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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记 第72节(1 / 2)

望着她沉默了许久,元子期方沉声道:“他会是明君,却不一定是良配,你可想清楚?”

听了这话,阿素忽想起前世,也是在他们成亲之后,她才发觉有那么多无法逾越的障碍横亘在他们面前。阿素知道阿耶说的无错,他向来看人很准,然而……这一世,她愿意再信他一次。

望着元子期,她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却猛然被元子期拥入怀中。阿素只觉自己被拥得很紧,元子期的声音也微微发颤道:“我的乖女,世间有那么多条路,你却选了最难走的那条,阿耶不愿你日后后悔,更不忍你吃苦落泪。”

伏在他怀中,阿素流着泪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感到元子期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然而我与你阿娘皆不能陪你到最后,这条路终究是你走,需你自己仔细想想清楚。”

说罢又叹道:“只是来日方长,你好好休息,不急一时。“

听了他的话,阿素重重点头,此时她方明白,无论如何,耶娘皆是一片爱子之心。

而待元子期离去后,阿素片刻也无心休息,经历方才之事,她竟无一刻比如今更加清晰确定自己的选择。悄悄唤过琥珀出府探查,阿素只听她回报道:“九殿下未曾离开,依旧等在府外。”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重重叩击在阿素心上。

心跳如鼓擂,阿素急急走出房外,推开门,却被漫天的风雪堵了回来。

实在太冷了些,她不过沾了一丝雪,便觉得指尖都冻得僵了,更何况李容渊已在府外等了半夜。窗外白茫茫一片。连十五的满月也模糊不清,阿素果断下了个决定,披着斗篷便起身去了膳房。

司膳的汤官已撤了火,此时望见阿素也吃了一惊,阿素摆了摆手命他噤声,命青窈重生了火。在跳动着明丽火焰的灶台旁寻了半天,她终于寻到半瓮羊汤。羊肉性热,最是驱寒。阿素想了想,又寻了些生面煮进汤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半个时辰,雪却下得更大了些,琥珀挑着风灯走在前面,阿素一脚深一脚浅跟在后面。出了院子,阿素才发觉府中皆是一片白茫,地上积雪已漫到脚踝,她穿着夹了吴棉的绣靴依旧觉得迈不开步子,虽有青窈扶着,依旧走得跌跌撞撞,抱着一方小罐的手却很稳。

待到府门,监门人望见阿素,惊惶欲拦,却被青窈斥退,唤过家仆艰难拉开朱漆的大门,阿素顶着风雪,吃力地走下石阶,一眼便望见李容渊。

虽在风雪之中,漫天飞白,他笔挺的身姿依旧如松如竹,一眼便望见阿素,眸色蓦然幽深,深深蹙起眉峰。

阿素鼓起勇气走到李容渊身前,却见他沉着面孔,解下大氅仔细抖掉积雪,牢牢将她裹好,又伸手探入自己衣内暖了好久,方才将她重重拥入怀中,似乎不愿将一点凉气过给她。

阿素还未开口说话,李容渊扣着她的腰,狠狠在她臀尖打了一记,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意道:“出来做什么。”

阿素有些委屈,却努力捧起怀中小罐递在他怀中,含着雾气的黑眸望着他,献宝似的轻声道:“你尝尝,是给你煮的。”

李容渊的神情蓦然柔和,睫羽上的雪片化成水珠,随着长睫的颤动沿着五官深邃的轮廓滚落,薄唇微微抿起一个弧度,他从阿素手中接过那个小罐揭开,羊汤鲜美的味道四溢。

阿素紧张地盯着李容渊修长的颈项喉结滚动,见他一口气吃下了小半罐羊肉汤饼,唇畔方展开笑意。

虽然雪下的越发大了,阿素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她紧紧环住李容渊的腰,埋在他怀中,轻声道:“我跟你在一处。”

李容渊蓦然将她搂得更紧,托起她的膝弯一下将她抱了起来。阿素有些惊慌,李容渊深深埋首她颈侧,声音有些发颤道:“不,我舍不得。”说罢竟抱起她走上石阶,是要送她回去的样子。

阿素心中发慌,想从他怀中挣脱,却感到他们不过方走上三级台阶,朱漆的府门豁然洞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长史领着一列侍从奔出来,向李容渊道:“郡王请殿下入内。”

阿素心下一松,顿时有些眩晕。

一路将她抱回闺房,琥珀扶着阿素在炭火旁烤着,李容渊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道:“乖些,等我回来。”

阿素重重点头,李容渊方随罗长史而去。怔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阿素心中着实忐忑。

然而元子期约见李容渊是在书房,罗长史奉茶之后便退出,将门也关的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风声,没有任何人听得到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这场谈话竟从深夜持续到天明,阿素三番五次派琥珀去打探,皆无功而返。

清晨之时,书房的大门依旧紧闭,心中浮现一百种可能,甚至有二人血溅当场的画面。阿素终于忍不住,披衣起身到安泰房中,问了安,央她去瞧一瞧。

安泰自也忧心了一夜,现下不再犹豫,匆匆命人备了早膳,亲自送入书房之内。

阿素在外面悬着心等待,见安泰退出房门之时神色轻松,不禁松下口气,有些急切道:“阿娘,如何?”

安泰揽着她,沉吟片刻道:“我也说不好,进去之时他们在弈棋,无一人与我说话。”

阿素未想到竟是如此,惊讶地睁大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过了一个时辰,房门依旧紧闭,阿素忍不住央求阿兄再去探查。然而元剑雪入内一刻方出,阿素眼巴巴地望着他,却见元剑雪蹙眉道:“阿耶命我去取沙盘来。”

待到元剑雪命四位家仆抬着一方巨大的沙盘入内,阿素才隐约望见书房内元子期与李容渊二人一坐一立,皆望着一张蜿蜒曲折的地图。那地图墨色未干,似乎是新鲜绘制,看字迹,倒像是李容渊的。

阿素心中一动,仔细辨别,发觉那沙盘与地图上所绘的全是长安以西,穿过凉州瓜州,从高昌到伊吾,延丝绸之路向突厥王庭。

一颗心忽然跳得剧烈,阿素知道,他们是在谈西征,原来此前竟都猜错了。

书房的门再次阖上,望着四人才抬得动的那张巨大的沙盘,阿素怔怔想,她只知李容渊一直着意西征,却忘记了,阿耶曾守北疆,自然也有征突厥的愿望,只是赋闲多年未能实现,从他在家中藏起的那张行军沙盘便可见一斑,所有人都只将他当作长公主身边惊才绝艳的驸马,却皆忘了,他也曾是西北第一关的守将。

望着紧闭的房门,安泰也怔怔出神,元剑雪走来,望着她低声道:“方才我入内之时,见九殿下画了张地图,是他少年游历西域诸国时详细探查,他说阿耶曾在北疆数年,此次是来虚心求教,我看他们聊得尚投机,倒插不上话来。”

阿素未料李容渊竟细心如此,一时间百感交集,又听元剑雪道:“阿耶命我去酒窖取他从高昌带回的马乳葡桃酒来。”

安泰闻言惊讶无比,见阿素不解,解释道:“这酒是你阿耶十年前从边关带回,从未取出待客。”

从未见元子期如今日这般郑重,安泰也微微红了眼眶,悄悄拭泪,忙命人去将酒窖中的十年陈酿开封。

第129章129明日宫中来人,便将庚帖换了罢……

王府之中酒窖距地面有数丈之深,那葡桃酒是以高昌特产的马乳葡桃酿造而成,藏于数方木桶之中。安泰领着元剑雪与阿素下了酒窖,亲自拆了封桶的软木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从未见过这情景,不住好奇打量,只觉随着安泰纤长的手指移开,鲜艳的酒液倾注而出,注入兽首玛瑙酒曲中,顿时满室香气四溢,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安泰笑道:“这可不是给你喝的。”阿素不服气地嘟起嘴,心中却是前所未有地欢欣。阿耶既然请李容渊饮酒,大约两个人聊得不算……坏罢?

安泰心情仿佛也很好,将醒酒的兽首玛瑙酒曲放在托案上端给元剑雪,又命人取了冰镇着,另有一组水晶杯供品酒之用。

这次元剑雪入内送酒,出来得倒快,望见阿素一脸急切的神情反倒卖了个关子,但笑不言。

阿素自然不依,拽着他的衣袖闹了好一会,见将她逗得够了,元剑雪方叹了口气,揽过她的肩,微微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阿耶与人饮酒如此开怀,我瞧他二人是棋逢敌手,你的一颗心,也可以放回肚中。”

他语气带笑,眸色中却含着一丝化不开的怅然,只是这神情转瞬即逝,阿素并不曾注意。她只怔怔松了手,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巨石终于被搬了开,倒有些不可置信。

李容渊竟真得了阿耶的认可。

然而细想,这一切又是必然,他似乎天生便有那样的能力,真心要讨人欢心时无人能拒绝,更何况,于西征一事,他与阿耶本应是知己。

阿素心中既欢喜又忐忑,想再向元剑雪进一步打听婚事的消息,却终究难以启齿。元剑雪知她心事,也不点破,只陪她静静等在房外。

然而阿素方在书房外悄悄张望一圈,却忽见已紧闭了一日门扉霍然而开,元子期颀长的身姿迈出房门,陪侍在身边的正是李容渊。

望见阿素,李容渊也有些惊异,见她面色惶然,微微摇了摇手,要她不必太忧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自也一眼瞧见了阿素。瞧他面色严肃,阿素便有些束手束脚,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元子期却未唤她,只向李容渊淡淡吩咐。阿素仔细辨别,方听出他说的是关于粮草辎重调遣一事,不仅心中一沉,看来真有一场战事在即。

阿素正出神,却听元子期叹道:“距我离开北疆已有十年,我知所知,也不过如此,突厥可汗蓄势十年,不可小觑,还需仔细斟酌。”

李容渊郑重应了,却没有离开的意愿。元子期自知他隐忍一夜,只与自己谈西征而不曾言他,自然是要寻一个机会,才将最重要之事抛出。

不徐不疾,不骄不躁,每一步都走得极沉稳,不提别的,元子期颇有些倾服他动心忍性的好耐心,如今能做到这般的年轻人,实是太少了。

果然,待他说完话,李容渊便肃然而立,轻声道:“另有一事,请郡王应允。”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阿素蓦然睁大双眼,只觉手心全是汗,元子期扬起唇角望着李容渊,神色却并无意外,仿佛等他开口已等了许久。

元子期虽未说话,立在那里却不怒自威,极有威势,然李容渊却临危不惧,直言道:“请成全我与表妹的婚事。”

阿素下意识攥紧腰间的宫绦,李容渊似乎也有些紧张,阿素隐约能看见他的手指曲起又松开,骨节分明,然而许久也没有等到元子期的答复。

他沉沉的目光在李容渊身上逡巡许久,方微微启唇,李容渊一瞬不转望着他,却听他淡淡道:“此事再议。”

和缓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方才的言谈甚欢仿佛不过是幻觉,阿素的一颗心直往下沉,李容渊似乎也未料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竟怔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厢对峙,一列入府来迎的魏王府侍从皆已握住佩刀,却被李容渊牢牢压住,他也极擅应变,见元子期竟不以套路出牌,果断应变,随即撩起澜袍在他面前叩首,沉声道:“请您应允。”

周遭之人无不震惊,阿素的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前世为帝,膝下万金,只跪皇天后土她从不见他在何人面前下跪,然这一次李容渊跪着却挺得很直。

元子期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冷淡道:“起来罢,我受不起。”

依旧是不应的样子,见元子期漠然转身,将李容渊晾在原地,安泰心下焦急,然而方迈出一步便被元剑雪拉住,他望着安泰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且听阿耶如何说。”

元子期虽冷漠,李容渊却并不气馁,沉声道:“岳父大人不允,我便不起。”说完再拜。

那一声岳父引得周遭目光皆落在元子期身上。见他全然豁出去,不达目的不罢休,元子期终于转身,深深打量了他许久。

李容渊神情坚毅,在元子期的逼视之下也丝毫未退缩,阿素的双眸则睁得极大,却是一般坚定。元子期蓦然望向阿素,又缓缓转向李容渊,与他目光交汇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轻声道:“你需得,答应我三件事。”

惊喜来得突然,阿素几乎不敢相信元子期说了什么,李容渊似也不可置信,时间仿佛凝滞。幸好他机敏,即刻俯身拜道:“定当谨记。”

元子期缓缓走到李容渊身前,他声音极轻,远处的阿素无从分辨他说了什么,只见前两件事李容渊应得极果断,神色郑重。然而说到第三件事时,李容渊却眸色一深道:“不,我不答应。”

见他毫不退让,元子期望着他沉声道:“不写和离书也罢,你需应我,若有一日过不下去,不要冷待她,许她归家。”

闻言,阿素的泪水顷刻而出,知道元子期即便并不看好这桩婚事,仍旧为她考虑得极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李容渊却轻声道:“不会有那一日。”望着元子期,他一字一句沉声道:“此生永不相负,若违此誓,有如此刃。”说完抽出佩剑,将其折为两段。

在场之人皆惊,阿素含泪望着李容渊,却说不出话来。元子期似乎便要他这句话,低声道:“一诺千金,记住你答应过的我的话。”

李容渊深深回望着他,轻声道:“未有一时敢忘。”

又望了李容渊与阿素极久,元子期方向安泰淡淡道:“明日宫中来人,便将庚帖换了罢。”

说完他似极累,步履极缓地向外走去,安泰赶忙上前扶住他,李容渊犹自未起身,只怔怔望着元子期的背影。

阿素也有些脱力,被元剑雪牢牢揽在怀中。安泰一面扶着元子期向外走,一面向元剑雪吩咐道:“带你阿妹回去罢。”

李容渊起身,想扶着阿素,却见安泰蓦然停下,望着阿素与李容渊沉声道:“迎亲之前,不许再见面了。”

阿素含着泪重重点头,回眸最后望李容渊一眼,转身随元剑雪而去。

望着阿素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李容渊激烈的心绪方终于平静,他不经意抬眸望着尚且飘雪的天空,一枚晶莹的雪片正落他在掌中。

李容渊蓦然阖掌,似要将命运牢牢握在掌中。冰雪渐渐在他掌心消融,也预示着离寒冬真正褪去的也不远了。

因十五日后是元日,婚期便向后推了半月多,选在正月十六这个钦天监占卜出的好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德妃依旧嫌太仓促了些,皇子娶妇,长公主嫁女,依礼,哪一件不得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来操持,况且,李容渊如今封亲王,风头甚至压过有名无实的太子,单册妃之礼一项,便不是一月半月能忙得完的。而更令德妃惊喜的是,华鹤将这事报与景云帝,也不知说了什么,陛下竟爽快许婚,又给了元家许多赏赐。

后宫之中皆传景云帝早日便想与妹家结一桩亲事,因永仙入观,与元家的婚事不作数,这一次景云帝是有意向长公主示好。而德妃心中却知,景云帝大约更多是为了对李容渊有所补偿,毕竟当年的事……而且近日后宫之中总有宸妃魂归的传闻,景云帝想起旧日之好,便对她所出之子生出歉疚。

然而若真依娶妻那位意思,即便短短一个月,也尚嫌太长了些。李容渊原本定在今年之内完婚,而德妃一算,只有十来日的时间,也太匆促了,万万不能同意。

德妃原本想在钦天监挑来的吉日中选个仲春时节春暖花开的日子,然华鹤却在他身边提醒道:“德妃娘娘怎的忘了,尚药局那边……”

华鹤这么一说,德妃便想起,医正诊出元家这位小县主已有身孕,这婚期自是越快越好。于是只有一月便一月,她也勉强答应下来。

只是德妃忧心的是,这件事不只她这里得知,恐怕早已有流言传出去,如今李容渊万众瞩目,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尤其其余几位王妃,面上不说,却实是对这桩景云帝也重视的婚事羡慕嫉妒得紧。虽知元家这位县主出身镇国长公主府,是她们攀也攀不上,但却她不过是养女,又隐约得知奉子一事,自有意无意,多有议论。

想到此处,德妃在心中暗叹,自己还糊涂了些,早该从源头截留,将这消息封锁了去了,日后新妇过门,难道要被这些出身世家贵女的妯娌们压一头不成。

只是德妃在心中忧虑,嫁女的元家却似一点不急,甚至要再将婚期推迟一月。李容渊自不应,只能由她从中调节,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好在自从定了亲,元家与她这亲家关系也近了许多,待德妃第三次上门,总算终于未再冷场,安泰笑着将她迎入正厅,德妃在首席落座,接过身边侍女递的茶抿了一口,便望着另一侧安泰与元子期,要与他们细细商定婚事,尤其是聘礼与嫁妆详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130章130议婚

元家封地在宁州,本拥一州之众,又因此前平叛有功,加封三千户,满京畿望去,诸王不及,即便有百年积累的各世家也难与匹敌。

德妃自然知道元家家底丰厚,嫁女自不吝惜,这几日她隐隐听闻,为新妇打造的那辆婚车,单取材便花费万缗,更无论数百位工匠日夜不眠所花费的工时。而新妇的翟衣便更不寻常,非一般织品,而是以一种产自东海之滨的精丝织造,寸缕寸金,其上纹饰由百位精挑细选的巧手绣娘绣成。

因而于聘礼一事,德妃也着意与内府商议,禀明景云帝,破例又在原有那些上添了彩绢百匹,明珠十匣,玉壁二枚,金银器若干。今日她来,便要在纳征之前先与元家商议好,再之后的请期是定好的日子,双方心照不宣,不过走个过场,最后便是迎娶新妇。

待德妃命身边的侍女将礼单递过,安泰看后倒无异议,依祖制,皇子娶妇不宜铺张,如此已是景云帝格外加恩,倒是给足了脸面。况且礼聘不过走个形式,总不能因此便掏空了家底。

见安泰微微颔首,德妃一笑,却听元子期淡淡道:“且慢。”

德妃蓦然望向他,只见元子期将单子折了,望着她,但笑不语。

望见他的表情,德妃心中一沉,元子期的水盐不进,她是领教过,看样子,对这份聘礼他不甚满意。

想到此处德妃却微微有些讶异,如元子期般淡泊名利,为何会着意在意嫁女时的聘礼多少?虽心有疑惑,她依旧未迟疑道:“那依驸马之意当如何?”

德妃自忖元子期的心事她猜不到,还不如直接将问题抛回给他。果然,元子期也不卖关子,缓缓伸出手,竖起三指摇了一摇。

德妃顿解其意,他竟是要三万缗的聘礼。一缗为一贯,即一千钱,可以买一匹尚好的绢,三万缗便是三万匹绢,是原来聘礼的十倍不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多了些,但也尚可承受,德妃笑道:“无妨,即便三万缗我也做主应下。”

然元子期闻言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德妃蓦然睁大双眸,难道他说的竟不是三万,但又不像是三千,难道……有一个念头忽然从她心间冒出,元家竟是要索取三十万缗的聘礼。

三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京畿地区最富庶的县,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十几万。想到此处,德妃额上也微微冒起冷汗,她沉声道:“可是要三十万?”

安泰也极惊讶,回眸望着元子期,然而在旁人面前她从不驳他的面子,虽有疑惑,却也牢牢藏在心中。

然元子期却微微叹了口气,似不愿再与她绕圈子一般,淡淡道:“三百万。”

德妃闻言几乎要晕厥,完全不敢置信,他不过嫁一养女,便敢狮子大开口索要三百万缗的聘礼,相当于一州整年的税收,便是国库每年支出相抵,剩下钱也不比这多出太多,这便是要倾国倾城。

紧紧攥着帕子,德妃望着元子期,沉声道:“驸马可是在说笑。”

然元子期神色淡然,并没有玩笑的意思,望了她片刻,端起案上的顾渚紫笋,微微撇开浮沫,抿了一口道:“三百万,不用多,自也不能少。”

德妃蓦然起身,压抑着怒气匆匆告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安泰惶急地望着元子期道:“元郎?”

元子期却微笑道:“勿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到太兴宫中平息了半日,德妃才渐渐消气,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元子期葫芦中卖得是什么药。李容渊闻讯入宫,德妃将聘礼的事情讲了,忧心道:“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离定下的婚期越近,且不说难以凑齐这么些钱,即便凑得齐,时间却来不及。然李容渊的神情却并无惊讶,反淡淡道:“阿娘应下无妨,定在十日内凑齐礼金,先前定下纳征之期也不必变。”

闻李容渊语气笃定,德妃到觉他像是早知元子期不会如此轻易放他过关一般,现下听闻不过索要三百万而非悔婚,倒似令他松了口气。

第二日,元氏女许婚魏王,元家竟索要三百万缗聘礼的消息便在长安城中传开,街头巷尾皆热议,到底是何等天仙一般的小娘子,才值得倾尽家底娶之。而先前关于元家匆匆嫁女内情的流言却少了许多人信,毕竟有底气索取巨额聘礼,定是拿捏得准自家女儿不愁嫁。

而西京之中先前嚼舌根贵女命妇显然也被这奇闻所惊,言语间自也多了几分斟酌。就在世人皆对元家这位待嫁的倾国之女万分好奇时,魏王府中却来了一位不素之客。

如今虽蒙李容渊之荫做了八品万年令,又任魏王府幕僚,姜远之见李容渊却并无见到顶头上司般的恭谨,反而啧啧道:“想我那元世伯真是狠心,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他知道你先前掏空了家底,却要逼你拿出这么多钱来,不得不说,对你这女婿是爱之深,责之切。”

李容渊淡淡瞥他一眼,不理他调侃,只静静拨弄算珠,细细沉吟。

见他第一次如此一本正经地算起账来,姜远之将账册从李容渊手中抽出,叹了口气道:“可我元世伯不知道,如此一来苦得还是他的好侄儿,要替他女婿筹钱去。”

见姜远之在案前另一侧坐下,翻开账册,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李容渊不禁微微露出笑意。

然而不过算了片刻,姜远之便抬头,郑重道:“殿下,若我没算错,咱们是真的拿不出这么些钱来。”

那日德妃含怒离去之事自然也惊动了阿素。她从青窈处听说,元子期向李容渊索要三百万缗的聘礼,也惊得再坐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曾替李容渊管过账册,知道三百万虽不是个小数目,但于李容渊而言,也并不太艰难,他不仅有多年经营所得,更掌握着高昌麴氏的一笔秘密财富。

然而如今,这些积蓄都在吴地的叛乱之中被消耗掉了。当日是李容渊用百条船将钱粮辎重运到吴地,在解了元子期之围,且其后又资助叛军,自导自演一场叛乱,逼反了高氏一族,从而将他们彻底铲除。

阿素一直有些疑心,这事本是阿耶、李容渊与姜远之商量好的,而为何阿耶会和李容渊有联系,自然是因为有姜远之在其中牵线,若是如此,那阿耶应对李容渊的家底一清二楚,如此,竟还要他拿出这么多钱来。

想到此处,阿素心中沉沉,思来想去只能与阿娘商议,然方到安泰房外,便听见里面传来言语之声,像是正在说此事。

原本公主驸马应分居,然而自家耶娘却恩爱十分,这么多年同起居,从未争执,此时阿素却听安泰沉声道:“大周祖制,百官嫁女所收聘礼不过彩绢百匹,皇兄虽为元家破例,我们却不该索如此重礼,任外间皆流言纷纷。”

元子期叹道:“既做,便让他们说。”

安泰低声道:“我自知夫君是为了阿素,唯恐她嫁入皇室,姑舅难侍,妯娌不平,只是夫君一世磊落,我却恨他们玷污了你的名声。”

元子期微微一笑道:“这些不过虚名,又算得了什么。”

像是想起一般,安泰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是不是夫君此前便想好,先前那次一石二鸟,既逼高氏至绝境,又着意掏空小九的家底,这次借机考验于他?”

