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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记 第55节(2 / 2)

茵褥上蓦然绽开一点深色水迹,阿素仓皇别过脸去。此前从未敢怨为何这一世要让她生为五娘,然而现在,深深的无力感却牢牢将她攫住。

见她忽然落泪,李容渊也一惊,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圈住她的腰身,细细吻着她的面颊,低声哄道:“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爱怜,阿素悄悄拭泪,强颜一笑,将忧虑说了,却见李容渊似松了口气,

李容渊叹道:“原来是忧心这事。”

闻他语气淡然,阿素顿时睁大黑眸,急切在他面上搜寻,似想寻到一点安慰。李容渊松开她,捉住她双肩,深深望了她好一会才下定决定,低声道:“我与你讲一件事,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害怕。”

见他神情郑重,阿素隐约觉得这其中定有个大秘密,不由用力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重替她理好散乱的衣襟,李容渊方沉声唤人。朱雀推门入内,阿素才知她一直守在门外,未曾离开。

李容渊低声与朱雀吩咐了几句,朱雀便领命离去,阿素未曾听得真切,心中下意识紧张,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情形。

不一会朱雀便领着一队侍从进来,阿素仔细打量,但见最后两人押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不明所以,阿素有些迟疑地望向李容渊,却见他面沉如水。

待被押解之人瑟瑟倒地跪在脚下,阿素才看清她是一位老妇,依稀有些似曾相识,她回忆许久,终于想起一人,望着那妇人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

李容渊望了朱雀一眼,朱雀即刻会意,屏退了带来的侍从,自己也躬身而退,阖上门扉,只留那老妇一人在房中,虽神情委顿,却不顾一切拼命向自己叩头。

阿素知道这妇人并不是旁人,而是那次在永仙办的采莲宴上,受了奚氏指使将她推入沼泽中的孙大娘。她原以为事发后此人已逃脱,却被想到她竟被李容渊寻到,看样子已在府中关了不少时日。

被囚多时,那妇人原本健硕的身形也有些委顿,神情憔悴,此时伏在阿素足下不住发抖。

阿素心中疑惑更甚,望着李容渊犹疑道:“九哥哥,你将她带来做什么?”

李容渊不答,居高临下望着孙大娘,阿素不由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见阿素神情和缓,孙大娘如同见到一丝希望,挣扎着向她爬去,伏地嚎啕道:“都是奚娘指使老奴做的,娘子明鉴,娘子明鉴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下意识想走近,李容渊却眼疾手快将她捞入怀中。阿素不安地挣动了一下,李容渊扣着她的腰,厌恶地望了眼那妇人道:“将你做过的事,再讲一遍。”

那妇人似乎极怕李容渊,此时连哭也不敢哭,老老实实将前情细细讲述。

阿素只见她以粗糙的手抹了把沟壑纵横的面颊,泪眼模糊道:“娘子当真是命苦。”

阿素心中一惊,却听她抽泣道:“十五年前,奚娘与公主前后诞下一女,是她指使老奴,将娘子与五娘换了去。”

耳畔轰鸣一声,阿素身体发软,若真换了去,如今的自己才是耶娘的亲女,那之前的自己,又是谁?

感到怀中人一阵阵发抖,李容渊牢牢将她抱着,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莫怕,九哥哥在。”

说罢面色沉沉望着孙大娘道:“你且从头到尾细讲,不许有一丝遗漏。”

孙大娘不敢违逆,断续讲述道:“老奴原与奚娘同为公主府奴婢,又有有同乡之谊。奚娘平素会做人,她是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侍女,地位高却不摆架子,得了赏赐总分给旁人,老奴也常受她恩惠,因而关系近些。”

靠在李容渊怀中,阿素逐渐恢复了些气力,闻言却知,所谓关系近些,说白了便是受了奚娘的钱财,因而替她做恶事,心中不由鄙夷。

孙大娘自不知阿素所想,自顾自道:“然那时老奴便知,奚娘是个不安分的。奚氏曾是高门,奚娘生得貌美,又读过书,自然不甘为奴婢,但老奴原以为她不过想向公主求个嫁人脱贱籍的恩典,却没想到,她心气竟那般高。”

“那时公主与郡王成婚未久,有孕不便,她便在公主面前暗示,应在身边的侍女中选一位收房侍候,公主未许。之后三年,自得了小世子,公主与郡王未再有子嗣,竟真叫奚娘劝动了公主,与郡王提了此事,却被郡王回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以为她由此会消停,却没成想一次酒宴,她铤而走险,在酒中下了药,竟想趁机勾引郡王,却被识破,郡王拂袖而去,却有酒醉的沈侍郎误闯。”

阿素闻言不由惊异,此前她隐约看出奚娘对阿耶有情,却未想到她竟如此大胆,而这之后的事她也听琥珀说起过,奚娘与沈侍郎成了事,有了五娘。

果然,又听孙大娘道:“而待奚娘发觉,为时已晚,生米成了熟饭。更兼郡王震怒,要逐她出府。老奴只记得那时奚娘惨白着脸在公主面前跪了许久,说沈侍郎原配蓝氏善妒,必容不下她,请公主将她留下。公主最终未忍心将她逐走,只不许她近身伺候,为了此事还与郡王起了争执。”

阿素与李容渊对视一眼,只听他沉声道:“姑母那时太心软,若将她逐出去,也没有后面的事了。”

微微叹息,阿素屏息凝神,听孙大娘继续道:“只是奚娘也未想到,两月之后她却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沈侍郎上门提亲,公主也留不得她,只能为她置了嫁妆,要将她嫁到沈家做妾。”

“自那之后,老奴便瞧着奚娘真的心灰意冷,人也有些恍惚。此时又逢宫中尚药局为公主诊出孕相,郡王极欢喜,两人和好如初,越发恩爱。旁人虽瞧不出,老奴却知道,那时她越发癫狂。”

闻听孙大娘语气渐沉,阿素不由悬心,见她干裂的嘴唇开阖道:“又过一月,奚娘找到老奴,给老奴一笔钱财,让老奴将一张符放在公主枕下。老奴猜想,这符大约是会令人流产,失了孩子,若是如此,哪有命活,自然不敢受,奚娘无法,只得自己悄悄潜入公主房中,放了这符。”

“当晚公主便有出血迹象,疼痛不已,郡王焦急命人入宫求医。大约因为过了咒气,同有身孕的奚娘也是一般症状,幸得尚药局医正圣手,将两人的孩子都保住了。”

阿素心中发沉,手却一紧,蓦然垂眸,发觉李容渊已与她十指相扣。

未料到前尘竟有许多曲折,阿素只得打起精神倾听。

孙大娘继续讲述道:“之后又五月,奚娘于柴房中先产下一女,后三日,公主也得一女。那日老奴去看奚娘,她许以重金,求我做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此处,孙大娘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阿素似有所感,颤声道:“她是求你,悄悄将两个孩子换了,是不是?”

说这话时,阿素的身子也有些发抖,孙大娘不敢答,只听阿素冷道:“先前你不是不愿为奚娘做事,为何这一次为何竟答应了她。”

孙大娘瑟瑟伏地,一面扇着自己巴掌,一面嚎啕道:“老奴鬼迷心窍,贪图她许下财帛,这才铸成了大错,娘子饶了老奴罢。”

阿素打断她,缓缓道:“这先不论,你究竟是如何将两个孩子置换?“

孙大娘抹了抹泪道:“这也不难,公主难产,危在旦夕,郡王日夜守候,新生的小娘子只有奶娘看顾,我悄悄将奚娘的孩子藏在怀中,支开奶娘与侍女,半刻便换了包裹。两个奶娃娃皆生得美,眼下又都有一点朱红的泪痣,奶娘回来也未发现端倪。”

阿素的呼吸顿时急促,若孙大娘所言无差,那如今……望着李容渊,她哽咽道:“原来我不是……”

似知她所想,李容渊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你是你阿耶与阿娘的亲女。”

阿素含着雾气的黑眸睁得大大的,极惊讶地望着他,李容渊轻轻吻去她颊边的泪水,低声道:“如今我方知,你不是上错身,而是魂归原处。”

第136章前尘上解密在作话,需要请自取,……

阿素只见李容渊丰润的唇开阖,却一点也不懂他言中之意。晶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面颊滑落。

五娘,还是阿素,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无法抗拒的恐惧袭来,阿素流着泪蜷缩起身子,死命抱紧双肩,却什么也抓不住,直到被拖入一个有力怀抱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从身后紧紧拥着她,低声唤着她的乳名,温柔的热意脉脉传来,贴着身后坚实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阿素方觉得好了些,心中却仍旧浑浑噩噩,长长的睫羽轻轻一颤,一颗泪珠便滚了下来。

指尖无力牵住李容渊银线滚边的澜袍一角,阿素颊边全是泪痕,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她声息微弱道:“我究竟……究竟是谁?”

李容渊怜爱地撩开她打湿的额发,细细吻去她的泪水,深深望着她道:“你是安泰长公主与靖北王的独女,靖北王世子的阿妹,前世太后赐的封号是永宁,这一世陛下赐的封号是宝福,大名唤作元非嫣,又有个小名叫阿素,还有个只许你阿娘与九哥哥唤的昵名叫宝儿……”

更多了泪珠滚了下来,阿素紧紧攥住他的手,哽咽道:“可是、可是我……”

“嘘。”李容渊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她娇嫩的唇下,止道:“听我说。”

说这话时,他轻轻托起她的腰身,解开她汗湿的小衣,有力的手掌探入衣内,轻轻捏着她纤细的脊背安抚,缓缓道:“你就是你,不是沈五娘,而是阿素。”

好一会阿素才真正听懂他所言之意,无措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心中实有个猜测,在你与五娘出生之前,魂魄便有过一次交换,所以落水那次,你们又换了一次,那时你便回到自己的身体。”

阿素不由回忆起孙大娘说过的话,奚娘曾将一张符咒放在阿娘的枕下,之后阿娘与她皆腹痛难当,险些流产,难道便是那时魂魄与五娘交换?

望着李容渊,阿素有些急促道:“你可有根据?”

李容渊摇了摇头道:“时间已过去太久,只是查出当年奚娘那张符是向一位唤作王仙人的道士求的,而那人行迹飘忽,无从寻来质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仙人”这三字依稀有些熟悉,阿素猛然惊道:“我见过这道人。”

李容渊也极惊讶,沉声道:“何时见过的?”

阿素回忆道:“是我落水之后,赵王府外便来了个道士,说是能驱邪,便被掌事请了进来,有模有样地做了法,还喂我喝了一碗符灰水,我依稀记得,他便被唤作王仙人。”

李容渊将她揽在怀中,沉声道:“喝了符水?可有什么不适?”

见他紧张的样子,阿素忙解释道:“非但没事,原本有些低烧,之后竟也好了起来,只是那时我当他是坑蒙拐骗的游仙,也并不曾在意。”

李容渊沉吟片刻道:“那就是了,想必是他发觉自己的符惹了不妥,专门上门替你除厄。”

听他说的有理,阿素心中的惊惶去了些,抚着自己的面颊,怔怔道:“所以,我真的是耶娘的亲女,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李容渊将她的纤手用力包裹在掌中,郑重道:“如今你与常人无异,再也不用忧心。”

李容渊的语气带着十万分的笃定,阿素却鼻子一酸,低声道:“九哥哥,你是真这么想,还是要哄我宽心?”

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微笑道:“九哥哥如何会骗你,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会有了孩子。”

阿素面颊微热,下意识抚着小腹,喃喃道:“所以姜远之说的是真的,只因我是我自己,我们才有了这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得语无伦次,李容渊却一下听懂了,轻声道:“原本我也不懂这些,听远之如此说,却觉得有些道理,想来他与此怪力乱神一道涉猎颇丰,所言非虚,自然可以安心。”

压在心中的巨石蓦然被搬开了,阿素犹自不敢信,从李容渊怀中挣出,深深望着他,再次确认道:“我……真的是我自己,不是旁人?”

见她呆呆的样子,李容渊微微一笑,低笑道:“你是阿素,是我最心爱的表妹……”像是故意不给孩子满足的大人,李容渊尾音上挑,见阿素水润的黑眸睁得极大,注意力全被自己吸引,方在她耳畔吐息道:“也是我的王妃……未来的皇后,还是……我儿子的阿娘。”

听他越说越不正经,阿素顿时面颊绯红,打了他一下道:“怎么、怎么就儿子了。”

李容渊闻言托腮,故作沉吟片刻,扬起唇角道:“若是女儿,我也喜欢得紧,只是为堵那帮朝臣的口,我们还需更努力些才好。”

说罢,将阿素拦腰抱起,倾身将她压在身下,阿素惶然仰倒,见李容渊将她推拒的手腕捏住,不容拒绝的强势,不由磕磕绊绊道:“现下是不能……不能……”

然而她期艾了半晌也说不出口那二字,李容渊却好整以暇将她纤手握着放在唇畔,轻轻咬了咬她的手指,明知故问,暧昧道:“哦?不能……如何?”

见他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阿素被迫鼓起勇气,小声支吾道:“不能……那般。”自后那二字她说的极轻,即便如此面颊还是一片通红。

李容渊闻言乐不可支,知他故意逗弄自己,阿素气鼓鼓别过脸去,只觉李容渊俯身埋在她颈窝,用力呼吸着她发丝间的芬芳,轻叹道:“不做什么,只抱一抱,好不好。”

果真如他所言,李容渊只是静静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发丝,并无一丝逾矩之举。

时间过得极缓慢,一片静谧之中,阿素能清晰地听到李容渊沉沉的呼吸。想来他们已有几个月未曾亲热,她知道他定忍得辛苦,却还要顾及她的身子,想到此处,阿素忍着羞怯,轻声道:“听说是……过些时候以后便好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话,阿素面颊一片滚烫,只想将自己埋起来,李容渊蓦然起身,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仔细审视。被他如此深深打量,阿素只觉不好意思,片刻后听李容渊沉声道:“是谁教你这些的?”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占有激起的不满,阿素只能小声解释道:“是宫里派了教习嬷嬷来,要教我懂、懂些事。”

这事待嫁少女必做的功课,更何况她要嫁入皇室做媳妇,德妃钦点了掖庭局八位女官来教她宫中的规矩,自然也顺带着与她讲了些别的注意事项。前世她是做过皇后的,学规矩自然不在话下,倒比教习的嬷嬷更端庄些,掖庭局将此事回报给德妃,倒令原以为她是深闺娇女的德妃有些惊喜。

阿素一提李容渊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再看她细白肌肤上染上的绯色更觉诱人,几乎难以克制,微微叹了口气,李容渊挑开她颈间系的红绳,一点点吻着她修长的颈项,低声道:“那便与九哥哥讲讲,都懂了些什么事?”

阿素自然说不出口,含着雾气望着他,努力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声音。即便早有了最亲密的关系,然而在他面前,她不经意流露的天真羞怯却如同最纯结的少女,令他既怜惜,又忍不住要狠狠侵犯。

阿素黑溜溜的眸子望了李容渊一瞬,忽然惊醒,方才意乱情迷,差点又被蒙混过去,李容渊只与她讲了奚娘之事,却避重就轻一点也未谈起自己,她这一世重生,究竟与他有何关系?

此前的一点一滴飞快在心中闪过,阿素直觉其中定有内情,还是件极重要的事。深深望着李容渊,阿素沉声道:“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事?”

见泪水又在她眼眶打转,想必这句话已在心中郁积许久,李容渊似陷入回忆之中,神情怅然,眸色深深,缓缓在她身上逡巡。而待他的目光透过微微开阖的衣襟,落在她的颈项上,这不经意的一瞥,令阿素忽然福灵心至。

冥冥中似有直觉,阿素猛然起身,抖着手解开衣襟,挑起颈间的红绳,从小衣下扯出一个万字团花素锦囊来。

这锦囊是耶娘在慈圣寺中为她求的平安符,是前世最后一刻她带着身上的两件东西之一,这一世也一直跟着她。若是李容渊做了什么事,也总要留下些痕迹来,而除了阿兄那把红宝银匕首,也只有这锦囊与前世有些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着她手中的锦囊,李容渊沉默不语,阿素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抖着指尖拆开锦囊内层麋子皮,耶娘求的平安符很快掉了出来,然而里面似乎还有东西,阿素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捏不住那锦囊。

然而她终究克制住情绪,一点点将夹在锦囊中的另一张帛纸抽出。当阿素将那帛纸展开,低低惊呼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张旧帛纸上写满了暗红色的小字,似是沾以鲜血,如今已成暗褐,想必已过去了许多年,而那些弯弯曲曲的字迹,若阿素未认错,应是高昌的文字。

这是前世她所不曾见过的,举起那张帛纸,阿素含泪望着李容渊,一字一句道:“九哥哥,我要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李容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悲伤,轻轻握住她举着帛纸的手,将那帛纸重叠好放入锦囊中,又系在她颈间。

垂下卷翘的长睫,李容渊低声道:“是往生经。”

阿素不解望着他,未待她开口,李容渊轻声道:“我曾经……向祆神许过一个愿望。”

第137章前尘下他未曾有一日将她遗忘……

阿素心中一颤,不由想起上次被萨利亚绑去时,在长安城中地宫中见到的那位祆祝。许是那次阴影太深,她对这传自西域的宗教并无好印象,想必那祆神也不是好相与,不由惶急道:“许了什么愿?”

然而话一出口阿素便醒悟自己太迟钝了些,李容渊自是求祆神保佑自己能重历一世,他虽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而其中辛苦艰难又岂能以言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着李容渊英俊如昔的面孔,阿素泪水汹涌而出。

见她止不住流泪,李容渊忍俊不禁,将她抱在怀中,笑道:“让我瞧瞧,难道竟是水做的不成,又或是东海的龙女,哭起来一点不吝惜。”

阿素哽咽道:“不许玩笑,我要你原原本本告诉讲与我听。”

李容渊以拇指爱怜抹去她的泪珠,轻声道:“也没什么曲折,不过回到高昌王庭的无名祆祠,在祆神面前写了往生经,听那里的祆祝说,只要将往生经放在你身上,许下的愿望便会实现,于是我快马加鞭回到长安,赶在……”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伤感,阿素即刻便明白了,自然是赶在自己下葬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李容渊如何对着自己冰冷的尸首,将用自己鲜血写就的往生经放入锦囊之中,再重系回自己颈间。

这一世之初,每每想到前世,她总会被噩梦惊醒,梦到歌舞升平之间,李容渊早已忘了她,将她一人遗在孤独的黑暗之中。然而现在她终于有些懂得他,他未曾有一日将她遗忘,在黑暗中龋龋独行,独自一人承受着孤独痛苦。

然而天下如何有无偿的筵席,若实现这愿望,阿素无法想象那祆神究竟要向李容渊索取什么代价。她死死攥着他的手,像是松开片刻便会失去他一般,含着泪道:“还有呢?后来又如何了?”

