:“若是他临安侯府有胆量写下休书,我倒还佩服他们,又想傍着我们赵家,又拿此事来恶心人,好人坏人,全让他们做了去。”赵二夫人没吭声。赵沅青这话,她当然明白,可若是赵沅如真的被休,那后半辈子,该如何过?说到底,赵二夫人也不能让赵沅如回赵家,临安侯夫人所作所为,虽然恶心人,但是赵二夫人却没有法子。
\t\t', '\t')('\t\t\t赵沅如苦笑,赵二夫人暗自抹泪。赵沅青看着两人,心中也不好受。林昊明待赵沅如,的确好,即便临安候夫人如此逼迫,也没纳了杨雪凝,可临安候夫人毕竟是长辈,若是一直这么闹下去,对赵沅如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折磨?赵沅青正琢磨着要如何处理此事,一旁的三念忽然扯了扯赵沅青的袖子。赵沅青抬头,朝着远处看了过去。不远处,临安候夫人正带着杨雪凝朝着她们走来。杨雪凝一身鹅黄色衫裙,绾了一个灵蛇髻,配着一套浅黄色的黄玉头面,这会儿正挽着临安候夫人的胳膊,有说有笑的。赵沅青脸色更差了。丫鬟?有哪个丫鬟穿得如此花枝招展?临安候夫人似乎不知自己此刻有多讨人厌似的,还特意带着杨雪凝走了过来。“亲家母,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临安候夫人笑着凑了上来,她全然无视赵二夫人脸上的不喜,直接在赵二夫人身边坐了下来。赵二夫人想要骂人,但碍于赵沅如还是临安侯府的媳妇,只能勉强扯了个笑出来。临安侯夫人却得寸进尺起来。她拉过杨雪凝,笑道:“雪凝,这位是赵家的二夫人,你姐姐的母亲。亲家母,这孩子是我的表外甥女,叫杨雪凝。”赵二夫人心下不喜,正想要开口,赵沅青却忽然出了声。“原来,杨雪凝逢人就叫姐姐的习惯,是渊源已久啊。”赵沅青勾着笑,冷声道。赵二夫人一顿,这下嘴角是真的弯了起来。她故作呵斥:“沅青,你说什么呢。”赵沅青笑道:“二叔母,我说实话呢。”临安候夫人:“……”赵沅青故作轻蔑地扫了一眼杨雪凝,随后看向临安侯夫人:“夫人宽待后辈,是个好事,只是,倒也不必乱攀亲戚。我家姐妹虽多,但却没有一个姓杨的。况且,我们赵家的姐妹,不做妾,不为婢。夫人这话说出去,不知道的,还当我们赵家出了这么个自甘堕落的东西。”赵二夫人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妥当,赵二夫人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角,笑道:“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失态了,亲家母别介意,沅青,你们继续聊。”临安候夫人哪里不知道赵二夫人在笑什么,但又不好撕破脸皮,只能扯了扯嘴角,硬忍了下来。杨雪凝可没临安候夫人这份功底了。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这会儿正眼神怨恨地看着赵沅青。赵沅青笑着对上杨雪凝的视线:“我倒是少有见到情绪如此外露的蠢人了。”临安候夫人闻言,下意识地看了杨雪凝一眼。她自然不会错过杨雪凝脸上的怨恨。杨雪凝不高兴,临安候夫人能理解,可听着赵沅青的话,临安候夫人心下也对杨雪凝起了些不满,情绪如此外露,不堪重用。杨雪凝被临安候夫人扫了一眼后,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心慌了起来。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跑去林昊明的院子做奴婢了,临安候夫人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她吧?临安候夫人虽然对杨雪凝有些不满,但她此刻心中最在乎的,还是子嗣。她笑了笑,算是给杨雪凝挽尊:“雪凝性子单纯活泼,藏不住事,让沅青笑话了。”“我笑不笑话不要紧。”赵沅青轻点唇角,掩住了唇边的笑意,继续道:“别让旁人看了笑话便是。”临安候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t\t', '\t')('\t\t\t赵沅青咄咄逼人,赵二夫人装傻,赵沅如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做一个安静的听客。临安候夫人坐了一会,受了一肚子气,在爆发之前起了身,同人告辞。赵二夫人笑着将人送走,待对方瞧不见后,立刻黑下了脸,唾了一声:“做了这遭子事,居然还敢将人带到我跟前来,这不纯心恶心人?”赵沅如心下叹气,她转头看向赵沅青,拉过赵沅青的手,笑道:“方才还要多谢沅青仗义执言了。”想到赵沅青刚才的话,赵二夫人也笑了起来:“沅青这张嘴啊,是越来越厉害了,可算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要是没有赵沅青在,那方才受气的,可就是她了。赵沅青笑了笑:“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说着,她看向赵沅如,问:“大姐姐打算怎么办?”赵沅如有些苦涩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我有个孩子,或许,就没这些问题了吧。”临安候夫人就是想要子嗣,若是赵沅如能给临安侯府添丁,想来应该就不会再闹腾了吧?赵二夫人闻言,想了想,道:“我改明儿私下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生子的秘方。”赵沅如勉强地笑了笑:“那要麻烦娘替女儿多费心了。”赵二夫人拍了拍赵沅如的手,安慰:“沅如,你放心,你还年轻,孩子总归是会有的。”赵沅青却蹙了眉。真的只是因为子嗣的问题吗?如果赵沅如最后生了一个女儿呢?临安候夫人是不是还得再折腾,非让赵沅如生个儿子出来?就算有了儿子,临安候夫人就能彻底罢休?赵沅青觉得,不会。无非是眼下最大的矛盾,是子嗣,所以临安候夫人才拿着这事说事,等这个矛盾解决了,自然还会有其他的矛盾。何况,因为子嗣这事,两人闹成了这样,大伙都是心知肚明,真的会因为一个孩子,就放下彼此芥蒂?求子,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赵沅青心中明白,可看着赵沅如,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爱林昊明。赵沅青心下叹气。赵沅如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是不知道如何解决。庄离与赵沅青分开后,并没有离开。营地这边,搭建了几处高台,方便人登高看得远一些,还有一些桌椅,供贵人们休息。庄离选了一处,视线不错,清静,还能恰好看到赵沅青所在。庄离对狩猎没有兴趣,待他坐下后,就自顾自地开始品茶,余光时不时地往赵沅青那边扫几眼。虽然听不到赵沅青几人的对话,但是看着赵沅青的神色,庄离手摸着下巴,琢磨出了点什么。他朝着安盛招了招手。“爷?”安盛凑上前。“临安侯府最近这些时日,有出什么事?”庄离问,随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赵家大姑娘有关的。”安盛想了想,回:“奴才没听说啊,要不,奴才去打听打听?”“嗯。”庄离回。安盛瞧了,笑呵呵地转头寻人去了。都开始关心人姐姐的事情了,他们这回,女主人还不是稳了?这事,他可得办好了。
\t\t', '\t')('\t\t\t秋猎第一日。明安帝亲自下了场,猎了不少东西。晚膳,便就在营地这边用,将白日猎的食物烤了,君臣同乐。为显君恩,明安帝还特意将自己猎来的食物,烤熟后,赐给朝中重臣。赵家分到一份鹿肉。赵大爷带头谢了恩,但等人一走后,赵大爷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赵大夫人轻轻嗤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赵大夫人说得轻,但赵大爷就在她旁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妻子,劝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选秀那事,倒也罢了,可明安帝居然派人刺杀赵沅青,这事,那可就过不去了。“行了,都坐下用膳吧。”赵大爷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招呼家人入座。一家子围着桌炉坐了下来。那道鹿肉,就放在正中间,大大的一盘,想忽略都不行。赵沅青的眉心狠狠蹙了起来,看着这玩意儿,心里不止膈应,还有些犯呕。赵沅青是一丁点用膳的兴趣都没了。赵大爷正招呼着众人动筷,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动静,待赵大爷放下筷子转头看去时,安盛已经到了跟前。“安公公。”赵大爷赶紧站起来,同人打了招呼。“赵尚书,赵大人。”安盛向赵家两位爷点了头,随后指了指后头的内侍,笑道:“今日都是肉食,吃多了怕是有些腻,庄公特意让咱家送些清口的菜过来。”这一路来,赵大爷吃的都是庄离带的厨子,别说,这胃口还真被吊起来了,他往后瞥了一眼,见了菜色,更是满意。庄离让人送来的,大多是一些蔬菜,除此之外,因时下正是吃螃蟹的季节,是而,还有几道吃法不一样的螃蟹。“有劳有劳。”赵大爷笑呵呵地说。他虽然还是不喜欢庄离,但接受庄离的东西,赵大爷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安盛让手下的人将菜送过去,又朝着赵大爷笑道:“我家庄公想请赵二姑娘一道过去用膳,虽有些不和规矩,但还要请赵尚书多担待些。庄公只有一人,瞧着旁人热热闹闹的,这心里啊,总归是有些难受。”赵大爷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知道赵沅青和庄离接触,是赵沅青自个儿的意思,并且也经过了赵太傅的同意,可赵大爷心里还是不得劲。正打算开口拒绝,赵大夫人却突然开了口:“安公公说得有理,沅青,你就去同庄公一道用膳,也好向他表达我们的谢意。”赵大爷转头,有些不满,又无奈地看着赵大夫人。赵大夫人可不管那些,流言蜚语反正也都起来,担都担了,这会儿还避什么嫌?何况,自己的女儿,她清楚,那位鹿肉一上桌,赵沅青脸上的神色都不大好了。吃饭,那得高高兴兴得吃。赵沅青觉得安盛来得正好。她立刻站了起来,朝着赵大夫人福了福身:“女儿知晓。”随后,便就干脆利落地走向了安盛。安盛瞧着,脸上笑意更深了,他同赵大爷打了个招呼:“赵尚书慢用,咱家就先带姑娘过去了。”赵大爷就这么瞧着安盛将赵沅青带走,自个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上。他心里又气又无力,等转头正想同赵大夫人说教几句,就见自家夫人已经拿了筷子,招呼其他人开始用膳了。“哎哟,庄公做事可真是太和我心意了。”赵大夫人毫不掩饰地夸赞。赵大爷能怎么着?只能赶紧坐下用膳。