元子期但笑不语,只取出此前在狱中捡起三根柴草中的最后一根折断,轻叹道:“先前哪想得到今日竟成翁婿,不过制衡,只是如今他既做了我的女婿,怎会这事做不好?”

阿素闻言不由默默腹诽,心中疑惑已解,但见耶娘恩爱,却不好打扰,只默默退出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31章固魂阿素认真望着那块碧玉,只觉非同……

景云二十六年的季冬,靖北王府却比往年都要忙碌,不仅要为即将到来元日大贺预备,更重要的是来年正月十六便是长公主夫妇嫁女的日子,新妇的嫁妆、婚服、车马与鼓吹都皆要仔细备办,府中成百婢女家仆穿梭如流,却井然有序。

然阿素心中却有一丝紧张,此前德妃挟怒离府,后李容渊遣朱雀亲来,应下了三百万缗的聘礼,自那之后她便再未得到任何消息。再过五日,便是纳征的日子,若是到时候还凑不齐这笔钱,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阿素自知元子期既拿定了主意,那便没人能劝得动他。她也曾想过筹些钱与李容渊贴补,然而在家中她虽过得衣食无忧,却未攒下什么零用钱来,即便有些积蓄,不过杯水车薪。况且,这次耶娘将她看得很紧,再没有机会与李容渊见一面

唯一一次,阿素向忽然登门的姜远之打听,却从他讳莫如深的表情中探听不出一丝消息来。而且那次姜远之与阿耶谈了很久,阿素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些天阿素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虽尚不显怀,但每日晨吐却折磨得她清减许多,原本圆润的小脸如今下颌尖尖,惹人怜爱。

安泰看在眼中,急在心上,每日为她进补调理,连医官都换了好几茬,也不见好,只许她静养休息,更不许她迈出房门一步。

靠在隐枕间,阿素轻轻抚着小腹,薄薄的肌肤下正孕育着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想到此处她只觉得心中柔软许多。

想来前世她也是在景云二十七年出嫁,不过那时是盛夏,阿耶离世,阿兄远行,她被四个嬷嬷扶着上了婚车,束缚在厚重的婚服中颠簸了半日,黄昏时方到了景云帝为她与李容渊新赐的府邸。

浑浑噩噩行了礼,那些宾客在喧哗什么阿素一个字也未曾听清,直到被送入新房,她僵硬着的身体也未曾放松下来。攥着纱扇跪在榻上,阿素等了许久方听到外间声响。

沉稳的步伐在屏风前停驻了许久,阿素心中发沉。这婚事原是阿娘做主定下的,他心中许是不愿的,即便他们幼时有些情谊,也都是过去的事,若他要她独守空房,她也毫无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还未待阿素反应过来,已有人大步走到近前,身边的喜娘慌忙将她挡在身后,却被一把挥开,好在这点时间已够阿素以扇掩面,只是透过薄薄的纱扇,隐约能望见他英挺的眉目,阿素忽然有些羞怯,微微低下头。

喜娘很快端来合卺酒,交杯而饮的时候衣袂牵连,男子气息混着白檀的香气漫了上来,不知是热还是酒力,阿素的面颊有些发烫,她悄悄抬眸望了他一眼,发觉李容渊也正在望她。

他似乎饮了不少酒,眸色颇深,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阿素仓皇垂下长睫,纤细的手腕却忽然被握住,李容渊的动作颇有些粗暴,撕开她的婚服,将她从厚沉的重衣中剥了出来,喜娘见状即刻退下,她顿时手足无措,攥着衣襟慌忙缩向榻角……

模糊的回忆被蓦然传来的声响打断,阿素恍然抬眸,正见元剑雪走入房内,望着她面上带着犹豫,低声道:“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阿素惊而抬眸,一颗心却向下沉,她直觉这事是与李容渊有关,沉声道:“阿兄莫瞒我,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元剑雪叹了口气,在她身畔坐下道:“本不想扰你,只是我担心这件事你若是从旁人处得知,恐更忧心。”

见阿素屏息望着他,元剑雪也不绕弯子,直言道:“还不记不记得,当初吴地之乱,九殿下曾悄悄命人领百条快船,携辎重下了吴地,其中的粮草是送与阿耶,而甲兵则悄悄援助叛军。”

阿素点头,只听元剑雪低声道:“如今这事被人查实告发,中书令崔泯忽发难,联合与他亲近的监察御史写了弹劾的奏表,今日朝会后九殿下被唤入紫宸殿,名为留中,实为软禁。”

阿素一惊,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演变至此。见她惊惶,元剑雪又宽慰道:“好在他们尚无实据,不过两方僵持,看陛下取信于谁。”

阿素急促道:“这事,你又从何而知?”

元剑雪叹道:“今日姜远之来,我听到他与阿耶叙话方知,便想着先与你透一点底,免得届时风言风语令你无端忧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心中一沉,果然,就知道姜远之每次来都没好事。她即刻坐起身,元剑雪按住她的肩,沉声道:“做什么。”

阿素挥开他的手,披衣下榻,望着元剑雪道:“我去问个清楚。”

元剑雪无法,只得随她而去。

急匆匆走到元子期书房外,阿素果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低语。不顾通传推门而入,阿素正听元子期道:“若是连这事也做不好,也不必做我的女婿。”

而姜远之伏拜在他面前,看样子是请援被拒。阿素知道姜远之所求之事一定与李容渊有关,想到此处不免忧心,望向元子期的目光也不由带上惶急。

望见阿素元子期也是一怔,即刻起身向她而来。待元子期走到身边,阿素只想撒个娇,求他应了姜远之所求之事。像知她在想什么一般,元子期打断她要出口话,淡淡道:“在这世上,做我的女儿只有无忧无虑,做儿子便要吃些苦,而做女婿,更讨不到好处去。”

闻言元剑雪下意识摸了摸鼻梁,阿素心中一沉,知道他已打定主意要袖手。

见元子期负手而立,姜远之自知他要送客,只能告辞。待姜远之走后,望见阿素委屈神色,元子期捏了捏她的小脸,叹道:“我的乖女还未嫁人,一颗心已经给了别人。”

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还想再磨,却听元子期叹道:“难道……你不信他?”

阿素茫然抬眸,难道阿耶的意思是……李容渊自有化解的法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沉吟着走出书房,阿素方发觉姜远之并未走。望见他神色凝重,又似在等人,阿素便知他定然有话要对自己说。

虽对姜远之极为不喜,阿素还是请他到客室落座。主宾分坐,阿素便听姜远之沉声道:“有一件事,还需县主相助。”

阿素自郑重点头,然姜远之望了她许久,却又不肯开口。

阿素有些着急,不禁道:“如今究竟情况如何?”

姜远之起身,负手而立,片刻后方道:“如今也并非难解之局,赵王虽知内情,却鞭长莫及,想要将罪名做实也不容易,唯一棘手便是,那百余条船如今确在吴地,想必陛下已派人去查,只怕纸包不住火。”

闻听“赵王”二字,阿素顿时了然,中书令崔泯先发制人,果然是与赵王事先沟通,恐怕这一次他们是冲着储位来的,只要先扳倒李容渊,之后东宫中有名无实的太子便不足为惧。然姜远之的语气沉着,似已有应对之法。

阿素并不插话,果然听姜远之继续道:“如今只要让这些船悄无声息地消失,查无实据,他们自兴不起风浪。”

然而百余条船,烧不得,沉不得,如何要它们消失的干干净净,阿素不禁陷入沉思,却听姜远之道:“这事做起来也不难,令船顺流而下,流入东海,先前雍王曾与东瀛人私下交通,以铁易金,只要这些船开到东海之滨,便可装作是向东瀛走私之船,将这锅甩出去。”

阿素打断他道:“听说长江沿岸皆有卡口,这船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岂不皆是一清二楚。”

姜远之转身望着她道:“自然不能走官运航道,需取道云中郡,沿丹江下东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知道丹江与长江交汇在丹阳,水流湍急,又布暗礁,向来难以行船,因此也并没有设卡,无疑是一个转移船的好路径,只是……

她望着姜远之迟疑道:“别的船走不得,难道我们的船就走得?”

姜远之微微一笑道:“听闻云中陆氏有一张水经图,详细记录了丹江中的湍流暗礁,只要有了这张图,一切便迎刃而解。”

阿素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未料到姜远之竟将主意打到了云中陆氏身上。陆氏原也是吴地四姓裴王桓陆中的一支,曾出过一位经天纬地之不世之才,元氏皇族统一北方之时,曾强留他于长安为相,正是因他执着不懈,才实现了当时共分天下的元、桓与姜三家的瀛台会盟,为日后山河的统一奠定了基础。

世人皆言若得陆氏后人辅佐,便得一半天下,然陆氏族规极严,有一条便是若无明君绝不出仕,因此族中奇才虽多,却自本朝来便迁至云中郡隐居,与世隔绝。如此孤傲,显然并不好相与,阿素不知,姜远之何以有自信,能请的动云中陆氏的后人。

阿素犹疑地望着姜远之,却见他从腰间的蹀躞带上解下一块碧玉,郑重放在自己面前。

阿素认真望着那块碧玉,只觉非同寻常,幽深的碧色如同一层层漩涡卷入中间圆孔,叫人移不开目光,直将魂魄吸入。

她心中一颤,便听姜远之淡淡道:“并不瞒你,我并不姓姜,而是姓桓。”

阿素蓦然抬眸望他,心道果然如此,然而却未料到姜远之竟如此坦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缓缓打量着他沉稳的神色,阿素只见他薄唇开阖,似陷入回忆中,轻声道:“我的曾祖母姜氏夫人与陆氏相交,得此馈赠,后她将此玉分做两半,给了自己抚养长大的两个孩子,而这两个孩子,一位是我的祖父桓谦,另一位便是你的祖父元衡。”

阿素蓦然睁大眼睛,自知姜远之说的无错,她的祖父确是由他的舅母姜夫人抚养长大,然他却未听说分玉之事,而望向那片碧玉,阿素也丝毫看不出其上有一丝分开裂痕。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姜远之低声道:“此玉唤作碧血,大多人都只知,持此信物便可请云中陆氏答应一件事,却极少有人知,最初我的曾祖母得到它,究竟是为何?也就是说,这玉真正的功效,究竟是什么?”

阿素望着他,茫然重复道:“是什么?”

姜远之眸色深深望了她许久,方幽深道:“此玉,可固魂。”

第132章碧血我想阿翁,应该也盼着它物归原主……

阿素的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望见她讶异的神色,姜远之微微一笑道:“怎么,难道你竟不知?”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随手拈起碧玉握在掌中摩挲,阿素十指紧紧相绞,片刻后方艰难道:“你此言何意?”

像是不满她的回答一般,姜远之轻嗤一声,将面前的几案一推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谁?”

阿素心跳得极为剧烈,下意识向后而退,望着俯身而下的姜远之,低声道:“我……”

然而停顿了许久,终究开不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素惊惶的样子,姜远之微微叹了口气,在她面前重新跪好,手中捏着那块玉,仔细打量着她,似在沉吟。

许久后阿素方抬起头,艰难地开口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姜远之既如此之言,自然早知她不是五娘,只是阿素却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如何露出了破绽。

如同听到了一个极傻的问题一般,姜远之轻描淡写望了她一眼,淡淡道:“起初李容渊待你殊众,我便起了疑心,他那般冷情之人,为何竟会对你上了心,只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长公主与你认了亲,我才恍然顿悟。”

“顿、顿悟了什么?”阿素紧张地望着他,直觉喉咙有些发干。

姜远之狡黠一笑,叹道:“自然是顿悟,其实你根本不是沈五娘,不是四品官员庶出的女儿,而是三年前与五娘一同落水夭折永宁县主,长公主夫妇的亲女,李容渊的表妹,所以才得如此恩遇。”

“你说,是也不是?”

闻听姜远之竟一口点破自己的身份,阿素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否认,只轻声道:“如此怪力乱神之事,为何你竟肯信。”

姜远之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叹道:“这也无甚稀奇,离魂一事,我祖上先人亦有此经历,后来她将此经历写成笔记,我幼年之时便曾读到过。”

阿素闻言,极惊讶地望着他。见她不可置信,姜远之握住那块玉。在她面前微微一晃,轻声道:“我的曾祖母最初得到这块玉,便是因离魂日久,魂魄归体之后做固魂之用。”

未料到他竟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讲得这么寻常,阿素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方开口道:“魂魄归体难道是说是说,你祖上先人,魂魄又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说完又望着她,低声道:“虽然她与你境况不同,但这玉对你们的效用却是一般,可宁神安魂。”

姜远之说完便眸色深深望着她,阿素反倒有些茫然,迟疑道:“所以……?”

姜远之顿时不耐,沉声:“所以,如今你安然无虞,定是因将另一半玉随身所佩,是也不是?”

阿素顿时怔住,迟疑道:“我没有……”

像是并不信她所言,姜远之沉声道:“你再……好好想一想。”

阿素蹙眉思索了好久,依旧没有一点头绪。见她不语,姜远之面色微沉,叹道:“元世伯说不曾得知,你也说未曾见过,难道元家真的不曾有另一半玉不成。”

他虽带笑,但笑意未到眼底,语气咄咄,阿素不知如何辩解,怯怯嗫嚅道:“我真的不曾见过……”说罢又拿起那块玉,只见它通体碧绿,中有小孔,却没有一丝裂痕,不由迟疑道:“这玉完好无损,为何说是半块,瞧着倒不像缺了什么……“

姜远之闻言打断,嗤道:“也罢,想来这世上终究多情要被无情扰,想来无人将他放在心上,倒是我无事生非,告辞。”

他指的自然是李容渊,想到如今情势,阿素心急如焚,拦在姜远之身前,红着眼眶,颤声道:“你再等一等,即便我身上没有,也定寻出来给你。”说完,起身疾步向外走。

推开房门走出时,阿素只觉姜远之的目光牢牢落在她身上,沉重的期许令她步履蹒跚,而想到这玉是救李容渊的信物,心中更是万般焦灼。

只是殚精竭力在王府中寻找了半日,却一点也不曾见有什么祖上传下来的碧玉,待夜幕降临,姜远之也不知何时告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心中如同压着巨石,阿素恹恹在榻上倚着,安泰推门而入之时正见着情景,将手中端着的补气养血的红豆羹放在一旁,在她身边坐下,握起她的手轻声道:“可是又不舒服了?”

阿素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阿娘,你可知道,阿翁当年可留下什么特别的物事?”

安泰笑道:“怎么想起问这些?”

阿素睁大黑眸道:“阿娘可是想起什么?”

见她急促样子,安泰叹道:“倒是没有的特别,只是那时你阿兄方满周岁,抓周时抓了你阿翁随身佩的一柄匕首,后来你阿翁临终前,便将其给了你阿兄……”

安泰话未说完,阿素的一颗心便狂跳起来,她知道阿兄那柄红宝银匕首,前世最后一刻她将它带在身上,这一世落水醒来那匕首竟也在身边,莫不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阿素即刻下了榻,连鞋履也顾不上穿便向外奔去,却被安泰蹙眉拦了。见她挣着要阿兄。安泰无法,只得命人去唤元剑雪。

元剑雪闻讯来了,阿素急促道:“你的那柄匕首可在?”

此前这匕首她一直带在身上,后来落在永仙面前,被当作她与阿兄有私的证物,再之后阿素便不知这匕首的去向。见她急切样子,元剑雪安抚道:“莫慌,是我收着的,怎么?”

阿素顿时放下心,果然之后又被阿兄悉心收好。元剑雪将那红宝银匕首取出,望着她,微微有些怅然,低声道:“这柄短刃是阿翁当年留下与我,三年前丢在东苑猎场,未想到竟是你捡到。”

阿素在如今也分不清,这匕首究竟是她从前世带来,还是恰巧当日就丢在她身旁,只是无论如何,这便是天意,是注定缘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此处阿素接过那匕首,握在手中仔细摩挲,短柄上阴刻的花纹繁复,刀鞘熠熠生辉,其上有一颗硕大红宝。

望着那颗鲜红的宝石,阿素忽然心中一动。姜远之说那玉唤作碧血,但只见碧不见血……她用力抚着刀鞘上的红宝,望着元剑雪道:“帮我将它剜下来,好不好?”

元剑雪闻言一怔,倒没有迟疑,拔出匕首,用刃尖抵上宝石下端。安泰见状嗔道:“你阿翁留下的东西,怎好如此糟蹋。”

阿素轻轻抚着那红宝光滑的切面,低声道:“我想阿翁,应该也盼着它物归原主罢。”

翌日清晨,阿素便命人备了牛车,向着长安城西的辅兴坊去,她此前曾隐约听说,姜远之便是在那处置了宅子。果然,到了门外有小童接引,因是休沐,姜远之竟真在家中。

见了姜远之,阿素便取出匕首上剜下的红宝,又拿起碧玉,果然刚好可将红宝严丝合缝嵌入碧玉中间的圆孔之内。无边深碧中一点血红,艳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望着手中完璧之物,姜远之也似不可置信,怔怔出神了半晌,方道:“原来竟是如此。”

阿素望着姜远之,轻声道:“那便请你持这信物到云中郡走一趟,向陆家求取水经图。”

姜远之闻言,望了她许久,方叹道:“你竟……”

阿素打断他道:“无妨。”

姜远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说不好,你的命是与这碧血玉绑在一处,我若带去陆家,怕是再要不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并非没有想过此事,此前阿兄的匕首一直在她身边,之后虽又回到阿兄手中,但她已认亲归家,总之也未离得太远,还真有些疑心,自己安然无恙,是与这银匕首上的血珠有关,只是为了李容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事不宜迟,阿素道:“莫管我了,快些去快些回罢。”

姜远之仔细将她打量了许久,蓦然握紧手中的碧血玉,转身向外。路过阿素身畔的时候,停顿了一瞬,低声道:“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望着他的背影,阿素轻声道:“若是……若是我有什么不好,这件事千万别对他提起。”

知道她说的是李容渊,姜远之身形一顿,接着大步向外走去。

第133章揍他下一瞬姜远之便倒下了,半边面孔……

云中郡距长安有两日的路程,姜远之告以病假,匆匆离京快马加鞭,第二日黄昏时便到了云中郡郡治所在。

姜远之将路引交与当地郡守,那守官望着远道而来的京官惶恐十分,恭恭敬敬将姜远之送进驿站,又与他谈起在此隐居的陆家。

自吴郡迁来云中,陆氏一族居于此处已有数十年,平素鲜少与外界交通,因此守官也未知其详,只派人与他引路。姜远之不敢耽搁,连夜入山,又走了十里水路,方才在山谷中寻到了陆氏一族聚居之处。

原以为隐居清苦,姜远之实未料到竟如置身世外桃源。此间奇珍花木繁盛,建筑恢弘,又修筑有各类工事,供给生活所需。此间之人,晴耕雨读,一片怡然。

更令姜远之惊讶的是陆家现任家主陆危流实为年轻,不过十四。见他携碧血而来,陆危流将那玉接过握在手中摩挲许久,久到姜远之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时候,这位持重的少年方眸色深沉望着他道:“不错,此乃先人遗物,却不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认下,姜远之自不客气,将来意说了,陆危流也不犹豫,即刻命人去将他要的水经图取来,只是待姜远之要再取回碧血时,陆危流微微一笑,转手便将那块玉收入袖中。

姜远之眯起眸子,目光在对面未及弱冠的少年身上逡巡,他心中早有预备,陆家自然不是好相与的,此次前来恐怕这玉是要不回来了,却没想到陆危流竟转手便将这稀世罕有的宝玉丢了出去。

当其时他们正站在一处山崖之上临着溪涧亭阁间,陆危流一松手,那块碧玉便坠入万丈深渊,许久之后姜远之才听到“扑通”一声,是玉石落水的声音。

即便丢了如此贵重之物,陆危流面上也无一丝心痛,反倒释然道:“如此便了结,想必先人泉下有知,也再无牵挂。”

姜远之有些佩服他的洒脱,目的已达成,他自不便久留,抱了拳便做告辞。果然陆危流也未挽留,伸手一让,是不送的意思。

姜远之出了山谷,带他来的向导正在等在谷外,见他全然无恙,方彻底安下心来,姜远之这时才知,因陆家隐居之处外布置许多机关,当地人一向认为其间危险重重,轻易不敢靠近。

原来他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回,想来陆危流在城中布了眼线,早知他要来,已将机关撤去。想到此处,对于这位不过十四的少年,姜远之倒越发好奇。

离开云中,姜远之并未返回长安,而是以飞鸽将水经图传到吴地。待吴地的船工按照图中所载,将此前李容渊派去的数百条船下丹江,开到东海之滨,刚好避开了朝中派到吴郡检视的巡察御史。

那巡查御史自未在吴郡寻到所谓魏王与叛军勾结谋反的证据,正要返回长安的当口,却收到秘密检举,在东海之滨有雍王与东瀛暗自交通,输送精铁的船只。

巡查御史不愿无功而返,便将此事奏报朝廷,景云帝大怒,关押了在四方馆留学的东瀛质子熏君,其时东瀛的天武天皇惶恐不安,命使者奉上大量岁币,才得以赎回熏君,便是后话不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当姜远之安排好一切,化险为夷,返回长安,不过距离他离开仅过了三日。又过了两日,巡察御史的加急密报传来,所谓魏王勾结叛军谋反一事,不过子虚乌有,被留在宫中的李容渊回到自己位于丰乐坊的府邸之时,刚好过了五日,是原定下要向元府纳征的日子。

而阿素得知这消息,既欣喜,又忐忑。欣喜是因为李容渊终得释,忐忑的是,因耽误了些时日,恐怕聘礼难以凑齐,若按阿耶的性子,这婚事还做不做得数都难说。

想到此处,阿素蓦然垂下眸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姜远之回返之时便告知她那碧血玉已被陆家收回,又做不经意询问她身体状况。

说来也怪,阿素原本已做好了离了那块玉身体便会不适的打算,却未料到这几日她吃睡皆与平日一般,未见一点异样,倒让她有些疑心,事态究竟有没有姜远之说的那般严重了。

正在阿素辗转反侧之时,日已过午,依旧不见有人上门,安泰聘婷走到正在书房展卷而阅的元子期身旁,好生劝道:“听闻今日皇兄已放小九回府,想来时间仓促,哪能立凑得出三百万缗之多的钱财来,如今人没事便好,礼金可少要些数目,先将婚事办了,日后只要他们过得好,也是我们作耶娘的福气。”

闻言,元子期阖上书卷,微笑道:“怎么,还未嫁女,倒先疼起女婿来了。”

安泰娇嗔地望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们做长辈的,怎好一昧与小辈为难。”

元子期轻叹道:“你太小瞧你这侄儿,只怕不多会,送聘礼的人便会来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便听萦黛入内通传道:“内侍监华鹤执雁而来,又领数十车彩钱正在府外等候。”

安泰极惊讶,万万没想到这笔巨额礼金,最终竟是景云帝出的。命萦黛将华鹤请进来,安泰望着元子期,眸色极亮道:“夫君真料事如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轻笑道:“你以为你那侄儿肯吃一点亏?此次被人构陷,我便有些疑心是他故意为之,果然不过五日便平反,想来此前他已知诸王蠢蠢欲动,故意露出些破绽,那几位便如嗅到血腥的蝇子般扑了上去,却没想到查无实证,未扳倒他反惹得自己灰头土脸。”

“而借此机会他却有意示弱,受了冤枉也并不叫屈,令你皇兄心生愧疚。你皇兄本欲修复父子关系,此时自然毫不吝惜,三百万缗也不在话下。”

安泰抿唇笑道:“这几年屡屡平叛,国库本不宽裕,此前宫中着火,修缮又花了一笔,华鹤送来的彩钱恐怕是皇兄私库出的,三百万实是他大半家底。”

元子期淡淡道:“儿子娶妇,老子如何不下血本,即便如此,也舍不得我的乖女。”

他似有些伤感,叹道:“只因女儿大了,终究由不得我们,却并不在意你皇兄送来的聘礼,到时候我们陪双倍的便是”

这便是六百万的嫁妆,安泰闻言却无讶异,莞尔道:“夫君说的是,算来我们尚比天家宽裕许多,自不能委屈了女儿。”

听闻宫中赐下三百万缗的彩|金做聘礼,阿素一颗心跳得极快,不仅因为婚事因此得以推进,更因为如此一来景云帝表明了态度,李容渊的地位进一步巩固,其余诸王望尘莫及,而暗中构陷之人也受了敲打,想必暂时不会再起什么风浪。

而华鹤在送彩|金而来的同时,也悄悄命人传与阿素一封信。待送信之人走后,阿素才展开那张帛绢,发觉上面正是李容渊的笔迹,只写了两句,其中一句“彼采萧兮”。阿素面颊微微一热,知道这是诗经《采葛》中的一句,而下面两句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是赤|裸地述说思念了。果然,在帛绢的一角,写着“未时,丰乐坊”,竟是约她相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想到上次见面,四下无人之时的情形,阿素脸颊越发滚烫,下意识想拒绝,更何况此前安泰曾说过成亲前不许他们再见面,未料到李容渊竟敢公然违抗。

然而当她面前浮现起记忆中李容渊的面孔,被那双深情的眸子专注凝视,阿素发觉,自己还是无法拒绝来自于李容渊,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邀约。

而此时,丰乐坊魏王府中却有位不速之客。

静室中,姜远之望着李容渊,笑道:“帮你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你要如何谢我。”

李容渊笑而不语,见他神色无一丝讶异,姜远之反道奇道:“难道你不好奇,我究竟是如何令那百艘船悄无声息离开吴地。”

李容渊淡淡道:“裴王桓陆为吴地四姓,你与陆家有些交情我自早知,只是我唯一好奇,听闻陆家家主虽年轻,却不好相与,你究竟是如何打动他,竟令他心甘情愿将水经图与你。”

他自知姜远之这件事办得极漂亮,恐怕有一堆话不吐不快,便故意接了话茬好令他说下去。

然而姜远之表情颇有些莫测,深深望了他许久,方薄唇轻启,将自碧血玉的来历开始的一切前因皆讲述得清清楚楚。终于,这一次,在李容渊万年淡漠的冰山般的面孔上,出现了裂痕。

如同扳回一局,姜远之终于有些满意,讲到阿素之时,他着意道:“我本并不确定她的身份,故意以碧血玉可固魂诱之,没想到她竟承认了。信了我的话,还傻傻将玉给我了,倒真是痴情人。”

望着李容渊发红的双目,第一次打碎他一直以来的波澜不惊,姜远之反来了精神,叹道:“只是我却不懂了,如此不谙世事,好听些是天真,不好听便是傻,究竟如何入了你的眼?”