像是知她所想,李容渊轻轻将她揽在怀中,缓缓抚着她的背,沉静道:“许是机缘巧合,那日恰巧是百年一遇的大祭,我阿娘族中有个传说,每百年祆神便会降临人间,可以实现信徒一个愿望,大约是我特别幸运,许的愿竟真在你身上应验

他说得煞有介事又信誓旦旦,阿素却不敢信,质疑道:“真如此轻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容渊望着她,微微一笑道:“难道……九哥哥骗过你不成。”

阿素犹疑地望着他,她知道李容渊的阿娘出身信奉祆教的高昌王室,她见过的那祆祝又神通广大,似乎李容渊说的话似乎并非没有根据,阿素虽心下不安,但却寻不出一丝破绽。

深深望着李容渊,她再次确认道:“九哥哥……你真的不是哄我?”

李容渊闻言转冷,淡淡道:“难道要我将心剖出来,你才肯信。”

这话说得重了些,阿素不敢惹他生气,忙紧紧环住他的腰,小声道:“九哥哥别气,我只是担心,那些祆教徒行事诡秘,以后还是少和他们来往罢。”

见她乖巧的模样,李容渊微笑道:“这是过了河,便要拆桥。”

阿素伏在他怀中小小哼了一声,不满地动了下身子,先前见过的萨利亚还有那位祆祝令她皆心有余悸,只是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她只能先放下与李容渊争辩,急切道:“那再然后呢,你是……”

她本想问李容渊,后来你是如何过的?却猛然发觉这个问题太残忍了些,果然李容渊并不愿答,只轻轻将她拥在怀中。

怀中熟悉的温度将她包围,阿素垂下长睫,纤手怔怔抚上胸前的锦囊,心中一阵阵滚烫。她声音虽轻,却很郑重道:“九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将它收好,再不要你费心。”

话音刚落,腰间一紧,阿素被勒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悄悄抬起眸子打量,只见李容渊的眼眶也有些发红,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眸子中的深情呼之欲出。

察觉到他俯身,缓缓凑近,阿素不由紧张。她乖顺地闭上眼睛,然而未等到李容渊灼热的吻落下,便听门外有人急促通禀道:“殿下,靖北王来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38章正名小修正月十六的婚期如约而至……

听到“靖北王”三字阿素顿时清醒,阿耶竟亲自来了。想必他发觉自己离家,第一时间竟寻到李容渊府中。

未料到阿耶如此敏锐,阿素咬着唇,匆匆将锦囊收起系好衣襟,推开李容渊便要下榻去。然足尖还未着地,便被揽住腰,阿素一怔,李容渊叹道:“何至于慌成这样子。”

阿素从他掌中挣脱腰身,急道:“放我下去,若是走晚了,少不了要挨一通训斥。“

李容渊闻言微微一笑,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道:“即便挨训,也是我一力承担,难道岳父大人舍得罚他的心肝儿肉不成。”

见他不慌不忙的坦然样子,阿素瞪了李容渊一眼,嘟起嘴道:“还不是担心你,真是不识好人……”

李容渊唇畔笑意更胜,放开阿素起身下了榻,淡然理好澜袍。方才屏退侍女,房中未留人伺候,阿素赶忙下地,踮起脚,将方才散了的玉冠为他束上。

见李容渊收拾停当,气度沉稳,风姿俊美,是要出去待客的样子,阿素抢先一步道:“我先回了,若是阿耶问起,就说未曾见过我来。”

门外来通禀的侍从已又催了一次,阿素慌慌张张向外走,指尖已触及檀木门簪,却被李容渊一把握住。

髹漆的隔扇门应声而开,门外候着的侍从见此情景顿时恭恭敬敬垂下眸子,退开一步,不敢多看一眼。

阿耶也许就在外面看着,李容渊也太大胆了,阿素绯红着面颊道:“我真的要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着恼,李容渊才放了手,蹙眉道:“明明是我的人,如今见个面却同私会一般,一点儿见不得光。”

语气中尽是不满,阿素顿起柔情,小指悄悄与他勾在一处,轻声道:“也、也不需太久了。”

说完这话,阿素只觉面颊更烫,松开他的手。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怜惜女孩子家面皮薄,况且他尚有话要与元子期单独说,再不迫她一同出去与元子期相见。

然而阿素未迈出一步,便见一列侍从入内,将房内地上的孙氏拖了出来,阿素此时才想起方才与李容渊说话时这妇人也在,只是吓得懵了许是缩在墙角,也不知她与李容渊说的话被听到了多少。

望着委顿在地的孙氏,阿素向李容渊道:“你要……如何处置她?”

李容渊沉声道:“她虽不是祸首,却是帮凶。三番两次害人,如今既拿到她,自然任你处置。”

阿素知道,李容渊是要给自己出口气,然而……

孙氏闻言望着阿素叩首嚎啕道:“老奴知错,求娘子饶命、饶了老奴性命罢!”

阿素轻声道:“我不愿枉造杀孽,可也不能让你再害人,就罚你在牢中度残年罢。”

原以为必死,见保住性命,孙氏喜极而泣,李容渊冷哼一声,想必觉得太便宜她了些。

阿素望着李容渊,低声道:“便是我求你,如今方知这一世来得如此不易,即便不为我们,也算是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攒些福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郑重,李容渊无奈道:“罢了,就依你。”

阿素露出些笑意,拎起裳角下了石阶,又想起一事,回眸道:“一会若见了我阿耶,此事也勿提了,我只怕他与阿娘知道心中不安。”

李容渊知道她是一片孝心,但他已打定了主意,未否也未应。阿素本想再劝,来传话的侍从已催了第三次,说靖北王过府,如今已由女史引在正厅。闻言阿素不敢再停,匆匆踏着碎步去了。

青窈正等在东苑之外,见阿素急忙迎上来,阿素以眼神示意她莫声张,又低声吩咐她去备车,匆匆由一侧偏门离了李容渊的府邸。

而另一厢,朱雀为元子期奉了新煎的顾渚紫笋,谨然侍立在一旁,悄悄派人去请李容渊,凡三遍依旧不见人影,不由心中有些惶急。

元子期却沉得住气,静静饮茶,还命朱雀去按着牙签在嵌宝阁中寻了书卷翻开。待到他下意识端起微凉的茶盏,才发觉一旁侍立的人已换了一位。

李容渊恭恭敬敬添了茶水奉与他面前,元子期未接,只淡淡望着他,半晌后道:“何故来迟?”

李容渊并不解释,只退了一步,拜道:“小婿甘受责罚。”说罢抬眸望着元子期。

元子期神色肃然,两人目光交锋了一瞬,李容渊却忽然带上笑意,再次递上热茶。

这次元子期终于接过茶盏,并不看他,只以轻轻撇开茗茶的浮沫,饮了口清茶道:“又何故如此之乐。”

李容渊微笑道:“岳父大人能有此一责,便是不将我当作外人,岂非极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也未辩驳,淡淡道:“倒是乖觉。”

李容渊知道他定有要事,谨身立于一旁聆讯,只听元子期骤然叹道:“如今乖女大了,也会瞒我,虽如此,并不是可任由你欺负,她虽心中向你,可若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对你留情面。”

他声带厉色道:“若是知难而退,如今还来得及。”

这番话说得极重,李容渊却并无怯意,淡淡道:“岳父大人错了。”

元子期有些讶异地望着他,李容渊轻声道:“岳父大人事事皆为她考虑,也错在事事皆为她考虑,难道岳父岳母能为她遮风挡雨一辈子不成,为何要代她选择?这路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走,而伴她一生的人却是我。”

元子期默然望着他,李容渊叹道:“况且,耶娘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闻他意有所指,元子期蓦然抬眸,李容渊却停了声,微微示意,片刻后便有人将孙氏带入正厅之中。

元子期望着那瑟瑟发抖的妇人道:“这是?”

李容渊冷声道:“这便是上次受了奚娘指使……”

李容渊知道阿素落水后元子期也派人去缉拿孙氏,不过被他抢先一步,果然再见那妇人元子期登时眸色一深,自然是已此前之事。

元子期知道这妇人身上定藏着关于奚娘的秘密,这是他多次调查都未曾拨开的迷雾,也是他至今留着奚娘未杀的缘故,甚至,他还派了王府的前司马郑翊,假意投靠高氏,作为乱党与奚娘同关在牢狱为临,即便如此也未套得出她的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曾让元子期疑惑,难道竟是自己判断错误,奚娘并未隐瞒他与安泰什么事?

然而,如今这一切,望着孙氏元子期想,也许一切都要由眼前这妇人来揭开。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深深落在孙氏身上。

孙氏不敢隐瞒,哑着嗓子将之前的事原原本本又讲了一遍,

讲完后,望着面沉如水的元子期,孙氏彻底瘫软在地上,李容渊命人将她收押。

元子期心中发颤,他是一点即透之人,已从孙大娘不甚清楚的叙事中猜出事情真相,又有李容渊从旁印证,再想到爱女遭遇,顿时心如刀绞。

李容渊深深望着元子期道:“岳父大人面前不敢隐瞒,今日与表妹在府中相见,真是述清此事,她要我不许告诉你们,宁可顶着五娘的名分,也不愿耶娘歉疚悔恨。”

元子期眼眶发红,却听李容渊道:“雏鸟一日终离巢,表妹能有如此之言,自是成熟许多,岳父大人又有何不放心?”

元子期深深望了他许久,终于闭上眼睛,叹道:“我只盼,日后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李容渊微笑道:“自不辜负岳父大人期望。”

终于得知真相,元子期匆匆回到兴道坊,心情却难以言述。而将事情本末与安泰讲述,安泰惊且怒,随后爱女涌起无尽的歉疚自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开丰乐坊后,阿素也已悄悄归家,却得知李容渊竟将事情本末讲与阿耶。被耶娘紧紧永在怀中,阿素百味陈杂。

安泰仔细端详阿素,流泪道:“阿娘糊涂,好在上天怜惜,不曾让恶人得逞,只是教你吃了许多苦,痛煞阿娘。”

元子期用力揽着安泰的肩,安泰紧紧攥住阿素的手,心中对奚娘已然恨极。

元剑雪得知事件原委,更加怒不可遏,要将奚娘斩于剑下。元子期将爱子拦了,另派人到刑部狱中提奚娘对峙。

见孙氏已伏法,奚娘惨然认罪,欲夺刀自尽,却被安泰命人拦下,只听她冷冷道:“死也太便宜了你,我要你看着,我的女儿如今不仅恢复身份,更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是你永远也不会拥有的。”

奚娘脸色惨白,双目眦裂望着安泰,却无可奈何。

之后安泰命刑部向景云帝呈上她的供词,解释清楚十六年前奚娘偷梁换柱一事。

此事一出,西京哗然,坊间皆以为奇谈。最终长公主夫妇认回亲女,阿素恢复了本名。而那些暗讽阿素过出身低下的诸王王妃心中皆皆惶惶,若阿素真是长公主亲女,陛下的亲甥女,那比她们中任何一位出身都高贵些,过门后反倒要压她们一头。

待到元日之时,长公主夫妇携子女入宫朝贺,在皇亲宗室面前待失而复得的爱女格外亲昵,让原本尚有猜疑之人再无可言语。

而就在新年这几件大事之间,正月十六的婚期如约而至。出嫁前一天阿素忽然莫名紧张起来,几乎一夜未眠,第二日寅时天还未亮便被青窈唤起,琥珀已领着四列伺候沐浴侍女们鱼贯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39章大婚婚车得以通行,顺利停在魏王府之……

今从周礼,婚礼皆在黄昏时分,钦天监卜算出的吉时是酉时正初刻,虽还有六个时辰,但因新妇要梳妆三次,阿素身边之人丝毫不得怠慢。

先伺候起床的阿素沐浴,待她出浴之后琥珀为她换上深红常服,梳少女样式的垂髻,不施妆粉。梳妆的间隙青窈捧来一碗羮,阿素却一点儿也没有胃口。收拾停当,琥珀扶阿素走出闺阁。

此时天才蒙蒙之亮,正月喜气未褪,府中处处挂着红灯,而阿素最为待嫁的新妇,今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王府正厅中向耶娘辞行,行在私下,可以与耶娘说几句体己话,谓之小辞。

阿素虽起得早,但奈何元子期与安泰也一夜无眠,待她走入王府正厅,但见耶娘已端坐上首。

望着将别的爱女娇俏样子,安泰已然流泪,紧紧攥着帕子捂在唇畔,一旁的元子期薄唇紧抿,缓缓握住安泰的纤手。

阿素眼眶微热走到厅中,跪下拜了三拜,再起身时颊畔也满是泪水。安泰匆忙走下主座紧紧拥着她。直到元子期轻叹道:“好了,莫误了吉时。”安泰方松开阿素,为她理了理鬓发,含泪道:“得了空,多回家看看。”

阿素郑重点头,转身向元子期风姿俊雅的身形深深一福,元子期稳稳托起她,叹道:“既要嫁为人妇,便不能再任性,肆意妄为。”

虽是劝诫,阿素却发觉阿耶扶着她腰身的手十分用力,眼圈也有些发红。

阿素伏地再拜,安泰又殷殷叮嘱一番,见天色不早,狠下心命萦黛送她回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恋恋不舍辞了耶娘,阿素回到闺房之中,青窈又端来几味点心奉上,阿素依旧没有胃口,青窈劝道:“娘子好得用些,行礼还早,若是没了体力可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阿素才勉强拈了一块奶糕吃,虽不是第一次出嫁,可这一次却比上次繁复许多,心中惴惴加之舍不下耶娘,令她更加紧张。许是看出她的情绪,青窈好生安抚。就在这期间,琥珀已悄悄捧来浅青的翟服。

这一身并不是婚服,而是她受册时所穿,琥珀为她起了两博鬓,另佩五树花钗花钿,敷面点唇。此时陪嫁的侍女嬷嬷们也围了一院,喧闹声中监门的阍者来通传,太兴宫中派来宣旨的使者已到了府外。

青窈与琥珀抚着梳妆完毕的阿素走出闺阁,内侍监华鹤领着一列内侍,捧着册书正等在内苑之外。

北面太兴宫而跪,阿素只听华鹤以内侍特有的细嗓宣旨。册书前半是宣扬皇帝恩泽,后半赞扬她“秉性温恭,端于礼法”,最后则是册立她为魏王妃。

宣旨完毕,阿素向北面皇宫遥行三跪九叩之礼,华鹤命人奉上属于王妃的宝册宝印,向一直观礼的元子期与安泰道:“恭喜郡王,恭喜长公主。”

是与宣旨时的严肃不同的恭敬,安泰知道他有意讨好,况且日后阿素入宫与德妃相处还需他处处照拂,自然不能薄待,命人封了谢礼与他,华鹤却辞而不受,笑道:“小县主日后富贵不可限量,我们这些人也盼着能跟着沾些福气。”

安泰与元子期对望一眼,自知他说的是如今李容渊风头正盛,压过太子,恐怕终有一日要登御宸极。

达成使命,华鹤也不再多留,即刻回宫复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窈命人将宝册宝印收好,扶着阿素再次回房。此时距离迎亲不过两个时辰,王府之中更是加紧忙碌。

待到第三次梳妆,琥珀捧来的是深青的翟衣,这便是正经的婚服了。这婚服共有七重,最外面青色罗纹,绣褕翟,因婚期紧迫,是上百绣娘连夜赶制而出,精美无比。

被婚服重重包裹,又戴象征王妃品级的七树花钗宝钿,阿素只觉头重足轻,青窈将她按着跪好。望着镜中人,琥珀笑道:“即便不上妆,这世间女子也没有一位及得上娘子。”

青窈微微抿唇道:“大喜的日子,不打扮可是不行。”说罢为阿素重上妆粉,又贴花钿,点面靥。

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方妆成,阿素怔怔望着镜中,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却从不知如今褪去青涩,竟是明艳不可方物。一旁的琥珀也失了神,叹道:“可真是神妃仙子,也及不上我们娘子。”

青窈调皮道:“怎么我未见娘子,只见王妃。”

阿素面颊微微一红,想拧她一把,却听外间的蔡夫人道:“娘子可收拾妥当了?王府外已来了大队人马迎亲。”

这蔡夫人本是她的傅母,此次来为她打理大婚事宜,也是安泰有意的安排。

此时距离定下的亲迎之时还有一个时辰,阿素未料到魏王府已先遣人来,据蔡夫人讲,赫赫百名武士领着八队鼓吹,八队炮手,将王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接亲之人来得虽急,青窈却不慌不忙,笑眯眯道:“娘子且坐,吉时还未到,少不得要闹上一闹。”

其时风俗,迎亲需三催三请,以表示新妇不舍和娶妇的重视,果然不一会,便有催妆曲传入高墙,其间更夹杂阵阵鞭炮响,热烈非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越发紧张,青窈笑着打发了人去堵门,不一会蔡夫人来报道:“府外又来了数十位道贺的宾客,长公主与郡王已将人迎入府中。”

说罢蔡夫人便将那几人的姓名报了,皆是当世的文豪俊杰,青窈十分讶异,阿素却知这些人定是李容渊请来的,但不知他请这些人来是做什么。

然而片刻疑惑便得到解答,没多会蔡夫人竟捧着从王府外苑送来的催妆诗送入闺阁之内。前来道贺的宾客皆是大手笔,平日一字难求,如今竟为自己做诗,阿素只觉有愧,捧着那墨迹方干的诗文惶然道:“如何受得起。”

话音刚落,便听房外一个声音笑道:“如何受不起?殿下说了,不过博娘子一笑。”

阿素抬眸,却见朱雀走了进来,身边的侍女嬷嬷们皆惊,琥珀小声道:“是我领女史进来的。”

阿素知道朱雀定是李容渊派来催自己上婚车的,果然朱雀走到她身边,笑道:“请娘子登车罢。”说罢又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殿下已亲自来了。”

阿素狠狠吃了一惊,纳妃之礼,李容渊只需遣使迎她,自己在府中相候便可,未想到他竟亲自来。

也就在此时,高墙之外忽然锣鼓喧天,礼炮齐鸣,百位武士高声道:“恭迎王妃登车。”

倒真像是魏王殿下亲至。青窈也有些慌张,忙命人取过纱扇,让阿素遮面,又取了喜绸为她系好。蔡夫人奉上蓬莱仙履,琥珀伺候阿素穿上,还未扶她起身便被按住,蔡夫人道:“如何能让娘子下地。”

新妇是不能自己走上婚车的,青窈只怪自己粗心,此时又有人推门而入,却是元剑雪。自晨起辞别耶娘,阿素便未见到阿兄,此时抬眸只见他玉冠澜袍,神情庄重,与平时有些不同。

元剑雪怔怔将她打量许久,最终微笑道:“来,阿兄背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转过身去,阿素望着他宽阔的肩背,只觉他神情有些怅然。然而容不得她犹豫,阿素只得努力环上他的脖颈,元剑雪轻轻一托,便将她稳稳背好,大步向门外走去。

闺房距婚车十分遥远,阿素只觉元剑雪静静不说话,然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不知为何,阿素忽然有些难过,