\t\t', '\t')('\t\t\t安盛将赵沅青带到了一个帐篷处。庄离讲究,不想坐在露天里用膳,便就让东厂的人单独搭起了一个帐篷来。安盛待到了帐篷前,便就没有再往前了。“姑娘,庄公就在里头。”安盛打了帘子,朝着赵沅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赵沅青朝着安盛微微颔首,随后便进了帐篷。庄离此刻正坐在桌前,闭着眼,一手搭在椅子上,一手则是转动着一个长条的小锦盒。听到脚步声响起,庄离很快就睁开了眼,他将锦盒往桌上一放,朝着赵沅青挑了挑眉:“来了?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还有两副碗筷。一副就在庄离跟前,还有一副,就放在他旁边的位置。赵沅青没客气,在那副碗筷前坐了下来。她的视线,随意地往桌上扫了一眼。这菜,都是庄离自己带的厨子做的,与送到赵家那边的差不多,无非是还多了几道做的烤肉之类的肉食菜。瞧着这菜,赵沅青才觉得自己的食欲才又起来了。“先用膳吧。”庄离开口,随后先拿过赵沅青面前的碗,替她盛了一碗羹:“先喝点垫垫胃。”“谢了。”赵沅青接过,道了声谢。庄离挑眉:“客气。”一边说着,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两人先用了膳,偶尔间闲聊几句,倒是没有谈论太多,待到赵沅青吃饱了,放下筷子,庄离这才跟着放下了筷子,随后拿起一旁的小锦盒,朝着赵沅青递了过来。“什么东西?”赵沅青没接,问。“你想要的东西。”庄离回。赵沅青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将锦盒接了过来。待拿过锦盒,赵沅青直接打开。里头放着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还有一张纸。赵沅青实在不懂这些东西,怎么就是她想要的,不过,她还是先将纸取了出来。纸上写着一行字,一个人名,后头疑似是一个住址,不在京城,而是在京城附近的津沽。“这是什么?”赵沅青一脸疑惑。庄离勾唇:“临安候外室的宅子,这玉佩,是两人的定情信物。”“什么?”赵沅青直接愣住。临安候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宠妻,除了临安候夫人,只有早年的两个通房丫头,连个妾侍都不曾有,赵沅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惊讶于临安候居然也有外室,还是该说男人果真一个样吗?“临安候年轻时,曾和他的一个表妹订过亲,阴差阳错,这门婚事毁了,临安候才娶了现在的夫人,而这表妹嘛,十年前,丧夫,被夫家人赶了出来,她就来京城,找上了临安候。”庄离笑了声:“临安候是个重情的,这情,自然不可能只重在临安候夫人一人身上。”赵沅青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一言难尽。临安候重情,所以没有纳妾,好好待临安候夫人,但同样,他也重情,不能放任自己的表妹不管。这不,一来二去的,就牵扯上了,也可以说是,旧情复燃。“这表妹勉强还算有点良心,不愿进府破坏了临安候夫妻俩的感情,便就自个儿去了津沽,但她越这么做……”庄离点到即止。临安候越愧疚,就越将人放在了心上。赵沅青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纸,随后笑了起来:“这东西,来得可真及时。”
\t\t', '\t')('\t\t\t庄离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不要赚钱,就让底下人去盘算了一下这些年的桃色消息,看到和你家大姐姐有关,就给你留着了。”庄离语气随意,似乎真的只是恰巧。赵沅青没有多想,她将东西收了起来,笑道:“这个东西,的确于我有用,还要多谢庄公了。”“不必谢我,这消息,友情价,一千两。”庄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赵沅青毫不犹豫:“行,一千两,明日我自会奉上。”赵沅青不管临安候还有他的表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一旦这事捅到临安候夫人面前,那么,至少在短时间之内,临安候夫人是不可能再有心思去管林昊明和赵沅如的事。纳妾这个事,至少能再拖一拖。虽然也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但好歹能让赵沅如安静些时日。何况,都是表妹,说不准临安候夫人能够因此事幡然悔悟,与赵沅如共情,打消了这个念头呢?赵沅青也坐不住了,她起身:“今日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扰庄公了。”庄离依旧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等赵沅青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才轻轻吐出一句:“还真是个小没良心。”赵沅青出了帐篷。正要往前走,随后想到了什么,忽然止步,转头看向安盛,笑道:“有句话,想要劳安公公帮我转达。”安盛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恭敬地开了口:“姑娘请说。”赵沅青眉眼一弯:“明日,我想请庄公一道狩猎。”“姑娘不亲自说?”安盛有些琢磨不明白,两人方才不是还一道用膳吗?“安公公帮我转告便是。”说完,赵沅青就转身离开,脸上的笑意,是怎么都掩不住。安盛目送着赵沅青离开后,一脸疑惑地进了帐篷。庄离瞧见安盛过来,轻轻地抬了一眼:“何事?”“赵二姑娘让奴才给爷转告一句话。”安盛说。庄离来了些兴致,问:“什么话?”“姑娘想邀爷明日一道狩猎。”安盛回,视线则是紧紧盯着自家爷。庄离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就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算你还有点良心。”随后,他转头看向安盛:“明日去狩猎,让底下人准备吧。”赵沅青回到了赵家这处。夜色渐深。待用完晚膳后,明安帝起驾回了行宫,众人这才算是散了。赵家其他人陆续都回了院子,而赵沅青……她在琢磨了一番之后,先行回了自个儿屋子,不过,却让三念去临安候府的院子走了一趟。赵沅如正与林昊明一道。杨雪凝跟在临安候夫人身边,一顿晚膳,又少不了往林昊明跟前凑,这顿晚膳,显然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林昊明此刻牵着赵沅如的手,语气歉意:“沅如,又让你受委屈了。”赵沅如听着,摇了摇头:“我知晓你的难处,没事的。”林昊明眸色微沉:“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容我想个法子。”“好。”赵沅如温柔地笑着。她越如此,林昊明心里就越难受,正想说什么,便见三念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三念走到跟前,朝着人福了福礼,随后笑道:“大姑娘,我家姑娘想要请你过去说说话。”
\t\t', '\t')('\t\t\t“现在?”赵沅如有些意外。三念笑着点了点头:“姑娘说是遇上了些难事,想问问大姑娘。”赵沅如知晓赵沅青的性子,若是些小事,必然不会此刻来寻她。赵沅如看向了林昊明。林昊明脸上露出个笑:“你们姐妹俩也许久没见了,去说说话也好。”赵沅如应了声:“那你先回去吧,我与沅青说会话就回来。”林昊明伸手,揉了揉赵沅如的头发:“无妨,若是晚了,歇在那也无妨,看你自己的心意。”“那你今日可要一个人独守空房。”赵沅如笑道。林昊明笑了笑,说:“去吧。”赵沅如带着花语,随着三念离开,林昊明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赵沅如远去,等瞧不见了,他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重。两人夫妻三年,他哪里不知道赵沅如这些日子的委屈。他想要护着自己的妻子,但是另一边又是自己的母亲,他纵然能够狠下心来与临安候夫人对抗,可说到底,毕竟是抚养他长大的亲母,总归有所顾忌。而他的这一份顾忌,也害得赵沅如因此被牵制束缚。赵沅如的委屈,是临安候夫人给的,但却是因为他才受的。林昊明心中藏着太多的愧疚。林昊明叹了口气。他转身,往临安侯府的院子走去。才进院子,林昊明便瞧见了此刻正守在他和赵沅如屋子门口的杨雪凝。一瞧见杨雪凝,林昊明刚刚抚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杨雪凝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时不时地抬头往院子外头张望,在林昊明发现她的同时,杨雪凝也看到了林昊明。