然而下一瞬姜远之便倒下了,半边面孔几乎失去知觉。他艰难起身,尚不可置信发生了什么,直到望见居高临下的李容渊双手紧握,面色沉得滴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终于懂了。

冷冷抹去唇畔的血迹,他望着李容渊,沉声道:“你当真以为,每一次我都会让着你?”

朱雀领阿素破门而入时望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静室中一片狼藉,案几坐榻全部掀翻,笔墨纸砚散乱一地,冰瓷盏摔得粉碎。侍从们兢兢上前将两人分开,却压不住房内盘桓着的滔天怒意。

第134章疑心命格相冲,如何有孕

见将两人分开,朱雀即刻屏退侍从,李容渊蹙眉望了她一眼,不耐冷道:“滚出去。”

还是第一次见朱雀挨骂,想必李容渊的心情已坏到极点,阿素顿时手足无措,见朱雀躬身退了出去,面对僵持对峙的李容渊与姜远之,咬牙上前。

仓皇行至李容渊身边,阿素正见他唇角流血,面色也沉得可怕。而一旁的姜远之也未讨得好处,眼眶乌青了一处,此时倚着粉墙,剧烈地喘息。

前世只见君臣相谐,阿素从未见过如今这般情景,吓得呆了,定在李容渊身前小心翼翼取出怀中帕子想为他擦拭,然而刚举起手便被握住,接着被用力扯入怀中。

李容渊似要将人吞噬,大力捏着她的肩,严厉将她审视,阿素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被用力掐住纤腰,李容渊面上如蒙上一层寒霜,疾言厉色道:“长本事了,要命的事自己也做得了主。”

没料到李容渊知前事,反将她斥责,阿素不由涌起满腔委屈,无处述说,腰肢也被禁锢得极不舒服,她眼眶微红,抗辩道:“命是我自己的,如何做不了主?”

话音刚落手腕便是一痛,李容渊紧紧将她两手钳住,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话一般,扬起唇角,居高临下冷笑道:“哪一处是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从未见过李容渊如此生气,不由惊惶,而他的目光却深深在她身上逡巡。“这里……”李容渊轻声道,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她细嫩的面颊,又沿着颈项继续,一字一句,冷冷吐息在她耳畔:“这里的每一寸,都是我的。”

低沉的声音中蕴着全然的占有,阿素肌肤泛起一阵细密的战栗,然而被禁锢在李容渊怀中,她毫无退路可言。

阿素不安地挣扎,却忽听一旁的姜远之冷笑道:“何至紧张如此,那玉究竟有没有用,你应最清楚,我不过试探,难道真会伤到她,如今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想你平素沉稳,倒是我看错了人。”

阿素心中一惊,姜远之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玉对自己竟是无用?而李容渊又知道些什么?她茫然抬眸,却感到李容渊蓦然松了手,待她看清,只见他已狠狠揪住姜远之的衣襟,切齿道:“再说一次,若碰她一指,休怪我无情。”

然而姜远之也不是吃素,抬起膝盖一顶,李容渊闷哼一声,却未松手,狠狠将他抵在粉壁上,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见两个平素冷静自持之人竟大打出手,还是为她,阿素抖着声道:“都住手!”

这一声用尽全力,阿素声音有些沙哑,闻言李容渊一顿,停了手,阿素趁势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许他再动手。

而被松开的姜远之踉跄起身,李容渊被阿素拖住不及上前,冷冷望着他,质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姜远之则轻轻拍落身上的浮尘,淡淡道:“这话该我问你。”

李容渊面色沉沉,只听姜远之沉声道:“三年前,你从高昌回来时,我便觉得不对。”

他望着李容渊,又指着阿素,冷道:“掳了她回来,生了多少是非,又耽误了多少大事,为了救她,几次险些将自己折进去,而每次问起你,总是含糊其辞,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怎么竟不能问一句?我若不逼你,如何能得到一丝半点答案。”

见阿素一脸茫然,瑟缩在李容渊怀中,姜远之更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若执天下,与卿共之,我是鬼迷了心窍,信了你的鬼话。只要她在,我看江山你也不放在心上。是我看错了人,先前我们一起发过的宏愿,自然也做不得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姜远之双目通红,疾步向外走,李容渊望着他的背影怔了许久,许久后道:“欠你的……无以为报,这江山若你喜欢,便拿去。”

这便是要散伙的意思,姜远之怒意更胜,蓦然转身,目光在阿素身上逡巡,似认定她便是罪魁祸首,阿素不由抖了一下,只见姜远之扬起唇角:“很好,那今日当着她的面,你告诉我,她究竟是如何还魂,你又为什么非救她不可?”

阿素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容渊,难以相信竟是他救了自己,然姜远之语气笃定,李容渊方才所言似乎也有深意,再反思此前种种,她又不得不信。

阿素忽然懂得,此前姜远之三番五次试探,甚至不惜以碧血玉唬她,不过是从李容渊那里得不到答案,便想从她这里探些口风。只是她甚至比姜远之知道得更少,李容渊也从未提过一句,便一直被蒙在鼓中。

若按姜远之所说,那碧血玉与她还魂并无关系,那么这些年她究竟是如何安然度过,与常人无异,甚至……阿素下意识抚着小腹,还有了李容渊的孩子。

仿佛未料到姜远之故意点破此事,李容渊深深望着他,狭长的凤眸寒光一片。

不愿两人因自己生了嫌隙,阿素紧紧环住李容渊的腰,低声道:“九哥哥,不生气好不好,我没事,嗯……”

说到此处,阿素忽然有些腼腆,抵在他怀中,轻声道:“……孩子也没事。”

话音刚落,李容渊便将她揽得更紧,用力吻着她的发顶。姜远之也听到她所言,讶然后退了一步,沉声道:“不,不可能。”

阿素顿时睁大眼睛,却听姜远之喃喃自己道:“魂魄与身体不同,命格相冲,如何有孕,除非……”

阿素一惊,心中不由紧张,却见姜远之转向李容渊,沉声道:“你竟毫不惊讶,想必早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够了!”然姜远之话未说完,便被李容渊冷冷打断。”

是逐客的语气,姜远之怒而止,阿素却不依,紧紧攥住李容渊衣角,急促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阿素并没能等到一个答案,李容渊旁若无人倾身而下,急切地寻到她的嘴唇,凶狠地吻了下去,将她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似再无法忍耐,压抑已久的情绪猛然爆发,用力吮着她的唇,无可自已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爱惜自己,如此狠心……是要再折磨我一世。”

从未读懂过他的心意,阿素惊讶又无措,只能乖顺承受李容渊的深吻。

他呢喃的情话不断漫在耳畔,馥郁的白檀的气息包围上来,冷冽而充满侵略性,呼吸被夺去,阿素身体软得几乎站立不稳。

好不容易恢复些气力,她努力推拒,触手却是李容渊坚实的胸膛,效用微乎其微,阿素剧烈地喘息,只能在津液交换间,含混道:“还有……有旁人在。”

见此情景姜远之更怒,负气拂袖,摔门而去。

而阿素细微的挣扎换来的却是更凶横地掠夺,许久后方从溺水般眩晕中挣扎出来,她犹自未忘方才之事,黑眸含雾,声音发颤道:“九哥哥,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救了我?姜远之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说话这话阿素紧张极了,然面上却自有一股执拗,她一瞬不转地盯着李容渊,不放过他英俊面孔上一丝一毫的细节。

在她的执着下,许久后李容渊终于极轻缓地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认下的样子,阿素只觉力气被抽干,倚在李容渊怀中,她怔怔道:“九哥哥,你究竟……”

未及出口的话却被一声惊呼取代,李容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书房深处走去。

哄她,李容渊向来拿捏最准。倒在榻上纠缠,阿素很快便昏头昏脑忘了话头,在他怀中喘息着软下身子,眼神与嘴唇也泛起莹莹水光。

她仰面躺倒在层层茵褥之上,李容渊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望见她极紧张的样子,唇角微扬,缓缓凑近。

阿素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由向后缩了缩,却被有力的手按住腰肢。

阿素不安地挣动一下,望着姜远之离去的方向,轻声道:“这次将他气走了,是不是又给你惹了麻烦?”

她知道,于李容渊而言,姜远之是挚友也是肱骨,而她所不知的交情恐怕更多。更何况姜远之掌握了李容渊许多秘密,如今二人决裂,不由令她忧心。

李容渊闻言却淡淡道:“他不过一说,早晚要回头。”

阿素闻言笑道:“你倒是吃定他了。”

见她故意转移话题,李容渊有些不耐,冷道:“与我在一处还想着别人,想来是我未满足你。”

阿素顿时霞晕满面,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低头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面颊,流连向下,又埋在她颈窝摩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灼热的呼吸打娇嫩的肌肤上,阿素忽然害羞,却一动也不能动。李容渊则变本加厉,吮吻着她修长的颈项,似乎要一寸寸肌肤确认。

察觉到他修长的手缓缓探入小衣之内,强势而不由分说,指间薄茧带着微微粗糙的触感,激起肌肤细密的战栗。阿素难耐地咬住下唇,磕磕绊绊道:“九哥哥,我真的、真的没事。”

李容渊却眸色一沉,扬起唇角,声音微微带着沙哑道:“口说无用,需得……仔细检查。”

语气慢条斯理,却不容抗拒。

第135章魂归小修你不是上错身,而是魂归……

说这话时,李容渊若不经意在她凝脂般的肌肤流连打转,似乎极爱不释手。而阿素如同被捕获的猎物,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任他施为。察觉到他缓缓压下来的力度,阿素只觉喉咙一阵阵干涩。

她悄悄抬起长睫,李容渊俊美的面孔蓦然在眼前放大。剧烈的心跳中阿素有一瞬失神,然而当她望进李容渊淡色眸子,只见其中全然是自己的倒影,反倒清明了些。

想起他三番五次回避前世之事,阿素蓦然从李容渊怀中挣脱,攥着衣襟坐起来,睁大眼睛望着他,鼓起勇气道:“方才话还未说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阿素只见李容渊唇角微扬,神情似是新奇,却并未被她的威势所慑。见此情景,阿素下意识咬住下唇,瞪着他道:“不说清楚,就、就不许不许碰我。”

义正辞严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无端有些旖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闻言笑意更盛,阿素面颊微微发烫,简直想埋入身边堆叠的锦衾之中。

见她执着于此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李容渊叹了口气,向后倚在隐枕间,幽幽望着她,正色道:“你想听什么?”

是全然放开的语气。被他这么一问,阿素反倒怔住,心中有线索千丝万缕盘桓,她却理不出头绪,疑问太多,竟不知如何开口。

而现下,她最关心的便是,若依姜远之所言,魂魄与身体命格相冲,不能有孕,又如何保得住这个孩子……轻轻抚上小腹,阿素眼眶发红,随着时日渐长,越来越能体会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她无法想象失去。

茵褥上蓦然绽开一点深色水迹,阿素仓皇别过脸去。此前从未敢怨为何这一世要让她生为五娘,然而现在,深深的无力感却牢牢将她攫住。

见她忽然落泪,李容渊也一惊,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圈住她的腰身,细细吻着她的面颊,低声哄道:“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爱怜,阿素悄悄拭泪,强颜一笑,将忧虑说了,却见李容渊似松了口气,

李容渊叹道:“原来是忧心这事。”

闻他语气淡然,阿素顿时睁大黑眸,急切在他面上搜寻,似想寻到一点安慰。李容渊松开她,捉住她双肩,深深望了她好一会才下定决定,低声道:“我与你讲一件事,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害怕。”

见他神情郑重,阿素隐约觉得这其中定有个大秘密,不由用力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重替她理好散乱的衣襟,李容渊方沉声唤人。朱雀推门入内,阿素才知她一直守在门外,未曾离开。

李容渊低声与朱雀吩咐了几句,朱雀便领命离去,阿素未曾听得真切,心中下意识紧张,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情形。

不一会朱雀便领着一队侍从进来,阿素仔细打量,但见最后两人押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不明所以,阿素有些迟疑地望向李容渊,却见他面沉如水。

待被押解之人瑟瑟倒地跪在脚下,阿素才看清她是一位老妇,依稀有些似曾相识,她回忆许久,终于想起一人,望着那妇人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

李容渊望了朱雀一眼,朱雀即刻会意,屏退了带来的侍从,自己也躬身而退,阖上门扉,只留那老妇一人在房中,虽神情委顿,却不顾一切拼命向自己叩头。

阿素知道这妇人并不是旁人,而是那次在永仙办的采莲宴上,受了奚氏指使将她推入沼泽中的孙大娘。她原以为事发后此人已逃脱,却被想到她竟被李容渊寻到,看样子已在府中关了不少时日。

被囚多时,那妇人原本健硕的身形也有些委顿,神情憔悴,此时伏在阿素足下不住发抖。

阿素心中疑惑更甚,望着李容渊犹疑道:“九哥哥,你将她带来做什么?”

李容渊不答,居高临下望着孙大娘,阿素不由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见阿素神情和缓,孙大娘如同见到一丝希望,挣扎着向她爬去,伏地嚎啕道:“都是奚娘指使老奴做的,娘子明鉴,娘子明鉴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下意识想走近,李容渊却眼疾手快将她捞入怀中。阿素不安地挣动了一下,李容渊扣着她的腰,厌恶地望了眼那妇人道:“将你做过的事,再讲一遍。”

那妇人似乎极怕李容渊,此时连哭也不敢哭,老老实实将前情细细讲述。

阿素只见她以粗糙的手抹了把沟壑纵横的面颊,泪眼模糊道:“娘子当真是命苦。”

阿素心中一惊,却听她抽泣道:“十五年前,奚娘与公主前后诞下一女,是她指使老奴,将娘子与五娘换了去。”

耳畔轰鸣一声,阿素身体发软,若真换了去,如今的自己才是耶娘的亲女,那之前的自己,又是谁?

感到怀中人一阵阵发抖,李容渊牢牢将她抱着,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莫怕,九哥哥在。”

说罢面色沉沉望着孙大娘道:“你且从头到尾细讲,不许有一丝遗漏。”

孙大娘不敢违逆,断续讲述道:“老奴原与奚娘同为公主府奴婢,又有有同乡之谊。奚娘平素会做人,她是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侍女,地位高却不摆架子,得了赏赐总分给旁人,老奴也常受她恩惠,因而关系近些。”

靠在李容渊怀中,阿素逐渐恢复了些气力,闻言却知,所谓关系近些,说白了便是受了奚娘的钱财,因而替她做恶事,心中不由鄙夷。

孙大娘自不知阿素所想,自顾自道:“然那时老奴便知,奚娘是个不安分的。奚氏曾是高门,奚娘生得貌美,又读过书,自然不甘为奴婢,但老奴原以为她不过想向公主求个嫁人脱贱籍的恩典,却没想到,她心气竟那般高。”

“那时公主与郡王成婚未久,有孕不便,她便在公主面前暗示,应在身边的侍女中选一位收房侍候,公主未许。之后三年,自得了小世子,公主与郡王未再有子嗣,竟真叫奚娘劝动了公主,与郡王提了此事,却被郡王回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以为她由此会消停,却没成想一次酒宴,她铤而走险,在酒中下了药,竟想趁机勾引郡王,却被识破,郡王拂袖而去,却有酒醉的沈侍郎误闯。”

阿素闻言不由惊异,此前她隐约看出奚娘对阿耶有情,却未想到她竟如此大胆,而这之后的事她也听琥珀说起过,奚娘与沈侍郎成了事,有了五娘。

果然,又听孙大娘道:“而待奚娘发觉,为时已晚,生米成了熟饭。更兼郡王震怒,要逐她出府。老奴只记得那时奚娘惨白着脸在公主面前跪了许久,说沈侍郎原配蓝氏善妒,必容不下她,请公主将她留下。公主最终未忍心将她逐走,只不许她近身伺候,为了此事还与郡王起了争执。”

阿素与李容渊对视一眼,只听他沉声道:“姑母那时太心软,若将她逐出去,也没有后面的事了。”

微微叹息,阿素屏息凝神,听孙大娘继续道:“只是奚娘也未想到,两月之后她却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沈侍郎上门提亲,公主也留不得她,只能为她置了嫁妆,要将她嫁到沈家做妾。”

“自那之后,老奴便瞧着奚娘真的心灰意冷,人也有些恍惚。此时又逢宫中尚药局为公主诊出孕相,郡王极欢喜,两人和好如初,越发恩爱。旁人虽瞧不出,老奴却知道,那时她越发癫狂。”

闻听孙大娘语气渐沉,阿素不由悬心,见她干裂的嘴唇开阖道:“又过一月,奚娘找到老奴,给老奴一笔钱财,让老奴将一张符放在公主枕下。老奴猜想,这符大约是会令人流产,失了孩子,若是如此,哪有命活,自然不敢受,奚娘无法,只得自己悄悄潜入公主房中,放了这符。”

“当晚公主便有出血迹象,疼痛不已,郡王焦急命人入宫求医。大约因为过了咒气,同有身孕的奚娘也是一般症状,幸得尚药局医正圣手,将两人的孩子都保住了。”

阿素心中发沉,手却一紧,蓦然垂眸,发觉李容渊已与她十指相扣。

未料到前尘竟有许多曲折,阿素只得打起精神倾听。

孙大娘继续讲述道:“之后又五月,奚娘于柴房中先产下一女,后三日,公主也得一女。那日老奴去看奚娘,她许以重金,求我做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此处,孙大娘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阿素似有所感,颤声道:“她是求你,悄悄将两个孩子换了,是不是?”

说这话时,阿素的身子也有些发抖,孙大娘不敢答,只听阿素冷道:“先前你不是不愿为奚娘做事,为何这一次为何竟答应了她。”

孙大娘瑟瑟伏地,一面扇着自己巴掌,一面嚎啕道:“老奴鬼迷心窍,贪图她许下财帛,这才铸成了大错,娘子饶了老奴罢。”

阿素打断她,缓缓道:“这先不论,你究竟是如何将两个孩子置换?“

孙大娘抹了抹泪道:“这也不难,公主难产,危在旦夕,郡王日夜守候,新生的小娘子只有奶娘看顾,我悄悄将奚娘的孩子藏在怀中,支开奶娘与侍女,半刻便换了包裹。两个奶娃娃皆生得美,眼下又都有一点朱红的泪痣,奶娘回来也未发现端倪。”

阿素的呼吸顿时急促,若孙大娘所言无差,那如今……望着李容渊,她哽咽道:“原来我不是……”

似知她所想,李容渊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你是你阿耶与阿娘的亲女。”

阿素含着雾气的黑眸睁得大大的,极惊讶地望着他,李容渊轻轻吻去她颊边的泪水,低声道:“如今我方知,你不是上错身,而是魂归原处。”

第136章前尘上解密在作话,需要请自取,……

阿素只见李容渊丰润的唇开阖,却一点也不懂他言中之意。晶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面颊滑落。

五娘,还是阿素,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无法抗拒的恐惧袭来,阿素流着泪蜷缩起身子,死命抱紧双肩,却什么也抓不住,直到被拖入一个有力怀抱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从身后紧紧拥着她,低声唤着她的乳名,温柔的热意脉脉传来,贴着身后坚实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阿素方觉得好了些,心中却仍旧浑浑噩噩,长长的睫羽轻轻一颤,一颗泪珠便滚了下来。

指尖无力牵住李容渊银线滚边的澜袍一角,阿素颊边全是泪痕,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她声息微弱道:“我究竟……究竟是谁?”

李容渊怜爱地撩开她打湿的额发,细细吻去她的泪水,深深望着她道:“你是安泰长公主与靖北王的独女,靖北王世子的阿妹,前世太后赐的封号是永宁,这一世陛下赐的封号是宝福,大名唤作元非嫣,又有个小名叫阿素,还有个只许你阿娘与九哥哥唤的昵名叫宝儿……”

更多了泪珠滚了下来,阿素紧紧攥住他的手,哽咽道:“可是、可是我……”

“嘘。”李容渊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她娇嫩的唇下,止道:“听我说。”

说这话时,他轻轻托起她的腰身,解开她汗湿的小衣,有力的手掌探入衣内,轻轻捏着她纤细的脊背安抚,缓缓道:“你就是你,不是沈五娘,而是阿素。”

好一会阿素才真正听懂他所言之意,无措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心中实有个猜测,在你与五娘出生之前,魂魄便有过一次交换,所以落水那次,你们又换了一次,那时你便回到自己的身体。”

阿素不由回忆起孙大娘说过的话,奚娘曾将一张符咒放在阿娘的枕下,之后阿娘与她皆腹痛难当,险些流产,难道便是那时魂魄与五娘交换?