待到车前,阿素隐隐望见李容渊英挺的身影,他今日着深红冠服,腰束金玉带,高高骑在金鞍玉辔的骏马之上,如神祇下凡,令人不能逼视。

而他的目光,一瞬不转落在自己身上。

阿素有些羞怯,以扇掩面。元剑雪抱她上了婚车,顿了一瞬,终牵起她身前的喜绸向李容渊走去,透过车窗薄绢,阿素隐隐望见两人身形交错,却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李容渊握住喜绸,远远向她望来,阿素赶忙移开身形,将面孔掩好。

元子期与安泰已在府前设席,款待宾客,此时就地升堂,李容渊向他们叩拜行礼,聆听训诫,阿素也在车中遥拜,这便是大辞。

握着喜绸走到婚车之畔,李容渊眸色沉沉,阿素只觉面颊发烫。此时随嫁的侍女嬷嬷们也跟在婚车旁,这精雕细刻的婚车华美且宽大异常,阿素在车中倒不觉狭隘。

李容渊再次上马,行在车前。此时已近黄昏,先前那百位武士举着火把与八队鼓吹炮手在前面开道。阿素所乘婚车由十六匹马牵动,此时缓缓动了起来。

阿素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出嫁了,回眸再望一眼越来越远的自家府邸与府外的耶娘阿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

兴道坊距丰乐坊不甚远,然而沿途围观的长安民众甚广,婚车走走停停,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彻底走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不禁好奇张望,却听探路的武士回报道:“前方道窄,婚车难以通行。”

这婚车是耶娘着意打造,甚为华美,又比寻常婚车宽出许多,更何况她带着六百缗的随嫁之物,百辆乘嫁妆的牛车更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护卫举的百支火把几乎将道旁树木燃着。

阿素正想唤过青窈,却听见开道的百位武士下马,竟是拆道扩路,阵仗极大,阿素不由暗暗心惊。

好在,最终婚车得以通行,顺利停在魏王府之外。

天色全黑,府中已是宾客如流,阿素隐隐可以听到丝竹管弦之声。车帘被打起,极具威势的身影压了下来,忽然有些不安,阿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却觉手中喜绸一紧,接着便被大力拖了出去。

一下便扑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旖旎的白檀漫了上来,李容渊将她打横抱起,缓缓走下婚车,周围轰然响起一片叫好声。阿素只觉无数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得用力埋在李容渊怀中。

第140章洞房小修喜娘们都红了脸,却训练……

李容渊稳稳抱着她踏上石阶,衣袂牵连间沉静的龙涎香气漫上来,和着他身上成年男子气息,无端令人面热。

阿素一直觉得龙涎更衬他,微微失神间,周遭已是锣鼓喧天,李容渊抱着她迈过王府大门。漫天的红花撒在他们身上,这场景依稀有些相似,一时阿素竟不知今夕何夕。

身子一沉,李容渊已放她下来。足尖挨地时阿素下意识环着李容渊,周遭宾客爆发一阵哄笑,阿素这才回神,顿时面颊绯红。

李容渊唇畔不由扬起笑意,阿素更加羞窘,幸好以纱扇遮面,不至于令人看出她颊上的绯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位喜娘已迎了上来,将她稳稳扶住,李容渊牵起她身前的喜绸,缓缓领她向礼天之处走去。

红花铺就的婚道似乎格外漫长,阿素隐约可见两侧前来赴宴的宾客觥筹交错,视线皆落于自己身上。入厅之宾皆为五品以上官员,约有百人,而上首为三品大员,不乏朝中重臣,此间几乎云集了西京之中大半权贵。想当年太子大婚,也不过如此排场。

而在最得新郎殊待的主宾区却有一张空案,竟似无人入席。周遭已隐有窃语,议论倒底是何人如此不识抬举。凭直觉,阿素知道那个位置自是留给姜远之的,只是他终究没有来。

阿素微微叹了口气,身边喜娘已扶她停下脚步。今日礼部尚书亲主婚,喜娘搀扶阿素与李容渊并列而跪,一同拜了皇天后土,又向北而眠,拜了皇宫中的高堂。最后四位喜娘扶着阿素转身,与李容渊相对而立。

李容渊身量甚高,阿素不过到他肩膀,对拜时被他的身影完全笼住,两人相距极近,呼吸相闻。

起身时阿素怔怔想,过了这一遭,他们真的是夫妻了。

莫名紧张,阿素悄悄抬眸,正见李容渊眸色深深,像是懂得她的心事。

然未及与他目光缠绵,便听司仪宣礼成,喜娘送新妇入洞房,新郎则留下待宾客。

新房布置也与前世无二,阿素但觉恍若隔世。喜娘扶她上榻,随嫁的嬷嬷与宫中派来的女官已守在门外,阿素知道,今夜有听房的规矩。

外面传来洋洋洒洒的乐声,阿素略微松了口气,许是要一会宴席才会散场,她面颊有些发烫,身子也有些乏力。

支颌倚在隐枕之间,阿素渐渐阖上眼,只是方浅浅入眠,忽觉外间喧闹起来,她勉力挣开眼睛,却见屏风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入内,竟是李容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喜娘惶急地唤她起身,阿素仓促下榻,终在李容渊走到身前之时以扇遮面,端庄跪坐。

李容渊居高临下望着她,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他越是不发一言,阿素心中越是紧张,忧心今日的表现未令他满意。

怔怔出神间,执扇的手忽然被握住,阿素心中一颤,纱扇已被取走,李容渊沉沉打量着她精致的妆容,唇角微微扬起。

那目光太过赤|裸,阿素微微面热,李容渊捏住她的纤手在掌中把玩,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样子。

好在一旁的喜娘捧来牲食,请新人共牢而食。李容渊以银箸挟起祭肉,咬了一口,望着她微微一笑。阿素正欲取挟一块,却忽然被捏住下颌,李容渊缓缓凑近,咬上她的唇,将那祭肉哺入她口中。

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暧昧的食法,喜娘们都红了脸,却训练有素,目不斜视。阿素面颊如火烧,然被揽着腰身,一点也脱不开,在李容渊缠绵的吻下渐渐失了力道,软在他怀中。

撤去牲食,另一位喜娘又奉上合卺酒,阿素小心翼翼捧住玉杯,下意识向后缩了一缩,李容渊这次倒郑重,只与她交杯而饮。

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最后便是夫妻结发,喜娘小心将阿素与李容渊的乌发编在一处,剪下悉心收好,其余几位喜娘向榻间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便垂手躬身侍立一旁。

李容渊微微抬手,她们乖觉地退了下去。

待房中再无他人,只余红烛高烧,阿素悄悄抬眸望,只见烛火耀耀下的越发李容渊英俊不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他闲闲玉立,显然是要自己伺候的样子。

阿素硬着头皮,起身为他宽衣,感到李容渊身上灼热的温度,她心中有些发颤,手也有些发抖。然婚服繁复,越是着急越解不开,阿素努力拆下他身上厚重的腰封,纤腰却被一把捏住。

她顿时惊惶,李容渊已将她压倒在榻上,指尖怜爱地抚着她的面颊,低声道:“让我看看。”

强势不容拒绝,阿素绯红着面颊,犹豫了许久终于按着他的指示起身。

羞怯地转过身去,阿素缓缓解开自己的婚服。先是外面三层的翟衣,之后是纱衣,再之后是中衣。

领口松散,微微露出里面细腻的肌肤,见她犹豫,李容渊淡淡道:“继续。”

阿素的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然李容渊不说停,她也不能停下,只能硬着头皮缓缓解开衣襟。

待中衣也褪去,阿素上身只余一件小衣。李容渊闲闲倚在榻上,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见美人窈窕背影。

肤如凝脂,柳腰纤细,肩背完美的曲线隐隐延伸到小巧圆润的臀,随着阿素紧张的呼吸,纤细的肩骨微微收张,如振翅欲飞的蝶,雪白的背上勒着一条鲜红的系带,旖旎夺目,却脆弱得不堪一解。

李容渊着意欣赏了一会,阿素只觉身后的呼吸声渐渐加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低沉的声音淡淡道:“转过来。”

阿素下意识抱着肩,不愿转身。然李容渊的指腹已触及她的脊背,指腹上握剑的薄茧激起她的肌肤一阵细密战栗。

阿素肩膀一颤,身后脆弱系带已被修长的手指挑断。

胸前红绸顿时滑落,阿素惊惶捂住,下一瞬却被从她手中抽了去。

羞恼回眸,阿素但见李容渊将那红绸捏在掌中把玩,目光一瞬不转落在她身上。

涨红着脸,阿素紧紧抱肩,拼命向后缩去,然而双肩被握住,挡在胸前的手臂也被强势地分开。

李容渊缓缓压下来,轻而易举便捉住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道:“是我的。”

第141章141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李容渊面前,阿素紧紧闭着双眸,只有颤动的长睫暴露出她心中的羞怯。

绵密的吻沿着阿素纤细的锁骨向下,似要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烙下印记,最终流连至腰腹,缱绻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被烫到一般,小腹细嫩的肌肤微微颤抖,前世关于这一日的记忆浮上来,阿素紧紧攥住身下茵褥,一颗心悬到了极致。她悄悄睁开眸子,但见李容渊神情虔诚,灼热的吻在她小腹逡巡。

湿润的触感挥之不去,身畔的喘息也有些发沉,却等不到李容渊下一步动作。知他顾及自己身孕,勉力压抑,阿素咬唇,小声道:“不差这几日,不打紧的。”

细如蚊呐,李容渊却听得分明,更明白她言中之意。

说完这话阿素便羞得别过脸去,却未得到回应,忍不住睁眼,阿素正望见李容渊深深望来,英挺的眉眼里全然她的影子。

被抱在怀中,李容渊的手从身后环上她的小腹,阿素只听他叹道:“先记着,日后再讨。”

心中一松,阿素不由自主贴上身后怀中。然肌肤触到李容渊坚实的胸膛,隐隐有热度透出,阿素忽觉羞赧。

阿素垂下长睫,扯过锦衾,牢牢盖在身上,李容渊眸色深深,笑道:“只是……要先与些利息。”

阿素不明所以,李容渊已缓缓压了上来。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手腕已被握住,缓缓向下……

触到那一处,阿素蓦然惊慌起来,然而纤手却被迫收拢,掌心的勃发炽热几乎点燃了她的面颊,阿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处是如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望着她涨红的面孔,李容渊微微扬起唇角,低头咬住她的唇,茵褥在他们身下无声纠缠成一处。

……

锦绡帐暖,红烛滴泪。

青庐之外,朱雀领着宫中女官与长公主府陪嫁嬷嬷们屏息凝神,众人皆不敢喘气,只怕听漏了新房中一句。

暧昧的声息和着织物的窸窣,若有若无,无端旖旎,却整整直持续了半夜。到了后半夜,新房外两位陪嫁的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忧心。

小县主已有了身孕,日子尚浅,她们是知道的,因此特意守在房外,就怕有什么意外。见房内折腾了这么久,不由在心中暗急,魏王殿下也太不知疼人了些,万一有什么闪失……

只是毕竟洞房花烛,也没有夫妻各睡各的到底,所以嬷嬷们并不好出声,齐刷刷望着朱雀,向她求助。

朱雀轻轻咳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听房内声渐止息,唤人传水。嬷嬷们如释重负,赶紧吩咐身边的人忙碌起来。

两方浴桶架在新房外间屏风之后,透过翡碧连翠屏隐约可见内间珊瑚帘后的雕花榻上缠绵的身影。

青窈有些面热,琥珀却见怪不怪,指点小婢子们将干花瓣撒在温泉水中。之后拉着青窈,与饮澜听风一起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朱雀走了进来,冲她们摆了摆手,是赶人的意思,未想到李容渊竟不要人伺候,四人互相望了眼,排成一列出了新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听不到人声,阿素方从李容渊怀中撑着起身,前世今生,她从不知除了正经行事,竟还可以那般亲密,直到现在还有些懵懵的。

想起方才身上无一处不被他看过,亲过,阿素带着薄晕望着李容渊。但见他斜倚在榻间,中衣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被汗水打湿的乌发垂下来,惬意而随性,如同一只满足的大猫,唇畔噙笑。而自己身上却黏腻得极不舒服,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阿素不禁在他身上拧了一把,却没有什么力气,倒像是撒娇。

很快被李容渊揽着腰,下一瞬便被打横抱起。

抱着她下了榻,李容渊赤足踩在金红的织毯上,缓缓走向外间屏风之后。那处已架好了浴桶。

小心翼翼坐进浴桶,阿素抱膝蜷缩起身子,整个人都埋在温水之中。她小小舒了口气,有些惬意地闭上眸子,忽觉热流激荡,睁眼正见李容渊也迈入浴桶之中。

两人挤在一处,温泉水漫出了大半,雕花的檀木浴桶就显得小了些,阿素避无可避,只能紧紧贴在李容渊怀中,任他掬水,为自己仔细清洗。

肌肤相触,气温陡生。温水清澈,几乎掩不住什么,即便在亲密的事也做过,明晃晃的烛火下阿素依旧面热,不敢抬头望他。

如此又折腾了半夜,待到出浴阿素又困又乏,李容渊轻轻为她擦干湿发,才发觉她已蜷在自己怀中睡得熟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待阿素有些意识,慵懒推开薄衾,隐隐望见外间有亮光透了进来。

青窈打起珊瑚帘,帐内残留的暧昧气息散了出来,不禁面热,转而望着阿素低声道:“王妃可是要起?”

听她唤王妃,阿素方记起如今并不是在长公主府的闺阁之中,朦胧的睡意一扫而空,阿素轻声道:“什么时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窈答道:“已是卯正。”

阿素心中一沉,今日她与李容渊要入宫面圣谢恩,再与德妃敬茶,第一次拜姑舅竟差点误了时辰。

身旁枕榻已空无一人,想必李容渊是早起了的,见她面带自责,青窈轻声道:“魏王殿下吩咐了,不许打扰王妃。”

青窈话音刚落,便见李容渊走了进来,想必已早起读了会书。阿素忙披衣起身,吩咐青窈传洗漱。

两列婢子鱼贯入新房,捧着金盆干巾与花枝青盐候在外间。按规矩,今日合该她伺候李容渊,好在这事从前她也是做惯了的。

阿素从青窈漱口茶递与李容渊,又命她去取澜袍,昨日一夜荒唐,两人的婚服层层交织,散落一地,琥珀悄悄收了放在案上。阿素想命人一同收去,却见李容渊眉峰微蹙。

察觉他忽然不悦,阿素顿时迟疑,片刻后方听李容渊闷闷不乐道:“怎么不收着。”

阿素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李容渊已走到案前,从织物中寻出一枚玉握在手中,正是昨日他着婚服时佩的玉带钩。

阿素眼眶微热,前世大婚时,她心中紧张又欢喜,曾将他腰间金玉带上的玉带钩悄悄私藏,她一直将这隐秘心事藏在心中,却没想到竟叫李容渊察觉。

前世今生交织,阿素心中百味陈杂,一时间怔在原地。见她不动,也不知激起什么记忆,李容渊愈怒,冷冷将那玉带勾放下,拂袖道:“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阿素睁大眼睛,哪有新婚的夫妻第二日便吵架,还是这么古怪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起初阿素不明白,细思便明白,前世她将这玉带钩收在自己的四方檀木匣中,与耶娘的护身符锦囊,阿兄的红宝银匕首放在一处。最后她将后两件物事都带在身上,唯独将那玉带钩拿起又放下。

所以最后一刻,她身上也只有那两样东西而已,无怪李容渊会说“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原来这些事李容渊都知道,阿素想象不出他最后是如何发觉这一切,那时又有何感想,只知道今生他是要和自己算账来的,想必这话闷在心中已有许久。

心中无端有些甜,但又酸涩得厉害,见李容渊带着怒意推门而出,阿素赶忙扑上去,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身,小声道:“九哥哥别气。”

她一面说,一面从李容渊手中将那玉带钩夺过来。李容渊犹自含怒,不肯展颜,阿素牢牢握着他的手,腆着脸与他十指相扣,哄道:“九哥哥等我一会可好。”

方才琥珀已吓得躲在一角,此时阿素冲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琥珀小心翼翼上前,阿素吩咐道:“去将我的宝匣子取来。”

琥珀领命去了,片刻后端来一个四方檀木匣,与前世是一模一样的,阿素松开李容渊的手,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正放着一束用红绳结好的乌发,是昨日由喜娘剪下,她特意命人收好的。

此时阿素将那玉带钩也放了进去了,又将那匣子紧紧阖了起来,望着李容渊道:“都收好了,这次只有我们俩,再没有旁人了,这样好不好。”

李容渊望了她好一会,面色未改,但阿素知道他心里定是受用的。还是第一次将他拿捏住,阿素不由有些欢欣,悄悄去握他的手,未料到却被李容渊松开。

高高站在她身前,李容渊依旧冷着脸望着她,沉声道:“前世……为什么不带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此事,想到前世,阿素鼻尖一酸,低声道:“我想……你那么讨厌我,若有来世,定再不愿相见,所以不敢带在身上。”

低低的声音满满透着委屈,一下便被李容渊拥入怀中。腰身被箍得有些发疼,阿素只听李容渊声音也有些发颤:“不会,再也不会了。”

见两人拥在一处呢喃私语,琥珀悄悄退开。气氛正浓时,有人忽然推门而入,阿素只听朱雀急道:“都什么时辰,再晚下去,圣上可要怪罪了。”

猛然想起正事,阿素羞赧推开李容渊,李容渊微微一笑,命人更衣。

第142章142二更

依例,今日她与李容渊入宫谢恩。两人双双换好冠服翟衣,已是卯正二刻。晨雾缭绕间出了府门,青窈扶着阿素上了华盖宝顶的牛车。如今她有了身孕,为防颠簸,李容渊特意命人将将四面车辕加宽,又命司御缓行。

如此这般,走到太兴宫时已近是辰时一刻。巍峨的阙楼之上,监门卫远远望见魏王府的车驾,值守校尉赶忙迎了出来,向骑在马上李容渊一拜,即刻命人打开了厚重的宫门。

朱漆大门上九九八十一枚铜乳钉熠熠生辉,走过长长的宫道,到了蜿蜒的金水河畔,即便是王府的牛车也不能再行。

青窈打起车帘,扶阿素走下牛车,见她脸色发白,李容渊轻轻握起她的手道:“可有不适?”