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笑来,往前快走了两步,快到人跟前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慢下了脚步,动作也矜持了起来。“表哥。”杨雪凝朝着林昊明微微福了福身。林昊明冷眼瞧着。杨雪凝似乎有些害羞,也不敢抬头,柔声道:“我方才瞧见表哥晚膳没用多少,这是我亲自做的糕点。”说着,杨雪凝将手里头的食盒微微往前递了递。林昊明没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开口:“杨雪凝。”“嗯?”杨雪凝怯生生地抬起头来,那双眼里,似乎全是对林昊明的崇拜。杨雪凝长得不错,若是换做其他人,或许还真会动了心思,左右不过是一个妾侍,但是林昊明,他不会。他看着杨雪凝,微微扯起一抹讥讽,他问:“你有廉耻心吗?”一句话,杨雪凝猛地白了脸。“我有妻子,亦不会纳你,你既然选择了来做丫鬟,那就守好丫鬟的本分。想要爬主子床的丫鬟,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林昊明语气泛冷。杨雪凝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昊明。她以为,林昊明做的那些,都是做给赵沅如看的,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林昊明十分厌恶她,她根本不知道这份厌恶从何而来。林昊明已经懒得搭理她,直接掠过了她,径直回了房,没有丝毫犹豫。而杨雪凝,站在院子中,迎着瑟瑟秋风,只觉得凉到了心里头。林昊明不会纳她,那她该怎么办?她为了能嫁给他,自降身份做了丫鬟,如果他不娶她,那她还能有什么出路?杨雪凝只觉得眼前一片黑。
\t\t', '\t')('\t\t\t赵沅如跟着三念到了赵家的院子。“大姑娘,姑娘就在里头等你呢。”三念说,随后拉过一旁的花语,笑呵呵地:“花语姐姐去我的屋子小坐一会儿吧。”花语没应,而是先看向了赵沅如。这显然是赵沅青的意思。赵沅如冲着花语点了点头,随后敲了敲门,推门而入。三念站在外头,见赵沅如进屋后,又赶紧关了门,随后,这才拉着花语离开了。赵沅青正坐在烛火下绣香囊。见赵沅如过来,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东西,朝赵沅如笑了起来:“大姐姐,你来了。”“嗯。”赵沅如走到赵沅青身边坐下,直接开口询问:“这会儿寻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赵沅青点了点头。天色不早,赵沅青也不想过多耽搁,是而,直接从一旁将庄离给她的盒子取了出来,放到了赵沅如的面前。“这是?”赵沅如不解。“大姐姐打开瞧瞧。”赵沅青说。赵沅如心里存着疑惑,但还是将盒子打开,之后便取出了里头的纸。待看清上头的内容时,赵沅如先是茫然,随后视线落到了玉佩上头,想到了什么,露出些许震惊来,随后又渐渐化作了一丝古怪,她看向赵沅青,问:“二妹妹,这东西……”“庄离给的。”赵沅青说。赵沅如又是一愣。“庄公给的,那这消息应该不会有错,可公公……”她认得玉佩,是临安候之物,也知晓那纸上的名字,是临安候曾经无缘的表妹。赵沅如实在想不到,素来敬重临安候夫人,看似一心扑在自家妻子身上的临安候,居然还和当年的一段旧情牵扯不清。“这东西,我便交予大姐姐,如何处置,大姐姐自己决定。”赵沅青说。赵沅如抬头看向赵沅青。她这才明白赵沅青的意思。她是要给临安候夫人找些事,好让她能够消停些,可这个事……赵沅如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毕竟是公公婆婆的丑闻,一旦闹开来,赵沅如都不敢想象会是怎么样的后果。赵沅青正是猜到了赵沅如的心思,这才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将东西交到了赵沅如的手上。只有她觉得好,那才是好。他们这些作为外人的,无论做什么,那都是自以为是地对她好,未必就是赵沅如所求。赵沅如心下一番思索,随后紧紧捏住了纸,问:“这个消息,会走漏出去吗?”“庄离那边,不会把这事传出去,但是我也不能保证此事一定无人知晓,纸毕竟包不住火。”赵沅青回。赵沅如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说着,赵沅如站起身来,朝着赵沅青作了一个大礼:“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过二妹妹。”赵沅青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看着赵沅如,语气柔和:“我希望大姐姐能过得好。”赵沅如闻言,笑了笑:“会的。”赵沅如没有在赵沅青处逗留多久,说完了正事,赵沅如便就带着花语离开。林昊明没有想到自家妻子会回来得这么快,不由得有些诧异。“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林昊明一边说,一边迎上前去,亲自除了赵沅如身上的外衣。见到林昊明这模样,原本一路都还在踌躇的赵沅如,忽然就有了决定,她伸手拉住了林昊明的手,开口:“二妹妹与我说了一件事,与公公有关。”“我爹?”林昊明诧异。赵沅如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那个盒子,递到了林昊明跟前。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她若是真的瞒着他做了,将家里搅得天荒地乱,她不知道林昊明会不会怪她。索性,便就直接告诉他,由他决定。她不会有所愧疚,而林昊明的决定,也会告诉她,她如今受的这些委屈,到底值不值得。
\t\t', '\t')('\t\t\t林昊明接过了盒子。看着赵沅如面色郑重,林昊明这心里便就打起鼓来,而等到他看完里头的内容,他的面色也沉了下来。“这东西,是二妹妹给的?”林昊明又确认了一遍。赵沅如点了点头,又说:“是庄公那边送过去的,二妹妹今日才拿到手,一知道便将东西给我了。”林昊明点了点头,说:“我们欠了二妹妹一个人情。”虽然东西是庄离查到的,但庄离会将东西给出来,无疑是看在了赵沅青的面子上。赵沅如没有接话,而是问自己的夫君:“昊明,你打算怎么办?”林昊明无法回答。他将盒子拿在手中,沉声道:“我再想想。”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赵沅青将这东西给过来的深意,可一旦捅开,伤害的是他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父母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就会因为这桩事岌岌可危,而若是隐瞒下这一切……他愧对赵沅如。这是赵沅青用来给赵沅如解围的,而他非但不能护住赵沅如,还要将她妹妹给的东西拿走,这……林昊明心里一片乱麻。赵沅如见林昊明如此,并不失望,她握紧林昊明的手,笑道:“无妨,不急,天色不早了,我们先歇息吧。”林昊明看着赵沅如,最后点了点头。这一夜,对林昊明和赵沅如来说,是个不眠之夜。两人心里都藏着事,可又不敢告诉彼此。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又心思各异,同时又不想让对方担忧,只能闭着眼睛装睡。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两人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还未待睡多久,天边即白,丫鬟在外头敲门,开始喊两人起床。赵沅如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后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林昊明也没好多少,他实在困得不行,这才一坐起来,便就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待稍稍清醒些了,他的视线便就落在了赵沅如的身上,随后,猛地一顿。赵沅如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她为何会疲惫,林昊明比谁都清楚。不止是昨日没有歇息好,还有这些日子里,临安候夫人的咄咄逼人。林昊明只觉得心脏处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痛意来,他伸手握住了赵沅如的手。赵沅如突然被人握住了手,一脸茫然地望了过来:“怎么了?”“纸包不住火,我就算能为他们遮掩一日,日后,也总有爆发的时候。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他们也一样。”林昊明说。赵沅如愣住,随后,她的眸中微微盈起了泪光。于林昊明而言,这是一个并不好做的决定,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她。赵沅如轻轻地应了一声:“我听你的。”林昊明轻轻拥了拥赵沅如:“此事,你不能牵扯进来,你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其他的,为夫去做。”赵沅如拽着林昊明的衣角,又应了一声。两人说话间,外头的丫鬟见主子久久没有动静,又出声提醒了一声:“世子爷,世子妃,该起了。”赵沅如听到丫鬟的声音,将泪意忍了下去,她轻轻推了推林昊明。林昊明松开赵沅如,朝着人笑了笑,随后这才翻身下了床,又朝着外头的丫鬟道:“进。”