望着李容渊,阿素有些急促道:“你可有根据?”

李容渊摇了摇头道:“时间已过去太久,只是查出当年奚娘那张符是向一位唤作王仙人的道士求的,而那人行迹飘忽,无从寻来质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仙人”这三字依稀有些熟悉,阿素猛然惊道:“我见过这道人。”

李容渊也极惊讶,沉声道:“何时见过的?”

阿素回忆道:“是我落水之后,赵王府外便来了个道士,说是能驱邪,便被掌事请了进来,有模有样地做了法,还喂我喝了一碗符灰水,我依稀记得,他便被唤作王仙人。”

李容渊将她揽在怀中,沉声道:“喝了符水?可有什么不适?”

见他紧张的样子,阿素忙解释道:“非但没事,原本有些低烧,之后竟也好了起来,只是那时我当他是坑蒙拐骗的游仙,也并不曾在意。”

李容渊沉吟片刻道:“那就是了,想必是他发觉自己的符惹了不妥,专门上门替你除厄。”

听他说的有理,阿素心中的惊惶去了些,抚着自己的面颊,怔怔道:“所以,我真的是耶娘的亲女,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李容渊将她的纤手用力包裹在掌中,郑重道:“如今你与常人无异,再也不用忧心。”

李容渊的语气带着十万分的笃定,阿素却鼻子一酸,低声道:“九哥哥,你是真这么想,还是要哄我宽心?”

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微笑道:“九哥哥如何会骗你,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会有了孩子。”

阿素面颊微热,下意识抚着小腹,喃喃道:“所以姜远之说的是真的,只因我是我自己,我们才有了这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得语无伦次,李容渊却一下听懂了,轻声道:“原本我也不懂这些,听远之如此说,却觉得有些道理,想来他与此怪力乱神一道涉猎颇丰,所言非虚,自然可以安心。”

压在心中的巨石蓦然被搬开了,阿素犹自不敢信,从李容渊怀中挣出,深深望着他,再次确认道:“我……真的是我自己,不是旁人?”

见她呆呆的样子,李容渊微微一笑,低笑道:“你是阿素,是我最心爱的表妹……”像是故意不给孩子满足的大人,李容渊尾音上挑,见阿素水润的黑眸睁得极大,注意力全被自己吸引,方在她耳畔吐息道:“也是我的王妃……未来的皇后,还是……我儿子的阿娘。”

听他越说越不正经,阿素顿时面颊绯红,打了他一下道:“怎么、怎么就儿子了。”

李容渊闻言托腮,故作沉吟片刻,扬起唇角道:“若是女儿,我也喜欢得紧,只是为堵那帮朝臣的口,我们还需更努力些才好。”

说罢,将阿素拦腰抱起,倾身将她压在身下,阿素惶然仰倒,见李容渊将她推拒的手腕捏住,不容拒绝的强势,不由磕磕绊绊道:“现下是不能……不能……”

然而她期艾了半晌也说不出口那二字,李容渊却好整以暇将她纤手握着放在唇畔,轻轻咬了咬她的手指,明知故问,暧昧道:“哦?不能……如何?”

见他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阿素被迫鼓起勇气,小声支吾道:“不能……那般。”自后那二字她说的极轻,即便如此面颊还是一片通红。

李容渊闻言乐不可支,知他故意逗弄自己,阿素气鼓鼓别过脸去,只觉李容渊俯身埋在她颈窝,用力呼吸着她发丝间的芬芳,轻叹道:“不做什么,只抱一抱,好不好。”

果真如他所言,李容渊只是静静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发丝,并无一丝逾矩之举。

时间过得极缓慢,一片静谧之中,阿素能清晰地听到李容渊沉沉的呼吸。想来他们已有几个月未曾亲热,她知道他定忍得辛苦,却还要顾及她的身子,想到此处,阿素忍着羞怯,轻声道:“听说是……过些时候以后便好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话,阿素面颊一片滚烫,只想将自己埋起来,李容渊蓦然起身,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仔细审视。被他如此深深打量,阿素只觉不好意思,片刻后听李容渊沉声道:“是谁教你这些的?”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占有激起的不满,阿素只能小声解释道:“是宫里派了教习嬷嬷来,要教我懂、懂些事。”

这事待嫁少女必做的功课,更何况她要嫁入皇室做媳妇,德妃钦点了掖庭局八位女官来教她宫中的规矩,自然也顺带着与她讲了些别的注意事项。前世她是做过皇后的,学规矩自然不在话下,倒比教习的嬷嬷更端庄些,掖庭局将此事回报给德妃,倒令原以为她是深闺娇女的德妃有些惊喜。

阿素一提李容渊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再看她细白肌肤上染上的绯色更觉诱人,几乎难以克制,微微叹了口气,李容渊挑开她颈间系的红绳,一点点吻着她修长的颈项,低声道:“那便与九哥哥讲讲,都懂了些什么事?”

阿素自然说不出口,含着雾气望着他,努力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声音。即便早有了最亲密的关系,然而在他面前,她不经意流露的天真羞怯却如同最纯结的少女,令他既怜惜,又忍不住要狠狠侵犯。

阿素黑溜溜的眸子望了李容渊一瞬,忽然惊醒,方才意乱情迷,差点又被蒙混过去,李容渊只与她讲了奚娘之事,却避重就轻一点也未谈起自己,她这一世重生,究竟与他有何关系?

此前的一点一滴飞快在心中闪过,阿素直觉其中定有内情,还是件极重要的事。深深望着李容渊,阿素沉声道:“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事?”

见泪水又在她眼眶打转,想必这句话已在心中郁积许久,李容渊似陷入回忆之中,神情怅然,眸色深深,缓缓在她身上逡巡。而待他的目光透过微微开阖的衣襟,落在她的颈项上,这不经意的一瞥,令阿素忽然福灵心至。

冥冥中似有直觉,阿素猛然起身,抖着手解开衣襟,挑起颈间的红绳,从小衣下扯出一个万字团花素锦囊来。

这锦囊是耶娘在慈圣寺中为她求的平安符,是前世最后一刻她带着身上的两件东西之一,这一世也一直跟着她。若是李容渊做了什么事,也总要留下些痕迹来,而除了阿兄那把红宝银匕首,也只有这锦囊与前世有些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着她手中的锦囊,李容渊沉默不语,阿素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抖着指尖拆开锦囊内层麋子皮,耶娘求的平安符很快掉了出来,然而里面似乎还有东西,阿素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捏不住那锦囊。

然而她终究克制住情绪,一点点将夹在锦囊中的另一张帛纸抽出。当阿素将那帛纸展开,低低惊呼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张旧帛纸上写满了暗红色的小字,似是沾以鲜血,如今已成暗褐,想必已过去了许多年,而那些弯弯曲曲的字迹,若阿素未认错,应是高昌的文字。

这是前世她所不曾见过的,举起那张帛纸,阿素含泪望着李容渊,一字一句道:“九哥哥,我要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李容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悲伤,轻轻握住她举着帛纸的手,将那帛纸重叠好放入锦囊中,又系在她颈间。

垂下卷翘的长睫,李容渊低声道:“是往生经。”

阿素不解望着他,未待她开口,李容渊轻声道:“我曾经……向祆神许过一个愿望。”

第137章前尘下他未曾有一日将她遗忘……

阿素心中一颤,不由想起上次被萨利亚绑去时,在长安城中地宫中见到的那位祆祝。许是那次阴影太深,她对这传自西域的宗教并无好印象,想必那祆神也不是好相与,不由惶急道:“许了什么愿?”

然而话一出口阿素便醒悟自己太迟钝了些,李容渊自是求祆神保佑自己能重历一世,他虽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而其中辛苦艰难又岂能以言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着李容渊英俊如昔的面孔,阿素泪水汹涌而出。

见她止不住流泪,李容渊忍俊不禁,将她抱在怀中,笑道:“让我瞧瞧,难道竟是水做的不成,又或是东海的龙女,哭起来一点不吝惜。”

阿素哽咽道:“不许玩笑,我要你原原本本告诉讲与我听。”

李容渊以拇指爱怜抹去她的泪珠,轻声道:“也没什么曲折,不过回到高昌王庭的无名祆祠,在祆神面前写了往生经,听那里的祆祝说,只要将往生经放在你身上,许下的愿望便会实现,于是我快马加鞭回到长安,赶在……”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伤感,阿素即刻便明白了,自然是赶在自己下葬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李容渊如何对着自己冰冷的尸首,将用自己鲜血写就的往生经放入锦囊之中,再重系回自己颈间。

这一世之初,每每想到前世,她总会被噩梦惊醒,梦到歌舞升平之间,李容渊早已忘了她,将她一人遗在孤独的黑暗之中。然而现在她终于有些懂得他,他未曾有一日将她遗忘,在黑暗中龋龋独行,独自一人承受着孤独痛苦。

然而天下如何有无偿的筵席,若实现这愿望,阿素无法想象那祆神究竟要向李容渊索取什么代价。她死死攥着他的手,像是松开片刻便会失去他一般,含着泪道:“还有呢?后来又如何了?”

像是知她所想,李容渊轻轻将她揽在怀中,缓缓抚着她的背,沉静道:“许是机缘巧合,那日恰巧是百年一遇的大祭,我阿娘族中有个传说,每百年祆神便会降临人间,可以实现信徒一个愿望,大约是我特别幸运,许的愿竟真在你身上应验

他说得煞有介事又信誓旦旦,阿素却不敢信,质疑道:“真如此轻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容渊望着她,微微一笑道:“难道……九哥哥骗过你不成。”

阿素犹疑地望着他,她知道李容渊的阿娘出身信奉祆教的高昌王室,她见过的那祆祝又神通广大,似乎李容渊说的话似乎并非没有根据,阿素虽心下不安,但却寻不出一丝破绽。

深深望着李容渊,她再次确认道:“九哥哥……你真的不是哄我?”

李容渊闻言转冷,淡淡道:“难道要我将心剖出来,你才肯信。”

这话说得重了些,阿素不敢惹他生气,忙紧紧环住他的腰,小声道:“九哥哥别气,我只是担心,那些祆教徒行事诡秘,以后还是少和他们来往罢。”

见她乖巧的模样,李容渊微笑道:“这是过了河,便要拆桥。”

阿素伏在他怀中小小哼了一声,不满地动了下身子,先前见过的萨利亚还有那位祆祝令她皆心有余悸,只是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她只能先放下与李容渊争辩,急切道:“那再然后呢,你是……”

她本想问李容渊,后来你是如何过的?却猛然发觉这个问题太残忍了些,果然李容渊并不愿答,只轻轻将她拥在怀中。

怀中熟悉的温度将她包围,阿素垂下长睫,纤手怔怔抚上胸前的锦囊,心中一阵阵滚烫。她声音虽轻,却很郑重道:“九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将它收好,再不要你费心。”

话音刚落,腰间一紧,阿素被勒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悄悄抬起眸子打量,只见李容渊的眼眶也有些发红,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眸子中的深情呼之欲出。

察觉到他俯身,缓缓凑近,阿素不由紧张。她乖顺地闭上眼睛,然而未等到李容渊灼热的吻落下,便听门外有人急促通禀道:“殿下,靖北王来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38章正名小修正月十六的婚期如约而至……

听到“靖北王”三字阿素顿时清醒,阿耶竟亲自来了。想必他发觉自己离家,第一时间竟寻到李容渊府中。

未料到阿耶如此敏锐,阿素咬着唇,匆匆将锦囊收起系好衣襟,推开李容渊便要下榻去。然足尖还未着地,便被揽住腰,阿素一怔,李容渊叹道:“何至于慌成这样子。”

阿素从他掌中挣脱腰身,急道:“放我下去,若是走晚了,少不了要挨一通训斥。“

李容渊闻言微微一笑,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道:“即便挨训,也是我一力承担,难道岳父大人舍得罚他的心肝儿肉不成。”

见他不慌不忙的坦然样子,阿素瞪了李容渊一眼,嘟起嘴道:“还不是担心你,真是不识好人……”

李容渊唇畔笑意更胜,放开阿素起身下了榻,淡然理好澜袍。方才屏退侍女,房中未留人伺候,阿素赶忙下地,踮起脚,将方才散了的玉冠为他束上。

见李容渊收拾停当,气度沉稳,风姿俊美,是要出去待客的样子,阿素抢先一步道:“我先回了,若是阿耶问起,就说未曾见过我来。”

门外来通禀的侍从已又催了一次,阿素慌慌张张向外走,指尖已触及檀木门簪,却被李容渊一把握住。

髹漆的隔扇门应声而开,门外候着的侍从见此情景顿时恭恭敬敬垂下眸子,退开一步,不敢多看一眼。

阿耶也许就在外面看着,李容渊也太大胆了,阿素绯红着面颊道:“我真的要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着恼,李容渊才放了手,蹙眉道:“明明是我的人,如今见个面却同私会一般,一点儿见不得光。”

语气中尽是不满,阿素顿起柔情,小指悄悄与他勾在一处,轻声道:“也、也不需太久了。”

说完这话,阿素只觉面颊更烫,松开他的手。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怜惜女孩子家面皮薄,况且他尚有话要与元子期单独说,再不迫她一同出去与元子期相见。

然而阿素未迈出一步,便见一列侍从入内,将房内地上的孙氏拖了出来,阿素此时才想起方才与李容渊说话时这妇人也在,只是吓得懵了许是缩在墙角,也不知她与李容渊说的话被听到了多少。

望着委顿在地的孙氏,阿素向李容渊道:“你要……如何处置她?”

李容渊沉声道:“她虽不是祸首,却是帮凶。三番两次害人,如今既拿到她,自然任你处置。”

阿素知道,李容渊是要给自己出口气,然而……

孙氏闻言望着阿素叩首嚎啕道:“老奴知错,求娘子饶命、饶了老奴性命罢!”

阿素轻声道:“我不愿枉造杀孽,可也不能让你再害人,就罚你在牢中度残年罢。”

原以为必死,见保住性命,孙氏喜极而泣,李容渊冷哼一声,想必觉得太便宜她了些。

阿素望着李容渊,低声道:“便是我求你,如今方知这一世来得如此不易,即便不为我们,也算是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攒些福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郑重,李容渊无奈道:“罢了,就依你。”

阿素露出些笑意,拎起裳角下了石阶,又想起一事,回眸道:“一会若见了我阿耶,此事也勿提了,我只怕他与阿娘知道心中不安。”

李容渊知道她是一片孝心,但他已打定了主意,未否也未应。阿素本想再劝,来传话的侍从已催了第三次,说靖北王过府,如今已由女史引在正厅。闻言阿素不敢再停,匆匆踏着碎步去了。

青窈正等在东苑之外,见阿素急忙迎上来,阿素以眼神示意她莫声张,又低声吩咐她去备车,匆匆由一侧偏门离了李容渊的府邸。

而另一厢,朱雀为元子期奉了新煎的顾渚紫笋,谨然侍立在一旁,悄悄派人去请李容渊,凡三遍依旧不见人影,不由心中有些惶急。

元子期却沉得住气,静静饮茶,还命朱雀去按着牙签在嵌宝阁中寻了书卷翻开。待到他下意识端起微凉的茶盏,才发觉一旁侍立的人已换了一位。

李容渊恭恭敬敬添了茶水奉与他面前,元子期未接,只淡淡望着他,半晌后道:“何故来迟?”

李容渊并不解释,只退了一步,拜道:“小婿甘受责罚。”说罢抬眸望着元子期。

元子期神色肃然,两人目光交锋了一瞬,李容渊却忽然带上笑意,再次递上热茶。

这次元子期终于接过茶盏,并不看他,只以轻轻撇开茗茶的浮沫,饮了口清茶道:“又何故如此之乐。”

李容渊微笑道:“岳父大人能有此一责,便是不将我当作外人,岂非极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也未辩驳,淡淡道:“倒是乖觉。”

李容渊知道他定有要事,谨身立于一旁聆讯,只听元子期骤然叹道:“如今乖女大了,也会瞒我,虽如此,并不是可任由你欺负,她虽心中向你,可若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对你留情面。”

他声带厉色道:“若是知难而退,如今还来得及。”

这番话说得极重,李容渊却并无怯意,淡淡道:“岳父大人错了。”

元子期有些讶异地望着他,李容渊轻声道:“岳父大人事事皆为她考虑,也错在事事皆为她考虑,难道岳父岳母能为她遮风挡雨一辈子不成,为何要代她选择?这路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走,而伴她一生的人却是我。”

元子期默然望着他,李容渊叹道:“况且,耶娘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闻他意有所指,元子期蓦然抬眸,李容渊却停了声,微微示意,片刻后便有人将孙氏带入正厅之中。

元子期望着那瑟瑟发抖的妇人道:“这是?”

李容渊冷声道:“这便是上次受了奚娘指使……”

李容渊知道阿素落水后元子期也派人去缉拿孙氏,不过被他抢先一步,果然再见那妇人元子期登时眸色一深,自然是已此前之事。

元子期知道这妇人身上定藏着关于奚娘的秘密,这是他多次调查都未曾拨开的迷雾,也是他至今留着奚娘未杀的缘故,甚至,他还派了王府的前司马郑翊,假意投靠高氏,作为乱党与奚娘同关在牢狱为临,即便如此也未套得出她的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曾让元子期疑惑,难道竟是自己判断错误,奚娘并未隐瞒他与安泰什么事?

然而,如今这一切,望着孙氏元子期想,也许一切都要由眼前这妇人来揭开。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深深落在孙氏身上。

孙氏不敢隐瞒,哑着嗓子将之前的事原原本本又讲了一遍,

讲完后,望着面沉如水的元子期,孙氏彻底瘫软在地上,李容渊命人将她收押。

元子期心中发颤,他是一点即透之人,已从孙大娘不甚清楚的叙事中猜出事情真相,又有李容渊从旁印证,再想到爱女遭遇,顿时心如刀绞。

李容渊深深望着元子期道:“岳父大人面前不敢隐瞒,今日与表妹在府中相见,真是述清此事,她要我不许告诉你们,宁可顶着五娘的名分,也不愿耶娘歉疚悔恨。”

元子期眼眶发红,却听李容渊道:“雏鸟一日终离巢,表妹能有如此之言,自是成熟许多,岳父大人又有何不放心?”

元子期深深望了他许久,终于闭上眼睛,叹道:“我只盼,日后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李容渊微笑道:“自不辜负岳父大人期望。”

终于得知真相,元子期匆匆回到兴道坊,心情却难以言述。而将事情本末与安泰讲述,安泰惊且怒,随后爱女涌起无尽的歉疚自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开丰乐坊后,阿素也已悄悄归家,却得知李容渊竟将事情本末讲与阿耶。被耶娘紧紧永在怀中,阿素百味陈杂。

安泰仔细端详阿素,流泪道:“阿娘糊涂,好在上天怜惜,不曾让恶人得逞,只是教你吃了许多苦,痛煞阿娘。”

元子期用力揽着安泰的肩,安泰紧紧攥住阿素的手,心中对奚娘已然恨极。

元剑雪得知事件原委,更加怒不可遏,要将奚娘斩于剑下。元子期将爱子拦了,另派人到刑部狱中提奚娘对峙。

见孙氏已伏法,奚娘惨然认罪,欲夺刀自尽,却被安泰命人拦下,只听她冷冷道:“死也太便宜了你,我要你看着,我的女儿如今不仅恢复身份,更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是你永远也不会拥有的。”

奚娘脸色惨白,双目眦裂望着安泰,却无可奈何。

之后安泰命刑部向景云帝呈上她的供词,解释清楚十六年前奚娘偷梁换柱一事。

此事一出,西京哗然,坊间皆以为奇谈。最终长公主夫妇认回亲女,阿素恢复了本名。而那些暗讽阿素过出身低下的诸王王妃心中皆皆惶惶,若阿素真是长公主亲女,陛下的亲甥女,那比她们中任何一位出身都高贵些,过门后反倒要压她们一头。

待到元日之时,长公主夫妇携子女入宫朝贺,在皇亲宗室面前待失而复得的爱女格外亲昵,让原本尚有猜疑之人再无可言语。

而就在新年这几件大事之间,正月十六的婚期如约而至。出嫁前一天阿素忽然莫名紧张起来,几乎一夜未眠,第二日寅时天还未亮便被青窈唤起,琥珀已领着四列伺候沐浴侍女们鱼贯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39章大婚婚车得以通行,顺利停在魏王府之……

今从周礼,婚礼皆在黄昏时分,钦天监卜算出的吉时是酉时正初刻,虽还有六个时辰,但因新妇要梳妆三次,阿素身边之人丝毫不得怠慢。

先伺候起床的阿素沐浴,待她出浴之后琥珀为她换上深红常服,梳少女样式的垂髻,不施妆粉。梳妆的间隙青窈捧来一碗羮,阿素却一点儿也没有胃口。收拾停当,琥珀扶阿素走出闺阁。

此时天才蒙蒙之亮,正月喜气未褪,府中处处挂着红灯,而阿素最为待嫁的新妇,今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王府正厅中向耶娘辞行,行在私下,可以与耶娘说几句体己话,谓之小辞。

阿素虽起得早,但奈何元子期与安泰也一夜无眠,待她走入王府正厅,但见耶娘已端坐上首。

望着将别的爱女娇俏样子,安泰已然流泪,紧紧攥着帕子捂在唇畔,一旁的元子期薄唇紧抿,缓缓握住安泰的纤手。

阿素眼眶微热走到厅中,跪下拜了三拜,再起身时颊畔也满是泪水。安泰匆忙走下主座紧紧拥着她。直到元子期轻叹道:“好了,莫误了吉时。”安泰方松开阿素,为她理了理鬓发,含泪道:“得了空,多回家看看。”

阿素郑重点头,转身向元子期风姿俊雅的身形深深一福,元子期稳稳托起她,叹道:“既要嫁为人妇,便不能再任性,肆意妄为。”

虽是劝诫,阿素却发觉阿耶扶着她腰身的手十分用力,眼圈也有些发红。

阿素伏地再拜,安泰又殷殷叮嘱一番,见天色不早,狠下心命萦黛送她回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恋恋不舍辞了耶娘,阿素回到闺房之中,青窈又端来几味点心奉上,阿素依旧没有胃口,青窈劝道:“娘子好得用些,行礼还早,若是没了体力可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阿素才勉强拈了一块奶糕吃,虽不是第一次出嫁,可这一次却比上次繁复许多,心中惴惴加之舍不下耶娘,令她更加紧张。许是看出她的情绪,青窈好生安抚。就在这期间,琥珀已悄悄捧来浅青的翟服。

这一身并不是婚服,而是她受册时所穿,琥珀为她起了两博鬓,另佩五树花钗花钿,敷面点唇。此时陪嫁的侍女嬷嬷们也围了一院,喧闹声中监门的阍者来通传,太兴宫中派来宣旨的使者已到了府外。

青窈与琥珀抚着梳妆完毕的阿素走出闺阁,内侍监华鹤领着一列内侍,捧着册书正等在内苑之外。

北面太兴宫而跪,阿素只听华鹤以内侍特有的细嗓宣旨。册书前半是宣扬皇帝恩泽,后半赞扬她“秉性温恭,端于礼法”,最后则是册立她为魏王妃。

宣旨完毕,阿素向北面皇宫遥行三跪九叩之礼,华鹤命人奉上属于王妃的宝册宝印,向一直观礼的元子期与安泰道:“恭喜郡王,恭喜长公主。”