阿素笑道:“哪有这么娇贵,不过有些闷。”

也许是月份渐长,如今她晨吐的症状好了许多,只是甫一坐车,还有些发晕,出来透一透气,便感觉好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入宫,他们应先到紫宸殿面圣。自宫变之后,景云帝病势渐沉,阿素已有许久不曾见到阿舅,更隐隐听说他在后宫设了祭坛,要为李容渊的生母宸妃招魂。

阿素也曾旁敲侧击问过李容渊宸妃的事,只是一来这些事都发生在她出生之前,她本无头绪,二来不愿李容渊伤心,因此不敢深究,只知道当年宸妃孤独死于冷宫,确有内情。阿素隐隐觉得是景云帝曾做了对不起宸妃的事,如今悔恨。

正出神间,他们已由内侍引路,行至紫宸殿殿外。然内侍却不许他们入内,内侍监华鹤持一柄浮尘从殿中走出,神色郑重。

阿素知道他是要代景云帝宣旨,果然李容渊牵她一同跪下,只听华鹤言道:“今见尔等,朕心甚悦,此朕之佳儿佳妇,望尔相谐,夫妻同心。”

说罢,又有内侍将景云帝赏赐奉上。

两人谢恩起身,华鹤眼神示意,身边之人便都退了去。一路送李容渊与阿素走出殿外,转过一道廊角,华鹤方低叹道:“陛下这病势,一日重过一日。”

阿素心中一颤,明白今日景云帝未见她与李容渊,实是因为病体沉沉,起不来身。

而华鹤言语之间在暗示李容渊什么,也再明白不过了。

李容渊却未把话挑明,只望着华鹤道:“陛下对迁都和西征一事如何抉择?”

阿素知道因突厥困扰,朝中意见相左,一派建议迁都,从靠近西北边陲的长安迁到内陆洛阳,而另一派却建议干脆倾举国之力西征,一举歼灭突厥。

李容渊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西征派,前世他同样这么做,也取得了成功。但前世会稽王谋反在三年之前,很快被镇压,不像这次声势浩大,折损了朝廷许多兵力,阿素不由有些忧心,如今朝廷究竟还有没有能力与突厥抗衡。更何况,如今景云帝才是真正做抉择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华鹤深深望了李容渊许久,方道:“陛下不同意迁都。”

阿素放松了口气,却又听华鹤道:“只是,陛下也不愿西征。”

阿素一口气滞在胸中,这便是僵局了。然而李容渊却似意料之中,淡淡道:“也好。”

说罢携阿素告退,望着他的背影,华鹤道:“殿下劝一劝陛下罢。”

阿素好奇回眸,李容渊也被她扯住停下,华鹤低声道:“如今陛下沉迷幻像,不思饮食,无心朝政,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殿下能劝得动陛下。”

阿素此前听说自宫变之时,宸妃的生魂曾在后宫出现,景云帝设了祭坛,因此常常能真与她相见。坊间皆当景云帝是服食丹药有了幻觉,阿素却隐隐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只是目的为何却不得而知。

闻听华鹤之言,李容渊淡淡道:“如何能唤醒不愿醒之人,恐怕令那人从梦中醒来,才是真正的残忍。”

阿素只似懂非懂,华鹤却似听明白一般,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

离开紫宸殿时,阿素终于忍不住道:“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李容渊望着她,微笑道:“那便讲来听听。”

阿素悄悄牵住李容渊的手向前走,小声道:“你阿娘……宸妃已故去许久了,我时常在想,她与我阿舅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为何当年没有说清,要闹到如今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完了这问题,他们已离开紫宸殿许久,快要到德妃寝宫。李容渊沉默片刻,方道:“有些时候,只有真的失去,才会痛,才会珍惜。”

阿素闻言莞尔,回眸望着他,俏皮道:“九哥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李容渊刮了她挺翘的鼻尖一下,哼道:“我和那人可不一样。”

阿素偷偷扮了个鬼脸,两人目光交汇,皆是缠绵情意。

如今他们是要去拜见德妃,已然等在德妃处的有赵王妃沈元娘等一众外命妇。守在寝宫外的侍女中有元娘身边紫鹃,她眼睛眼尖,一眼便望见阿素与李容渊在殿外。

此前在沈家,紫鹃向来瞧不上懦弱的五娘,却未想到她竟成长公主的亲女,还嫁入王府做了王妃,心中实是不平。此时殿中德妃派人出来探寻魏王与王妃究竟到了何处,紫鹃便走入殿内,悄悄在元娘耳畔道:“魏王妃已来了,与魏王在殿外笑闹,还牵着手,真是没了规矩。”

元娘坐的离德妃近,那婢子声音大了些,在场之人都听到了,即便是夫妻,也没有当众牵手道理,外命妇们纷纷窃语。

元娘本不喜阿素,知道她身世之后虽惊诧一阵,叹奚娘竟如此大胆,但一想到阿素日后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要压自己一头,心中甚为不平,早就想借茬下暗暗下了她的威风,此时未置可否,只对紫鹃道:“退下吧。”

望着耳语交接的众人,德妃饮了口茶,抚着帕子道:“魏王妃年纪轻,活泼些也是有的,又是刚过门,小九难免娇纵她些,可是……”

她转而望向元娘,沉声道:“只是你持家也有数年,如何管教得身边人,竟连一个奴婢也能编派起主上。”

这话说得极严厉,元娘一下便白了脸,起身福道:“是我未□□好,阿娘勿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实则她在心中已恨得咬牙,德妃的话明显偏袒,赵王可是她亲子,如今竟不惜当众让她没了脸面。虽如此,元娘还不得不做孝心的样子,命人将方才紫鹃拖出去杖责。

阿素与李容渊入内时刚好见到这一幕,不明前事,她有些好奇望着被拖出去紫鹃,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求情。

李容渊方才便见紫鹃,叫她不要理,拉着阿素一同拜了德妃,德妃忙命他们免礼,又赐了座。

此时德妃身边侍女已捧着茶案来,阿素赶忙起身,悉心端了茶奉与德妃,德妃接过饮了,又攥着她的手看了半晌,直夸新妇生得美,命人取了一对金钏,赏了给她。

这金钏是太后当年赐给后妃的,如今几位王妃中也只有阿素得了,顿时有几道艳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德妃的目光却悄然落在她尚且纤细的腰身上,显然是关心孩子,阿素顿时面颊绯红,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有李容渊解围,说要领阿素去拜见太后。德妃放开阿素,叹道:“那我也不留你们,如今太后凤体欠安,若是能让她老人家开心,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孝心。”

出了德妃的寝宫,阿素忽然有些怅然,李容渊低声哄道:“怎么了?”

阿素望着他道:“德妃虽待你好,可成亲这件事,九哥哥一定也很想让你生身阿娘知道,是不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揉了揉她的发顶,李容渊叹道:“过了门,倒更会疼人了。”

阿素知道他是故把伤心当打趣,执着道:“等回去,将你阿娘的神位也请回来罢,高昌虽不信这些,但若我们日日向长生天祷告,早晚有一日她会听得到的。”

将她拥在怀中,李容渊低声道:“好。”

大庭广众之下,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顿时从他怀中挣脱。然跟在李容渊身后走了一段,她忽然小声道:“九哥哥,谢谢你。”

李容渊不由笑道:“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个。”

阿素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特意求了旨意,许我们去清思殿拜见太后。”

如今太后病重,轻易不见人,李容渊知道她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自然极想去看一看,才借了新婚的机会求了旨意。

闻听阿素语气中的忧心,李容渊叹道:“莫伤心,也未必就坏到如此程度。”

阿素红着眼圈道:“莫哄我,前世阿婆也是这时……”

她忽然哽咽得说不下去,前世窦太后便是在这时不行。李容渊自然也知道,默默握住她的手。

清思殿中垂着层层的幔帐,漫起的皆是药石的苦味。凤榻上年迈的女子,曾经手腕铁血,不仅丈夫做过皇帝,儿子做过皇帝,她自己也曾垂帘,把持朝政数十年,如今垂垂老矣,甚至将不久于人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对于生死,她却看得很淡,一切终将归于尘土,儿孙自有儿孙福。

平静地倚在榻间,窦太后听侍女禀报道:“魏王携王妃觐见。”

她已经老了,想了好久,方颤巍道:“哦,是小九呀。”

这是愿意见的意思,侍女忙出去通传。

阿素与李容渊入内时,殿中昏暗,连宫灯也未点。阿素努力压抑,才使自己未哭出声音来。

窦太后苍老的声音从帘后缓缓传来,阿素只听她叹道:“如今小九也成亲啦,来,让我瞧瞧新妇。”

与李容渊对望一眼,阿素见他的目光带着鼓励,示意自己上前。

阿素知道窦太后犯了头风,眼睛已经失明,头脑也不大清楚,然而她依旧不愿吓到她,只上前在她身前跪好,并不开口。

窦太后摸索着握住她的手道:“你是……谁家的女儿。”

阿素哽咽着不敢回答,窦太后却笑道:“好好的,哭什么呀,难道老婆子有这么吓人?”

终于忍不住,阿素含泪道:“阿婆,我是阿素,是阿素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太后听得也不真切,却敏锐地分辨出她说那个字,迟疑道:“是心肝儿……莫不是听错了?”

阿素流着泪点头,窦太后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窦太后颤声道:“莫唬人,心肝儿已不在了。”

李容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是表妹。”

窦太后将阿素揽在怀中,摸索着她的面庞道:“真的是?”

阿素哽咽道:“不敢欺骗您。”

听她含着泪讲了几件小时候的事,窦太后终于确认,抱着阿素叹道:“许是糊涂了,生了幻觉,又或者,是真的入了地府,总之,今日总算又见到心肝儿了。”

说罢,她握起李容渊的手,与阿素放在一处,微笑道:“你小时候便总喜欢和你九哥一处,那时还打趣你阿娘与阿舅,说不如做一门亲事,没想到竟成了真。”

窦太后似心情极佳,拉着他们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最终体力不支,睡了过去。她已许久未安眠,李容渊与阿素不忍打扰她,含泪告退。

再醒来时,窦太后发觉身边无人,竟不知是醒是梦,唤过身边的侍女问道:“人都去哪了?”

当值侍女答道:“魏王已告退”

窦太后道:“那心肝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侍女知道窦太后说的是长公主之女,永宁县主,已落水夭折。而如今宫中都传,今日来的魏王妃,那位宝福县主,才是公主亲女,却并不是太后问的那位。

只当窦太后病糊涂了,她只得顺着窦太后点头道:“也一同回去了。“

窦太后这才放心,吩咐道:“与心肝儿说,让她得了空,便多来陪一陪老婆子。”

当值侍女当窦太后病得越发重了,含着泪点头。

第143章归宁小修三更

待李容渊与阿素到从太兴宫回到丰乐坊,日头已经偏西。

下了牛车迈入府门,阿素便听朱雀回报道:“今日万年令派人送来份礼,祝贺殿下大婚。”

说罢,朱雀递过一张礼单,李容渊看也未看,只淡淡道:“收着罢。”

阿素知道,万年令便是姜远之,自上次他与李容渊起了争执,负气而去,连婚礼也未来参加,难道今日又想通了,送礼来要修好?

李容渊当日特意与姜远之留了位置,想必是送了请柬的,只是邀约不见他来,而如今姜远之回礼,李容渊倒冷冷淡淡的。

阿素觉得这两人有些意思,跟在李容渊身后道:“九哥哥,与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望了她一眼道:“怎么对这事好奇?”

阿素郑重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听。”

李容渊捏起她的下颌,在她唇上浅浅琢了一口,笑道:“我尝尝,这儿怎么跟抹了蜜一般甜?”

虽然身遭之人都目不斜视,阿素还是绯红着面颊小声道:“别、别闹了。”

李容渊不满道:“在自己家中,有什么打紧。”

阿素辩不过他,只得任其施为。

其时风俗,新婚第一夜,新人需在青庐的新房之中过,而第二日,便要正式搬入王府中的寝居。

所以当他们从太兴宫回到王府,朱雀已命人将东苑收拾好,等待魏王夫妇入住。

阿素原本打定主意是要住在西苑,将她原来的住处收拾做寝室便好,然而李容渊却借着大婚的名义将西苑大修,哄着她搬进东苑,成就如今二人同住的局面。

而此事传扬出去,坊间纷纷议论,魏王爱甚王妃,日日与之同起同卧。

两人也并非第一次同宿,但前世婚后,两人聚少离多,尤其在太兴宫中十天半月也未能见一次,鲜少入今夜夜相伴,阿素无端有些面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入夜,青窈与琥珀为阿素卸下钗环,见沐浴完毕的李容渊迈入房内,顿时恭顺立在一旁。

瑞兽葡萄镜前,美人乌发如瀑,纤腰不盈一握。阿素从镜中看见,李容渊正一瞬不转望着自己,不由羞赧。

她方欲起身,却察觉李容渊已走至身后。只见他俯身,亲手为她取下耳珰。见此情景,青窈与琥珀伺候完洗漱便识趣退下,守在外间。

不一会,内间的烛火便一盏盏熄灭了,红绡帐内隐隐有暧昧声响传出。

青窈与琥珀相视一笑,又与上夜的婢子交代了注意事项,方各自回房。

第二日阿素与李容渊同起,共用了早膳。因有十日婚假,李容渊并不用上朝,也不用办公,倒是难得的两人时光。

上午时分,阿素随李容渊到书房,见他循着牙签取了卷行军图,仔细翻看,自己也在他身边找了一处,命朱雀取了嫁妆的账册,趴着安静细看。

像是对她的乖觉甚为满意,李容渊特意命人端了点心匣子来,里面盛了十六味点心,还有她最爱的水晶奶糕。

只看了半日,阿素便有些头大,嫁过来时耶娘陪了六百万缗的嫁妆,她拿出一部分赏给王府下人们,又单独挑了些稀奇的宝贝给朱雀,其余如何整理入账是一项大工程。

李容渊走到她身后,见她蹙眉,拈了块奶糕喂给她,微笑道:“如今应知当家之难罢。”

阿素阖上账册,咬着奶糕,微微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日过得极宁静,待到第三日,便是她归宁醒亲的日子。虽然方离家三日,但她已有些想念耶娘,早早便起床梳洗。

李容渊也极郑重,前日便命人准备了礼单,备了车马。

从丰乐坊到兴道坊需经过闹市,特意为牛车通行设了锦帐,然而喜爱看热闹的西京市民还是围在道路两侧,好奇打量出行的一双璧人。

在兴道坊内下了牛车,阿素远远便望见自家府邸门前森严的戟架,元剑雪迎了出来,仔细将她打量。

阿素笑着唤了声“阿兄?”,元剑雪松开她,望了眼李容渊,带他们入府。

待走入正厅,阿素一下扑到安泰怀中,安泰紧紧搂着她,禁不住流下眼泪来。

元子期揽着安泰,叹道:“高兴的日子,怎么哭了。”

三朝回门,见爱女气色比以往好些,面颊丰润,元子期终于放下心来。

开了宴,安泰与元子期坐在上首,下首左面是元剑雪,右面是李容渊与阿素,五人共尽家宴,前所未有的温馨。

宴后元子期神色郑重,唤李容渊到书房。侍从方退下,他便开门见山道:“要开春了,西征何时开拔?”

望了他片刻,李容渊微笑道:“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岳父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前他已暗暗调遣部曲,为西征准备,只待景云帝准奏。

望着窗外萌发的新绿,李容渊叹道:“正如岳父大人所想,如今正是冰川消融,大地回暖。早一分是寒冬,北风凛冽,将士们受不住。而晚一分则是初夏,水草肥美,突厥战马便得了充足的供给。只有在寒雪初融、青黄不接的春天,才能紧紧扼住突厥王庭的喉咙,将其一网打尽。”

见他分析得有条理又极清晰,元子期知道李容渊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西征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他当年的判断,与如今李容渊的如出一辙。只是……

似知元子期所忧,李容渊笃定道:“如今突厥人忙于内讧,不过三月,西征必有结果。”

他声音沉稳,一字一句道:“我定会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元子期望了他许久,久到李容渊觉得他要出言阻拦自己,却听元子期叹道:“你去罢。”

元子期转过身去,望着那面山河图,轻声道:“到时候,送阿素回来,有我与阿仪照顾她,你也可以心无旁骛。”

这是全力的支持,李容渊深深望着他背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面前这个男人。

之后元子期又唤阿素来书房,父女二人亲亲热热谈了半日。傍晚回到兴道坊时,阿素好奇道:“九哥哥,今日我阿耶与你说了什么?”

李容渊微笑道:“那你要先告诉我,岳父大人都与你说了什么?”

阿素想了想道:“要我答应他三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有些惊奇,待再详问,阿素忽然面热,不肯再说。

两人在一起日子过得极快,又过了半月,阿素怀孕已满三月,此时仍旧不怎么显怀,倒是上围涨了一圈,更显得腰细。阿素有些忧心,然而传医正来看,只说一切正常,还隐约提起,于另一件事上,可不至于那么小心翼翼。

阿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与李容渊真正的亲密,是自她有孕之后都不曾有过,此时医正隐晦提起,不由面热。

而另一面,阿素觉得最近李容渊忙了许多,却怕她忧心,并不与她提起。想起前世,阿素隐隐有个猜测,她需得试一试。

入夜时分,李容渊还在书房读书,烛火忽然明灭,他蓦然抬眸,正见有人推门而入,月下美人肌肤莹莹生光,只着一件白衣,举着一盏莲灯,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皓白的手腕来。

竟是阿素。

李容渊望着她,顿生玩心,笑道:“如此打扮,不似凡人,而是山精了。”

阿素自然知道他何出此言,顺着他的话道:“我本是昙花精,来报郎君的恩情。”

这是他们曾一同读到过的一个志怪故事,讲书生护下一株昙花,花精化为美貌女子报恩,助书生考上功名,又悄然消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说这话的时候情态楚楚,低头垂眸,再抬起头的时候咬着嘴唇,眼睛黑幽幽,里面却雾气蒙蒙。

李容渊眸色顿深,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触手一片莹润的肌肤,细腻的不像话。但见她颈项优美的曲线一直延伸到浅浅的交领领口。

他气息有些沉,语气却是淡淡,一字一句道:“要如何报之。”

阿素未答话,只是抬手拔了绾发的玉簪,乌发倾泻,一直垂到脚尖。那袖口实在太大了些,玉似的手臂一览无余。

李容渊枕臂靠在榻上,似是要她来。阿素解了身上的薄衫,俯身而就。

然而李容渊并不动,阿素不禁绯红着面颊,小声道:“已过了三个月,医正说不打紧。”

说罢,她仰躺在榻上,乌发铺了满榻,衣襟也有些散乱,望着李容渊道:“我……是你的。”

这句话似乎激起极大的反应,李容渊眸色蓦然而深,倾身而下。

许久不曾如此亲密,他又极克制,俯身下来,汗水顺着优美而坚实的胸膛滴落。

阿素更难耐,许久后方止住颤抖。

面色还染着薄红,阿素伏在李容渊身上,喘息着听他沉稳的心跳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吻了吻她的面颊,笑道:“现在可以说了么?”

阿素一惊,故作不懂,李容渊叹道:“美人自荐枕席,恐怕不是为了报恩,而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如惩戒她一般,李容渊动作极缓,淡淡道:“好好想,慢慢说,我仔细听。”

阿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欲哭无泪,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聊天,受苦的还不是自己。一言不合他便刻意折磨,如甜蜜的酷刑,。

阿素脊背发麻,然而如同被捏住七寸的蛇,钻进了袋子里的猫,一点不能挣扎。

待终于能平静开口,阿素小声道:“我已给阿耶写了信,过几日便回家去。”

腰身一紧,阿素知道李容渊已是极不高兴。

许久后他才开口道:“你要回去。为什么。”

说完蓦然起身,是要下榻的样子,阿素赶忙拉住他的手,小声道:“你别生气。”

李容渊不理,阿素轻声道:“九哥哥,那你瞒了我什么事?”