\t\t', '\t')('\t\t\t赵沅青今日约了庄离狩猎。三念特意给赵沅青换了一身行动方便的骑装,今日也未绾发,只是将头发高高扎起,配了个精致的小发冠。瞧着虽然没有以往精心打扮的精致,但却更显利落。赵沅青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带着三念出了屋。她虽让安盛转告,但并没有约好何处碰面,是而,赵沅青准备去庄离的院子亲自等他,谁想,这才刚出院子,就瞧见了院子门口,此刻正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的庄离。“庄公?”赵沅青看着院子门口的人,一脸诧异。庄离转过头,看着赵沅青,语气略带嫌弃:“你也太慢了。”“庄公何时来的?”赵沅青问,怎么都没有人通知她。庄离站起身,回:“来了有一会吧,我让他们别说的,姑娘家打扮,催什么催。不过,”庄离上下扫了赵沅青一眼,说:“早知道你这么敷衍,我就直接让人喊了。”赵沅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不应该对庄离的嘴抱有期待。庄离说完后,自己也微微一顿。实在是,嘴贱惯了,一时不注意,就……他看向赵沅青,又努力找补了一句:“很好看。”赵沅青轻轻哼了一声,回:“我等庸脂俗粉,还是别污了庄公的眼了。”庄离:“……”他就知道。但毕竟是自己嘴快在先,庄离想了想,一边移开了视线,一边又说了一遍:“很好看。”赵沅青其实已经习惯庄离动不动嘴贱一下,他们两人不都是这么相处的吗?可庄离这会儿又强调了一遍之后……赵沅青忽然有些不适应了,并且后知后觉地脸上泛起了一阵热度。庄离是在夸她好看,是吧?赵沅青忽然就没了声。庄离正等着赵沅青回话呢,见她一直没有动静,便又转过头,随后,他语气疑惑:“你怎么脸那么红?生病了?”赵沅青:“……”庄离身边的安盛,实在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给狠狠呛了一口。赵沅青心中越发懊恼了,她恶狠狠地瞪了庄离一眼,回:“我这是被你气的,气的!懂不懂!”庄离蹙眉,目露不解。她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气到了?可是不是生病,不是被气,难道——眼看着答案就要呼之欲出,赵沅青却忽然上前踢了他一脚,开口:“走不走?再不走,猎物都被别人猎走了。”庄离瞬间收回了思绪,回:“走。”明安帝今日并未下场。第一日,明安帝下场狩猎,过了个瘾,而这第二日嘛,则会举行一场狩猎大赛,参加的多为年轻一辈的公子哥,一日为期,待黄昏落下之时,谁猎得的猎物最多,便为胜者,将会获得明安帝的赏赐。这一日,明安帝便会稳坐高台之上,等待着最后结果出来。明安帝这会儿正心情不错地同几个大臣说话,余光瞥见不远处庄离同赵沅青一道同行的身影,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了下来。倒不是明安帝特意关注,而是庄离出行,身后必定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明安帝想不注意都难。一看到庄离这个排场,明安帝就气得心肝肺都疼。他朝着王铮招了招手,待人近前后,便就低声吩咐了几句。
\t\t', '\t')('\t\t\t庄离带着赵沅青到了马场这边。不多时,就有一名厂卫牵着一匹马过来了。“雪空性情温和,适合女子。”庄离看着马,向赵沅青介绍。因将军府的关系,赵沅青对马有些了解,雪空一看就是一匹好马,千里良驹,又得性情温和,的确是难得,而且,这马还长得好看,通身白毛,倒与它的名字相得益彰。赵沅青上前,摸了摸马,随后转头看向庄离,笑道:“那就多谢庄公好意了。”皇家猎场上有不少马,赵沅青原是想要随便选一匹,现在既然有庄离准备,她没道理放得好的不要,去选普普通通的。“喜欢就送你了。”庄离颇为大方。赵沅青挑了挑眉,回:“喜欢啊。”她可不跟庄离客气,她可不会忘了庄离从她手头上赚的钱。庄离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雪空是你的了,等回去后,我让人把它送到你府上去。”说话间,也有人将庄离的马牵了过来。是与雪空一样的品种,不过性子却要比雪空烈很多,通身红毛,赵沅青瞧了一眼,倒觉得与庄离也挺配的。“它叫什么?”赵沅青问。“赤影。”庄离回,他一边说,一边纵身一跃,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赵沅青笑了笑,也紧跟着上了马,裙摆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走吧。”赵沅青勒着缰绳,转头笑着看向庄离。庄离没吭声,而是一勒缰绳,用行动做了回答。赵沅青很快也挥起马鞭,追了上去。庄离特意骑得慢了些,等到赵沅青追上,随后两人并驾齐驱,至于庄离后头跟着的那些厂卫,早早就被两人甩在了身后。三念也被甩在了身后,和厂卫们一道。她很平静。有庄公在,她家姑娘能出什么事?她也许久没有出来透透气了,这骑马的感觉,可真好啊。不止是她这么想,厂卫们也不急,他们的马都是普通的马,见自己被甩了,索性就在后头慢悠悠地骑着,也不追。反正自家爷身边有暗卫,闲杂人等连近身都做不到。说是来狩猎,可两人手里头压根没拿弓箭,几乎一进了猎场,就驰骋而去。赵沅青的骑术还算不错。此刻,遇上一匹好马,雪空带着她驰骋,马跑得快,风吹在她的脸上,赵沅青只觉得自己压在心口上的那几股郁闷之气,都散了不少。她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笑意挂在她的嘴角,久久没有散去。庄离偶然一偏头,赵沅青的笑便就落在了他的眼眸中。庄离猛地一愣。心口处,传来了一阵悸动。那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是他从来未曾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庄离确定,此刻,他至少是欢喜的。庄离一晃神,骑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赵沅青察觉到后,回头看他,朝着人扬起了笑:“庄离,你快些啊。”他见过她不同的笑,却唯独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张扬而又豁然的笑意,她仿佛卸下了一身的包袱,竟生出了一股潇洒的意味来。而她的笑,也很感染人。庄离也笑了起来,他一挥马鞭,立刻追了上去。他很高兴,心里头,无比地欢喜。两位主子是高兴了,可怜了那批跟着的暗卫。这哪里是狩猎?分明是骑马兜风来了。躲在暗处的陈默暗暗吐槽,一边吐槽,一边还得用轻功跟上。这轻功再好,跟着马跑也挺累,陈默觉得今儿个自己就不该来。
\t\t', '\t')('\t\t\t赵沅青今日很高兴。骑马兜了一圈,只觉得整个人心境就开阔不少。待骑累了,两人慢下速度来,就这么坐在马上,慢悠悠地晃荡着。直到此刻,赵沅青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我们是不是忘带弓箭了?”赵沅青看想着庄离问。庄离也愣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不过,他的面上依旧平静,语气淡淡:“等他们追上来。”赵沅青也不是冲着狩猎来的,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见庄离这么说,便就点了点头。索性无事,两人就这么随意地走着。猎场有不少人在狩猎,两人都不想与人打交道,便就往偏了走,此刻,周遭无人,倒是个不错的清幽处。赵沅青心里正冒出这个想法,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道声音。猎场里自然会有人,赵沅青并未起疑,直到她隐约听到了“将军府”“文家”的字词。赵沅青蹙起了眉。正当她要走近些,听听是什么内容时,说话声戛然而止。庄离自然也察觉到了。在这么偏的地方,总不会有什么好事。既然遇上了,他不可能当不知道,尤其是,他也听到了文家这些字眼。庄离伸出手,轻轻地晃了晃手指。陈默早就有些待不住了,一见庄离示意,也不让其他人动,亲自追了上去查探。周遭,树叶抖动。赵沅青不知庄离已经派了人过去,她心中记挂着将军府,索性又驱马往前走了一段,庄离没有阻拦,一并跟了上去。说话声就在附近,人应该也还在附近。赵沅青往前走了一段,就瞧见了一个人。对方此刻正翻身上马,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赵沅青和庄离的方位隐蔽,对方并未察觉,大抵是觉得没有被人发现,对方这才放心地扬长而去。而赵沅青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却蹙起了眉。原本,她还不知对方是谁,可方才那人一回头,她瞧得一清二楚。不巧,这人,她认得。韩纪,一名山野村夫,父母双亡,不日后将会因救威远大将军而受伤,因此获得威远大将军的信任,成为文家的一名亲信将领。但此刻,他不该在这里。赵沅青想到了前世。她的祖父对韩纪颇为赏识,因此还特意将人与他们介绍了一遍,甚至,因韩纪出身凄凉,她的祖父,还曾想过要认他做干孙子。后来,将军府出事,韩纪还曾拼命想要去劫天牢,最终失败被擒,不知去向。自始至终,赵沅青未曾怀疑过他,而现在,赵沅青忽然觉得可笑,原来,在这么早,将军府头顶的那把刀,就已经高高悬着了。韩纪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应该是个阴谋,而他当初劫天牢,恐怕也不是想要救文家人,而是想落实了文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恨前世,她居然被表面所蒙蔽。韩纪。赵沅青猛地收紧了勒着缰绳的手。庄离很快就察觉到了赵沅青情绪的变化。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她面无表情,虽然已经极力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庄离还是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股恨意。恨……庄离的视线落在了韩纪离开的方向,微微蹙了蹙眉。那个人,是谁?