是与宣旨时的严肃不同的恭敬,安泰知道他有意讨好,况且日后阿素入宫与德妃相处还需他处处照拂,自然不能薄待,命人封了谢礼与他,华鹤却辞而不受,笑道:“小县主日后富贵不可限量,我们这些人也盼着能跟着沾些福气。”

安泰与元子期对望一眼,自知他说的是如今李容渊风头正盛,压过太子,恐怕终有一日要登御宸极。

达成使命,华鹤也不再多留,即刻回宫复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窈命人将宝册宝印收好,扶着阿素再次回房。此时距离迎亲不过两个时辰,王府之中更是加紧忙碌。

待到第三次梳妆,琥珀捧来的是深青的翟衣,这便是正经的婚服了。这婚服共有七重,最外面青色罗纹,绣褕翟,因婚期紧迫,是上百绣娘连夜赶制而出,精美无比。

被婚服重重包裹,又戴象征王妃品级的七树花钗宝钿,阿素只觉头重足轻,青窈将她按着跪好。望着镜中人,琥珀笑道:“即便不上妆,这世间女子也没有一位及得上娘子。”

青窈微微抿唇道:“大喜的日子,不打扮可是不行。”说罢为阿素重上妆粉,又贴花钿,点面靥。

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方妆成,阿素怔怔望着镜中,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却从不知如今褪去青涩,竟是明艳不可方物。一旁的琥珀也失了神,叹道:“可真是神妃仙子,也及不上我们娘子。”

青窈调皮道:“怎么我未见娘子,只见王妃。”

阿素面颊微微一红,想拧她一把,却听外间的蔡夫人道:“娘子可收拾妥当了?王府外已来了大队人马迎亲。”

这蔡夫人本是她的傅母,此次来为她打理大婚事宜,也是安泰有意的安排。

此时距离定下的亲迎之时还有一个时辰,阿素未料到魏王府已先遣人来,据蔡夫人讲,赫赫百名武士领着八队鼓吹,八队炮手,将王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接亲之人来得虽急,青窈却不慌不忙,笑眯眯道:“娘子且坐,吉时还未到,少不得要闹上一闹。”

其时风俗,迎亲需三催三请,以表示新妇不舍和娶妇的重视,果然不一会,便有催妆曲传入高墙,其间更夹杂阵阵鞭炮响,热烈非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越发紧张,青窈笑着打发了人去堵门,不一会蔡夫人来报道:“府外又来了数十位道贺的宾客,长公主与郡王已将人迎入府中。”

说罢蔡夫人便将那几人的姓名报了,皆是当世的文豪俊杰,青窈十分讶异,阿素却知这些人定是李容渊请来的,但不知他请这些人来是做什么。

然而片刻疑惑便得到解答,没多会蔡夫人竟捧着从王府外苑送来的催妆诗送入闺阁之内。前来道贺的宾客皆是大手笔,平日一字难求,如今竟为自己做诗,阿素只觉有愧,捧着那墨迹方干的诗文惶然道:“如何受得起。”

话音刚落,便听房外一个声音笑道:“如何受不起?殿下说了,不过博娘子一笑。”

阿素抬眸,却见朱雀走了进来,身边的侍女嬷嬷们皆惊,琥珀小声道:“是我领女史进来的。”

阿素知道朱雀定是李容渊派来催自己上婚车的,果然朱雀走到她身边,笑道:“请娘子登车罢。”说罢又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殿下已亲自来了。”

阿素狠狠吃了一惊,纳妃之礼,李容渊只需遣使迎她,自己在府中相候便可,未想到他竟亲自来。

也就在此时,高墙之外忽然锣鼓喧天,礼炮齐鸣,百位武士高声道:“恭迎王妃登车。”

倒真像是魏王殿下亲至。青窈也有些慌张,忙命人取过纱扇,让阿素遮面,又取了喜绸为她系好。蔡夫人奉上蓬莱仙履,琥珀伺候阿素穿上,还未扶她起身便被按住,蔡夫人道:“如何能让娘子下地。”

新妇是不能自己走上婚车的,青窈只怪自己粗心,此时又有人推门而入,却是元剑雪。自晨起辞别耶娘,阿素便未见到阿兄,此时抬眸只见他玉冠澜袍,神情庄重,与平时有些不同。

元剑雪怔怔将她打量许久,最终微笑道:“来,阿兄背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转过身去,阿素望着他宽阔的肩背,只觉他神情有些怅然。然而容不得她犹豫,阿素只得努力环上他的脖颈,元剑雪轻轻一托,便将她稳稳背好,大步向门外走去。

闺房距婚车十分遥远,阿素只觉元剑雪静静不说话,然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不知为何,阿素忽然有些难过,

待到车前,阿素隐隐望见李容渊英挺的身影,他今日着深红冠服,腰束金玉带,高高骑在金鞍玉辔的骏马之上,如神祇下凡,令人不能逼视。

而他的目光,一瞬不转落在自己身上。

阿素有些羞怯,以扇掩面。元剑雪抱她上了婚车,顿了一瞬,终牵起她身前的喜绸向李容渊走去,透过车窗薄绢,阿素隐隐望见两人身形交错,却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李容渊握住喜绸,远远向她望来,阿素赶忙移开身形,将面孔掩好。

元子期与安泰已在府前设席,款待宾客,此时就地升堂,李容渊向他们叩拜行礼,聆听训诫,阿素也在车中遥拜,这便是大辞。

握着喜绸走到婚车之畔,李容渊眸色沉沉,阿素只觉面颊发烫。此时随嫁的侍女嬷嬷们也跟在婚车旁,这精雕细刻的婚车华美且宽大异常,阿素在车中倒不觉狭隘。

李容渊再次上马,行在车前。此时已近黄昏,先前那百位武士举着火把与八队鼓吹炮手在前面开道。阿素所乘婚车由十六匹马牵动,此时缓缓动了起来。

阿素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出嫁了,回眸再望一眼越来越远的自家府邸与府外的耶娘阿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

兴道坊距丰乐坊不甚远,然而沿途围观的长安民众甚广,婚车走走停停,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彻底走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不禁好奇张望,却听探路的武士回报道:“前方道窄,婚车难以通行。”

这婚车是耶娘着意打造,甚为华美,又比寻常婚车宽出许多,更何况她带着六百缗的随嫁之物,百辆乘嫁妆的牛车更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护卫举的百支火把几乎将道旁树木燃着。

阿素正想唤过青窈,却听见开道的百位武士下马,竟是拆道扩路,阵仗极大,阿素不由暗暗心惊。

好在,最终婚车得以通行,顺利停在魏王府之外。

天色全黑,府中已是宾客如流,阿素隐隐可以听到丝竹管弦之声。车帘被打起,极具威势的身影压了下来,忽然有些不安,阿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却觉手中喜绸一紧,接着便被大力拖了出去。

一下便扑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旖旎的白檀漫了上来,李容渊将她打横抱起,缓缓走下婚车,周围轰然响起一片叫好声。阿素只觉无数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得用力埋在李容渊怀中。

第140章洞房小修喜娘们都红了脸,却训练……

李容渊稳稳抱着她踏上石阶,衣袂牵连间沉静的龙涎香气漫上来,和着他身上成年男子气息,无端令人面热。

阿素一直觉得龙涎更衬他,微微失神间,周遭已是锣鼓喧天,李容渊抱着她迈过王府大门。漫天的红花撒在他们身上,这场景依稀有些相似,一时阿素竟不知今夕何夕。

身子一沉,李容渊已放她下来。足尖挨地时阿素下意识环着李容渊,周遭宾客爆发一阵哄笑,阿素这才回神,顿时面颊绯红。

李容渊唇畔不由扬起笑意,阿素更加羞窘,幸好以纱扇遮面,不至于令人看出她颊上的绯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位喜娘已迎了上来,将她稳稳扶住,李容渊牵起她身前的喜绸,缓缓领她向礼天之处走去。

红花铺就的婚道似乎格外漫长,阿素隐约可见两侧前来赴宴的宾客觥筹交错,视线皆落于自己身上。入厅之宾皆为五品以上官员,约有百人,而上首为三品大员,不乏朝中重臣,此间几乎云集了西京之中大半权贵。想当年太子大婚,也不过如此排场。

而在最得新郎殊待的主宾区却有一张空案,竟似无人入席。周遭已隐有窃语,议论倒底是何人如此不识抬举。凭直觉,阿素知道那个位置自是留给姜远之的,只是他终究没有来。

阿素微微叹了口气,身边喜娘已扶她停下脚步。今日礼部尚书亲主婚,喜娘搀扶阿素与李容渊并列而跪,一同拜了皇天后土,又向北而眠,拜了皇宫中的高堂。最后四位喜娘扶着阿素转身,与李容渊相对而立。

李容渊身量甚高,阿素不过到他肩膀,对拜时被他的身影完全笼住,两人相距极近,呼吸相闻。

起身时阿素怔怔想,过了这一遭,他们真的是夫妻了。

莫名紧张,阿素悄悄抬眸,正见李容渊眸色深深,像是懂得她的心事。

然未及与他目光缠绵,便听司仪宣礼成,喜娘送新妇入洞房,新郎则留下待宾客。

新房布置也与前世无二,阿素但觉恍若隔世。喜娘扶她上榻,随嫁的嬷嬷与宫中派来的女官已守在门外,阿素知道,今夜有听房的规矩。

外面传来洋洋洒洒的乐声,阿素略微松了口气,许是要一会宴席才会散场,她面颊有些发烫,身子也有些乏力。

支颌倚在隐枕之间,阿素渐渐阖上眼,只是方浅浅入眠,忽觉外间喧闹起来,她勉力挣开眼睛,却见屏风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入内,竟是李容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喜娘惶急地唤她起身,阿素仓促下榻,终在李容渊走到身前之时以扇遮面,端庄跪坐。

李容渊居高临下望着她,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他越是不发一言,阿素心中越是紧张,忧心今日的表现未令他满意。

怔怔出神间,执扇的手忽然被握住,阿素心中一颤,纱扇已被取走,李容渊沉沉打量着她精致的妆容,唇角微微扬起。

那目光太过赤|裸,阿素微微面热,李容渊捏住她的纤手在掌中把玩,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样子。

好在一旁的喜娘捧来牲食,请新人共牢而食。李容渊以银箸挟起祭肉,咬了一口,望着她微微一笑。阿素正欲取挟一块,却忽然被捏住下颌,李容渊缓缓凑近,咬上她的唇,将那祭肉哺入她口中。

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暧昧的食法,喜娘们都红了脸,却训练有素,目不斜视。阿素面颊如火烧,然被揽着腰身,一点也脱不开,在李容渊缠绵的吻下渐渐失了力道,软在他怀中。

撤去牲食,另一位喜娘又奉上合卺酒,阿素小心翼翼捧住玉杯,下意识向后缩了一缩,李容渊这次倒郑重,只与她交杯而饮。

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最后便是夫妻结发,喜娘小心将阿素与李容渊的乌发编在一处,剪下悉心收好,其余几位喜娘向榻间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便垂手躬身侍立一旁。

李容渊微微抬手,她们乖觉地退了下去。

待房中再无他人,只余红烛高烧,阿素悄悄抬眸望,只见烛火耀耀下的越发李容渊英俊不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他闲闲玉立,显然是要自己伺候的样子。

阿素硬着头皮,起身为他宽衣,感到李容渊身上灼热的温度,她心中有些发颤,手也有些发抖。然婚服繁复,越是着急越解不开,阿素努力拆下他身上厚重的腰封,纤腰却被一把捏住。

她顿时惊惶,李容渊已将她压倒在榻上,指尖怜爱地抚着她的面颊,低声道:“让我看看。”

强势不容拒绝,阿素绯红着面颊,犹豫了许久终于按着他的指示起身。

羞怯地转过身去,阿素缓缓解开自己的婚服。先是外面三层的翟衣,之后是纱衣,再之后是中衣。

领口松散,微微露出里面细腻的肌肤,见她犹豫,李容渊淡淡道:“继续。”

阿素的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然李容渊不说停,她也不能停下,只能硬着头皮缓缓解开衣襟。

待中衣也褪去,阿素上身只余一件小衣。李容渊闲闲倚在榻上,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见美人窈窕背影。

肤如凝脂,柳腰纤细,肩背完美的曲线隐隐延伸到小巧圆润的臀,随着阿素紧张的呼吸,纤细的肩骨微微收张,如振翅欲飞的蝶,雪白的背上勒着一条鲜红的系带,旖旎夺目,却脆弱得不堪一解。

李容渊着意欣赏了一会,阿素只觉身后的呼吸声渐渐加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低沉的声音淡淡道:“转过来。”

阿素下意识抱着肩,不愿转身。然李容渊的指腹已触及她的脊背,指腹上握剑的薄茧激起她的肌肤一阵细密战栗。

阿素肩膀一颤,身后脆弱系带已被修长的手指挑断。

胸前红绸顿时滑落,阿素惊惶捂住,下一瞬却被从她手中抽了去。

羞恼回眸,阿素但见李容渊将那红绸捏在掌中把玩,目光一瞬不转落在她身上。

涨红着脸,阿素紧紧抱肩,拼命向后缩去,然而双肩被握住,挡在胸前的手臂也被强势地分开。

李容渊缓缓压下来,轻而易举便捉住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道:“是我的。”

第141章141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李容渊面前,阿素紧紧闭着双眸,只有颤动的长睫暴露出她心中的羞怯。

绵密的吻沿着阿素纤细的锁骨向下,似要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烙下印记,最终流连至腰腹,缱绻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被烫到一般,小腹细嫩的肌肤微微颤抖,前世关于这一日的记忆浮上来,阿素紧紧攥住身下茵褥,一颗心悬到了极致。她悄悄睁开眸子,但见李容渊神情虔诚,灼热的吻在她小腹逡巡。

湿润的触感挥之不去,身畔的喘息也有些发沉,却等不到李容渊下一步动作。知他顾及自己身孕,勉力压抑,阿素咬唇,小声道:“不差这几日,不打紧的。”

细如蚊呐,李容渊却听得分明,更明白她言中之意。

说完这话阿素便羞得别过脸去,却未得到回应,忍不住睁眼,阿素正望见李容渊深深望来,英挺的眉眼里全然她的影子。

被抱在怀中,李容渊的手从身后环上她的小腹,阿素只听他叹道:“先记着,日后再讨。”

心中一松,阿素不由自主贴上身后怀中。然肌肤触到李容渊坚实的胸膛,隐隐有热度透出,阿素忽觉羞赧。

阿素垂下长睫,扯过锦衾,牢牢盖在身上,李容渊眸色深深,笑道:“只是……要先与些利息。”

阿素不明所以,李容渊已缓缓压了上来。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手腕已被握住,缓缓向下……

触到那一处,阿素蓦然惊慌起来,然而纤手却被迫收拢,掌心的勃发炽热几乎点燃了她的面颊,阿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处是如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望着她涨红的面孔,李容渊微微扬起唇角,低头咬住她的唇,茵褥在他们身下无声纠缠成一处。

……

锦绡帐暖,红烛滴泪。

青庐之外,朱雀领着宫中女官与长公主府陪嫁嬷嬷们屏息凝神,众人皆不敢喘气,只怕听漏了新房中一句。

暧昧的声息和着织物的窸窣,若有若无,无端旖旎,却整整直持续了半夜。到了后半夜,新房外两位陪嫁的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忧心。

小县主已有了身孕,日子尚浅,她们是知道的,因此特意守在房外,就怕有什么意外。见房内折腾了这么久,不由在心中暗急,魏王殿下也太不知疼人了些,万一有什么闪失……

只是毕竟洞房花烛,也没有夫妻各睡各的到底,所以嬷嬷们并不好出声,齐刷刷望着朱雀,向她求助。

朱雀轻轻咳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听房内声渐止息,唤人传水。嬷嬷们如释重负,赶紧吩咐身边的人忙碌起来。

两方浴桶架在新房外间屏风之后,透过翡碧连翠屏隐约可见内间珊瑚帘后的雕花榻上缠绵的身影。

青窈有些面热,琥珀却见怪不怪,指点小婢子们将干花瓣撒在温泉水中。之后拉着青窈,与饮澜听风一起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朱雀走了进来,冲她们摆了摆手,是赶人的意思,未想到李容渊竟不要人伺候,四人互相望了眼,排成一列出了新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听不到人声,阿素方从李容渊怀中撑着起身,前世今生,她从不知除了正经行事,竟还可以那般亲密,直到现在还有些懵懵的。

想起方才身上无一处不被他看过,亲过,阿素带着薄晕望着李容渊。但见他斜倚在榻间,中衣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被汗水打湿的乌发垂下来,惬意而随性,如同一只满足的大猫,唇畔噙笑。而自己身上却黏腻得极不舒服,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阿素不禁在他身上拧了一把,却没有什么力气,倒像是撒娇。

很快被李容渊揽着腰,下一瞬便被打横抱起。

抱着她下了榻,李容渊赤足踩在金红的织毯上,缓缓走向外间屏风之后。那处已架好了浴桶。

小心翼翼坐进浴桶,阿素抱膝蜷缩起身子,整个人都埋在温水之中。她小小舒了口气,有些惬意地闭上眸子,忽觉热流激荡,睁眼正见李容渊也迈入浴桶之中。

两人挤在一处,温泉水漫出了大半,雕花的檀木浴桶就显得小了些,阿素避无可避,只能紧紧贴在李容渊怀中,任他掬水,为自己仔细清洗。

肌肤相触,气温陡生。温水清澈,几乎掩不住什么,即便在亲密的事也做过,明晃晃的烛火下阿素依旧面热,不敢抬头望他。

如此又折腾了半夜,待到出浴阿素又困又乏,李容渊轻轻为她擦干湿发,才发觉她已蜷在自己怀中睡得熟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待阿素有些意识,慵懒推开薄衾,隐隐望见外间有亮光透了进来。

青窈打起珊瑚帘,帐内残留的暧昧气息散了出来,不禁面热,转而望着阿素低声道:“王妃可是要起?”

听她唤王妃,阿素方记起如今并不是在长公主府的闺阁之中,朦胧的睡意一扫而空,阿素轻声道:“什么时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窈答道:“已是卯正。”

阿素心中一沉,今日她与李容渊要入宫面圣谢恩,再与德妃敬茶,第一次拜姑舅竟差点误了时辰。

身旁枕榻已空无一人,想必李容渊是早起了的,见她面带自责,青窈轻声道:“魏王殿下吩咐了,不许打扰王妃。”

青窈话音刚落,便见李容渊走了进来,想必已早起读了会书。阿素忙披衣起身,吩咐青窈传洗漱。

两列婢子鱼贯入新房,捧着金盆干巾与花枝青盐候在外间。按规矩,今日合该她伺候李容渊,好在这事从前她也是做惯了的。

阿素从青窈漱口茶递与李容渊,又命她去取澜袍,昨日一夜荒唐,两人的婚服层层交织,散落一地,琥珀悄悄收了放在案上。阿素想命人一同收去,却见李容渊眉峰微蹙。

察觉他忽然不悦,阿素顿时迟疑,片刻后方听李容渊闷闷不乐道:“怎么不收着。”

阿素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李容渊已走到案前,从织物中寻出一枚玉握在手中,正是昨日他着婚服时佩的玉带钩。

阿素眼眶微热,前世大婚时,她心中紧张又欢喜,曾将他腰间金玉带上的玉带钩悄悄私藏,她一直将这隐秘心事藏在心中,却没想到竟叫李容渊察觉。

前世今生交织,阿素心中百味陈杂,一时间怔在原地。见她不动,也不知激起什么记忆,李容渊愈怒,冷冷将那玉带勾放下,拂袖道:“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阿素睁大眼睛,哪有新婚的夫妻第二日便吵架,还是这么古怪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起初阿素不明白,细思便明白,前世她将这玉带钩收在自己的四方檀木匣中,与耶娘的护身符锦囊,阿兄的红宝银匕首放在一处。最后她将后两件物事都带在身上,唯独将那玉带钩拿起又放下。

所以最后一刻,她身上也只有那两样东西而已,无怪李容渊会说“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原来这些事李容渊都知道,阿素想象不出他最后是如何发觉这一切,那时又有何感想,只知道今生他是要和自己算账来的,想必这话闷在心中已有许久。

心中无端有些甜,但又酸涩得厉害,见李容渊带着怒意推门而出,阿素赶忙扑上去,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身,小声道:“九哥哥别气。”

她一面说,一面从李容渊手中将那玉带钩夺过来。李容渊犹自含怒,不肯展颜,阿素牢牢握着他的手,腆着脸与他十指相扣,哄道:“九哥哥等我一会可好。”

方才琥珀已吓得躲在一角,此时阿素冲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琥珀小心翼翼上前,阿素吩咐道:“去将我的宝匣子取来。”

琥珀领命去了,片刻后端来一个四方檀木匣,与前世是一模一样的,阿素松开李容渊的手,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正放着一束用红绳结好的乌发,是昨日由喜娘剪下,她特意命人收好的。

此时阿素将那玉带钩也放了进去了,又将那匣子紧紧阖了起来,望着李容渊道:“都收好了,这次只有我们俩,再没有旁人了,这样好不好。”

李容渊望了她好一会,面色未改,但阿素知道他心里定是受用的。还是第一次将他拿捏住,阿素不由有些欢欣,悄悄去握他的手,未料到却被李容渊松开。

高高站在她身前,李容渊依旧冷着脸望着她,沉声道:“前世……为什么不带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此事,想到前世,阿素鼻尖一酸,低声道:“我想……你那么讨厌我,若有来世,定再不愿相见,所以不敢带在身上。”

低低的声音满满透着委屈,一下便被李容渊拥入怀中。腰身被箍得有些发疼,阿素只听李容渊声音也有些发颤:“不会,再也不会了。”

见两人拥在一处呢喃私语,琥珀悄悄退开。气氛正浓时,有人忽然推门而入,阿素只听朱雀急道:“都什么时辰,再晚下去,圣上可要怪罪了。”

猛然想起正事,阿素羞赧推开李容渊,李容渊微微一笑,命人更衣。

第142章142二更

依例,今日她与李容渊入宫谢恩。两人双双换好冠服翟衣,已是卯正二刻。晨雾缭绕间出了府门,青窈扶着阿素上了华盖宝顶的牛车。如今她有了身孕,为防颠簸,李容渊特意命人将将四面车辕加宽,又命司御缓行。

如此这般,走到太兴宫时已近是辰时一刻。巍峨的阙楼之上,监门卫远远望见魏王府的车驾,值守校尉赶忙迎了出来,向骑在马上李容渊一拜,即刻命人打开了厚重的宫门。

朱漆大门上九九八十一枚铜乳钉熠熠生辉,走过长长的宫道,到了蜿蜒的金水河畔,即便是王府的牛车也不能再行。

青窈打起车帘,扶阿素走下牛车,见她脸色发白,李容渊轻轻握起她的手道:“可有不适?”