李容渊一滞,阿素在身后轻声道:“你要西征,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还带着些委屈。李容渊心中蓦然柔软,转过身将她抱在怀中。

阿素伏在他怀中怔怔道:“前世你便是这时候去的,我想这一世也不会差。”

只是前世那时,他们尚没有孩子。

李容渊紧紧搂着她,沉声道:“我想陪着你,再不会像上次那般去那么久,两个月,最多三个月,定回来。”

阿素眼眶微热,低声道:“送我回耶娘身边罢,有他们照顾,你也可以放心些。”

同样的话元子期也说过,生女肖父,果如世语。李容渊已然明白,是因为不愿拖累自己,阿素才有此之举。

薄唇微抿,李容渊将她抱得更紧,几乎要嵌进骨血里。

靠在他怀中,阿素的身体也有些发颤。

方才折腾得狠了,李容渊起身下榻,倒了一杯蜜水喂她喝了一口,令阿素恢复了些体力,方将她放回榻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让你离开我一步。”

第144章和解阿素难为情极了

南山的风挟着曲江的潮气消融了冰雪,景云二十七年的仲春如约而至。孟春之月为元岁首月,依礼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所以到了仲春,西征之事才真正提上日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卧病已久的景云帝终于准奏,欲遣将领兵三十万,取道凉州,于铁门关截击突厥可汗。此事一出,朝野皆惊,且不说如今国库是否支撑得起三十万大军征战的开支,而将这三十万人与谁人带领,便是一桩难事。

朝廷中许多道目光都落在了李容渊身上,自也有反对的。如今太子虽失宠,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朝中尚有些人脉,知道若李容渊重兵在握,得了军功,恐怕再难于争锋,所以抵制激烈。

而对于赵王等人而言,这便是看戏的机会。自上次密谋告发李容渊暗中勾结吴地叛军未果,李静玺知道自己也彻底得罪了李容渊,只因现在他腾不出手来,一旦有机会,必然要与自己清算,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元娘从宫中处回来,曾向他抱怨德妃偏心,李静玺却并不怪罪自己亲娘。不过是后宫里没有见识的女子罢了,以为现下李容渊风头正劲,便以为他真有上位一天。李静玺在心中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未可知。

然而令李静玺没有想到的是,最终景云帝下诏,李容渊领军北上,而下月春祭亲耕亲蚕,则由太子与太子妃代为主持,竟勉强平息了朝中的反对之声。

阿素得知此事,知道这便是景云帝安抚太子,为李容渊争取的机会,而恐怕距离李容渊离开西京的日子也不会遥远。

只是为令她宽心,李容渊并未对她提起,只在一切如常的表象下,阿素隐隐觉得他更忙碌了些。

那么多重担压在身上,李容渊自然比平日要操心百倍。大婚之后,景云帝许魏王开府,阿素曾见到李容渊与身边幕僚和王府詹事议事。她知道,除了战略部署,如今更紧迫的是粮草,国库里没有钱,那么多花销都需要李容渊去填补,前世他身边有姜远之帮衬,而这一世,自李容渊婚后,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来往了。

李容渊虽不说,但阿素知道,他身边真切需要这么一位得力的帮手。于是悄悄命人打听了姜远之的住处,择了个休沐的日子,阿素命人备了车,向姜府而去。

说是姜府,其实名不副实,如今姜远之不过八品县令,并未有开府资格,按住朝中规定,所住的宅子不过半隅之地。乌头门外衣着朴素的家人望见魏王府的车驾,急急向内通传,半刻后却面带犹豫出来向扶着青窈的阿素回禀道:“贵人来得不巧,今日我家主人不在。”

阿素自然不信姜远之不在,知道他是听说魏王府来人,便一口回绝了,于是在帷帽下微笑道:“劳烦老丈再去通传一次,我是你家主人表妹,今日特地奉耶娘之命来探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位家人听说原来是主人亲戚,不由热情了许多,再次通传,等了许久终于见他又领着两位仆人出来,一同推开了乌头大门,迎阿素进去。

走进那栋不起眼的宅子,阿素才发觉其中另有一方天地,五进的院子分割有序,园林华美,亭台精致,宛如一处世外桃。在庸庸碌碌的西京之中,有这样一处独具匠心的府邸,不得不令阿素钦佩主人情境。

那家人请她到园中水榭入座,又奉上新茶,阿素仔细打量,正见一汪碧水自身畔蜿蜒,远处数株桃树正吐芳华,一阵风过,粉色花雨簌簌而下,顺水飘零。

身后步伐停驻,阿素回眸,见姜远之一身常服,闲闲倚在廊下。青窈扶着她起身,阿素浅浅一福,姜远之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最后落在她的腰身上。

阿素面颊一热,如今孕程已近五月,明显能感觉出身体的变化,尤其近日,许是孩子长得快了些,小腹隆起,她十分不好意思,今日着意选了高腰身的深红七破裙遮掩,却还是令姜远之看了出来。

姜远之倒也未意外,只微微蹙眉,像是不喜她有身孕还如此抛头露面。阿素有些局促地站着,姜远之望了她好一会,方淡淡道:“说罢,今日来有何事?”

他自然是不信阿素是奉了元子期与安泰之命,也大约知道她是要为李容渊做说客,青窈扶阿素跪坐好,阿素也不绕弯,开门见山道:“如今西征在即,他身边不能没有你。”

说完阿素示意青窈,将一叠簿册交与姜远之。

姜远之眸色深深望着青窈递上的簿册,翻看了一会方抬眸望着阿素道:“这是何意。”

望着簿册,阿素轻声道:“这些是我们订婚时,宫中送来的聘礼,以及成婚时,耶娘给的陪嫁,共五百六十四万缗,虽于西征不过杯水车薪,但总能为他分些忧,我想将这些都交给你,请你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这是在阿素心中盘桓了许久的话语,而她未说出的是,这些账都是她这几月将嫁妆一点点理出来,又悄悄变现后,存在金库之中。姜远之望着她,知杯水车薪不过谦词,这着实是一大笔军费,供三十万人支撑半年不成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话,阿素有些紧张地望着姜远之,担心他拒绝,果然姜远之将面前簿册一推,冷到:“去找别人罢。”

阿素顿时着急,不禁按住他的手,急切道:“只有你能帮他。”

姜远之蓦然抽出手,阿素方觉不妥。她默默将那些簿册收好,郑重抱在怀中,望着姜远之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好奇,究竟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厌烦?”

这是两世阿素都不能释怀之事,如今终于说出来,忽然有些释然。

阿素一瞬不转望着姜远之,姜远之却未料到她问得如此直白,身形不由微微凝滞,许久后方从她怀中接过那些簿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冷淡道:“你可以回去了。”

见他收下簿册,像是回心转意,阿素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叮嘱道:“多谢你,只是这事千万不要告诉殿下,若他知道定不肯用。”

说罢阿素扶着青窈起身,姜远之依旧坐着,也未看她,随手翻着那些薄册淡淡道:“全部都在此?”

阿素重重点头,姜远之沉声道:“现在改主意还来记得……”他的目光在她腰身上逡巡一番,幽幽道:“战争岂如儿戏……”

阿素打断他要说的话,轻声道:“我信他。”

倒轮到姜远之哑口无言,阿素微微一笑,扶着青窈走出园子。

待回到魏王府,阿素迅速收拾停当,正好赶上李容渊自宫中归府。阿素微微松了口气,望见他风姿俊美的身影,即刻迎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李容渊入宫议事,澜袍玉冠,回到房中,阿素踮起脚,有些吃力的为他解开领口,想为他换下外衫,却一下子便被握住腰身,用力抱了起来

身边一众侍女都见怪不怪,即刻退了下去,李容渊抱着阿素走入屏风之后,阿素轻轻挣扎道:“天、天还亮着呢。”李容渊却沉沉笑道:“那又如何。”

将阿素放在榻上,李容渊随手放下珠帘,光线顿时昏暗下来,榻角的香兽沉沉吐着烟气,鎏金炭盆熊熊燃热,驱散了初春最后一点寒意。暖融融的,阿素只觉李容渊缓缓覆了上来,许是太紧张,她也起了一身热汗。而李容渊却什么也未做,只深深埋在她怀中,用力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甜香,微微叹了口气,似思念至极。

阿素悄然莞尔,放松下身子,任他抱着。安静了片刻,李容渊有力地环抱着她,慢条斯理解开她的上襦,将她束得高高的襦裙推上去。

阿素难为情极了,如今身子渐沉,她自己的样子觉得又丑又怪异,一点也不愿李容渊看见,即便夜间独自相对之时,也不许他点灯,冷不防白日被他解了衣襟,一切都暴露在他缱绻的目光下,阿素不由面颊绯红向内缩。李容渊却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将她抵在榻角柔软的隐枕间,低下头,轻轻地亲吻着,似极怜惜。

酥麻的触感令阿素身体发软,嘴唇嗡张喘息。

第145章前世番外·青梅一少年九x团子素……

景云十一年的深秋,子时三刻,狂风大作。

太兴宫北面一排矮檐下,豆大的雨滴剧烈地击打冷宫薄薄的绢窗。年久失修宫道坑坑洼洼,杨英踏着凄清冰冷的月色,躬腰提着一盏风灯,身后跟着一位医正,小心翼翼沿着曲折廊庑走到斑驳的影壁前。

守夜的金吾卫冰冷的长戈拦在他面前,杨英摸索着从腰间取出一枚羊脂玉扳指递了上去,那人辨了辨成色,不耐地一挥手,便放他们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廊下抖掉身上的雨水,杨英推开冷宫颤颤巍巍的隔扇,一阵寒意扑面,未燃炭盆的室内似乎比外间还要冷。过冬的炭已发下来了,然而减了份例,还未到寒冬已不剩些许。

微弱的声息传来,杨英三步并作两步扑向内室,榻上隐隐倚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仅看轮廓便知是个极美的女子,只是病得极重,细白的手腕垂了下来。

榻上人低低咳了几声,却说不出话来,杨英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跪在地上道:“陛下将九皇子送到德妃处教养,奴婢去看了,一切安好,请娘娘放心。”

那女子闻言,唇边浅浅绽起一个酒窝,水晶似的蓝眸中却涌出一片水汽。见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杨英忙唤外间那位医正入内诊治。

没有陛下的旨意而向尚药局求药,当值奉御态度倨傲,并不愿派人到冷宫来,杨英疑心他是受了淑妃的指使故意不理。好在入宫多年,杨英托了人情终于还是请来一位医正。

而随他来诊病的这位,不过方入尚药局月余,平日只做些抓药煎药的粗活,治不治的好还两说。

那医正入内,知道面前的女子便是被黜至冷宫的宸妃,不过微微一瞥,他的心便跳得很快,榻上人虽在病中,却美得惊心动魄,果然如传言是世间第一美人,堪得妖媚惑主之名。

杨英咳了一声,那医正恢复清明,隔着薄绢握住宸妃的手腕握诊脉,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起身。杨英心中一沉,知道终于还是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

伏在榻前,杨英望着含泪道:“是奴婢无用,如今后宫中皆是高淑妃的眼线,还未见到陛下便被拦了回去,待奴婢再去,拼死也要见陛下一面。”

宸妃却摆了摆手,是要他不要再费心的意思,似乎并不在意紫宸殿中的那个男人,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她柔美的颈项吃力抬起,似是向仁庆宫的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英知道,她唯一惦记的便是被送至德妃身边的亲子。而就在此时,冷宫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少年的声音冷道:“让开。”

杨英一惊,未料到九皇子竟自己寻了回来。宸妃听到那声音,黯淡的眸光一下点亮,随后传来金吾卫阻拦的呵斥,接着便是兵刃相交之声。杨英回眸,望见宸妃面色苍白,显然忧心已极。

片刻之后,外间隔扇刷一下被推开,狂风卷着暴雨盘旋进屋内,电闪雷鸣的一瞬杨英望见九皇子立在门外,雨水打湿了他的乌发,嘴唇紧抿,黑暗中的眸子藏着小兽似的光芒。

那目光直击心脏,杨英知道,面前的少年日后会与任何人不同。

少年扔掉手中物事,卸下佩剑,方迈入房内,杨英隐约看出,滚在院中的是一只人手,上面还带着他方才递上去只玉扳指,风雨中隐隐有哀嚎声传了进来。

那手是自外面那位贪财索贿的金吾卫的。

挡我者死,杨英想,不由有些胆寒,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随杨英来的医正早已吓得缩在角落,那少年仔细擦干净手,方伏在宸妃榻前,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阿娘。”

他努力想将她抱起来,背起她向外走,然而他们又能去哪呢?更何况,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宸妃更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才将人斩于剑下一点也不眨眼的少年却手足无措起来,眼眶也有些发红。

望着他的样子,宸妃微微笑了起来,吃力地抹掉他颊上的鲜血,轻声道:“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少年用力握住她的手,红着眼眶道:“阿娘会好起来的,我这就去找医正。”

宸妃叹道:“傻孩子。”像是累极,她缓缓阖上眼帘,断续道:“若有机会,带我……回高昌罢。”

说完这话,身子也渐渐软倒下去。少年伏在她身上,哽咽道:“不,不要离开我。”

然而,他再没有等到回答。

也同样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长安城距离皇城最近的兴道坊响起了激烈而喜庆的鞭炮之声,安泰长公主与驸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虽然是个女孩,却极得耶娘的疼爱,方满一月,便被封为永宁县主,待到两月时,由长公主夫妇抱着入宫觐见太后。

第146章前世番外·青梅二少年九x团子素……

待到入宫觐见的那日,十里锦帐挡不住争先恐后要一睹长公主与驸马风姿的长安市民,而早在这对年轻夫妇出行之前,从兴道坊至太兴宫的道路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巍峨宫城下,金吾卫持戈将围观的人群赶至百丈之外,然而当从兴道坊驶出宝马香车停在宫门外,攒动的人头忽然静止,目光皆落在高高骏马上那位白衣郎君身上。

那人风姿俊雅,器宇轩昂,潇潇洒洒下了马,华美的车驾之畔有女官打起帘子,众人皆屏息凝神,只见一位妙龄少女握住白衣郎君的手,缓缓下了车,她气质典雅,肤若凝脂,眉间一点花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人自然便是今日的主角,安泰长公主与驸马元子期,翘首以盼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众人皆知,作为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景云帝最疼爱的妹妹,面前这位少女未满二十岁便食邑千户,驸马是位郡王,夫妇各立十四戟,可谓是长安城中一等一的豪门。

待过了宫门,身边喧哗之声才渐渐褪去,方生产不过两月,安泰尚有些体弱,太后恩许长公主与驸马入宫可乘辇车,来接他们的车驾已在宫道旁等候。

扶安泰上了车,元子期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将两个月大的小女儿接过,小心翼翼抱在怀中,只见她睡得极安稳,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垂着,甚是可爱。元子期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见元子期神情专注,极爱怜的样子,安泰既欣喜又酸涩,她也极爱这孩子,只是……终究是个女孩。宫车疾驰,身畔景物急速退去,安泰倚在元子期怀中,轻声道:“元郎,我们再要个孩子……”

只是话音未落,便听元子期叹道:“傻话。”

安泰知道,此次生产太凶险了些,如元子期那般体贴,定不许她再受那样的罪,只是,这体贴是他性格中的责任感,无论娶了谁做妻子,他都会如此爱护。有时她不禁痴痴想,若是他遇到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又会如何呢?定然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冷静自持,她得到了他的人,但终究没有得到他的心。

想到此处,她不由有些自暴自弃,成婚四年,心中的秘密如同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干脆坦白罢,安泰紧紧攥着帕子,然而望见元子期哄着他们的女儿,珍视又爱怜的样子,忽然就没有了勇气。

她一点也无法承受失去他。

察觉到她出神,元子期握住她的手,眸色深深道:“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在哄她开口,难道……他知道什么了吗?

安泰紧紧抿着唇,用力摇头,好在这时,辇车停在了清思殿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公主携幼女回宫,清思殿中窦太后身边早已被各宫娘娘、年幼的皇子公主以及成年皇子的正妃们围满,一来是好奇,二来是谁都不敢怠慢太后的爱女,因而今日格外热闹。

抱着小女儿与元子期一同走下辇车时,安泰已平静了许多。依礼,元子期需等在殿外,安泰抱着小女儿迈入殿内时,面对满面笑意来迎的诸内命妇,谈笑间游刃有余。此时的她仿佛又重新成为太后最疼爱的女儿,大周最骄傲的公主。

帷幕之内,窦太后从安泰手中接过自己唯一嫡亲的外孙女,激动得指尖都有些发颤。膝下孙女实在太多了些,她都有些记不住名儿,更何况大多数孩子的娘,她都不怎么喜欢,只是儿子既然是皇帝,她也随他闹去。

然而外孙女却不同。她中年得女,经年累积的疼爱都给了女儿,而如今女儿也有了女儿,更能体会她为娘的不易,将外孙女抱在怀中,窦太后百般心情皆化作满腔慈爱,怎么看怎么欢喜。

而那婴儿也极乖,在她怀中不哭不闹,窦太后忍不住称奇,一众内命妇也赶紧跟着夸赞,安泰轻叹道:“宝儿生下来便有些不同,如今两月还未睁眼,每日吃了奶便睡,叫我与元郎在心中忧虑。”

这实是奇闻了,窦太后却不以为意,爱怜地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道:“我看这孩子很有些福气,可曾取了名不成?”