\t\t', '\t')('\t\t\t“赵沅青。”庄离忽然开口。他不想看到她脸上这个神情,膈应,而且难受。庄离素来不是为难自己的性子,他不喜欢,便就直接开了口喊她。赵沅青猛地回神。那些纷杂的思绪散去,赵沅青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转过头,脸上没了原先的笑意,但她还是扯了一抹弧度,问:“怎么了?”庄离蹙眉。他不想看到她刚才的神情,也不想看到她伪装出来的笑。“丑。”庄离嘴唇一启,吐出了一个字。赵沅青:“???”赵沅青只觉得庄离莫名其妙。但因庄离的这一个字,赵沅青的情绪倒是要真实许多。庄离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总算是比刚才要好多了。“我们回吧。”庄离说。就赵沅青这样,估计也没什么狩猎的心思,既然她心不在这,庄离也懒得浪费时间。至于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庄离微微眯了眯眼,他总会搞明白的。赵沅青的确没了其他的心思。她点了点头,说:“好。”两人驱马返回。厂卫们和三念还在后头慢悠悠地晃荡,压根不急,完全不知道两位主子已经折返。而赵沅青同庄离两人,也没有想到他们在返程中,先遇到的不是东厂的人,而是——侯珺欣。侯珺欣在此次秋猎的随行名单之中。她本就出身在边疆,喜骑射。昨日乖巧地在行宫待了一日,今儿个就忍不住,也不管明安帝高不高兴,乐不乐意,总之,她就是直接甩开了宫人,备了一袋弓箭,骑了一匹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猎场。侯珺欣的骑射不错。没多久,马上已经绑了不少的猎物。她没想到的是,很快,她成了别人的猎物。她看到了一头鹿,立刻骑马追着鹿而去,渐渐的,她越走越偏……赵沅青和庄离慢悠悠地往回走时,便就听到了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赵沅青立刻看向了庄离。庄离挑了挑眉,有点意思,今儿个大家是约好了全往一个地方钻了是吧?先是不知道是什么阴谋诡计的密谋,现在又是刀光剑影的。啧,可真热闹。“想去看吗?”庄离问赵沅青。心情不好,凑凑热闹也好,庄离想。赵沅青却不这么想。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为了安全起见,她自然不会瞎掺和,但有庄离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她倒要看看,谁会在皇家猎场动手,又想对谁动手,这或许会是一个对她有用的消息。赵沅青冲着庄离点了点头。庄离见此,忽然朝着赵沅青伸出了手。赵沅青有些不解,但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待她的手放在庄离的手心上时,庄离猛地收紧,随后用力一拉,赵沅青整个人都从马背上起来,在空中一个翻身,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庄离的前面。“你……”身后紧紧地贴着庄离,赵沅青的身体明显一滞。庄离笑了声,说:“刀剑无眼,我未必来得及护住你。”赵沅青闻言,便就沉默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全然忽略了庄离背后还有一批暗卫,别说护住赵沅青了,再多加几个,都不是问题。见赵沅青没有再反驳,庄离勾了勾唇,随后一勒缰绳,朝着打斗声传来的地方而去。赵沅青原是想要去瞧热闹,这会儿却全没了心思,身后是庄离,而他勒着缰绳,这模样……就像是将她拥在了怀里似的。赵沅青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又一点点地升了上来。她现在只能庆幸,庄离看不到。
\t\t', '\t')('\t\t\t打斗声离他们不远。没多久,两人就已经瞧见了打斗的身影。而待走近,看清楚情况后,赵沅青微顿。“侯珺欣?”赵沅青有些诧异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只见一群黑衣人,此刻正在围剿侯珺欣,侯珺欣手里的弓箭已经全部用完,她没有带其他的武器,此刻只能用手里头的长弓,勉强与人对阵。她的身手还算不错,但吃了武器的亏,加上双拳难敌四手,她此刻已经落入了劣势,身上也已经挂了几道彩。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在这群黑衣人的手上。庄离不认得侯珺欣,但他却听到了赵沅青的声音。“侯镇的女儿?”庄离问。赵沅青“嗯”了一声,脑海里则是在飞快地盘算,谁会想要侯珺欣的命?不应该是明安帝,他此刻还需要拉拢侯镇,那么还有谁会如此想要侯珺欣死?能够在皇家猎场动手,对方必然有些家底。难道——是薛家?薛宁意意指后位,侯珺欣就是她最大的阻碍,可现在动手,未免也太早了。赵沅青眉心轻蹙着,觉得看不明白。庄离不关心这些,他瞧了一会,问:“要不要救?”赵沅青不解,转头看向庄离:“什么?”庄离姿态悠闲,回:“如果你不想救,我们就在这看着,等她死了之后,再把那些黑衣人全部拿下,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能给你挖出来。要是你想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出个手吧。”赵沅青:“……”心狠手辣,闻风丧胆的东厂都督,真是——传闻不如一见。“救她吧。”赵沅青说。虽然她和侯珺欣没什么关系,但既然能救,多结一个善缘,总归是没错。或者,也是感念于当日侯珺欣对她的提醒吧。虽然是没有什么用的提醒。庄离却没有就此动手,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马上,开口:“求我。”赵沅青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来。求他?他做梦。“哦,那就让她死吧。”赵沅青语气平平地说。这下,换庄离被噎住了,但转而一想,赵沅青要是为了一个没啥关系的人求他,那才奇怪。“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救她一次。”庄离果断忽略了赵沅青最后那句话,说话间,他伸手,做了一个手势。赵沅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想救就救,还要把锅推到她身上?不过,庄离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好心,看来,侯珺欣对庄离,有作用。至于这个作用是什么,赵沅青就不知道了。但只要是对付明安帝,且不会妨碍赵家,她都是乐见其成。庄离发出命令之后,暗卫立刻有了动作。赵沅青便就看到不知道从何处蹿出了四个暗卫,迅速地加入了战场,他们的身影十分鬼魅,却每招都是杀招,几乎一进场,场上的形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侯珺欣有些茫然地停下了动作。四个暗卫已经将那群黑衣人都控制住,根本不需要她动手,而这突然出现的四个人……侯珺欣一脸茫然,随后转头,朝着赵沅青这边看了过来。待看到赵沅青之后,侯珺欣恍然大悟,随后冲着赵沅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侯珺欣长得不错,笑起来也挺好看,只是,有一点。赵沅青微微蹙了蹙眉,这姑娘笑起来,怎么感觉傻傻的?
\t\t', '\t')('\t\t\t黑衣人发现情况有变后,立刻想要撤退。然而,这已非他们能够决定。四个暗卫将他们死死地拦在了原地,而隐藏在背后的暗卫数量,还远远不止这些。没多久,地上就已经出现了一堆尸体,为了套话,暗卫们也没赶尽杀绝,而是留了四个活口。上来就先干脆利落地卸了人下巴,之后拿出绳子,将人一绑,直接带走了。侯珺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朝着赵沅青和庄离走了过来。“多谢赵姑娘的救命之恩。”侯珺欣朝着赵沅青,笑得格外开心,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仿佛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似的。赵沅青并不想冒领庄离的功劳:“是庄公的人救的你,与我无关。”侯珺欣却不以为然:“庄公会救我,那也肯定是因为赵姑娘。”赵沅青被侯珺欣这理所当然的话说得一懵。虽然她是开口说了,但庄离之所以会救她,显然是因为侯珺欣对他还有作用,而侯珺欣……庄离却来了兴致,问:“候姑娘为何这么说?”“庄公一看就不是会随意救人的人,而我又的确是被救了,庄公与赵姑娘又是一对,那只能是赵姑娘让庄公出手救我的了。”侯珺欣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说完后,侯珺欣朝着庄离也是一笑:“我喜欢别人喊我姑娘而不是候才人,赵姑娘将庄公教得可真好。”?赵沅青满脑子问号。侯珺欣的说法,算是自成一套逻辑,可这傻姑娘难道就没想过,可能是庄离在她身上有利可图吗?她好歹是侯镇的嫡女。庄离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侯珺欣有些疑惑地看向眼前的这对男女,问:“我有说错什么吗?”“没有。”庄离笑得格外开怀:“候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因为我们家赵姑娘才出的手。”先前从安盛口中听到过一些侯珺欣的事迹,但远远没有自己直接接触来得感触深。侯珺欣不是在装傻,而是她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赵沅青显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是头一回遇见侯珺欣这样性子的人。然后,再遇上个庄离这样的……赵沅青觉得自己的脑壳疼。侯珺欣听着庄离的话,感慨:“庄公和赵姑娘的感情真好。”“是,我们俩感情好着呢。”庄离顺着侯珺欣的话往下说,随后又道:“候姑娘日后若是想要报恩,找我们家赵姑娘就行了。”侯珺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明白啥了?赵沅青真想撬开侯珺欣的脑袋,好好看一看,这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赵沅青决定结束这些奇奇怪怪的对话。“候才……姑娘,你身上受了伤,我们先送你回去?”赵沅青开口。侯珺欣闻言,这才低头去打量自己身上的伤口,随后摆了摆手,说:“不打紧,一些小伤罢了,养几日就好了。刺客既然都被抓了,想来应该也没有危险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就不打扰庄公和赵姑娘了。”说完,侯珺欣朝着两人一抱拳,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马旁边,随后利落地一个翻身,稳坐在马背上,勒了缰绳就走。赵沅青瞧着侯珺欣的背影,久久无言。她难道就不好奇,到底是谁想要杀她吗?明明刺客都被庄离抓了,她居然问都不问一声?