阿素笑道:“哪有这么娇贵,不过有些闷。”

也许是月份渐长,如今她晨吐的症状好了许多,只是甫一坐车,还有些发晕,出来透一透气,便感觉好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入宫,他们应先到紫宸殿面圣。自宫变之后,景云帝病势渐沉,阿素已有许久不曾见到阿舅,更隐隐听说他在后宫设了祭坛,要为李容渊的生母宸妃招魂。

阿素也曾旁敲侧击问过李容渊宸妃的事,只是一来这些事都发生在她出生之前,她本无头绪,二来不愿李容渊伤心,因此不敢深究,只知道当年宸妃孤独死于冷宫,确有内情。阿素隐隐觉得是景云帝曾做了对不起宸妃的事,如今悔恨。

正出神间,他们已由内侍引路,行至紫宸殿殿外。然内侍却不许他们入内,内侍监华鹤持一柄浮尘从殿中走出,神色郑重。

阿素知道他是要代景云帝宣旨,果然李容渊牵她一同跪下,只听华鹤言道:“今见尔等,朕心甚悦,此朕之佳儿佳妇,望尔相谐,夫妻同心。”

说罢,又有内侍将景云帝赏赐奉上。

两人谢恩起身,华鹤眼神示意,身边之人便都退了去。一路送李容渊与阿素走出殿外,转过一道廊角,华鹤方低叹道:“陛下这病势,一日重过一日。”

阿素心中一颤,明白今日景云帝未见她与李容渊,实是因为病体沉沉,起不来身。

而华鹤言语之间在暗示李容渊什么,也再明白不过了。

李容渊却未把话挑明,只望着华鹤道:“陛下对迁都和西征一事如何抉择?”

阿素知道因突厥困扰,朝中意见相左,一派建议迁都,从靠近西北边陲的长安迁到内陆洛阳,而另一派却建议干脆倾举国之力西征,一举歼灭突厥。

李容渊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西征派,前世他同样这么做,也取得了成功。但前世会稽王谋反在三年之前,很快被镇压,不像这次声势浩大,折损了朝廷许多兵力,阿素不由有些忧心,如今朝廷究竟还有没有能力与突厥抗衡。更何况,如今景云帝才是真正做抉择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华鹤深深望了李容渊许久,方道:“陛下不同意迁都。”

阿素放松了口气,却又听华鹤道:“只是,陛下也不愿西征。”

阿素一口气滞在胸中,这便是僵局了。然而李容渊却似意料之中,淡淡道:“也好。”

说罢携阿素告退,望着他的背影,华鹤道:“殿下劝一劝陛下罢。”

阿素好奇回眸,李容渊也被她扯住停下,华鹤低声道:“如今陛下沉迷幻像,不思饮食,无心朝政,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殿下能劝得动陛下。”

阿素此前听说自宫变之时,宸妃的生魂曾在后宫出现,景云帝设了祭坛,因此常常能真与她相见。坊间皆当景云帝是服食丹药有了幻觉,阿素却隐隐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只是目的为何却不得而知。

闻听华鹤之言,李容渊淡淡道:“如何能唤醒不愿醒之人,恐怕令那人从梦中醒来,才是真正的残忍。”

阿素只似懂非懂,华鹤却似听明白一般,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

离开紫宸殿时,阿素终于忍不住道:“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李容渊望着她,微笑道:“那便讲来听听。”

阿素悄悄牵住李容渊的手向前走,小声道:“你阿娘……宸妃已故去许久了,我时常在想,她与我阿舅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为何当年没有说清,要闹到如今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完了这问题,他们已离开紫宸殿许久,快要到德妃寝宫。李容渊沉默片刻,方道:“有些时候,只有真的失去,才会痛,才会珍惜。”

阿素闻言莞尔,回眸望着他,俏皮道:“九哥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李容渊刮了她挺翘的鼻尖一下,哼道:“我和那人可不一样。”

阿素偷偷扮了个鬼脸,两人目光交汇,皆是缠绵情意。

如今他们是要去拜见德妃,已然等在德妃处的有赵王妃沈元娘等一众外命妇。守在寝宫外的侍女中有元娘身边紫鹃,她眼睛眼尖,一眼便望见阿素与李容渊在殿外。

此前在沈家,紫鹃向来瞧不上懦弱的五娘,却未想到她竟成长公主的亲女,还嫁入王府做了王妃,心中实是不平。此时殿中德妃派人出来探寻魏王与王妃究竟到了何处,紫鹃便走入殿内,悄悄在元娘耳畔道:“魏王妃已来了,与魏王在殿外笑闹,还牵着手,真是没了规矩。”

元娘坐的离德妃近,那婢子声音大了些,在场之人都听到了,即便是夫妻,也没有当众牵手道理,外命妇们纷纷窃语。

元娘本不喜阿素,知道她身世之后虽惊诧一阵,叹奚娘竟如此大胆,但一想到阿素日后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要压自己一头,心中甚为不平,早就想借茬下暗暗下了她的威风,此时未置可否,只对紫鹃道:“退下吧。”

望着耳语交接的众人,德妃饮了口茶,抚着帕子道:“魏王妃年纪轻,活泼些也是有的,又是刚过门,小九难免娇纵她些,可是……”

她转而望向元娘,沉声道:“只是你持家也有数年,如何管教得身边人,竟连一个奴婢也能编派起主上。”

这话说得极严厉,元娘一下便白了脸,起身福道:“是我未□□好,阿娘勿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实则她在心中已恨得咬牙,德妃的话明显偏袒,赵王可是她亲子,如今竟不惜当众让她没了脸面。虽如此,元娘还不得不做孝心的样子,命人将方才紫鹃拖出去杖责。

阿素与李容渊入内时刚好见到这一幕,不明前事,她有些好奇望着被拖出去紫鹃,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求情。

李容渊方才便见紫鹃,叫她不要理,拉着阿素一同拜了德妃,德妃忙命他们免礼,又赐了座。

此时德妃身边侍女已捧着茶案来,阿素赶忙起身,悉心端了茶奉与德妃,德妃接过饮了,又攥着她的手看了半晌,直夸新妇生得美,命人取了一对金钏,赏了给她。

这金钏是太后当年赐给后妃的,如今几位王妃中也只有阿素得了,顿时有几道艳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德妃的目光却悄然落在她尚且纤细的腰身上,显然是关心孩子,阿素顿时面颊绯红,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有李容渊解围,说要领阿素去拜见太后。德妃放开阿素,叹道:“那我也不留你们,如今太后凤体欠安,若是能让她老人家开心,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孝心。”

出了德妃的寝宫,阿素忽然有些怅然,李容渊低声哄道:“怎么了?”

阿素望着他道:“德妃虽待你好,可成亲这件事,九哥哥一定也很想让你生身阿娘知道,是不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揉了揉她的发顶,李容渊叹道:“过了门,倒更会疼人了。”

阿素知道他是故把伤心当打趣,执着道:“等回去,将你阿娘的神位也请回来罢,高昌虽不信这些,但若我们日日向长生天祷告,早晚有一日她会听得到的。”

将她拥在怀中,李容渊低声道:“好。”

大庭广众之下,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顿时从他怀中挣脱。然跟在李容渊身后走了一段,她忽然小声道:“九哥哥,谢谢你。”

李容渊不由笑道:“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个。”

阿素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特意求了旨意,许我们去清思殿拜见太后。”

如今太后病重,轻易不见人,李容渊知道她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自然极想去看一看,才借了新婚的机会求了旨意。

闻听阿素语气中的忧心,李容渊叹道:“莫伤心,也未必就坏到如此程度。”

阿素红着眼圈道:“莫哄我,前世阿婆也是这时……”

她忽然哽咽得说不下去,前世窦太后便是在这时不行。李容渊自然也知道,默默握住她的手。

清思殿中垂着层层的幔帐,漫起的皆是药石的苦味。凤榻上年迈的女子,曾经手腕铁血,不仅丈夫做过皇帝,儿子做过皇帝,她自己也曾垂帘,把持朝政数十年,如今垂垂老矣,甚至将不久于人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对于生死,她却看得很淡,一切终将归于尘土,儿孙自有儿孙福。

平静地倚在榻间,窦太后听侍女禀报道:“魏王携王妃觐见。”

她已经老了,想了好久,方颤巍道:“哦,是小九呀。”

这是愿意见的意思,侍女忙出去通传。

阿素与李容渊入内时,殿中昏暗,连宫灯也未点。阿素努力压抑,才使自己未哭出声音来。

窦太后苍老的声音从帘后缓缓传来,阿素只听她叹道:“如今小九也成亲啦,来,让我瞧瞧新妇。”

与李容渊对望一眼,阿素见他的目光带着鼓励,示意自己上前。

阿素知道窦太后犯了头风,眼睛已经失明,头脑也不大清楚,然而她依旧不愿吓到她,只上前在她身前跪好,并不开口。

窦太后摸索着握住她的手道:“你是……谁家的女儿。”

阿素哽咽着不敢回答,窦太后却笑道:“好好的,哭什么呀,难道老婆子有这么吓人?”

终于忍不住,阿素含泪道:“阿婆,我是阿素,是阿素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太后听得也不真切,却敏锐地分辨出她说那个字,迟疑道:“是心肝儿……莫不是听错了?”

阿素流着泪点头,窦太后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窦太后颤声道:“莫唬人,心肝儿已不在了。”

李容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是表妹。”

窦太后将阿素揽在怀中,摸索着她的面庞道:“真的是?”

阿素哽咽道:“不敢欺骗您。”

听她含着泪讲了几件小时候的事,窦太后终于确认,抱着阿素叹道:“许是糊涂了,生了幻觉,又或者,是真的入了地府,总之,今日总算又见到心肝儿了。”

说罢,她握起李容渊的手,与阿素放在一处,微笑道:“你小时候便总喜欢和你九哥一处,那时还打趣你阿娘与阿舅,说不如做一门亲事,没想到竟成了真。”

窦太后似心情极佳,拉着他们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最终体力不支,睡了过去。她已许久未安眠,李容渊与阿素不忍打扰她,含泪告退。

再醒来时,窦太后发觉身边无人,竟不知是醒是梦,唤过身边的侍女问道:“人都去哪了?”

当值侍女答道:“魏王已告退”

窦太后道:“那心肝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侍女知道窦太后说的是长公主之女,永宁县主,已落水夭折。而如今宫中都传,今日来的魏王妃,那位宝福县主,才是公主亲女,却并不是太后问的那位。

只当窦太后病糊涂了,她只得顺着窦太后点头道:“也一同回去了。“

窦太后这才放心,吩咐道:“与心肝儿说,让她得了空,便多来陪一陪老婆子。”

当值侍女当窦太后病得越发重了,含着泪点头。

第143章归宁小修三更

待李容渊与阿素到从太兴宫回到丰乐坊,日头已经偏西。

下了牛车迈入府门,阿素便听朱雀回报道:“今日万年令派人送来份礼,祝贺殿下大婚。”

说罢,朱雀递过一张礼单,李容渊看也未看,只淡淡道:“收着罢。”

阿素知道,万年令便是姜远之,自上次他与李容渊起了争执,负气而去,连婚礼也未来参加,难道今日又想通了,送礼来要修好?

李容渊当日特意与姜远之留了位置,想必是送了请柬的,只是邀约不见他来,而如今姜远之回礼,李容渊倒冷冷淡淡的。

阿素觉得这两人有些意思,跟在李容渊身后道:“九哥哥,与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望了她一眼道:“怎么对这事好奇?”

阿素郑重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听。”

李容渊捏起她的下颌,在她唇上浅浅琢了一口,笑道:“我尝尝,这儿怎么跟抹了蜜一般甜?”

虽然身遭之人都目不斜视,阿素还是绯红着面颊小声道:“别、别闹了。”

李容渊不满道:“在自己家中,有什么打紧。”

阿素辩不过他,只得任其施为。

其时风俗,新婚第一夜,新人需在青庐的新房之中过,而第二日,便要正式搬入王府中的寝居。

所以当他们从太兴宫回到王府,朱雀已命人将东苑收拾好,等待魏王夫妇入住。

阿素原本打定主意是要住在西苑,将她原来的住处收拾做寝室便好,然而李容渊却借着大婚的名义将西苑大修,哄着她搬进东苑,成就如今二人同住的局面。

而此事传扬出去,坊间纷纷议论,魏王爱甚王妃,日日与之同起同卧。

两人也并非第一次同宿,但前世婚后,两人聚少离多,尤其在太兴宫中十天半月也未能见一次,鲜少入今夜夜相伴,阿素无端有些面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入夜,青窈与琥珀为阿素卸下钗环,见沐浴完毕的李容渊迈入房内,顿时恭顺立在一旁。

瑞兽葡萄镜前,美人乌发如瀑,纤腰不盈一握。阿素从镜中看见,李容渊正一瞬不转望着自己,不由羞赧。

她方欲起身,却察觉李容渊已走至身后。只见他俯身,亲手为她取下耳珰。见此情景,青窈与琥珀伺候完洗漱便识趣退下,守在外间。

不一会,内间的烛火便一盏盏熄灭了,红绡帐内隐隐有暧昧声响传出。

青窈与琥珀相视一笑,又与上夜的婢子交代了注意事项,方各自回房。

第二日阿素与李容渊同起,共用了早膳。因有十日婚假,李容渊并不用上朝,也不用办公,倒是难得的两人时光。

上午时分,阿素随李容渊到书房,见他循着牙签取了卷行军图,仔细翻看,自己也在他身边找了一处,命朱雀取了嫁妆的账册,趴着安静细看。

像是对她的乖觉甚为满意,李容渊特意命人端了点心匣子来,里面盛了十六味点心,还有她最爱的水晶奶糕。

只看了半日,阿素便有些头大,嫁过来时耶娘陪了六百万缗的嫁妆,她拿出一部分赏给王府下人们,又单独挑了些稀奇的宝贝给朱雀,其余如何整理入账是一项大工程。

李容渊走到她身后,见她蹙眉,拈了块奶糕喂给她,微笑道:“如今应知当家之难罢。”

阿素阖上账册,咬着奶糕,微微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日过得极宁静,待到第三日,便是她归宁醒亲的日子。虽然方离家三日,但她已有些想念耶娘,早早便起床梳洗。

李容渊也极郑重,前日便命人准备了礼单,备了车马。

从丰乐坊到兴道坊需经过闹市,特意为牛车通行设了锦帐,然而喜爱看热闹的西京市民还是围在道路两侧,好奇打量出行的一双璧人。

在兴道坊内下了牛车,阿素远远便望见自家府邸门前森严的戟架,元剑雪迎了出来,仔细将她打量。

阿素笑着唤了声“阿兄?”,元剑雪松开她,望了眼李容渊,带他们入府。

待走入正厅,阿素一下扑到安泰怀中,安泰紧紧搂着她,禁不住流下眼泪来。

元子期揽着安泰,叹道:“高兴的日子,怎么哭了。”

三朝回门,见爱女气色比以往好些,面颊丰润,元子期终于放下心来。

开了宴,安泰与元子期坐在上首,下首左面是元剑雪,右面是李容渊与阿素,五人共尽家宴,前所未有的温馨。

宴后元子期神色郑重,唤李容渊到书房。侍从方退下,他便开门见山道:“要开春了,西征何时开拔?”

望了他片刻,李容渊微笑道:“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岳父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前他已暗暗调遣部曲,为西征准备,只待景云帝准奏。

望着窗外萌发的新绿,李容渊叹道:“正如岳父大人所想,如今正是冰川消融,大地回暖。早一分是寒冬,北风凛冽,将士们受不住。而晚一分则是初夏,水草肥美,突厥战马便得了充足的供给。只有在寒雪初融、青黄不接的春天,才能紧紧扼住突厥王庭的喉咙,将其一网打尽。”

见他分析得有条理又极清晰,元子期知道李容渊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西征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他当年的判断,与如今李容渊的如出一辙。只是……

似知元子期所忧,李容渊笃定道:“如今突厥人忙于内讧,不过三月,西征必有结果。”

他声音沉稳,一字一句道:“我定会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元子期望了他许久,久到李容渊觉得他要出言阻拦自己,却听元子期叹道:“你去罢。”

元子期转过身去,望着那面山河图,轻声道:“到时候,送阿素回来,有我与阿仪照顾她,你也可以心无旁骛。”

这是全力的支持,李容渊深深望着他背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面前这个男人。

之后元子期又唤阿素来书房,父女二人亲亲热热谈了半日。傍晚回到兴道坊时,阿素好奇道:“九哥哥,今日我阿耶与你说了什么?”

李容渊微笑道:“那你要先告诉我,岳父大人都与你说了什么?”

阿素想了想道:“要我答应他三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有些惊奇,待再详问,阿素忽然面热,不肯再说。

两人在一起日子过得极快,又过了半月,阿素怀孕已满三月,此时仍旧不怎么显怀,倒是上围涨了一圈,更显得腰细。阿素有些忧心,然而传医正来看,只说一切正常,还隐约提起,于另一件事上,可不至于那么小心翼翼。

阿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与李容渊真正的亲密,是自她有孕之后都不曾有过,此时医正隐晦提起,不由面热。

而另一面,阿素觉得最近李容渊忙了许多,却怕她忧心,并不与她提起。想起前世,阿素隐隐有个猜测,她需得试一试。

入夜时分,李容渊还在书房读书,烛火忽然明灭,他蓦然抬眸,正见有人推门而入,月下美人肌肤莹莹生光,只着一件白衣,举着一盏莲灯,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皓白的手腕来。

竟是阿素。

李容渊望着她,顿生玩心,笑道:“如此打扮,不似凡人,而是山精了。”

阿素自然知道他何出此言,顺着他的话道:“我本是昙花精,来报郎君的恩情。”

这是他们曾一同读到过的一个志怪故事,讲书生护下一株昙花,花精化为美貌女子报恩,助书生考上功名,又悄然消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说这话的时候情态楚楚,低头垂眸,再抬起头的时候咬着嘴唇,眼睛黑幽幽,里面却雾气蒙蒙。

李容渊眸色顿深,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触手一片莹润的肌肤,细腻的不像话。但见她颈项优美的曲线一直延伸到浅浅的交领领口。

他气息有些沉,语气却是淡淡,一字一句道:“要如何报之。”

阿素未答话,只是抬手拔了绾发的玉簪,乌发倾泻,一直垂到脚尖。那袖口实在太大了些,玉似的手臂一览无余。

李容渊枕臂靠在榻上,似是要她来。阿素解了身上的薄衫,俯身而就。

然而李容渊并不动,阿素不禁绯红着面颊,小声道:“已过了三个月,医正说不打紧。”

说罢,她仰躺在榻上,乌发铺了满榻,衣襟也有些散乱,望着李容渊道:“我……是你的。”

这句话似乎激起极大的反应,李容渊眸色蓦然而深,倾身而下。

许久不曾如此亲密,他又极克制,俯身下来,汗水顺着优美而坚实的胸膛滴落。

阿素更难耐,许久后方止住颤抖。

面色还染着薄红,阿素伏在李容渊身上,喘息着听他沉稳的心跳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吻了吻她的面颊,笑道:“现在可以说了么?”

阿素一惊,故作不懂,李容渊叹道:“美人自荐枕席,恐怕不是为了报恩,而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如惩戒她一般,李容渊动作极缓,淡淡道:“好好想,慢慢说,我仔细听。”

阿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欲哭无泪,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聊天,受苦的还不是自己。一言不合他便刻意折磨,如甜蜜的酷刑,。

阿素脊背发麻,然而如同被捏住七寸的蛇,钻进了袋子里的猫,一点不能挣扎。

待终于能平静开口,阿素小声道:“我已给阿耶写了信,过几日便回家去。”

腰身一紧,阿素知道李容渊已是极不高兴。

许久后他才开口道:“你要回去。为什么。”

说完蓦然起身,是要下榻的样子,阿素赶忙拉住他的手,小声道:“你别生气。”

李容渊不理,阿素轻声道:“九哥哥,那你瞒了我什么事?”

李容渊一滞,阿素在身后轻声道:“你要西征,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还带着些委屈。李容渊心中蓦然柔软,转过身将她抱在怀中。

阿素伏在他怀中怔怔道:“前世你便是这时候去的,我想这一世也不会差。”

只是前世那时,他们尚没有孩子。

李容渊紧紧搂着她,沉声道:“我想陪着你,再不会像上次那般去那么久,两个月,最多三个月,定回来。”

阿素眼眶微热,低声道:“送我回耶娘身边罢,有他们照顾,你也可以放心些。”

同样的话元子期也说过,生女肖父,果如世语。李容渊已然明白,是因为不愿拖累自己,阿素才有此之举。

薄唇微抿,李容渊将她抱得更紧,几乎要嵌进骨血里。

靠在他怀中,阿素的身体也有些发颤。

方才折腾得狠了,李容渊起身下榻,倒了一杯蜜水喂她喝了一口,令阿素恢复了些体力,方将她放回榻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让你离开我一步。”

第144章和解阿素难为情极了

南山的风挟着曲江的潮气消融了冰雪,景云二十七年的仲春如约而至。孟春之月为元岁首月,依礼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所以到了仲春,西征之事才真正提上日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卧病已久的景云帝终于准奏,欲遣将领兵三十万,取道凉州,于铁门关截击突厥可汗。此事一出,朝野皆惊,且不说如今国库是否支撑得起三十万大军征战的开支,而将这三十万人与谁人带领,便是一桩难事。

朝廷中许多道目光都落在了李容渊身上,自也有反对的。如今太子虽失宠,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朝中尚有些人脉,知道若李容渊重兵在握,得了军功,恐怕再难于争锋,所以抵制激烈。

而对于赵王等人而言,这便是看戏的机会。自上次密谋告发李容渊暗中勾结吴地叛军未果,李静玺知道自己也彻底得罪了李容渊,只因现在他腾不出手来,一旦有机会,必然要与自己清算,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元娘从宫中处回来,曾向他抱怨德妃偏心,李静玺却并不怪罪自己亲娘。不过是后宫里没有见识的女子罢了,以为现下李容渊风头正劲,便以为他真有上位一天。李静玺在心中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未可知。

然而令李静玺没有想到的是,最终景云帝下诏,李容渊领军北上,而下月春祭亲耕亲蚕,则由太子与太子妃代为主持,竟勉强平息了朝中的反对之声。

阿素得知此事,知道这便是景云帝安抚太子,为李容渊争取的机会,而恐怕距离李容渊离开西京的日子也不会遥远。

只是为令她宽心,李容渊并未对她提起,只在一切如常的表象下,阿素隐隐觉得他更忙碌了些。

那么多重担压在身上,李容渊自然比平日要操心百倍。大婚之后,景云帝许魏王开府,阿素曾见到李容渊与身边幕僚和王府詹事议事。她知道,除了战略部署,如今更紧迫的是粮草,国库里没有钱,那么多花销都需要李容渊去填补,前世他身边有姜远之帮衬,而这一世,自李容渊婚后,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来往了。

李容渊虽不说,但阿素知道,他身边真切需要这么一位得力的帮手。于是悄悄命人打听了姜远之的住处,择了个休沐的日子,阿素命人备了车,向姜府而去。

说是姜府,其实名不副实,如今姜远之不过八品县令,并未有开府资格,按住朝中规定,所住的宅子不过半隅之地。乌头门外衣着朴素的家人望见魏王府的车驾,急急向内通传,半刻后却面带犹豫出来向扶着青窈的阿素回禀道:“贵人来得不巧,今日我家主人不在。”

阿素自然不信姜远之不在,知道他是听说魏王府来人,便一口回绝了,于是在帷帽下微笑道:“劳烦老丈再去通传一次,我是你家主人表妹,今日特地奉耶娘之命来探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位家人听说原来是主人亲戚,不由热情了许多,再次通传,等了许久终于见他又领着两位仆人出来,一同推开了乌头大门,迎阿素进去。

走进那栋不起眼的宅子,阿素才发觉其中另有一方天地,五进的院子分割有序,园林华美,亭台精致,宛如一处世外桃。在庸庸碌碌的西京之中,有这样一处独具匠心的府邸,不得不令阿素钦佩主人情境。

那家人请她到园中水榭入座,又奉上新茶,阿素仔细打量,正见一汪碧水自身畔蜿蜒,远处数株桃树正吐芳华,一阵风过,粉色花雨簌簌而下,顺水飘零。

身后步伐停驻,阿素回眸,见姜远之一身常服,闲闲倚在廊下。青窈扶着她起身,阿素浅浅一福,姜远之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最后落在她的腰身上。

阿素面颊一热,如今孕程已近五月,明显能感觉出身体的变化,尤其近日,许是孩子长得快了些,小腹隆起,她十分不好意思,今日着意选了高腰身的深红七破裙遮掩,却还是令姜远之看了出来。

姜远之倒也未意外,只微微蹙眉,像是不喜她有身孕还如此抛头露面。阿素有些局促地站着,姜远之望了她好一会,方淡淡道:“说罢,今日来有何事?”