得太后金口玉言,安泰莞尔道:“只取了小名,唤作阿素,因慈圣寺的僧人说这孩子生得太好,不好养活,需得取个薄名压一压。”

窦太后不禁失笑,身畔诸位美人皆笑,一时间殿中气氛欢愉。

今日几位养在宫中的皇子与公主也在,皆跟着自己的娘亲,现下众星拱月,团团围在抱着阿素的窦太后身旁,人群聚拢,便显得另一处的突兀来。

安泰不经意回眸,便见清思殿东南角的铜鹤灯旁立着一个少年,皇子的服色,冷眼旁观,并没有上前的意思,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安泰认出,这少年便是景云帝的第九子,听说前些时日他的生母宸妃亡故,如今养在德妃身边。其实对于景云帝身边的这位来自异邦的美人,安泰实是好奇,身世离奇却曾万千宠爱于一身,然而从得宠到失宠也不过一夕,而最奇的是,虽被黜落冷宫,但她死后,景云帝竟大发雷霆,将尚药局当值之人全部革职,或处死或发配,之后自己也病了一场,已有许多时日未曾上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此处,安泰的目光不由在那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那少年似有所感,抬眸与她对视。目光交接的一瞬,安泰只见他淡色的眸子幽深,有着与超越年龄的沉静。

安泰心中一颤,有些异样,又有些怜惜,不禁冲他招了招手。那少年微微有些惊讶,不得已上前一步,又停住。

察觉到安泰的动静,她怀有身孕的庶妹,顺颐长公主沿着她的视线望见李容渊,不由嗔道:“唤他来做什么,晦气。”

安泰方想起李容渊尚在孝期,果然仔细分辨,在少年的乌发间隐隐扎着一根素色发带,白得刺目。只是如今殿内,除了他,也再无人需为宸妃守孝,甚至皆刻意回避此事。

她也是做了娘亲的人,想到若是自己的孩子遭此一难,不由感同身受,安泰微微叹息,不顾顺颐阻拦,再次冲李容渊招手,轻声道:“来,到姑母这里。”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李容渊身上,李容渊却不动。淑妃身边的六皇子李延秀嗤道:“杂种。”

他声音虽轻,但在场之人皆听到,窦太后顿时变了脸色。李容渊的生母宸妃是景云帝从高昌带回,有一丝异域血统,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在太兴宫中是个禁忌。

李延秀因淑妃得宠,性子骄纵,向来看不上自己最年幼的弟弟,又嫉妒诸皇子中竟数李容渊书读得最好,几次得了太傅的夸赞,自然要想办法堕了他的脸面。

然而安泰向来不喜淑妃,更不喜她这个张狂的侄儿,不由冷下脸。见爱子口无遮拦,淑妃也未斥责,只将他揽在怀中,柔柔弱弱向太后请罪。因她尚有身孕,窦太后也不便罚,挥手让她歇息。

安泰却瞧不惯淑妃的装模作样,理也未理李延秀,见李容渊目光一直落在抱着阿素的窦太后身上,不由从亲娘怀中接过小女儿,向李容渊走去。

但见安泰抱着孩子停在自己面前,李容渊表情有些复杂,然而安泰还是分辨出其中隐约的好奇和渴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将熟睡的小女儿抱在怀中,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想……抱抱她吗?”

除了窦太后,今日再未有人有此殊荣,在场之人皆惊。然而至高无上的荣幸忽然落下来,安泰看得出,李容渊尚有些犹豫。

只是安泰倒不着急,只笑着望他,片刻后李容渊似乎终于下了决定,有些迟疑向她伸出手。

一点点将安泰怀中幼小而柔软的身子接入怀中,望着她红扑扑的睡颜,嗡张娇嫩的嘴唇,似打着小呼噜,梦得极甜,李容渊心中忽然有些柔软。

许是动作大了些,怀中小小的身体动一下,接着不舒服地蹙眉,随后长睫一颤,眼帘微微张开一点,乌黑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李容渊一惊,却见她带着雾气的眸子一片迷茫,直直望着自己,之后小小的身体扭动了起来,使劲向他怀中拱。

他将阿素抱在怀中轻轻拍着背,然而她却一点也不老实,哼哼唧唧一头扎进他怀中拱来拱去,李容渊有些无措地望着安泰,安泰也惊讶极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忙将阿素接过,抱在怀中,笑道:“是饿了。”

说罢唤过奶娘,那奶娘是个丰腴的妇人,奶水充足,熟练地解开胸前的诃子,从安泰怀中接过孩子。闻着熟悉的味道,阿素终于找对了方向,埋头拱进自己奶娘的怀中,努力吮吸起来。

第147章前世番外·青梅三少年九x团子素……

怀中尚留着温软的触感,李容渊下意识望向在奶娘怀中吃奶的阿素,只见她小小的身子正随卖力地吮吸一颤一颤,长长的睫毛垂着,脸颊上的浅窝若隐若现,极满足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真而单纯,想必一出生便得到了许多疼爱……李容渊蓦然转开视线,无声无息地退开一步。见小女儿在奶娘怀中安稳,安泰微微一笑,走到在窦太后身前跪坐。诸内命妇见状,知道她们娘俩有体己话要说,都识趣地避让,围着外间的奶娘逗弄阿素。

帷幕之内,窦太后握着安泰的手,仔细将她打量,但见她唇红齿白,将养得尚好,终于放下心来,叹道:“女人生孩子,便是鬼门关走一遭,好在上天垂怜,保佑你和阿素都无事。”

这第二个孩子生得极艰难,安泰知道窦太后一直惦记自己身体,不由宽慰道:“尚药局的几位医正都极尽心,开了调养的方子,吃几日也就养好了,阿娘无需忧心。”

窦太后沉声道:“缺什么便使人向内府支取,切不可委屈自己。”按理安泰已出嫁,有自己的食邑,花销便不再由宫中出,但窦太后疼爱女儿,向来是不吝赐予。

安泰打趣道:“上次阿娘赏的那些温补的奇珍还未吃完,怎好再觍着脸来再打皇兄的秋风,说起来……”

望着窦太后,安泰试探道:“皇兄可大好了?听说已罢朝了两月……”

听安泰提起景云帝,窦太后骤然不悦,自从冷宫里那个女人死了,皇帝竟连朝政也荒废,她面色泠然道:“为了个女人,竟连国事家事都不顾了,还处置了那么多人,闹得人心惶惶,我倒要看他能胡闹到几时。”

见窦太后动了怒,安泰宽慰道:“皇兄是真性情,待过些时日,他心中好受些了,自然识大体。只是可怜小九,还这么小便没了娘……”

因又得了女儿,安泰越发能体会做娘亲的心情,想起李容渊茕茕孑立的样子,心中不由怜惜。然窦太后却不接话,安泰知道她本不喜欢宸妃,又因宸妃得子时景云帝竟动了废后的念头,因而也不喜宸妃的儿子,每次李容渊来清思殿,也只能在外围站着。

见窦太后冷颜,安泰忙转了话题,笑道:“今日鲤奴也说想阿婆,要与我们一同来,只是元郎不许,让他在家中做功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太后顺着安泰的话道:“驸马……待你可好。”

安泰垂下眸子,许久后方道:“待我很好,许是太好,我……”她握住窦太后的手,轻声道:“我想跟他坦白……”

窦太后断然道:“不可。”见安泰要争辩,她沉声道:“没有男人能容忍这样的事,即便他不表现出来,但日后必然会与你有隔阂。”

安泰紧紧绞住纤指,窦太后叹道:“如今你们也有了孩子,这么和和美美过下去,不也很好。”

说到阿素,安泰心中又有些安慰,忙唤来奶娘将小女儿抱在怀中,看着阿素吃饱后沉静的睡颜,心中顿时涌起柔情。一众美人也再次聚拢在窦太后身边,燕肥环瘦,好不热闹,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们皆围在窦太后膝下,安泰不经意望了一眼,却没有见到李容渊身影。

窦太后命身边的女官取过金锁片给安泰怀中的阿素带上,安泰便知道时辰差不多了,但窦太后却舍不得女儿,又留了她许久方放还。

因窦太后对外孙女的殊爱,待阿素满六个月,安泰便经常带她入宫。小女儿尚小,安泰却无意间发现她已有了自己的喜好,比如最喜欢与九哥哥亲近,虽然尚不会说话,却会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人,还会伸着藕节似的小胖胳膊要抱。

安泰不知她为何在所有表兄妹中对李容渊情有独钟,只能感慨,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其时他们在太液池上的游舫之中,阿素方满一岁,皇室宗亲齐聚一堂游春。安泰拈起一枚马乳葡桃,仔细剥了皮喂与怀中的小女儿。阿素吃得津津有味,汁水也顺着娇嫩的嘴唇流了来,沾湿了安泰高耸的胸脯。

微微叹了口气,喂完阿素安泰只能去更衣。将小女儿放下,她望着身边的李容渊,带着歉意道:“九郎替姑母照看她一会,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知道爱女平日虽迷糊,但最是离不开自己,一刻不见便哭得撕心裂肺,任谁也哄不住,可若李容渊在,便能令她安静下来,所以安泰只能支使自己的侄儿。

只是安泰在心中拿不准,小九究竟乐意不乐意。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恐怕没有几个喜欢哄一个奶娃娃,好在被委以重任了几次,李容渊倒没有不耐,反而沉得下心。见安泰一起身,阿素吭哧吭哧要掉泪的样子,叹了口气,将那小小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

阿素果然不哭了,甚至有些还有些兴奋,趴在他肩上咿咿呀呀。李容渊托着她走了一圈,阿素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李容渊将她放在软垫上,阿素倒不困了,乌溜溜的眸子一瞬不转望着他。

“睡罢。”李容渊轻声道,仿佛听懂了似的,阿素乖乖阖上眼睛,不一会倒真歪倒睡了,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娇嫩的唇微微张着。

轻轻为她抹去唇畔的水渍,手指却被无意识寻到,仿佛那上面抹了蜜糖似的,熟睡的阿素抱着他的手不肯松,努力吮着他的手指。

麻痒和温热从指尖传上来,李容渊心中叹道,笨,然而却被那全然不设防的睡颜打动,犹豫要不要将手抽回来。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唤道:“心肝儿?”

是窦太后,李容渊抽出手,回身行礼,窦太后却未理,望见阿素独自睡着,不由嗔道:“太不上心了些,怎么也不留人照看,船上风大,着凉了怎么办?”

说罢,命身边的女官将阿素抱起来,醒来的阿素不见李容渊,嘴唇一噘,要掉泪的样子,窦太后忙接过抱在怀中哄道:“噢……噢,心肝儿是想阿娘是不是,阿婆抱你去找阿娘。”一面说,一面抱着阿素向外走。

伏在窦太后肩上,阿素努力向留在原地的李容渊挣着身子,然而却被抱着越走越远,她不会说话,急出一头汗,终于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泪珠啪嗒落下,令窦太后更加心疼,将她抱在怀中好生安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48章前世番外·青梅四少年九x团子素……

然而越哄阿素却哭得越厉害,看不见李容渊,她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小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极伤心的样子。

见阿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窦太后的一颗心都要揉碎了,身边的侍女和嬷嬷们赶忙拿来她最喜欢的磨合罗与小瓷鼓,也引不起阿素一点注意。像是委屈极了,她的小脸哭得通红,泪珠源源不断坠下来。

饶是经验丰富的嬷嬷们也手足无措起来,窦太后斥其无用,身边之人皆吓得瑟瑟。好在安泰回来及时,忙将女儿接过,微笑宽慰窦太后,又将阿素抱在怀里安抚。

扑进阿娘怀中,阿素稍稍平静,却止不住抽噎,还小小地打起嗝来,安泰用帕子为她擦干柔嫩小脸上的泪痕,却发觉她挣着身子,正向着之前的方向。

知女莫如母,安泰轻轻抚着她的背,目光环视,远远望见李容渊正立在人群之外。没有窦太后的允许,他并不能上前,却也没有离开,站得笔挺,薄唇紧抿,似乎一直望着这边,而当安泰抱着阿素向他走去时,他却蓦然转身,走出了画舫。

是个心思有些重的孩子,这是安泰最初对李容渊的评价。她本能忧心女儿对他的亲近会惹来厌烦,没想到阿素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当她学会走路之后,更喜欢时时跟在李容渊身后。

跌跌撞撞,她的小短腿赶不上李容渊的步伐,阿素哼哼唧唧,一不小心便墩在地上。她的傅母蔡夫人领着一群侍女嬷嬷跟在后面,心疼围上来,要抱她起来,阿素却不肯起,直到李容渊回身,立在她面前,阿素方向他张开胳膊,奶声奶气道:“九哥哥抱。”

然后便被掐着腰身,一把抱了起来。她已经三岁了,又长胖了些,冬日穿得厚,活脱脱像一个包子,然而李容渊还是将她抱得很高。阿素有些新奇,又有些紧张,紧紧搂着李容渊的颈项。而他则抱着她走过花丛中的小径,道旁的宫女恭顺地向他们福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因得太后喜爱,安泰经常携阿素入宫,为此窦太后专门在自己住的清思殿一侧为她辟了一处居所,取名琅嬛阁,在诸位皇子公主中独得一份宠爱。其时李容渊随养母德妃居于仁庆宫,亦离得不远,于是一年中倒有半年,两人时常能见面。

只是他们一位是寄人篱下的皇子,而另一位则是众星拱月的对象,悬殊境遇,后宫之中也不禁起了些流言。

将在园中玩了半日的阿素送回清思殿,窦太后欢喜地从李容渊怀中接过外孙女。而一旁的淑妃身边,几位侍女目光交接,颇有些意味深长。

自宸妃去后,景云帝越发消沉,像是不愿面对现实,对她遗下的儿子也不愿见。所以在太兴宫中,九皇子一向被边缘化,如今却因与永宁县主亲近,在太后面前得了脸。

这自然碍了些许人的眼,淑妃身边的尚宫以扇掩口,轻嗤道:“还真以为讨好小县主便能翻身。”

然淑妃却闻言不语,只冷眼望着李容渊,她实在心中知道,王皇后迟早会被废,太子也不足为虑,她真正应该小心的敌人正是那异域女子留下的儿子,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景云帝,知道这对母子在他心中分位,然而值得庆幸的是,那女人已经死了。剩下要做的,便是将面前这少年彻底打入万丈深渊。

三岁的阿素完全不知道淑妃的心思,此时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留李容渊陪自己用午膳。阿素可怜兮兮望着窦太后,然未待窦太后下旨,李容渊竟请告退。窦太后随口询问了几句他近日的功课,也随他去了。

望着李容渊的背影,阿素不禁有些委屈,然而她向来不气馁,第二日依旧央蔡夫人抱着,早早便去仁庆宫寻她的九哥哥。

时如逝水,这般过去几年,阿素渐渐长得高了些,越发生得粉妆玉琢,身边的傅母皆是有诰命的妇人,教养用心,她虽年纪尚小,却已有了姝静的气质。

待到六岁,阿素身边多了位玩伴。淑妃的侄女棠蕊入宫,得封虢国夫人。许是天生爱亲近美人,阿素与这位美艳的阿姊竟成忘年之交。其实皇女之中,与阿素年纪相近并非没有,譬如淑妃膝下的十三公主永仙,然而这两位贵女从小互不相服,斗草曾惊动了半个长安。

然而那时阿素并不知道,其时后宫皆传,所谓侄女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淑妃有孕,无法侍寝,便从宫外寻了位美人,要笼住景云帝的心,而她挑人的手段也着实有些厉害,这位虢国夫人,气质竟与当年的宸妃颇有几分相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在很久之后,阿素回溯幼时记忆,才隐约明白自己曾撞破这件后宫之中的风流韵事,只是那时距那位美人香消玉殒,也已过去了许久。

也就是在同一年,诸皇子中唯一未出阁的九皇子也获景云帝恩许,在秋天移居出宫,另辟府邸。于李容渊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大事,不仅意味着皇子成年,更代表同时有了参与政事的机会。

阿素尚且不懂这些,只在心中觉得难过,待李容渊搬入宫外,她再入宫时便不能再见到他了。听说景云帝御赐的宅地在丰乐坊,阿素计划着偷偷溜出去,悄悄去寻他。

望着扑在怀中,糯糯地唤自己九哥哥的阿素,李容渊蓦然垂下眸子,虽然年纪渐长,她却一点也不减对他的亲近,窦太后赐下的那些好吃好玩,也只想与他分享。

明明是太兴宫中最耀眼的明珠,却只讨好自己一人。偌大的禁宫之中,恐怕除了他,再没人有如此体验。

然而夏天还未过完便出了一件大事。阿素在宫中住了一月,遍寻不到李容渊。惶急而茫然,她只听身边的侍女窃窃议论道,九殿下犯了大错,景云帝震怒,要狠狠罚他,此次九殿下失了圣眷,不仅出阁开府的事没了着落,许是连性命都难保。

阿素顿时哭了出来,她的傅母蔡夫人发了怒,将那些闲话的宫人皆拖出去杖责。阿素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过才六岁,清思殿中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谈起那事,而耶娘又远在家中,要下个月才会来接她。

在窦太后身边撒了好久的娇,阿素终于知道先前李容渊被关在掖庭的暴室,如今景云帝消了些气,让他去奉先殿跪宗祠。

然而窦太后语气严厉,并不许她再见李容渊。阿素委屈极了,连饭也不肯吃。

奉先殿在内廷之北,正殿只有大祭时才许启用,此时自然不许李容渊跪,关着他思过的是东偏殿,门窗都封上,只留一盏青灯,每日供一次食水。

自然没有人会为他求情,德妃避之不及,太子视他为弃子,至于淑妃……李容渊知道,没要到他的性命,她自不会罢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李容渊沉着而镇静,没有人知道,他已得了想要的一切,最终他们会明白,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殿外微微有些响动,李容渊十分警觉,景云帝只罚他跪宗祠,淑妃终究不甘心,若有什么谋划,当在此时。他已等了五日,想必变故就在今日。

殿门缓缓开了道细缝,微弱的烛火闪了一瞬,李容渊几乎已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却见一个小小的身体吃力的挤了进来。

粉扑扑的小脸蒙了一层灰,丝履也掉了一只,却在见到他的一瞬欢欣起来。

将扑入怀中的阿素抱起,李容渊犹自不可置信。蹙眉望着阿素,他沉声道:“怎么进来的。”

阿素忸怩着不肯开口,瞧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李容渊微微叹气,知道她定是仗着人小,顺着宫墙下猫洞爬进来。

打小在宫中长大,熟悉宫中的每一处,这事自然难不倒阿素,而奉先殿供奉着□□神位,非宗室不得入内,看守他的金吾卫皆在殿前,也未曾留意殿后宫墙下的动静。

修长的手指为她抹干净小脸,李容渊一句话也未说,表情严厉。阿素有些委屈,她鼓起好大勇气才偷偷溜出来,李容渊却一点也不高兴。在他怀里扭着身子,阿素嘟着嘴道:“外面好黑,走了好久好久。“

李容渊捏起她掉了丝履的右足,果然见她柔嫩的足底起了个水泡,轻轻一触,阿素便疼得泪眼汪汪,却努力忍住不让泪珠落下来。

第149章前世番外·青梅五长大了一点……

幸好水泡并未破皮,李容渊撕下半幅洁净的中衣,握着阿素纤细的足踝,悉心将她嫩生生的右足裹好,低声道:“自己不许碰这里,知道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泪汪汪点头,然而窝在他怀中却一点不老实,埋首将自己的小裙子掀得底朝天,费力摸出一团丝帕,献宝似的堆在李容渊面前。

李容渊仔细辨别,散开的帕子中央是一块奶糕,已被压得碎了,显然是她平日偷偷珍藏起来的。望着最爱的奶糕,阿素小小咽了下口水,却糯声道:“九哥哥吃。”

原来是给他来送吃的。执拗地将那块糕推在李容渊面前,阿素忧心地望着他,似乎极担心他会饿死在这里。

实在是天真了些,然而李容渊的心底却蓦然有一瞬柔软。将阿素搂在怀中,李容渊仔细为她整理好凌乱的裙裳,却并没有动那块奶糕。

阿素十分执着,甚至有些惶急,见他不动,泪水在眼眶打转。李容渊叹了口气,捏起她的小手,就着指尖用力在那奶糕上咬了一口,阿素这才绽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将她抱起来,李容渊沉声道:“以后不许再来了,这处最危险。”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阿素有些委屈。以前捉迷藏时,宫里各处角落她都去过,这奉先殿又有什么危险,她一点也觉察不出。

见她不答话,李容渊又沉声重复了一次。他是真生气了,阿素知道。方才的眼泪又涌了上来,长长的睫毛雾蒙蒙的。

揩掉她颊边那颗要掉不掉的泪珠,李容渊叹了口气道:“哭包。”

“才不、才不是哭包!”阿素气鼓鼓的,粉嘟嘟的小脸满满写着不服气。

“我已经六岁了。”她理直气壮地宣誓,李容渊望了她一眼,淡笑道:“六岁很了不起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被问得呆住了,睁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李容渊抱着她,闻着怀中柔软的身体甜甜的奶香,许久后轻声道:“为什么对九哥哥这么好。”

忸怩了一会,阿素用力牵住他的手道:“最喜欢九哥哥了。”

“为什么……喜欢?”