\t\t', '\t')('\t\t\t侯珺欣忍了许久,才将指责的话咽了回去。这个是皇帝,不能杠。“妾身叩谢皇上隆恩。”侯珺欣站起身来,朝着明安帝行礼。明安帝忙上前,扶住了人,关怀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明安帝一边说,一边扶着人坐下,又问:“朕听底下人说的糊里糊涂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受伤?”侯珺欣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她露出些许迷茫来:“妾身也不知晓,妾身就是觉得闷,突发奇想,去猎场走了一圈,没想到就遇上了一群黑衣人,要不是妾身有些功夫,这回怕是得把命丢在这了。”“胡说什么呢,有朕在,如何会让你出事。”明安帝柔声安慰道。侯珺欣面色一顿,视线微微往下低,落在身上包扎的白布条上,觉得颇有一言难尽的味道。明安帝还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他继续往下说:“你是在何处遇险?那些刺客,你可有什么头绪?”侯珺欣闻言,掩去心中的真实情绪,抬起头来,看向明安帝:“妾身还认得路,可以带人过去。至于那些刺客……”侯珺欣摇了摇头:“妾身也没同人结怨,何况,妾身来京城不足半年,来了京之后就进了宫,也无处同人结怨去。”侯珺欣说者无心,明安帝却上了心。也就是说,对侯珺欣下手的人,是宫里头的人。这让明安帝十分不爽。侯珺欣对他还有用,他自然不乐意见到有人坏他好事,同样的,这些人居然敢在皇家猎场动手,那是不是下一次就敢胆大包天,向他下杀手了?明安帝绝不会轻易罢休。侯珺欣见明安帝面色沉重起来,脑中思绪一转,继续开口往下说:“说来,还有一件怪事。当时妾身已经显败势,却突然冒出了四个人来,杀了刺客就走,若非这四人,妾身怕是真的回不来了。”侯珺欣知晓自己的本事。她若是骗明安帝是她一人杀了所有黑衣人,肯定会引起明安帝怀疑,但她也不想暴露庄离和赵沅青,便就刻意隐去了一段。明安帝的眉心蹙得更厉害了:“有人救你?”侯珺欣点了点头:“妾身也觉得奇怪,这有人想要杀妾身,又有人救妾身,妾身脑子本来就不好使,都快被这事绕糊涂了。”说着,侯珺欣还伸手,揉了揉眉心,露出一副头疼疲惫的模样来。明安帝见此,柔声安慰:“无妨,此事朕定会查明,给你一个交代。”侯珺欣点了点头,其实压根没把明安帝的话放在心上。她虽然不知道想要杀她的人是谁,但能够派出这一队人马的,显然是那些家里有权有势的。就算查明白了,就明安帝,能真的捅到明面上,给她一个公道?侯珺欣压根就不信。指望明安帝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明安帝见侯珺欣面色疲惫,便未再多留,柔声安慰了几句,便就离开了。等到明安帝一走,侯珺欣撑着额头的手立刻收了回来,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疲惫的模样。“她的法子还挺管用的。”侯珺欣自言自语了几句,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古怪。不过,很快,侯珺欣就摇了摇头,随后往外瞅了一眼,确定明安帝不会再回来了,这才看向身边的宫女,吩咐:“研磨,备笔。”她要给她爹送个信。京城之中,皇城之内,危机四伏。
\t\t', '\t')('\t\t\t侯珺欣遇刺的事,赵沅青并未太放在心上。她眼下琢磨的,还是韩纪一事。按照前世的发展,要不了多久,威远大将军就会领兵回京,在京城郊外,他会遇上韩纪。赵沅青并不打算阻止。即便避过了这一关,但背后人不会死心,还是会继续出手,与其对方改变计划,送来一个全新的人,倒不如就让韩纪留着,她也好心中有数。她不担心韩纪,赵沅青更担心的是,将军府里还有别的探子。前世,将军府出事时,她已经失去了自由,对将军府的事知之甚少,她知晓明安帝早就已经容不下将军府,可重来一世,这其中,怕是还有更多的内情。而将军府落得满门抄斩,绝非是韩纪一人就能办到的,将军府,或是威远大将军麾下,恐怕都有些心怀不轨之徒。谋定而后动,她得冷静。若是可以,她还得查一查,今日和韩纪在猎场里碰面的人,到底是谁。赵沅青还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人,而陈默,已经带了消息,回来了。“后头走的那个人是叫韩纪,明面上是一个山野村夫,不过,我查到他父亲,曾在秦王底下当过府兵,与韩纪碰面的,也是秦王府的人,是个叫李康的管事。”陈默很快就追上了人,但为了调查两人的身份,还是耽搁了一会,是而直到傍晚时分,才赶了回来。“秦王。”庄离重复了一遍,随后摇头,说:“没有那么简单,再往下查,他们背后的人,不应该是秦王。”“不是秦王,那会是谁?”陈默问。庄离笑:“最想要文家和赵家出事的,会是谁?”陈默讶异了一瞬,回:“狗皇帝?”“算你聪明了一回。”庄离勾了勾嘴角。陈默点了点头:“明白了,我再深入查一查。”说着,陈默又问:“要给赵姑娘那边送个信吗?”庄离的答案,陈默早就想好了,一等他说好,他就将这个差事领过来。然而,庄离眉心微敛,思考许久后,开口:“不必。”“我看赵姑娘好像对此事挺关注的。”陈默补充了一句。庄离看向陈默,问:“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陈默一顿,随后点了点头,放弃挣扎,直接隐入了黑暗中。赵沅青显然认得韩纪,她恨韩纪,可她和韩纪之间根本没有关联,除非她知道韩纪是想要对他们不利的人。可即便如此,赵沅青也不应该恨得这么明显。她有事瞒着。是而,庄离决定暂时不将这件事告知赵沅青。谁让她瞒着他呢?他也瞒她一件事,那才叫公平。陈默退下没多久,安盛便就回来了,他带来了那些刺客的口供。“都招了,是薛家的人。”安盛直入正题。庄离挑了挑眉,并不惊讶,反而笑道:“看来奕阁那一次,还是伤得轻了,薛家那老匹夫竟还有余力去对付一个女孩子家家。”安盛站在一旁笑着,没接话。两回了,薛家拢共也没培养出多少人,如今怕是大半都折在他们爷手上了。庄离用之间敲了敲桌,很快有了决定:“把这个消息透露到祁泽礼那边。”薛家要杀侯珺欣,理由很简单,薛宁意要做皇后,凡是有可能危险到她的人物,都必须处理掉。但明安帝却不是,他眼下急需侯镇的支持。庄离伸手托住下巴,他倒要看看,这次祁泽礼会如何处理。两边都不好得罪呢。这个皇帝做得可真惨,庄离笑。
\t\t', '\t')('\t\t\t侯珺欣遇刺的事,很快就传了出来。各家各户不免人心惶惶。原本定了七日的狩猎,因为这一出,后面几日,众人狩猎的心思也都淡了下来,等到时日一到,一行人便就打道回府。而此刻,京城赵家。六吟听着来人说完的消息,面色一度变得格外古怪。是家庙那头和赵素兰有关的消息。赵素兰在家庙伪装了许久,终于让婆子们对她放松了警惕。而这一放松,赵素兰寻着机会,便就开始作妖。赵素兰先写了一封与许宿清断绝关系的书信,虽说是断绝关系,可前头先洋洋洒洒地写了不少她对许宿清的情意,又隐晦地提一提自己因为这些事过得有多可怜,最后,补上一句。一别两宽,愿君安好。赵素兰早就摸准了许宿清的性子。许宿清一瞧这信,这心里就忍不住了。赵素兰被扒了衣服,他的确膈应,可此事乃是傅乐俪的错,他自己也遭了罪,再加上赵素兰伪装得好,许宿清这心里,便就又开始心疼上了。想到赵素兰要和自己断绝关系,许宿清越想越坐不住,随后便就寻了个由头,出城来了。许宿清直接寻上了家庙。家庙的婆子,不认得许宿清,也不知道赵素兰和他之间的事。可听到许宿清上来就说要见赵家三姑娘,婆子有些狐疑地打量了许宿清一眼,随后扔下一句“等着”,到底是进去传了话。这话,先传到了姚嬷嬷这头。姚嬷嬷知晓些内情,听到许宿清这个名字,脸色便冷了下来。她略作思索,点了点头:“去与三姑娘说吧。”赵素兰早就料到许宿清会来,但在家庙这些人面前,她却露出了一副震惊的模样,随后却又摆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叹道:“是我自己做的孽,罢了,就与他一并说清楚吧。”赵素兰在袭红的陪伴下,去见了许宿清。许宿清一见赵素兰,就想上来问话,可碍于还有旁人在,到底不敢有其他的动作,只能柔声道:“赵三姑娘,我听说你在家庙,恰巧路过,便就来瞧瞧,家庙清贫,你……可好?”赵素兰朝着人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我很好,世子不必挂念。”许宿清见赵素兰这虽带着笑,却清冷的模样,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三姑娘,我……”许宿清还想说什么,赵素兰却开了口:“我与世子有缘无分,事已至此,日后我们便不必再有来往了。世子与傅姑娘已有婚约,世子已经负了我,不该再负了傅姑娘。”说这话时,赵素兰浅浅地笑着,可说着说着,却红了眼,一个“负”字,眼泪就恰好地落了下来。赵素兰微微侧过脸,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风沙迷了眼,让世子笑话了。”许宿清瞧了,只觉得赵素兰善解人意,楚楚可怜,心中只剩下了愧疚与怜惜。“素兰,我……我会待你好的。”许宿清说。赵素兰低低笑了一声:“世子,赵家女有赵家的风骨,不媚俗,不为妾,我已错了一次,我不能再错了。世子,不要再来寻我了。”说完,赵素兰朝着许宿清盈盈一礼,泪水却跟掉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地往下落。赵素兰行完礼后,转身便走,还不忘伸手去抹脸上的泪,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而这落在许宿清眼里,更觉得赵素兰待他真心,心中的愧疚和怜惜,瞬间达到了最高,他想要去追,可才走了两步,姚嬷嬷却让人将他拦了下来。“许世子,谨言慎行。”姚嬷嬷冷声道。许宿清一顿,最终朝着姚嬷嬷见了礼,随后转身离去。