他自然是不信阿素是奉了元子期与安泰之命,也大约知道她是要为李容渊做说客,青窈扶阿素跪坐好,阿素也不绕弯,开门见山道:“如今西征在即,他身边不能没有你。”

说完阿素示意青窈,将一叠簿册交与姜远之。

姜远之眸色深深望着青窈递上的簿册,翻看了一会方抬眸望着阿素道:“这是何意。”

望着簿册,阿素轻声道:“这些是我们订婚时,宫中送来的聘礼,以及成婚时,耶娘给的陪嫁,共五百六十四万缗,虽于西征不过杯水车薪,但总能为他分些忧,我想将这些都交给你,请你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这是在阿素心中盘桓了许久的话语,而她未说出的是,这些账都是她这几月将嫁妆一点点理出来,又悄悄变现后,存在金库之中。姜远之望着她,知杯水车薪不过谦词,这着实是一大笔军费,供三十万人支撑半年不成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话,阿素有些紧张地望着姜远之,担心他拒绝,果然姜远之将面前簿册一推,冷到:“去找别人罢。”

阿素顿时着急,不禁按住他的手,急切道:“只有你能帮他。”

姜远之蓦然抽出手,阿素方觉不妥。她默默将那些簿册收好,郑重抱在怀中,望着姜远之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好奇,究竟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厌烦?”

这是两世阿素都不能释怀之事,如今终于说出来,忽然有些释然。

阿素一瞬不转望着姜远之,姜远之却未料到她问得如此直白,身形不由微微凝滞,许久后方从她怀中接过那些簿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冷淡道:“你可以回去了。”

见他收下簿册,像是回心转意,阿素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叮嘱道:“多谢你,只是这事千万不要告诉殿下,若他知道定不肯用。”

说罢阿素扶着青窈起身,姜远之依旧坐着,也未看她,随手翻着那些薄册淡淡道:“全部都在此?”

阿素重重点头,姜远之沉声道:“现在改主意还来记得……”他的目光在她腰身上逡巡一番,幽幽道:“战争岂如儿戏……”

阿素打断他要说的话,轻声道:“我信他。”

倒轮到姜远之哑口无言,阿素微微一笑,扶着青窈走出园子。

待回到魏王府,阿素迅速收拾停当,正好赶上李容渊自宫中归府。阿素微微松了口气,望见他风姿俊美的身影,即刻迎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李容渊入宫议事,澜袍玉冠,回到房中,阿素踮起脚,有些吃力的为他解开领口,想为他换下外衫,却一下子便被握住腰身,用力抱了起来

身边一众侍女都见怪不怪,即刻退了下去,李容渊抱着阿素走入屏风之后,阿素轻轻挣扎道:“天、天还亮着呢。”李容渊却沉沉笑道:“那又如何。”

将阿素放在榻上,李容渊随手放下珠帘,光线顿时昏暗下来,榻角的香兽沉沉吐着烟气,鎏金炭盆熊熊燃热,驱散了初春最后一点寒意。暖融融的,阿素只觉李容渊缓缓覆了上来,许是太紧张,她也起了一身热汗。而李容渊却什么也未做,只深深埋在她怀中,用力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甜香,微微叹了口气,似思念至极。

阿素悄然莞尔,放松下身子,任他抱着。安静了片刻,李容渊有力地环抱着她,慢条斯理解开她的上襦,将她束得高高的襦裙推上去。

阿素难为情极了,如今身子渐沉,她自己的样子觉得又丑又怪异,一点也不愿李容渊看见,即便夜间独自相对之时,也不许他点灯,冷不防白日被他解了衣襟,一切都暴露在他缱绻的目光下,阿素不由面颊绯红向内缩。李容渊却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将她抵在榻角柔软的隐枕间,低下头,轻轻地亲吻着,似极怜惜。

酥麻的触感令阿素身体发软,嘴唇嗡张喘息。

第145章前世番外·青梅一少年九x团子素……

景云十一年的深秋,子时三刻,狂风大作。

太兴宫北面一排矮檐下,豆大的雨滴剧烈地击打冷宫薄薄的绢窗。年久失修宫道坑坑洼洼,杨英踏着凄清冰冷的月色,躬腰提着一盏风灯,身后跟着一位医正,小心翼翼沿着曲折廊庑走到斑驳的影壁前。

守夜的金吾卫冰冷的长戈拦在他面前,杨英摸索着从腰间取出一枚羊脂玉扳指递了上去,那人辨了辨成色,不耐地一挥手,便放他们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廊下抖掉身上的雨水,杨英推开冷宫颤颤巍巍的隔扇,一阵寒意扑面,未燃炭盆的室内似乎比外间还要冷。过冬的炭已发下来了,然而减了份例,还未到寒冬已不剩些许。

微弱的声息传来,杨英三步并作两步扑向内室,榻上隐隐倚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仅看轮廓便知是个极美的女子,只是病得极重,细白的手腕垂了下来。

榻上人低低咳了几声,却说不出话来,杨英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跪在地上道:“陛下将九皇子送到德妃处教养,奴婢去看了,一切安好,请娘娘放心。”

那女子闻言,唇边浅浅绽起一个酒窝,水晶似的蓝眸中却涌出一片水汽。见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杨英忙唤外间那位医正入内诊治。

没有陛下的旨意而向尚药局求药,当值奉御态度倨傲,并不愿派人到冷宫来,杨英疑心他是受了淑妃的指使故意不理。好在入宫多年,杨英托了人情终于还是请来一位医正。

而随他来诊病的这位,不过方入尚药局月余,平日只做些抓药煎药的粗活,治不治的好还两说。

那医正入内,知道面前的女子便是被黜至冷宫的宸妃,不过微微一瞥,他的心便跳得很快,榻上人虽在病中,却美得惊心动魄,果然如传言是世间第一美人,堪得妖媚惑主之名。

杨英咳了一声,那医正恢复清明,隔着薄绢握住宸妃的手腕握诊脉,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起身。杨英心中一沉,知道终于还是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

伏在榻前,杨英望着含泪道:“是奴婢无用,如今后宫中皆是高淑妃的眼线,还未见到陛下便被拦了回去,待奴婢再去,拼死也要见陛下一面。”

宸妃却摆了摆手,是要他不要再费心的意思,似乎并不在意紫宸殿中的那个男人,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她柔美的颈项吃力抬起,似是向仁庆宫的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英知道,她唯一惦记的便是被送至德妃身边的亲子。而就在此时,冷宫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少年的声音冷道:“让开。”

杨英一惊,未料到九皇子竟自己寻了回来。宸妃听到那声音,黯淡的眸光一下点亮,随后传来金吾卫阻拦的呵斥,接着便是兵刃相交之声。杨英回眸,望见宸妃面色苍白,显然忧心已极。

片刻之后,外间隔扇刷一下被推开,狂风卷着暴雨盘旋进屋内,电闪雷鸣的一瞬杨英望见九皇子立在门外,雨水打湿了他的乌发,嘴唇紧抿,黑暗中的眸子藏着小兽似的光芒。

那目光直击心脏,杨英知道,面前的少年日后会与任何人不同。

少年扔掉手中物事,卸下佩剑,方迈入房内,杨英隐约看出,滚在院中的是一只人手,上面还带着他方才递上去只玉扳指,风雨中隐隐有哀嚎声传了进来。

那手是自外面那位贪财索贿的金吾卫的。

挡我者死,杨英想,不由有些胆寒,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随杨英来的医正早已吓得缩在角落,那少年仔细擦干净手,方伏在宸妃榻前,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阿娘。”

他努力想将她抱起来,背起她向外走,然而他们又能去哪呢?更何况,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宸妃更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才将人斩于剑下一点也不眨眼的少年却手足无措起来,眼眶也有些发红。

望着他的样子,宸妃微微笑了起来,吃力地抹掉他颊上的鲜血,轻声道:“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少年用力握住她的手,红着眼眶道:“阿娘会好起来的,我这就去找医正。”

宸妃叹道:“傻孩子。”像是累极,她缓缓阖上眼帘,断续道:“若有机会,带我……回高昌罢。”

说完这话,身子也渐渐软倒下去。少年伏在她身上,哽咽道:“不,不要离开我。”

然而,他再没有等到回答。

也同样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长安城距离皇城最近的兴道坊响起了激烈而喜庆的鞭炮之声,安泰长公主与驸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虽然是个女孩,却极得耶娘的疼爱,方满一月,便被封为永宁县主,待到两月时,由长公主夫妇抱着入宫觐见太后。

第146章前世番外·青梅二少年九x团子素……

待到入宫觐见的那日,十里锦帐挡不住争先恐后要一睹长公主与驸马风姿的长安市民,而早在这对年轻夫妇出行之前,从兴道坊至太兴宫的道路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巍峨宫城下,金吾卫持戈将围观的人群赶至百丈之外,然而当从兴道坊驶出宝马香车停在宫门外,攒动的人头忽然静止,目光皆落在高高骏马上那位白衣郎君身上。

那人风姿俊雅,器宇轩昂,潇潇洒洒下了马,华美的车驾之畔有女官打起帘子,众人皆屏息凝神,只见一位妙龄少女握住白衣郎君的手,缓缓下了车,她气质典雅,肤若凝脂,眉间一点花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人自然便是今日的主角,安泰长公主与驸马元子期,翘首以盼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众人皆知,作为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景云帝最疼爱的妹妹,面前这位少女未满二十岁便食邑千户,驸马是位郡王,夫妇各立十四戟,可谓是长安城中一等一的豪门。

待过了宫门,身边喧哗之声才渐渐褪去,方生产不过两月,安泰尚有些体弱,太后恩许长公主与驸马入宫可乘辇车,来接他们的车驾已在宫道旁等候。

扶安泰上了车,元子期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将两个月大的小女儿接过,小心翼翼抱在怀中,只见她睡得极安稳,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垂着,甚是可爱。元子期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见元子期神情专注,极爱怜的样子,安泰既欣喜又酸涩,她也极爱这孩子,只是……终究是个女孩。宫车疾驰,身畔景物急速退去,安泰倚在元子期怀中,轻声道:“元郎,我们再要个孩子……”

只是话音未落,便听元子期叹道:“傻话。”

安泰知道,此次生产太凶险了些,如元子期那般体贴,定不许她再受那样的罪,只是,这体贴是他性格中的责任感,无论娶了谁做妻子,他都会如此爱护。有时她不禁痴痴想,若是他遇到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又会如何呢?定然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冷静自持,她得到了他的人,但终究没有得到他的心。

想到此处,她不由有些自暴自弃,成婚四年,心中的秘密如同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干脆坦白罢,安泰紧紧攥着帕子,然而望见元子期哄着他们的女儿,珍视又爱怜的样子,忽然就没有了勇气。

她一点也无法承受失去他。

察觉到她出神,元子期握住她的手,眸色深深道:“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在哄她开口,难道……他知道什么了吗?

安泰紧紧抿着唇,用力摇头,好在这时,辇车停在了清思殿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公主携幼女回宫,清思殿中窦太后身边早已被各宫娘娘、年幼的皇子公主以及成年皇子的正妃们围满,一来是好奇,二来是谁都不敢怠慢太后的爱女,因而今日格外热闹。

抱着小女儿与元子期一同走下辇车时,安泰已平静了许多。依礼,元子期需等在殿外,安泰抱着小女儿迈入殿内时,面对满面笑意来迎的诸内命妇,谈笑间游刃有余。此时的她仿佛又重新成为太后最疼爱的女儿,大周最骄傲的公主。

帷幕之内,窦太后从安泰手中接过自己唯一嫡亲的外孙女,激动得指尖都有些发颤。膝下孙女实在太多了些,她都有些记不住名儿,更何况大多数孩子的娘,她都不怎么喜欢,只是儿子既然是皇帝,她也随他闹去。

然而外孙女却不同。她中年得女,经年累积的疼爱都给了女儿,而如今女儿也有了女儿,更能体会她为娘的不易,将外孙女抱在怀中,窦太后百般心情皆化作满腔慈爱,怎么看怎么欢喜。

而那婴儿也极乖,在她怀中不哭不闹,窦太后忍不住称奇,一众内命妇也赶紧跟着夸赞,安泰轻叹道:“宝儿生下来便有些不同,如今两月还未睁眼,每日吃了奶便睡,叫我与元郎在心中忧虑。”

这实是奇闻了,窦太后却不以为意,爱怜地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道:“我看这孩子很有些福气,可曾取了名不成?”

得太后金口玉言,安泰莞尔道:“只取了小名,唤作阿素,因慈圣寺的僧人说这孩子生得太好,不好养活,需得取个薄名压一压。”

窦太后不禁失笑,身畔诸位美人皆笑,一时间殿中气氛欢愉。

今日几位养在宫中的皇子与公主也在,皆跟着自己的娘亲,现下众星拱月,团团围在抱着阿素的窦太后身旁,人群聚拢,便显得另一处的突兀来。

安泰不经意回眸,便见清思殿东南角的铜鹤灯旁立着一个少年,皇子的服色,冷眼旁观,并没有上前的意思,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安泰认出,这少年便是景云帝的第九子,听说前些时日他的生母宸妃亡故,如今养在德妃身边。其实对于景云帝身边的这位来自异邦的美人,安泰实是好奇,身世离奇却曾万千宠爱于一身,然而从得宠到失宠也不过一夕,而最奇的是,虽被黜落冷宫,但她死后,景云帝竟大发雷霆,将尚药局当值之人全部革职,或处死或发配,之后自己也病了一场,已有许多时日未曾上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此处,安泰的目光不由在那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那少年似有所感,抬眸与她对视。目光交接的一瞬,安泰只见他淡色的眸子幽深,有着与超越年龄的沉静。

安泰心中一颤,有些异样,又有些怜惜,不禁冲他招了招手。那少年微微有些惊讶,不得已上前一步,又停住。

察觉到安泰的动静,她怀有身孕的庶妹,顺颐长公主沿着她的视线望见李容渊,不由嗔道:“唤他来做什么,晦气。”

安泰方想起李容渊尚在孝期,果然仔细分辨,在少年的乌发间隐隐扎着一根素色发带,白得刺目。只是如今殿内,除了他,也再无人需为宸妃守孝,甚至皆刻意回避此事。

她也是做了娘亲的人,想到若是自己的孩子遭此一难,不由感同身受,安泰微微叹息,不顾顺颐阻拦,再次冲李容渊招手,轻声道:“来,到姑母这里。”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李容渊身上,李容渊却不动。淑妃身边的六皇子李延秀嗤道:“杂种。”

他声音虽轻,但在场之人皆听到,窦太后顿时变了脸色。李容渊的生母宸妃是景云帝从高昌带回,有一丝异域血统,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在太兴宫中是个禁忌。

李延秀因淑妃得宠,性子骄纵,向来看不上自己最年幼的弟弟,又嫉妒诸皇子中竟数李容渊书读得最好,几次得了太傅的夸赞,自然要想办法堕了他的脸面。

然而安泰向来不喜淑妃,更不喜她这个张狂的侄儿,不由冷下脸。见爱子口无遮拦,淑妃也未斥责,只将他揽在怀中,柔柔弱弱向太后请罪。因她尚有身孕,窦太后也不便罚,挥手让她歇息。

安泰却瞧不惯淑妃的装模作样,理也未理李延秀,见李容渊目光一直落在抱着阿素的窦太后身上,不由从亲娘怀中接过小女儿,向李容渊走去。

但见安泰抱着孩子停在自己面前,李容渊表情有些复杂,然而安泰还是分辨出其中隐约的好奇和渴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将熟睡的小女儿抱在怀中,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想……抱抱她吗?”

除了窦太后,今日再未有人有此殊荣,在场之人皆惊。然而至高无上的荣幸忽然落下来,安泰看得出,李容渊尚有些犹豫。

只是安泰倒不着急,只笑着望他,片刻后李容渊似乎终于下了决定,有些迟疑向她伸出手。

一点点将安泰怀中幼小而柔软的身子接入怀中,望着她红扑扑的睡颜,嗡张娇嫩的嘴唇,似打着小呼噜,梦得极甜,李容渊心中忽然有些柔软。

许是动作大了些,怀中小小的身体动一下,接着不舒服地蹙眉,随后长睫一颤,眼帘微微张开一点,乌黑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李容渊一惊,却见她带着雾气的眸子一片迷茫,直直望着自己,之后小小的身体扭动了起来,使劲向他怀中拱。

他将阿素抱在怀中轻轻拍着背,然而她却一点也不老实,哼哼唧唧一头扎进他怀中拱来拱去,李容渊有些无措地望着安泰,安泰也惊讶极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忙将阿素接过,抱在怀中,笑道:“是饿了。”

说罢唤过奶娘,那奶娘是个丰腴的妇人,奶水充足,熟练地解开胸前的诃子,从安泰怀中接过孩子。闻着熟悉的味道,阿素终于找对了方向,埋头拱进自己奶娘的怀中,努力吮吸起来。

第147章前世番外·青梅三少年九x团子素……

怀中尚留着温软的触感,李容渊下意识望向在奶娘怀中吃奶的阿素,只见她小小的身子正随卖力地吮吸一颤一颤,长长的睫毛垂着,脸颊上的浅窝若隐若现,极满足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真而单纯,想必一出生便得到了许多疼爱……李容渊蓦然转开视线,无声无息地退开一步。见小女儿在奶娘怀中安稳,安泰微微一笑,走到在窦太后身前跪坐。诸内命妇见状,知道她们娘俩有体己话要说,都识趣地避让,围着外间的奶娘逗弄阿素。

帷幕之内,窦太后握着安泰的手,仔细将她打量,但见她唇红齿白,将养得尚好,终于放下心来,叹道:“女人生孩子,便是鬼门关走一遭,好在上天垂怜,保佑你和阿素都无事。”

这第二个孩子生得极艰难,安泰知道窦太后一直惦记自己身体,不由宽慰道:“尚药局的几位医正都极尽心,开了调养的方子,吃几日也就养好了,阿娘无需忧心。”

窦太后沉声道:“缺什么便使人向内府支取,切不可委屈自己。”按理安泰已出嫁,有自己的食邑,花销便不再由宫中出,但窦太后疼爱女儿,向来是不吝赐予。

安泰打趣道:“上次阿娘赏的那些温补的奇珍还未吃完,怎好再觍着脸来再打皇兄的秋风,说起来……”

望着窦太后,安泰试探道:“皇兄可大好了?听说已罢朝了两月……”

听安泰提起景云帝,窦太后骤然不悦,自从冷宫里那个女人死了,皇帝竟连朝政也荒废,她面色泠然道:“为了个女人,竟连国事家事都不顾了,还处置了那么多人,闹得人心惶惶,我倒要看他能胡闹到几时。”

见窦太后动了怒,安泰宽慰道:“皇兄是真性情,待过些时日,他心中好受些了,自然识大体。只是可怜小九,还这么小便没了娘……”

因又得了女儿,安泰越发能体会做娘亲的心情,想起李容渊茕茕孑立的样子,心中不由怜惜。然窦太后却不接话,安泰知道她本不喜欢宸妃,又因宸妃得子时景云帝竟动了废后的念头,因而也不喜宸妃的儿子,每次李容渊来清思殿,也只能在外围站着。

见窦太后冷颜,安泰忙转了话题,笑道:“今日鲤奴也说想阿婆,要与我们一同来,只是元郎不许,让他在家中做功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太后顺着安泰的话道:“驸马……待你可好。”

安泰垂下眸子,许久后方道:“待我很好,许是太好,我……”她握住窦太后的手,轻声道:“我想跟他坦白……”

窦太后断然道:“不可。”见安泰要争辩,她沉声道:“没有男人能容忍这样的事,即便他不表现出来,但日后必然会与你有隔阂。”

安泰紧紧绞住纤指,窦太后叹道:“如今你们也有了孩子,这么和和美美过下去,不也很好。”

说到阿素,安泰心中又有些安慰,忙唤来奶娘将小女儿抱在怀中,看着阿素吃饱后沉静的睡颜,心中顿时涌起柔情。一众美人也再次聚拢在窦太后身边,燕肥环瘦,好不热闹,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们皆围在窦太后膝下,安泰不经意望了一眼,却没有见到李容渊身影。

窦太后命身边的女官取过金锁片给安泰怀中的阿素带上,安泰便知道时辰差不多了,但窦太后却舍不得女儿,又留了她许久方放还。

因窦太后对外孙女的殊爱,待阿素满六个月,安泰便经常带她入宫。小女儿尚小,安泰却无意间发现她已有了自己的喜好,比如最喜欢与九哥哥亲近,虽然尚不会说话,却会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人,还会伸着藕节似的小胖胳膊要抱。

安泰不知她为何在所有表兄妹中对李容渊情有独钟,只能感慨,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其时他们在太液池上的游舫之中,阿素方满一岁,皇室宗亲齐聚一堂游春。安泰拈起一枚马乳葡桃,仔细剥了皮喂与怀中的小女儿。阿素吃得津津有味,汁水也顺着娇嫩的嘴唇流了来,沾湿了安泰高耸的胸脯。

微微叹了口气,喂完阿素安泰只能去更衣。将小女儿放下,她望着身边的李容渊,带着歉意道:“九郎替姑母照看她一会,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知道爱女平日虽迷糊,但最是离不开自己,一刻不见便哭得撕心裂肺,任谁也哄不住,可若李容渊在,便能令她安静下来,所以安泰只能支使自己的侄儿。

只是安泰在心中拿不准,小九究竟乐意不乐意。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恐怕没有几个喜欢哄一个奶娃娃,好在被委以重任了几次,李容渊倒没有不耐,反而沉得下心。见安泰一起身,阿素吭哧吭哧要掉泪的样子,叹了口气,将那小小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

阿素果然不哭了,甚至有些还有些兴奋,趴在他肩上咿咿呀呀。李容渊托着她走了一圈,阿素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李容渊将她放在软垫上,阿素倒不困了,乌溜溜的眸子一瞬不转望着他。

“睡罢。”李容渊轻声道,仿佛听懂了似的,阿素乖乖阖上眼睛,不一会倒真歪倒睡了,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娇嫩的唇微微张着。

轻轻为她抹去唇畔的水渍,手指却被无意识寻到,仿佛那上面抹了蜜糖似的,熟睡的阿素抱着他的手不肯松,努力吮着他的手指。

麻痒和温热从指尖传上来,李容渊心中叹道,笨,然而却被那全然不设防的睡颜打动,犹豫要不要将手抽回来。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唤道:“心肝儿?”

是窦太后,李容渊抽出手,回身行礼,窦太后却未理,望见阿素独自睡着,不由嗔道:“太不上心了些,怎么也不留人照看,船上风大,着凉了怎么办?”