阿素直觉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想了很久,脸颊上逐渐现出一个小酒窝:“因为九哥哥好看。”

然而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令李容渊满意,他的表情很严肃,阿素不由着急,与她而言,喜欢是一种很难表达的情感。为了讨他欢心,阿素闭上眼睛,努力想着那种感觉,小声道:“九哥哥身上香香的。”

他身上的气息是混着枫香的白檀,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然而这答案似乎更令李容渊不悦,面色也沉下去,阿素想牵他的手,却被挥开。李容渊放开她,漠然扯下腰间的香囊掷出很远,阿素有些不知所错的站着,只听他冷冷道:“现在还喜欢么。”

阿素又想哭了,然而想起方才李容渊说自己是哭包的事,她努力忍了回去,带着哭音倔强道:“就是喜欢。”

话音未落便被一把抱起,李容渊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低声道:“以后不许再喜欢别人,记住了么?”

腰身被勒得很疼,阿素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知道自己答应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却不明白究竟有多么重要。

然而此时却隐有焦糊味道传来,李容渊蓦然警觉,回眸时发觉外殿的帷幕已燃起了火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竟真的是在今日,李容渊未料到他们竟敢到奉先殿放火,映着火焰的灰瞳中皆是冷意。

阿素第一次见这场景,害怕又新奇,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大步向外走,然而殿门却推不开。

是有人在外面将殿门堵上了,要将他困在这火场中。李容渊此时冷静下来,将澜袍解下浸了冷水裹住阿素,火势越来越猛,阿素紧紧搂住他的颈项,小小的身子在发抖。

“别怕,李容渊轻声哄慰阿素,他向来不吝将自己陷入危险,却痛恨心爱之人陷入危险时的无能无力。

所以,他再不会重蹈覆辙。

阿素完全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冲出火场的,只知道裹着湿衣的自己毫发无损,而李容渊却伤得不轻。

奉先殿的火被扑灭了,幸好正殿无恙,烧掉了东偏殿,李容渊被送回仁庆宫,有尚药局的医正为他处理伤处。

而派人在宫中寻了阿素一整夜的窦太后,最终知道外孙女就在着了火的奉先殿中,惊怒交加,处置了半个后宫。好在明珠无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最终起火原因查明,是奉先殿的当值内侍,将正殿中祭祀后的香灰收出后堆在东偏殿的墙角下没及时处理,死灰复燃,这才导致了一场大火。

之后那内侍被处以极刑,所牵连者甚众,然而东偏殿那扇推不开的殿门,因已在火场中烧毁,也查无对证了。

这结果有人相信,也自有人不信,安泰便是其中之一。闻讯入宫,她匆匆步入清思殿之时,但见窦太后抱着阿素,一众内命妇皆在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揪出淑妃,安泰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殿中蓦然安静,淑妃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不敢相信自己竟受如此侮辱。

她颤着声道:“你竟敢打我。”

安泰冷冷道:“打你还要挑日子么,别以为旁人都不知你的心思。”

她知道淑妃对李容渊生母有着强烈的敌意,却未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卷入险些丧命。至今一想到此事便后怕的厉害。

淑妃羞愤,含泪向窦太后伏拜,安泰毫无证据,如何凭空污人。然窦太后喝住安泰,却也未替她做主,淑妃知道,窦太后终究是向着女儿,心中冷意愈甚。

安泰抱起阿素,向窦太后道:“我来接宝儿。”

是十二万分委屈的语气,窦太后舍不得阿素,却对安泰歉疚,只能应允她接阿素回去。

安泰带阿素出清思殿,元子期正等在殿外,阿素扑在他怀中,元子期一下将阿素抱起。望着他们一家三口登车远去,淑妃攥紧了帕子。

方才安泰那一巴掌在她心中如打下了烙印,早晚有一日,她要让元家、让安泰,百倍千倍偿还。

唯一令淑妃感到不安的是景云帝,她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相信关于那场大火真相的流言,虽然在他身边侍候多年,她依旧觉得难以捉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淑妃知道,他需要她,只有她,才能撼动王皇后身后的世家门阀势力,彰显皇权,即便他需要的事一面挡箭牌,她也不可代替。

而也就那时,那位虢国夫人也消失不见,为此阿素还伤心了许久,很多年后她才知道,棠蕊是被处死的。这位美艳的阿姊在她身边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留给阿素的只有童年记忆中的碎片。

许是一同经历生死,阿素倒和李容渊越发亲近起来。自那场大火之后,想必失去才知珍惜,景云帝似有所感,未再追究李容渊的过错,也许他出阁。

而李容渊先是在仁庆宫养伤,之后便从宫中搬到了丰乐坊景云帝赐的宅第,阿素时常央着安泰带自己去看他,两人再见面,阿素直觉有些不同,然而却说不出究竟有什么不同。

待她再大些,李容渊会带她出去玩,他们去义宁坊看过胡戏,也去城郊纵马。阿素不会骑马,他便抱她上了自己的坐骑,将她揽在身前,给她讲她所不知道的,长安以外的广阔世界,而阿素也会与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那是阿素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又过些日子,因顺颐长公主过世,安泰将她的女儿苏樱华也接来养在身边。对于这位表妹,阿素一向很大方,什么都愿意与她分享。阿樱也极喜欢跟在李容渊身边。

于是从前的两人变成了三人,阿素只觉李容渊并不高兴,对阿樱也很冷淡,她在心中悄悄有些替阿樱难过。

直到她十岁时,才真正迎来与他的第一次离别,李容渊领了太子的差事,要到扬州去做长史。

扬州离长安有千里之遥,任期三年,意味着三年都再见不到他了,等到李容渊回来,大约已经不记得她了吧。阿素伤心极了,蔡夫人却说这是九殿下的喜事,应该道恭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当她闷闷道了贺,李容渊却不置可否,眸色深深道:“这么希望我走。”

虽然这几年阿素也长了个子,然而李容渊仍旧比她高许多,此时立在她面前,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笼在身下,颇有压迫感。

阿素用力摇头,李容渊这才有些满意。

只是他终究离开了长安。

李容渊走的时候阿素赌气没有去送,两个月后她却收到他写来的信,那时她第一次收到李容渊的手书,一颗心砰砰直跳。

拆了火漆,李容渊的字迹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字是极好的,与当世书法大家不遑多让,字如其人,风骨俊美。阿素仔细读了两遍,方将这信收好。

之后每隔两月,她总能收到一封这样的信。

然而就在十二岁时,阿素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元家的倾覆只在一瞬间。

第150章前世番外·青梅六青年九x少女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子期获罪,安泰奔走求情,然而换来的不过是罹死狱中的丈夫的尸首,那一刻阿素知道,自己同时失去了耶娘双亲。元子期音容不在,而独留人世的安泰如同失去魂魄,娇美的面孔空洞而毫无生气。

没有人知道最后一刻元子期交代了什么,而那却是支撑安泰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令她没有即刻随他而去。很久之后阿素才明白,其实在失去所爱的那日,阿娘的心已经死了,她与过去的自己决然割裂,在她身上也再看不到一丝少女的娇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城府与对权力的渴望。

随之而来的是安泰与景云帝之间无可消弥的巨大裂痕。身为李氏皇族的一员,安泰憎恶自己的血缘,但同时也终于明白利用血缘来追逐权力与地位。许是心有愧疚,景云帝默许了这一切,要用对幼妹的纵容,来弥补她失去的丈夫。

然而十二岁的阿素内心深处明白,阿娘要的并不是弥补,而是复仇。她要向所有人燃起复仇之火。

无数个不眠之夜,安泰抱着她无声流泪,而在第二日清晨则梳洗如常。最精致的妆容,最华美的云裳,她再次成为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而对阿素而言,从九天跌落凡尘不过一瞬,元家被削了爵位夺了封地,她与阿兄身份尴尬。那时元剑雪不过十六,失去了世子的名分,之前与十三公主的婚事自然也不作数。

阿素只觉得阿兄一夜之间沉稳起来,以她追之不及的速度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代替阿耶撑起这个家。而阿娘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阿兄身上,要为他谋一个前程,自然对她无暇顾及。

安泰将她送入宫中窦太后身边时,阿素不敢问阿娘什么时候接自己回家,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忍住泪水,不再让阿娘为她分心。

窦太后比以往更加疼爱阿素,毫无疑问安泰是她最爱的女儿,然而对于这位垂帘数十年有着帝王手腕的女人而言,在皇权面前一切都要让步,但她将所有对女儿的愧疚都补偿给了阿素,如同一位世间最平凡的外祖母,竭尽所能照顾她。

然而阿素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亲近的阿舅是夺走阿耶性命的凶手,最疼爱她的阿婆默许这一切发生,仿佛与太兴宫的每一个人都生了隔阂,阿素一刻也不愿意住在这里,然而为了让阿娘放心,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藏起心事。

然而每到夜晚她总会惊醒,蒙在被衾之中,极小声地哭。阿素经常会想起李容渊,若是他在的话,大约又要笑话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他在的话……

自李容渊任扬州长史,已经过去了近三年。这也是冉冉上升的三年,治理两河盐运,开辟丝路,出镇地方的年轻皇子崭露头角,锋芒毕露,却又毫无高高在上的架子,阿素听到全是对李容渊的夸赞,知道他已成为朝中肱骨,连太子也要倚仗他。

只是李容渊在信中从不提这些事,只是与她回忆在长安时的趣事。

一开始阿素会兴致勃勃地给他回信,只是过去总有一天会讲完,离别的日子越久,他们之间的话题也越少。阿素不禁猜想,他一定走过许多地方,有了新的见闻,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终究有一日会将太兴宫中的她忘到九霄之外。

她很怕成为他的负担,于是阿素决定不再给李容渊回信。然而每隔两个月,她依旧会收到一封从扬州写来的书信,阿素没有再拆开过那些信,只是认真收好攒起来,她想等到完全断绝音信往来之后,再将那些信打开读一读。

可是没有等到那一天,元家便出了变故。阿素知道出镇的皇子是不可以随意回京。但在最消沉的时候,她多么希望能扑在他怀中哭一场,由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梦,等她醒来耶娘已带着阿兄入宫,一同接她回家。

然而阿素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梦。

她已有几日未曾好好吃饭,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琅嬛阁最高处,这是从前捉迷藏时她最喜欢去处。从这里向下看,满室皆是慌着寻她的宫人,阿素却一点也不想下去,她抱着膝默默流泪,哭得累了,方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阿素迷迷糊糊觉得有一丝异样,身子极不舒展,像是被人紧紧禁锢在怀里,然而环绕在身周的气息却是熟悉的,馥郁的白檀气息,沉静悠远。

睁开哭肿的双眼,阿素直愣愣地望着李容渊,近三年未见,他似乎比记忆中的样子还要英俊,淡色的瞳如同一汪深潭,叫人看不到底,却不由自主沉溺。

见阿素呆呆的样子,李容渊有些亲昵地将碎发撩着她耳后,低声道:“不认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竟不是梦,然而李容渊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阿素知道他真的回来了。

她红着眼眶,怯怯唤道:“九哥哥……”

话未说完已带上哭音,紧紧抱着李容渊的腰,阿素终于哭出声来。像是这些时日积累的委屈得到释放,她哭得昏天黑地,直到周围完全暗了下来,阿素伏在李容渊怀中,依旧止不住哽咽。

李容渊轻轻抚着她的背,像给奶猫顺毛似的,修长的指理着她散开乌发,似有奇异的力量令人平静。阿素忽然明白,她的心情,他是懂得的,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切,从没有一刻令她觉得两个人的心如此亲近。

阿素觉得好受了一些,忧心地望着李容渊道:“九哥哥,你……”

李容渊的食指放在唇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知道她要问什么,李容渊淡淡道:“路过长安,顺便回宫。”

阿素知道哪里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元家方出了事,三年不曾得诏回长安的李容渊恰巧回京,还得了应允可以入宫,这样的事也太渺茫了些,李容渊说得轻松,然而其中的艰难,并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只是这一次,他又能停留多久。

果然,片刻后李容渊望着她道:“我要离开长安了。”

阿素心中一沉,李容渊轻声道:“以后不能再给你写信了。”

阿素心中更沉,她一直担心的那一日终还是来了。见她误会,李容渊缓缓道:“这一次要走得很远很远,那里与长安隔着沙漠与雪山,即便是装备最齐全的商队,也要折损一半,很难有人能将信带回长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一惊,这样的地方她只知道一处,就是突厥王庭,原来李容渊竟要去那里。她知道李容渊送母归葬,曾去过一次高昌,途径大大小小十数国。信奉祆教的高昌距离突厥王庭并不十分遥远,想必那时李容渊已做好了游历西域诸国,直至突厥王庭的打算。

“要……去多久?”阿素终于小声地开口,手心紧张得冒汗,李容渊低声道:“也许三年,也许五年。”

阿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紧紧抿着嘴唇,这次与以往皆不同,三年五年音信不通,她知道,这是真正的分别。

几次艰难地开口,阿素皆说不出话来,黑暗之中,李容渊却忽然将她抱在怀里。被他幽静的气息环绕,阿素忽然面颊有些发烧。

虽然小时候他们时常如此亲密,然而现在她已长大,蔡夫人教导过她,是绝不可以同男子如此亲近。阿素想挣开,却被牢牢禁锢住腰身,她这才发觉,与李容渊相比,她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

李容渊困住她,不许她挣扎,阿素这才老老实下来,耳尖却有些发红,听李容渊在耳畔低沉道:“等我回来。”

阿素有些茫然,是要她等什么呢?李容渊并没有说,他只是深深望着她,不肯放手的样子。

然而被那样专注地凝视,阿素无法拒绝,她下意识点了点头,李容渊方松开她,却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之后李容渊在扬州任期满后,便出任安西节度使,治所设在凉州,而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深入突厥王庭。本朝自立国以来便受突厥侵扰,阿素知道,他如此以身犯险,是要彻底解决突厥之患。

也正如李容渊所言,西行通信艰难,阿素再没有收到一封来自于李容渊的信,两人终于真正断绝了音讯。

而直到两年多以后,十五岁时,阿素才终于有了李容渊的消息,听闻他已掌握了西北的军权,拿下曾归顺突厥王庭的丝路十五城,在朝中根基牢固,如日中天,一时间坊间津津乐道,谈论的皆是九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就在同一年,李容渊将回长安的消息传来,阿素下意识高兴,随后深深惶恐,五年过去,幼年时的情谊褪去,现在的他于她而言全然陌生,恐怕也早将她忘记,若是再见面……大约只剩下疏离了。

第151章前世番外·青梅青年九x少女素

太兴宫夏日炎炎,阿素恹恹坐在水边,再有一个月安泰便会接她离开这座禁宫。这原本是阿素盼了许久的事情,然而如今她却一点高兴不起,因为就在前几日,她隐约听说宫中已为自己说下一门亲事。

今年她已满十五,正是宜嫁之龄,自去年起便有人络绎打听,也都是世家中的青年才俊,阿素却一点不愿,伏在窦太后膝上求她让自己留在身边,窦太后微笑着抚着她的发顶:“傻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定要为你择满意的夫婿。”

之后这件事便正式提上了日程,最后窦太后亲自做主,千挑万选为她定下了与崔家的婚事。阿素知道,这里面自然也有她阿娘的意思,清河崔氏是五姓之一,世家高门,她的未婚夫婿出身显赫,与崔家联姻,以后阿娘在朝中又添助力,是如虎添翼。

更何况这位崔三郎生得相貌堂堂,而元家如今败落,她不过空有县主的名分,即便太后疼爱,比起其他贵女而言也并无优势,并算不得下嫁。十四岁时,她在慈圣寺中礼佛,曾意外遇到过崔公子一次,之后他便百般纠缠,如今得了窦太后的应允,阿素听说待到下月崔家便会遣使到长公主府提亲。

然而阿素心中却一百个不愿,甚至下定了决心,若是崔家真的来人,她就离家,再也不回去。只是天地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青窈匆匆走来,似是知她为何出神,笑道:“想来崔公子也是长安城中的风流人物,娘子尚不喜,可见娘子中意的人比他强上百倍千倍。”

阿素含嗔望了她一眼,青窈虽是打趣,她却隐约觉察自己的心意,只是她从不敢多想,因为她知道,那实在是太渺茫了。若在元家鼎盛之时,兴许有一丝可能,然而现在,他势如云蒸,如何愿意将自己的前途与元家绑在一起。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早就有了中意的人。

阿素有些怅然,怔怔望着喧闹的对岸,她知道今日在皇家御园有场马毬赛,几位皇子与西京勋贵之家的子弟皆在,窦太后也留了位置给她,然而阿素并不想去,她只想在离开太兴宫之前,将这座她从小生长的禁宫中熟悉的一草一木留在心中。

青窈向来最懂她的心事,在她身畔低声道:“娘子可知,今日是谁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窈语气特别,阿素心中一惊,隐隐升腾起一个猜测来,然而却并不肯置信。青窈却等不及,径直道:“方才我听说,今日九殿下回来了,正在御园之中与几位皇子打马毬,所以才来寻娘子。”

阿素睁大眼睛望着青窈,原来她的猜测竟是真的,李容渊本应下个月回到长安,为何竟提前了一月。

攥在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阿素无心去捡,并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件事,今日她未去御园,竟与他错过。

见阿素有些无措,青窈道:“娘子现在去还来得及,方过了半场,还要一个时辰才散呢。”

阿素望了一眼对岸,那处正人声鼎沸,原来那些马上迅捷的人影中,竟有他。见她犹豫,青窈不由分说拉起她向外走。

乘舟穿过太液池,阿素走入皇家御园之时方巧上半场结束。

高台之上坐在景云帝和窦太后,高皇后带着十三公主与另两位女儿坐在另一侧,再下面是诸王王妃和世家之中的命妇贵女。

知道若窦太后望见自己,定然要自己到身边坐,阿素不愿如此张扬,悄悄从另一侧走上看台,已没有什么好位置留给她,只能在毬场前的栏杆寻了个空位与皇室姻亲之家的几位贵女坐在一处。

见平日养在窦太后身边的永宁县主竟来了,阿素身边的四位小娘子皆有些好奇,不由仔细打量起她来。

阿素不禁有些腼腆,她长于深宫,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宫女嬷嬷,相伴的只有皇子与公主,同龄人是永仙与阿樱,关系最亲密的是李容渊。她并不曾结交过什么朋友,于西京中的贵女并不相熟,此时见身边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局促起来。

青窈向来贴心,将随身携带的点心盒子打开,分与诸位贵女尝。为阿素准备的点心都是宫中膳房精制的,即便高门世家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众人见之皆新奇。许是年龄相近,分食了点心之后,最初的生疏与距离感倒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身边的小娘子们打成一片,阿素只听她们掩扇私语,讲得都是马毬赛上的事,而她们追逐的目光,皆落在毬场中央一人身上。

阿素此时才真正看到那人。他□□的黑色的骏马四肢修长有力,马尾束起,奔驰时闪耀的汗水落在光亮的桐油地面上,挥舞毬杆时身姿挺秀,动作潇洒有力,轻巧将藤毬击入孔中,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三年不见,李容渊与她的记忆之中有了很多不同,不再是太兴宫中被边缘化的少年,如今的他已是成年男子了。李氏皇族的矜贵与优雅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遗自生母的深邃五官更显俊美,吸引了在场所有少女的目光。然行动间却隐隐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令人不能逼视。

怔怔望着李容渊的身影,阿素心中怅然,如今的他耀眼夺目,而自己却再寻常不过,只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悄悄望着他,即便他还记得起她,再见面时也一定会失望罢。

马毬赛的下半场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李容渊却一骑当先,领着赤队将青队远远甩在后面,阿素只听身边的郑四娘兴奋道:“听说陛下赛前许下诺,此次拔得头筹之人有重赏,你们说,一会九殿下会讨什么赏赐?”