\t\t', '\t')('\t\t\t待许宿清离开后,姚嬷嬷转头看向赵素兰的屋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她的眼里,显然是自家姑娘被人蒙骗,因为喜欢上了一个败类而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赵素兰有错,但并未不能挽救。姚嬷嬷对赵素兰的观感好,是而往赵家老夫人跟前送的信中,也替赵素兰说了不少好话,自然而然的,老夫人也以为赵素兰的确有了改变。想着她年岁不小,正琢磨着过些时日将人接回去。老夫人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切,本来就在赵素兰的计划之中。她怎么可能真的留在家庙一辈子?她要的是一个离开赵家的机会,方便行事,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做戏的机会,让赵老夫人看到,以为她真的知错,改变了。至于许宿清……赵素兰有一句话没说错,赵家女,不为妾。许宿清若是能够娶她为正妻,她自然愿意,可如今傅乐俪与他婚事已定,他又亲眼目睹她被人扒衣服的绝望,心中必然有了根刺。许宿清,已非她的良缘。但她也绝不会让许宿清同傅乐俪过得好。袭红正在柔声安慰赵素兰,全然不知赵素兰此刻脑海里琢磨着的,全是一些害人的算计。许宿清从赵家家庙离开,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只要一想起赵素兰那双流泪的眼睛,他就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可他无力承诺些什么,世子妃的位置,如今,只能稳稳落在傅乐俪的身上。想要解除婚约,太难了。山脚下,停着许宿清的马车。见许宿清回来,书童赶紧迎了上去,正要扶着许宿清离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救命啊。”许宿清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呼救声,下意识地往那边瞧了一眼。不远处,有个穿着绯衣的姑娘正在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而后头,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许宿清瞧了一眼,便就收回了视线,他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动。“走吧。”许宿清说。两人继续朝着马车走去,可就在要上马车时,那个姑娘却突然扑到了马车前,紧紧地拽住了许宿清的衣角,娇滴滴地喊道:“公子,救我。”许宿清蹙了眉,正想要拒绝,一回头,对上那姑娘的脸时,却猛然愣住。太像了。太像——赵素兰了。许宿清这一愣神,姑娘已经抓住了机会,赶紧躲到了许宿清的身后,一边哭泣着小声求救:“公子,救救我。”几个大汉已经冲到了跟前。他们瞧了眼许宿清,开口:“不要多管闲事。”许宿清的确不想多管闲事,可一想到那姑娘的脸,和心上人有七八分相像,嘴上已经下意识地开了口:“你们要如何才肯放过这个姑娘?”为首的大汉,瞧了许宿清一眼,嗤笑道:“这是我花五十两买回来的,这样吧,你给我一百两,这女的,我就让你带走。”许宿清蹙了蹙眉,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银票。大汉眼睛瞬间一亮,他接过银票,脸上立刻摆上了谄媚的笑:“公子爷,这位姑娘就是你的了,这可是我特意去买来的扬州瘦马,保管物有所值。”说完,大汉生怕人反悔,赶紧带着另外几个人走了。
\t\t', '\t')('\t\t\t许宿清目送着大汉离去。待人走了后,他才转过头,语气温柔:“姑娘,没事了。”女子从许宿清身后出来,随后朝着许宿清盈身行了一礼:“多谢公子相救。”“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齿。”许宿清笑道,只是看向女子的眼里,却带着痛。一看到她,许宿清就又想到了眼中含泪的赵素兰。是他对不住她。想到自己有负于赵素兰,再面对这个和赵素兰有七八分相像的扬州瘦马,许宿清的声音越发柔和了:“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女子闻言,低下头,轻声啜泣:“妾……妾身已经无处可去。”说着,女子猛地在许宿清面前跪下:“请公子收留妾身,妾身定当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许宿清这会压根见不得人哭,女子这一哭,他就想到赵素兰,只觉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他忙将人扶了起来,柔声道:“姑娘放心,你便随我回京城去,我会在京城为姑娘寻一处住处,至于旁的,姑娘不必介怀。”“多谢恩公。”女子露出了一个笑,犹如冬雪消融。许宿清一下子就看愣住了。她像赵素兰,但又不是,她的笑是明媚的,而赵素兰,是一个从内到外都清冷,再是温柔不过的人儿。她终究不是他的素兰。许宿清只觉得心口更疼了。他转身,上了马车,又让书童将女子扶上了马车,随后,便就打道回京。许宿清上了马车后,也不说话,女子也并未开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时不时地瞥许宿清几眼。她做得很明显,许宿清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姑娘可有事?”许宿清直接开了口询问。女子闻言,忙低下头去,有些羞涩,随后又强振作起来,抬头朝着许宿清看了过来:“妾身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许宿清微微一顿,回:“我姓许。”“许公子。”女子很快又笑了起来,随后娇滴滴地说:“妾身叫初心。”“初心?”许宿清对这个名字有些诧异。初心点了点头,说:“妾身自小就被父母卖予了旁人做瘦马,初心这名字,是妾身自己取的,是希望妾身能够一直记得初心,即便遇到再多困难,也不能自甘堕落。”“妾身想要攒够银子,就去游历大江南北,然后寻一处妾身爱的地方,买一个小院子,过普通人的生活。”说起这些,初心脸上充满着雀跃。初心与赵素兰虽在面容上相像,但性子与经历却全然不同,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可许宿清看着这张与赵素兰相像的脸,面上神情还是忍不住柔和下来。“会的,你会办到的。”许宿清说。初心闻言,露出感动来:“以往,他们都笑话妾身痴人说梦,这是妾身第一次……”初心略作哽咽,随后又笑了起来:“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初心希望公子能够一生顺遂。”“一生顺遂……”许宿清露出了一个苦笑。初心见此,抿了抿唇:“是妾身说错什么了吗?”许宿清摇了摇头:“无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初心闻言,踌躇了一会后,开口:“若是公子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或许,可以与妾身说,妾身虽然帮不上公子什么,但能与公子一道喜,一道悲。”同喜同悲,许宿清猛地抬头看向初心,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感动。