说罢,命身边的女官将阿素抱起来,醒来的阿素不见李容渊,嘴唇一噘,要掉泪的样子,窦太后忙接过抱在怀中哄道:“噢……噢,心肝儿是想阿娘是不是,阿婆抱你去找阿娘。”一面说,一面抱着阿素向外走。

伏在窦太后肩上,阿素努力向留在原地的李容渊挣着身子,然而却被抱着越走越远,她不会说话,急出一头汗,终于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泪珠啪嗒落下,令窦太后更加心疼,将她抱在怀中好生安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48章前世番外·青梅四少年九x团子素……

然而越哄阿素却哭得越厉害,看不见李容渊,她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小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极伤心的样子。

见阿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窦太后的一颗心都要揉碎了,身边的侍女和嬷嬷们赶忙拿来她最喜欢的磨合罗与小瓷鼓,也引不起阿素一点注意。像是委屈极了,她的小脸哭得通红,泪珠源源不断坠下来。

饶是经验丰富的嬷嬷们也手足无措起来,窦太后斥其无用,身边之人皆吓得瑟瑟。好在安泰回来及时,忙将女儿接过,微笑宽慰窦太后,又将阿素抱在怀里安抚。

扑进阿娘怀中,阿素稍稍平静,却止不住抽噎,还小小地打起嗝来,安泰用帕子为她擦干柔嫩小脸上的泪痕,却发觉她挣着身子,正向着之前的方向。

知女莫如母,安泰轻轻抚着她的背,目光环视,远远望见李容渊正立在人群之外。没有窦太后的允许,他并不能上前,却也没有离开,站得笔挺,薄唇紧抿,似乎一直望着这边,而当安泰抱着阿素向他走去时,他却蓦然转身,走出了画舫。

是个心思有些重的孩子,这是安泰最初对李容渊的评价。她本能忧心女儿对他的亲近会惹来厌烦,没想到阿素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当她学会走路之后,更喜欢时时跟在李容渊身后。

跌跌撞撞,她的小短腿赶不上李容渊的步伐,阿素哼哼唧唧,一不小心便墩在地上。她的傅母蔡夫人领着一群侍女嬷嬷跟在后面,心疼围上来,要抱她起来,阿素却不肯起,直到李容渊回身,立在她面前,阿素方向他张开胳膊,奶声奶气道:“九哥哥抱。”

然后便被掐着腰身,一把抱了起来。她已经三岁了,又长胖了些,冬日穿得厚,活脱脱像一个包子,然而李容渊还是将她抱得很高。阿素有些新奇,又有些紧张,紧紧搂着李容渊的颈项。而他则抱着她走过花丛中的小径,道旁的宫女恭顺地向他们福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因得太后喜爱,安泰经常携阿素入宫,为此窦太后专门在自己住的清思殿一侧为她辟了一处居所,取名琅嬛阁,在诸位皇子公主中独得一份宠爱。其时李容渊随养母德妃居于仁庆宫,亦离得不远,于是一年中倒有半年,两人时常能见面。

只是他们一位是寄人篱下的皇子,而另一位则是众星拱月的对象,悬殊境遇,后宫之中也不禁起了些流言。

将在园中玩了半日的阿素送回清思殿,窦太后欢喜地从李容渊怀中接过外孙女。而一旁的淑妃身边,几位侍女目光交接,颇有些意味深长。

自宸妃去后,景云帝越发消沉,像是不愿面对现实,对她遗下的儿子也不愿见。所以在太兴宫中,九皇子一向被边缘化,如今却因与永宁县主亲近,在太后面前得了脸。

这自然碍了些许人的眼,淑妃身边的尚宫以扇掩口,轻嗤道:“还真以为讨好小县主便能翻身。”

然淑妃却闻言不语,只冷眼望着李容渊,她实在心中知道,王皇后迟早会被废,太子也不足为虑,她真正应该小心的敌人正是那异域女子留下的儿子,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景云帝,知道这对母子在他心中分位,然而值得庆幸的是,那女人已经死了。剩下要做的,便是将面前这少年彻底打入万丈深渊。

三岁的阿素完全不知道淑妃的心思,此时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留李容渊陪自己用午膳。阿素可怜兮兮望着窦太后,然未待窦太后下旨,李容渊竟请告退。窦太后随口询问了几句他近日的功课,也随他去了。

望着李容渊的背影,阿素不禁有些委屈,然而她向来不气馁,第二日依旧央蔡夫人抱着,早早便去仁庆宫寻她的九哥哥。

时如逝水,这般过去几年,阿素渐渐长得高了些,越发生得粉妆玉琢,身边的傅母皆是有诰命的妇人,教养用心,她虽年纪尚小,却已有了姝静的气质。

待到六岁,阿素身边多了位玩伴。淑妃的侄女棠蕊入宫,得封虢国夫人。许是天生爱亲近美人,阿素与这位美艳的阿姊竟成忘年之交。其实皇女之中,与阿素年纪相近并非没有,譬如淑妃膝下的十三公主永仙,然而这两位贵女从小互不相服,斗草曾惊动了半个长安。

然而那时阿素并不知道,其时后宫皆传,所谓侄女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淑妃有孕,无法侍寝,便从宫外寻了位美人,要笼住景云帝的心,而她挑人的手段也着实有些厉害,这位虢国夫人,气质竟与当年的宸妃颇有几分相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在很久之后,阿素回溯幼时记忆,才隐约明白自己曾撞破这件后宫之中的风流韵事,只是那时距那位美人香消玉殒,也已过去了许久。

也就是在同一年,诸皇子中唯一未出阁的九皇子也获景云帝恩许,在秋天移居出宫,另辟府邸。于李容渊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大事,不仅意味着皇子成年,更代表同时有了参与政事的机会。

阿素尚且不懂这些,只在心中觉得难过,待李容渊搬入宫外,她再入宫时便不能再见到他了。听说景云帝御赐的宅地在丰乐坊,阿素计划着偷偷溜出去,悄悄去寻他。

望着扑在怀中,糯糯地唤自己九哥哥的阿素,李容渊蓦然垂下眸子,虽然年纪渐长,她却一点也不减对他的亲近,窦太后赐下的那些好吃好玩,也只想与他分享。

明明是太兴宫中最耀眼的明珠,却只讨好自己一人。偌大的禁宫之中,恐怕除了他,再没人有如此体验。

然而夏天还未过完便出了一件大事。阿素在宫中住了一月,遍寻不到李容渊。惶急而茫然,她只听身边的侍女窃窃议论道,九殿下犯了大错,景云帝震怒,要狠狠罚他,此次九殿下失了圣眷,不仅出阁开府的事没了着落,许是连性命都难保。

阿素顿时哭了出来,她的傅母蔡夫人发了怒,将那些闲话的宫人皆拖出去杖责。阿素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过才六岁,清思殿中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谈起那事,而耶娘又远在家中,要下个月才会来接她。

在窦太后身边撒了好久的娇,阿素终于知道先前李容渊被关在掖庭的暴室,如今景云帝消了些气,让他去奉先殿跪宗祠。

然而窦太后语气严厉,并不许她再见李容渊。阿素委屈极了,连饭也不肯吃。

奉先殿在内廷之北,正殿只有大祭时才许启用,此时自然不许李容渊跪,关着他思过的是东偏殿,门窗都封上,只留一盏青灯,每日供一次食水。

自然没有人会为他求情,德妃避之不及,太子视他为弃子,至于淑妃……李容渊知道,没要到他的性命,她自不会罢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李容渊沉着而镇静,没有人知道,他已得了想要的一切,最终他们会明白,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殿外微微有些响动,李容渊十分警觉,景云帝只罚他跪宗祠,淑妃终究不甘心,若有什么谋划,当在此时。他已等了五日,想必变故就在今日。

殿门缓缓开了道细缝,微弱的烛火闪了一瞬,李容渊几乎已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却见一个小小的身体吃力的挤了进来。

粉扑扑的小脸蒙了一层灰,丝履也掉了一只,却在见到他的一瞬欢欣起来。

将扑入怀中的阿素抱起,李容渊犹自不可置信。蹙眉望着阿素,他沉声道:“怎么进来的。”

阿素忸怩着不肯开口,瞧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李容渊微微叹气,知道她定是仗着人小,顺着宫墙下猫洞爬进来。

打小在宫中长大,熟悉宫中的每一处,这事自然难不倒阿素,而奉先殿供奉着□□神位,非宗室不得入内,看守他的金吾卫皆在殿前,也未曾留意殿后宫墙下的动静。

修长的手指为她抹干净小脸,李容渊一句话也未说,表情严厉。阿素有些委屈,她鼓起好大勇气才偷偷溜出来,李容渊却一点也不高兴。在他怀里扭着身子,阿素嘟着嘴道:“外面好黑,走了好久好久。“

李容渊捏起她掉了丝履的右足,果然见她柔嫩的足底起了个水泡,轻轻一触,阿素便疼得泪眼汪汪,却努力忍住不让泪珠落下来。

第149章前世番外·青梅五长大了一点……

幸好水泡并未破皮,李容渊撕下半幅洁净的中衣,握着阿素纤细的足踝,悉心将她嫩生生的右足裹好,低声道:“自己不许碰这里,知道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泪汪汪点头,然而窝在他怀中却一点不老实,埋首将自己的小裙子掀得底朝天,费力摸出一团丝帕,献宝似的堆在李容渊面前。

李容渊仔细辨别,散开的帕子中央是一块奶糕,已被压得碎了,显然是她平日偷偷珍藏起来的。望着最爱的奶糕,阿素小小咽了下口水,却糯声道:“九哥哥吃。”

原来是给他来送吃的。执拗地将那块糕推在李容渊面前,阿素忧心地望着他,似乎极担心他会饿死在这里。

实在是天真了些,然而李容渊的心底却蓦然有一瞬柔软。将阿素搂在怀中,李容渊仔细为她整理好凌乱的裙裳,却并没有动那块奶糕。

阿素十分执着,甚至有些惶急,见他不动,泪水在眼眶打转。李容渊叹了口气,捏起她的小手,就着指尖用力在那奶糕上咬了一口,阿素这才绽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将她抱起来,李容渊沉声道:“以后不许再来了,这处最危险。”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阿素有些委屈。以前捉迷藏时,宫里各处角落她都去过,这奉先殿又有什么危险,她一点也觉察不出。

见她不答话,李容渊又沉声重复了一次。他是真生气了,阿素知道。方才的眼泪又涌了上来,长长的睫毛雾蒙蒙的。

揩掉她颊边那颗要掉不掉的泪珠,李容渊叹了口气道:“哭包。”

“才不、才不是哭包!”阿素气鼓鼓的,粉嘟嘟的小脸满满写着不服气。

“我已经六岁了。”她理直气壮地宣誓,李容渊望了她一眼,淡笑道:“六岁很了不起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被问得呆住了,睁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李容渊抱着她,闻着怀中柔软的身体甜甜的奶香,许久后轻声道:“为什么对九哥哥这么好。”

忸怩了一会,阿素用力牵住他的手道:“最喜欢九哥哥了。”

“为什么……喜欢?”

阿素直觉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想了很久,脸颊上逐渐现出一个小酒窝:“因为九哥哥好看。”

然而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令李容渊满意,他的表情很严肃,阿素不由着急,与她而言,喜欢是一种很难表达的情感。为了讨他欢心,阿素闭上眼睛,努力想着那种感觉,小声道:“九哥哥身上香香的。”

他身上的气息是混着枫香的白檀,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然而这答案似乎更令李容渊不悦,面色也沉下去,阿素想牵他的手,却被挥开。李容渊放开她,漠然扯下腰间的香囊掷出很远,阿素有些不知所错的站着,只听他冷冷道:“现在还喜欢么。”

阿素又想哭了,然而想起方才李容渊说自己是哭包的事,她努力忍了回去,带着哭音倔强道:“就是喜欢。”

话音未落便被一把抱起,李容渊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低声道:“以后不许再喜欢别人,记住了么?”

腰身被勒得很疼,阿素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知道自己答应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却不明白究竟有多么重要。

然而此时却隐有焦糊味道传来,李容渊蓦然警觉,回眸时发觉外殿的帷幕已燃起了火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竟真的是在今日,李容渊未料到他们竟敢到奉先殿放火,映着火焰的灰瞳中皆是冷意。

阿素第一次见这场景,害怕又新奇,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大步向外走,然而殿门却推不开。

是有人在外面将殿门堵上了,要将他困在这火场中。李容渊此时冷静下来,将澜袍解下浸了冷水裹住阿素,火势越来越猛,阿素紧紧搂住他的颈项,小小的身子在发抖。

“别怕,李容渊轻声哄慰阿素,他向来不吝将自己陷入危险,却痛恨心爱之人陷入危险时的无能无力。

所以,他再不会重蹈覆辙。

阿素完全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冲出火场的,只知道裹着湿衣的自己毫发无损,而李容渊却伤得不轻。

奉先殿的火被扑灭了,幸好正殿无恙,烧掉了东偏殿,李容渊被送回仁庆宫,有尚药局的医正为他处理伤处。

而派人在宫中寻了阿素一整夜的窦太后,最终知道外孙女就在着了火的奉先殿中,惊怒交加,处置了半个后宫。好在明珠无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最终起火原因查明,是奉先殿的当值内侍,将正殿中祭祀后的香灰收出后堆在东偏殿的墙角下没及时处理,死灰复燃,这才导致了一场大火。

之后那内侍被处以极刑,所牵连者甚众,然而东偏殿那扇推不开的殿门,因已在火场中烧毁,也查无对证了。

这结果有人相信,也自有人不信,安泰便是其中之一。闻讯入宫,她匆匆步入清思殿之时,但见窦太后抱着阿素,一众内命妇皆在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揪出淑妃,安泰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殿中蓦然安静,淑妃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不敢相信自己竟受如此侮辱。

她颤着声道:“你竟敢打我。”

安泰冷冷道:“打你还要挑日子么,别以为旁人都不知你的心思。”

她知道淑妃对李容渊生母有着强烈的敌意,却未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卷入险些丧命。至今一想到此事便后怕的厉害。

淑妃羞愤,含泪向窦太后伏拜,安泰毫无证据,如何凭空污人。然窦太后喝住安泰,却也未替她做主,淑妃知道,窦太后终究是向着女儿,心中冷意愈甚。

安泰抱起阿素,向窦太后道:“我来接宝儿。”

是十二万分委屈的语气,窦太后舍不得阿素,却对安泰歉疚,只能应允她接阿素回去。

安泰带阿素出清思殿,元子期正等在殿外,阿素扑在他怀中,元子期一下将阿素抱起。望着他们一家三口登车远去,淑妃攥紧了帕子。

方才安泰那一巴掌在她心中如打下了烙印,早晚有一日,她要让元家、让安泰,百倍千倍偿还。

唯一令淑妃感到不安的是景云帝,她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相信关于那场大火真相的流言,虽然在他身边侍候多年,她依旧觉得难以捉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淑妃知道,他需要她,只有她,才能撼动王皇后身后的世家门阀势力,彰显皇权,即便他需要的事一面挡箭牌,她也不可代替。

而也就那时,那位虢国夫人也消失不见,为此阿素还伤心了许久,很多年后她才知道,棠蕊是被处死的。这位美艳的阿姊在她身边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留给阿素的只有童年记忆中的碎片。

许是一同经历生死,阿素倒和李容渊越发亲近起来。自那场大火之后,想必失去才知珍惜,景云帝似有所感,未再追究李容渊的过错,也许他出阁。

而李容渊先是在仁庆宫养伤,之后便从宫中搬到了丰乐坊景云帝赐的宅第,阿素时常央着安泰带自己去看他,两人再见面,阿素直觉有些不同,然而却说不出究竟有什么不同。

待她再大些,李容渊会带她出去玩,他们去义宁坊看过胡戏,也去城郊纵马。阿素不会骑马,他便抱她上了自己的坐骑,将她揽在身前,给她讲她所不知道的,长安以外的广阔世界,而阿素也会与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那是阿素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又过些日子,因顺颐长公主过世,安泰将她的女儿苏樱华也接来养在身边。对于这位表妹,阿素一向很大方,什么都愿意与她分享。阿樱也极喜欢跟在李容渊身边。

于是从前的两人变成了三人,阿素只觉李容渊并不高兴,对阿樱也很冷淡,她在心中悄悄有些替阿樱难过。

直到她十岁时,才真正迎来与他的第一次离别,李容渊领了太子的差事,要到扬州去做长史。

扬州离长安有千里之遥,任期三年,意味着三年都再见不到他了,等到李容渊回来,大约已经不记得她了吧。阿素伤心极了,蔡夫人却说这是九殿下的喜事,应该道恭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当她闷闷道了贺,李容渊却不置可否,眸色深深道:“这么希望我走。”

虽然这几年阿素也长了个子,然而李容渊仍旧比她高许多,此时立在她面前,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笼在身下,颇有压迫感。

阿素用力摇头,李容渊这才有些满意。

只是他终究离开了长安。

李容渊走的时候阿素赌气没有去送,两个月后她却收到他写来的信,那时她第一次收到李容渊的手书,一颗心砰砰直跳。

拆了火漆,李容渊的字迹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字是极好的,与当世书法大家不遑多让,字如其人,风骨俊美。阿素仔细读了两遍,方将这信收好。

之后每隔两月,她总能收到一封这样的信。

然而就在十二岁时,阿素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元家的倾覆只在一瞬间。

第150章前世番外·青梅六青年九x少女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子期获罪,安泰奔走求情,然而换来的不过是罹死狱中的丈夫的尸首,那一刻阿素知道,自己同时失去了耶娘双亲。元子期音容不在,而独留人世的安泰如同失去魂魄,娇美的面孔空洞而毫无生气。

没有人知道最后一刻元子期交代了什么,而那却是支撑安泰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令她没有即刻随他而去。很久之后阿素才明白,其实在失去所爱的那日,阿娘的心已经死了,她与过去的自己决然割裂,在她身上也再看不到一丝少女的娇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城府与对权力的渴望。

随之而来的是安泰与景云帝之间无可消弥的巨大裂痕。身为李氏皇族的一员,安泰憎恶自己的血缘,但同时也终于明白利用血缘来追逐权力与地位。许是心有愧疚,景云帝默许了这一切,要用对幼妹的纵容,来弥补她失去的丈夫。

然而十二岁的阿素内心深处明白,阿娘要的并不是弥补,而是复仇。她要向所有人燃起复仇之火。

无数个不眠之夜,安泰抱着她无声流泪,而在第二日清晨则梳洗如常。最精致的妆容,最华美的云裳,她再次成为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而对阿素而言,从九天跌落凡尘不过一瞬,元家被削了爵位夺了封地,她与阿兄身份尴尬。那时元剑雪不过十六,失去了世子的名分,之前与十三公主的婚事自然也不作数。

阿素只觉得阿兄一夜之间沉稳起来,以她追之不及的速度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代替阿耶撑起这个家。而阿娘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阿兄身上,要为他谋一个前程,自然对她无暇顾及。

安泰将她送入宫中窦太后身边时,阿素不敢问阿娘什么时候接自己回家,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忍住泪水,不再让阿娘为她分心。

窦太后比以往更加疼爱阿素,毫无疑问安泰是她最爱的女儿,然而对于这位垂帘数十年有着帝王手腕的女人而言,在皇权面前一切都要让步,但她将所有对女儿的愧疚都补偿给了阿素,如同一位世间最平凡的外祖母,竭尽所能照顾她。

然而阿素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亲近的阿舅是夺走阿耶性命的凶手,最疼爱她的阿婆默许这一切发生,仿佛与太兴宫的每一个人都生了隔阂,阿素一刻也不愿意住在这里,然而为了让阿娘放心,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藏起心事。

然而每到夜晚她总会惊醒,蒙在被衾之中,极小声地哭。阿素经常会想起李容渊,若是他在的话,大约又要笑话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他在的话……

自李容渊任扬州长史,已经过去了近三年。这也是冉冉上升的三年,治理两河盐运,开辟丝路,出镇地方的年轻皇子崭露头角,锋芒毕露,却又毫无高高在上的架子,阿素听到全是对李容渊的夸赞,知道他已成为朝中肱骨,连太子也要倚仗他。

只是李容渊在信中从不提这些事,只是与她回忆在长安时的趣事。

一开始阿素会兴致勃勃地给他回信,只是过去总有一天会讲完,离别的日子越久,他们之间的话题也越少。阿素不禁猜想,他一定走过许多地方,有了新的见闻,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终究有一日会将太兴宫中的她忘到九霄之外。

她很怕成为他的负担,于是阿素决定不再给李容渊回信。然而每隔两个月,她依旧会收到一封从扬州写来的书信,阿素没有再拆开过那些信,只是认真收好攒起来,她想等到完全断绝音信往来之后,再将那些信打开读一读。

可是没有等到那一天,元家便出了变故。阿素知道出镇的皇子是不可以随意回京。但在最消沉的时候,她多么希望能扑在他怀中哭一场,由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梦,等她醒来耶娘已带着阿兄入宫,一同接她回家。

然而阿素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梦。

她已有几日未曾好好吃饭,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琅嬛阁最高处,这是从前捉迷藏时她最喜欢去处。从这里向下看,满室皆是慌着寻她的宫人,阿素却一点也不想下去,她抱着膝默默流泪,哭得累了,方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阿素迷迷糊糊觉得有一丝异样,身子极不舒展,像是被人紧紧禁锢在怀里,然而环绕在身周的气息却是熟悉的,馥郁的白檀气息,沉静悠远。

睁开哭肿的双眼,阿素直愣愣地望着李容渊,近三年未见,他似乎比记忆中的样子还要英俊,淡色的瞳如同一汪深潭,叫人看不到底,却不由自主沉溺。

见阿素呆呆的样子,李容渊有些亲昵地将碎发撩着她耳后,低声道:“不认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竟不是梦,然而李容渊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阿素知道他真的回来了。

她红着眼眶,怯怯唤道:“九哥哥……”

话未说完已带上哭音,紧紧抱着李容渊的腰,阿素终于哭出声来。像是这些时日积累的委屈得到释放,她哭得昏天黑地,直到周围完全暗了下来,阿素伏在李容渊怀中,依旧止不住哽咽。

李容渊轻轻抚着她的背,像给奶猫顺毛似的,修长的指理着她散开乌发,似有奇异的力量令人平静。阿素忽然明白,她的心情,他是懂得的,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切,从没有一刻令她觉得两个人的心如此亲近。

阿素觉得好受了一些,忧心地望着李容渊道:“九哥哥,你……”

李容渊的食指放在唇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知道她要问什么,李容渊淡淡道:“路过长安,顺便回宫。”

阿素知道哪里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元家方出了事,三年不曾得诏回长安的李容渊恰巧回京,还得了应允可以入宫,这样的事也太渺茫了些,李容渊说得轻松,然而其中的艰难,并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只是这一次,他又能停留多久。

果然,片刻后李容渊望着她道:“我要离开长安了。”

阿素心中一沉,李容渊轻声道:“以后不能再给你写信了。”

阿素心中更沉,她一直担心的那一日终还是来了。见她误会,李容渊缓缓道:“这一次要走得很远很远,那里与长安隔着沙漠与雪山,即便是装备最齐全的商队,也要折损一半,很难有人能将信带回长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一惊,这样的地方她只知道一处,就是突厥王庭,原来李容渊竟要去那里。她知道李容渊送母归葬,曾去过一次高昌,途径大大小小十数国。信奉祆教的高昌距离突厥王庭并不十分遥远,想必那时李容渊已做好了游历西域诸国,直至突厥王庭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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