\t\t', '\t')('\t\t\t许宿清将初心带回了京城,将她养在了自己在外头的一处宅子中。将初心亲自安排妥当后,许宿清这才回了庆元侯府。他又想起了赵素兰的话,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起来。他哪里知晓,在他离开之后,那个一直笑着,似乎满眼都是他的初心轻轻地嗤笑了一声,随后转身就入了屋,取出文房四宝来,修书一封。这封书信,于夜间,送到了赵家家庙——赵素兰的手中。赵素兰瞧了书信后,便就面色平静地将信烧了,之后,熄了烛火就寝。许宿清与赵素兰之间的这些事,赵沅青自然不知,她此刻正在回京途中。大抵傍晚时分,銮驾便就抵达了京城。走在她前头的马车,已经行出了銮驾之列,却并未走远,而是刻意与她一道并行。赵沅芷正打着帘子往外瞧,自然瞧见了,立刻招呼赵沅青:“二姐姐,庄公是不是有话要与你说?”赵沅青闻言,抬眸望了过去,恰好,庄离刚好撩起了帘子,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触。庄离弯了嘴角:“赵姑娘,回见。”“回见。”赵沅青回。随后,庄离便就放下了帘子,东厂一行人快速地朝着另外一条道路离去了。赵沅芷瞅着庄离离开的方向,疑惑:“庄公就是特意与二姐姐说声回见吗?”“他本来就是行事随心,有什么可奇怪的?”赵沅青语气平淡,可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赵沅芷瞅了瞅赵沅青,随后抓了抓脑袋,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她不懂的事情发生了。庄离离开不久后,銮驾再行了一段,赵家的马车也从中脱离出来,赵家女眷会先行回府,至于赵大爷几个,还得跟着到宫门口去。舟车劳顿,赵家女眷回府后,便就各自散去,赵沅青也带着三念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六吟早在院子里候着了,见自家姑娘回来,赶紧迎了上来。“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水都备着了,姑娘是要先沐浴还是先用膳?”六吟笑着走到赵沅青身边,扶上了赵沅青的手。赵沅青笑道:“先沐浴吧,顺道,你与我说说这几日京城的情况。”六吟应了“是”。六吟早就将一切都备好,旁的丫鬟去收拾行李,赵沅青则是去了一旁的屋里沐浴,六吟跟在一旁伺候,顺道汇报这几日的情况。“奕阁这几日都好,第三场买卖会也十分顺利,顾启生那头,又交了一幅画上来,昨儿个刚送过来,晚些姑娘可以瞧瞧,奴婢不懂,只知道瞧着好看。”六吟笑呵呵地说道。“对了,还有三姑娘那边。”提起赵素兰,六吟神色便就古怪起来。赵沅青来了兴趣,问:“她整出什么幺蛾子了?”“三姑娘又同庆元候世子搭上线了。”六吟说,她觉得赵素兰也挺厉害,当初在茶楼里闹成那个模样,居然还能让许宿清放下介怀。赵沅青笑了声:“意料之中。”“三姑娘还买了一个与她模样有些相似的扬州瘦马,送到庆元候世子身边去了。”六吟继续说。赵沅青正端起浴桶旁的花茶,一口茶才刚入喉,就听到了六吟的话。她猛地咳嗽了好几声。这赵素兰可真是个人才。
\t\t', '\t')('\t\t\t“姑娘。”六吟忙上前,帮着赵沅青顺了顺背。赵沅青很快就缓过神来,她将茶杯放到了一旁,沉吟了一番后,开口:“盯紧许宿清和那个扬州瘦马,暂时先不要动手。”六吟应声,随后有些疑惑地问:“奴婢想不明白,三姑娘整一个自己的替身在许世子身边做什么?虽说是三姑娘的替身,可时日一长,三姑娘就不怕许世子彻底变心?”赵沅青嗤笑:“这情情爱爱上的事,赵素兰可比你懂得多了。她压根没想过再嫁到庆元侯府去,一个是唾手可得的瘦马替身,一个是永远都得不到的旧爱,你觉得,许宿清会更挂念谁?”“奴婢明白了。”六吟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但后宅之中的肮脏事瞧得不少,这大概可以归纳为,男人的劣根性,得到了不珍惜,得不到的总是念念不忘。六吟将京城的事与赵沅青说了个七七八八,赵沅青也差不多沐浴完毕。她换了衣裳,拿过帕子,一边绞着头发一边朝外头走,还未走到桌旁坐下,外头就有丫鬟急匆匆地赶来。三念在屋外头,与丫鬟说了几句,随后从丫鬟手中接过了一块布包裹着的东西,进屋来了。“什么事?”赵沅青问。三念将东西往桌上一放,回:“外头来了个小和尚,说是国恩寺来的,将这东西交给姑娘,说是姑娘自会明白。”国恩寺?赵沅青瞥了一眼,开口:“打开。”三念上前,将包裹打开,只见里头放着几本书籍。赵沅青将手头的帕子递给六吟,又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后才拿起了这几本书。说得准确点,应该是经书。经书里头还夹着一张字条。上头写着:“此经书由贫僧誊抄,交于赵施主,施主大善。”赵沅青笑了起来:“是玄真大师送来的。”三念有些狐疑:“不会是有人冒充吧?”赵沅青似乎被逗乐了:“现在有几人是知晓我与玄真大师之间的交易?若是有人冒充,便会直接说自己是玄真大师了,何况,这的确是玄真大师的字迹。”赵老夫人推崇玄真大师,手上也藏了些玄真大师的真迹,赵沅青有幸瞧过,的确是一样的字迹。赵沅青将经书翻了翻。一共三本,抄写的是不同的经书,其中一本为《长寿经》,赵沅青想了想,将这本经书取了出来,将另外两本交给六吟,笑道:“你将这两本经书送到奕阁去,下回先卖一本,还有一本,等到过年前的最后一场买卖会再出。”六吟瞧了一眼赵沅青手中的,笑道:“姑娘准备是要送予老夫人?”“嗯,祖母的寿辰也快到了。”赵沅青笑道。赵沅青这边与六吟说着话,而另一头,送完经书的小和尚已经来到了城门口,和玄真大师汇合。玄真大师穿着一身最为普通的袈裟,头上戴着帽子,走在路上,谁会想到这位却是国恩寺名闻天下的大能。“师傅,送过去了。”小和尚说。玄真大师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头,笑道:“走吧。”“师傅,我们去哪?”小和尚问。玄真大师合掌道了佛语,后道:“北上草原,冬日将临,恐有天灾人祸,阿弥陀佛。”
\t\t', '\t')('\t\t\t秋猎过去之后,京城之中,越发热闹了。离科举越近,京城中的学子越多。京城里头的客栈,几乎都被外来的学子住满,那些客栈还开起了赌盘,赌谁能够夺冠,其中最为热门的,乃是顺天府解元王鉴明。除了这些赌盘之外,还有客栈会举行一些诗会之类的,也算是应景凑合个热闹了。其中,京城最大的那家临第客栈,这几日每日都会在客栈内举行书辩,不管男女老少,只要你敢说,能以理辩得过人,你就可以参加。赵沅青有些其他心思,自然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在家中休息了两日之后,赵沅青便就带着三念与六吟出了门,选了临第客栈旁的一家茶楼,坐在二楼处,刚好能从窗口瞧见临第客栈里头的热闹。“原以为今年是加试,怕是要冷清些,没想到,比往年还要热闹。”六吟瞧着对面客栈的热闹,不免感触。一般会试都会定在三月,称为春闱,不过,明安帝登基,急需培养出一批自己的心腹,而下一届春闱还有两年,明安帝如何坐得住,当即开恩科,甚至等不到明年春日。“一朝君王一朝臣。”赵沅青抿了口茶,轻轻说了一句。先帝早有自己的心腹,科举出身的,也未必能得到重用,而明安帝登基,急需人手,只要有能力,一个进士及第,就或许能够有不一样的未来。读书人中,不乏有聪明人,自然趋之若鹜。“姑娘,那个齐鸣书也来了。”三念忽然瞧见了什么,有些激动地对赵沅青说。赵沅青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不自觉挺直了身,比先前要多花了几分心思。临第客栈里,众人之间的辩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齐鸣书进了客栈后,并未开口,而是向旁边的书生打听了一二,又听了几句此刻场上人的言论。今日,临第客栈的辩题,是一件今年夏日发生的事情。今夏,南边某府发生了洪灾,饿殍遍野,府州奉命开仓赈灾,谁想府衙分出去的粮食,却并非大米,而是糠,官府布施的粥,更是见不到米粒,但这次洪灾,却是以往几次天灾中,伤亡最少的一次。前不久,有人上京告御状,如今,明安帝已经派了专人南下,彻查此事。科举之中,有一门策论,考的便是学子们对时务的见解,今日这书辩,辩的便是这位知府究竟有罪无罪,做的是对是错。“将米换做糠,偷天换日,如此贪赃枉法之行,自然有罪。”有人侃侃而谈。大部分人都觉得知府做错了,指不定是个贪官,唯有几个学子一直在坚持知府无罪。赵沅青比齐鸣书要来得早些,她知道的更多一些,那些个为知府辩解的,恰恰就是那府或是临府的学子。临第客栈的这个题,选得可真好啊。“一府那么多人,若都吃大米,能吃多久?将米换做糠,能够让更多的人不被饿死。”这位是站知府的学子。有人听了,立刻嗤笑:“朝廷赈灾粮马上就到,何至于吃糠?糠是给人吃的东西吗?你们这是被骗了。”“冯大人是个好官!”学子强调。对方摇了摇头:“你真是中毒太深。”“昭正二十五年,豫州大水,受灾百姓达百十余万人,啃树皮,食观音土,最为严重处,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即便朝堂开仓赈灾,但每日都有数不清的灾民饿死。”人群中,齐鸣书忽然开口。他这一开口,众人都将视线瞧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