她身旁的崔三娘打趣道:“你怎知便是九殿下赢?”未待郑四娘答话,另一边的裴娘子笑道:“瞧她今日一直望着九殿下,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自然是知道的。”

她此话一出,郑四娘立刻做要撕她的嘴,几人笑作一处。

阿素远远看她们笑闹,却三句不离李容渊,仿佛珍藏的宝贝被人夺走似的,她只觉心中空落落的。

而另一边的杨七娘却十沉静不语,她出身弘农杨氏,如今的太子妃杨氏便是她的堂姊。七娘年纪不大,却是西京贵女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位,又有才名,此时端庄坐着,颇有些静女其姝的气质。

望见杨七娘淡然的样子,崔三娘做了个嘘的手势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莫闹了,再闹下去怕是有人要生气了。”

说罢,意味深长地望着杨七娘,另两人立刻会意,调笑道:“怎么竟忘了,九皇子妃在这里坐着,倒是我们唐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蓦然睁大眼睛,却见杨七娘绯红着面颊,起身便要走,裴娘子赶忙拦住她,笑道:“阿妹莫气,是玩笑话。”

见她好言道歉,杨七娘方坐下,面上仍有一丝红,娇嗔道:“再说这话,下次便不与你们见面了。”

然而杨七娘却并没有否认方才的话。身边的侍女为她奉上冰过的帕子镇面,递还帕子时她悄悄抬眸,望了一眼李容渊,唇畔隐隐现出一个酒窝来。

见阿素怔怔望着杨七娘,身边的郑四娘转过身,低声解释道:“七娘的堂姊是太子妃,听说太子牵线,有意令杨家与皇室再结一门亲,所以现在皆传,九殿下会娶七娘。”

听完郑四娘的话,阿素一颗心沉到水底,然而却不能现在面上,她极缓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倒真是……郎才女貌。”

阿素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容渊会提前回来,想必正是因为这样一桩亲事。今年他也二十有三,是诸位皇子中唯一未成亲的一位,只因一直在外任职,竟将这事耽搁了过去,无怪太子上心,要为他牵线,恐怕景云帝也是默许的。

崔三娘闻言笑道:“这倒无措,九殿下十九岁时便在弘文馆中讲学,学识是一等一好……”

阿素打断她道:“是十八岁。”

崔三娘有些讶异地望着她,方想起她在宫中长大,应与李容渊相熟,只能认错道:“是我记混了。”

裴娘子闻言有些好奇地凑过来,望着阿素道:“县主对殿下了解很深,再与我们讲些殿下的事罢。”

崔三娘被抢了风头,微微带着冷意望着阿素,远一些的杨七娘虽未言声,然而却不由侧目,显然心中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心中难过,勉强打起精神,轻声道:“都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也记不得了。”

郑、裴和杨三人都有些失望,崔三娘却松了口气,她向来不喜欢别人压她一头,此时仔细打量着阿素,故作神秘道:“其实……我还知道另一件事。”

郑裴二人皆好奇望着她,阿素忽然意识到崔三娘便出身崔家,与那位崔公子恐怕是兄妹,而她要说的自然便是崔家会上长公主府提亲一事。

阿素极厌恶这门亲事,不由起身道:“我要回去了。”

见她要走,崔三娘微微一笑,并没有拦。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径直向看台射来,是场中有人将毬击偏。这藤毬虽不大,但速度却快,打在人身上也是一片青紫,更何况落处坐的皆是身娇体柔的小娘子们。

场外顿时一片惊呼,阿素有些无措地站着,眼见那藤毬扑向自己,却失了神,一动不能动。

就在藤毬要挨上她的身子的一瞬,忽然一支毬杆挥出,将藤毬狠狠地击落。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掌声,阿素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望见李容渊正骑在马上,距离自己很近,隔着栏杆居高临下望着自己,英俊的面孔带着怒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起身,沉声道:“儿不愿去。”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如今景云帝不理朝政,李承平早有迁都往洛阳之意,只是若此时走,便等于丢掉了半壁江山,将长安拱手让与突厥,更将南归的李容渊至于不利之地,因此朝中多有反对之声。元子期也强烈反对迁都,亲上阵守城,誓与长安共存亡,这才勉强将李承平压了下去,而若她与安泰先走,李承平借机发难又如何?

元子期微微叹息,阿素说的他自然想过,只是虽已抱死志,却不愿连累妻女。似知元子期所想,阿素轻声道:“阿耶莫忧,如今我们一家人在一处,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吗?”

安泰此时也明白过来,他是要打算守城到最后一刻,自然也不愿走。

望着妻女执拗的神情,元子期只得暂时作罢,安泰走到他身旁,柔声劝道:“也未必有这么坏,若是小九回来的及时,你们里应外合,长安之围也未必不可解。”

元子期沉默无言,起身负手而立。元剑雪送安泰与阿素先行回房,阿素知道如今内忧外困,若要分忧,需得将棘手之事一一解决,此前她实已有计划,此时下定决心,明日要先见一见姜远之。

第二日晨起,元子期与元剑雪又赴城门戍防,阿素悄悄以阿耶的名义向姜府递了一张请帖,果然半日之后姜远之便如约登门。

安泰见到姜远之有些讶异,阿素命人将他请到客室落座,见此情景,姜远之自然猜到是阿素假托元子期之名,面色便不那么好看。

怕他生气,阿素乖顺道歉,因安泰也在,姜远之不好发作,漠然颔首后寻了位置坐下。

阿素知道上次姜远之未退回自己送去的那些钱财,应是有了自己的打算,果然未待阿素相询,姜远之便安慰面带忧色的安泰道,李容渊即日便归,只要再撑些时日长安之围便可解。

安泰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阿素这才之原来近些时日姜远之与李容渊一直有联系,只是不知道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她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姜远之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显然认为此事无需向她报备,阿素也无法,只得小心开口道:“可……这些天又该如何撑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似成竹在胸,沉声道:“如今外患不过是突厥铁骑,而内忧却有三件事,第一是难民,第二是奸细,第三则是……”说这话时姜远之意味深长望着安泰,却面向皇宫的方向,阿素知道他定然是指宫中,如今景云帝无心朝政,监国的太子恐怕依旧有弃城的心思。

安泰闻言默然,她曾入宫多次,想劝景云帝从太子手中收回大权,然而每次却连景云帝的面也见不到,只听说他在后宫设祭台为宸妃招魂,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安泰向来不信人死能复生,隐隐觉得若长此以往,只怕全情投入的景云帝先被拖垮了身体。

然而姜远之却管不了这么多,望着安泰道:“难民之事并非难解,前些时日我已向城中大户筹粮,如今在城南设粥场,供给日常不成问题,太医署配发的药包也已下发并投入城中水源,死者火化深埋,疫病情势渐缓,如此一来难民中颇有身强体重者,可征召入伍,参与城防。”

如此一来反化无利为有利,阿素闻言望向姜远之,听他陈述极有条理,倒有几分佩服。

姜远之未理她,继续道:“然而第二桩事却有些难办,此次突厥铁骑如此顺利突袭长安,不由令人疑心有人领路,并且途中关卡通畅,我更怀疑,此人必然掌权,或有自己的关系网络。”

安泰闻言不由心声寒意,低声道:“可有……怀疑的对象。”

姜远之眸色深深,停顿了一瞬,正欲开口,却见府中罗长史急速入内道:“禀长公主,太后遣使送来信,请您即刻入宫。”

阿素闻言猛然望向安泰,母女二人对望一眼皆心中沉沉,知道这次一定是出了大事。

第155章前世·新婚他在吻她

喜娘很快端来合卺酒,交杯而饮的时候衣袂牵连,男子气息混着白檀的香气漫了上来,不知是热还是酒力,阿素的面颊有些发烫,她悄悄抬眸望了他一眼,发觉李容渊也正在望她。

他似乎饮了不少酒,眸色颇深,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阿素仓皇垂下长睫,纤细的手腕却忽然被握住,李容渊的动作颇有些粗暴,撕开她的婚服,将她从厚沉的深衣中剥了出来,喜娘见状即刻退下,她顿时手足无措,攥着衣襟慌忙缩向榻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直觉感到害怕。深重的影子缓缓压下来,李容渊离得很近,他卷翘的长睫几乎挨着她的脸颊,棱角分明的唇凑上去,轻轻啄了下她小巧的下颌,阿素顿时受惊似地拱起背,乌黑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望见他幽深的瞳中全然自己惊惶的样子。

阿素有些害怕,她知道今夜是不同的,随着灼热的呼吸逐渐向下,微微的刺痛从颈项上的肌肤传来,被迫承受他的吮吻,阿素一阵阵眩晕,攥着衣襟的手指也有些颤抖。

从没有人这么吻过她,阿素本能抗拒,却被压迫感统治,此时此地,他才是一切的主宰,她只有屈从。

纤细的手指被握住,仿佛是一种暗示,阿素记起嬷嬷教过的话,今夜她须得服侍他,虽然她并不大懂,却知道方才并未令他满意。

这是她必须做的,阿素抿唇,从他怀中脱出,低头解开自己的上裳,又去解他的婚服。李容渊眸色深深望着她,并未发一言。阿素只得直起身,又靠得近些,纤细的手指绞缠在那些复杂而精致的结上。

只是这婚服实在繁复了些,阿素努力扯着朱红的织锦,光裸的背耸出优美的线条,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蝶,细腰上松松勒着小衣的系带,隐约可见胸前堆雪般细腻的肌肤,只是她犹不自知,使力时不由自主拱进他怀里。

起了一层薄汗,阿素终于为李容渊褪下婚服,抬起眸子时她有些羞怯,纤指打着颤为他解开中衣,此时阿素才发觉自己和李容渊的差距来。薄衫下他的身体孔武有力,宽阔结实的肩背沿腰线蓦然收窄,腹间肌肉线条优美流畅……

阿素面颊绯红,蓦然别开目光,指尖不经意与李容渊的肌肤相触的一瞬,如被灼伤一般飞快地移开。见他未注意,阿素悄悄将解下玉带钩握在手中,紧张得手心发汗。

见如此她乖顺,李容渊身上的气息渐渐柔和,方才的戾气消弭了些,只是依旧没有开口。

分别了那么久,阿素愈发猜不出他的心思,但见李容渊幽深如水的目光落在自己光裸的肌肤上,她不由向后缩,腰身却被箍住,整个人也被按着向前倾倒。

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极富侵略性的气息拢上来,阿素面颊上瞬间蒸腾起一片热气,她局促地蜷起身子,嗫嚅道:“熄灯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到烛火真的熄灭,阿素却松了口气。虽然被李容渊环着腰,她却不怎么害怕了。阿素知道新婚的第一夜夫妻要同床共枕,只是小时候她也曾在他怀中安眠,想来与今日并没什么不同。

沉稳的呼吸和偏高的体温从身后漫上来,阿素缩起肩,努力把榻角的薄衾拉上来。将两个人盖好,她带着困意小小打了个哈欠。

然而下一瞬阿素却僵住。

他在吻她。

……

许是折腾太久,青庐外听房嬷嬷敲了三遍门,里面的动静方停下,接着便是沉沉的声音唤人传水。

被李容渊抱着迈入浴桶之时,阿素只觉有什么从自己身体深处流了出来,她又羞又急,泪珠顺着面颊滚落,李容渊吻干她的面颊,低声哄慰,声音却带着笑意。

这是他第一次毫不掩饰对她的柔情蜜意,看得出心情极好,像一只餍足大猫,懒洋洋地将她圈进怀里,细细地舔毛,

阿素却不领情,也不愿理他,别过身去,伏在浴桶边沿流泪,她委屈极了,哑着声道:“明日我便回家去,再也不回来了。”

李容渊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正为她顺气,听了这孩子气的话,冷冷道:“你阿娘已将你卖我了,你回不去了。”

听了这话阿素更委屈,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进水里。见她伤心样子,李容渊眸色蓦然而深,满是疼惜。用力将她压在怀里,吻着她的发顶,李容渊哑声道:“宝儿不哭了,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一开始挣扎,却没什么力气,被熟悉的体温环抱,阿素鼻尖有些发酸,这是她等待了许久的温度,即便他施与她痛苦,她却依旧忍不住靠近他,依靠他。

这一次洗了很久,待到水温凉下来,李容渊抱着阿素起身时,她已在他怀中睡着了。许是累得很了,洗完澡的身体恢复清爽,阿素睡得极沉。蒸了热气的小脸红扑扑的,惹人怜爱。

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然而也只有他能欺负。

以后她所有的欢乐苦痛,都将由他来掌控。

第156章遣将修我要的,是这天下

展信而阅,安泰脸色苍白,姜远之似有所悟,两人对视一眼皆表情凝重。阿素不明所以,眼睛睁得大大,正欲询问,却见安泰已凛然起身,抿唇向外走,流云般的帔子曳在地上,婷婷袅袅却隐有威势。

罗长史紧随其后,姜远之同出,安泰却忽然停下了,望着姜远之道:“有件事要托付你。”

姜远之沉声道:“在所不辞。”

安泰轻声道:“如今这情形,我万不放心将你表妹一人留下……”

姜远之知道她想让自己留下照应阿素,然而……他刚欲启唇,却听一旁的阿素几乎同时开口道:“不要”。姜远之沉默了一瞬,对着安泰,他终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见两人神情皆抗拒,安泰微微蹙眉,却无暇追究其中原由,她揽着阿素,柔声哄道:“现下你阿耶与阿兄皆不在,若你有什么事,府中连主事的人也无,教阿娘如何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有些不安,试探道:“阿娘要去做什么?”

安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轻抚着她的乌发,似乎非常不舍。阿素知道她大约是要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不由急促道:“我……”却被姜远之蓦然打断,他沉声道:“那便这么定了,我留下来,自当看顾好表妹。”

安泰闻言忧色稍减,阿素悄悄望一眼姜远之,隐约察觉出他神情中的不耐,似乎责备自己此时还在拿矫作态,她也知如今不是令阿娘分心的时候,最终点了点头。

如此,安泰方满意,安顿好阿素,丝毫没有迟疑地向外走。

阿素在窗前立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安泰的身影,方转身向姜远之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知道敏锐如他,定然知晓安泰为何如此匆忙离去,并且姜远之向来不迁就她,有什么事也不会瞒她。

果然,姜远之北面而望,向着太兴宫的方向,淡淡道:“很快,便要改朝换代了。”

阿素蓦然睁大眼睛,却听姜远之嗤道:“怎么,很意外?”

阿素有些茫然,虽然此前已隐隐听闻宫中消息,景云帝的境况不好,然而这一日却来得太快了,与前世竟截然不同。

见她出神,姜远之眸色深深道:“从现在起的半个时辰内,太兴宫的八道宫门便会紧紧关闭,而一个时辰内,长安城中便会戒严,不会有任何消息传出,即便新君即位也需等到长安解围。”

阿素迟疑道:“封锁消息……是为了稳定人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瞥了她一眼道:“倒也不傻。”

他轻声道:“这便是为何窦太后未诏太子与诸王,而先传讯与你阿娘。她要依靠元家稳定局面,不愿有异心的人先起了内讧,给了城外的突厥人可乘之机。”

阿素道:“所以,承天门未鸣钟,也并未告庙哭拜,我阿舅却当真……?”她依旧有些难以置信,怔怔望着姜远之。

姜远之漠然道:“怕是如此。”

阿素长睫一颤,却见姜远之已向外走,她勉强追出几步,向着姜远之的背影道:“你去何处?”

姜远之转身,不耐道:“哪也不去,写封信而已。”

见阿素眼巴巴望着自己,他冷言道:“你阿娘要我照看你,却没说要寸步不离守着你。”

阿素被他斥得不敢说话,她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姜远之定有许多事要做,却因为答应了阿娘,只能留在王府之中,恐怕多有不便。而若真如他所言,景云帝驾崩,李容渊未归,太子即位顺理成章……”

想到此处,阿素心中一沉,她知道李容渊意指帝位,如今情势复杂,一场风暴在即。

她小声道:“你走罢,我、我不会告诉我阿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望了她好一会,似乎有些烦躁,最终并没有离去,反而走回案前,低声吩咐道:“取纸笔来。”

正厅之中除了阿素便只有她的贴身侍女青窈,她得了令即刻去书房取了文具,在姜远之面前铺陈开来。

姜远之执笔在帛纸上落下一笔,忽然停住,望着青窈道:“你出去。”

青窈一怔,犹豫望着阿素,阿素示意她退下,走到姜远之面前,有些吃力地挽袖,亲自为他研墨。

姜远之也未理,沉思片刻,纸上便落下一行细密小字。阿素悄悄打量,只见他笔下字迹俊秀,内容却看不真切。见她好奇的样子,姜远之停了笔,直言不讳道:“也不瞒你,如今千钧一发,一切只看殿下能不能顺利赶回来。”

阿素了然道:“原来……你是要给九哥哥报信。”

姜远之眉峰一蹙,阿素方觉失言,微微有些面热,却听他淡淡道:“不用多此一举,你阿娘自然已传信与他。”

他意味深长道:“如今,元家和他,可是在同一条船上。”

阿素默然,姜远之却话锋一转道:“只是日后,却不一定如何了。”

言中意有所指,阿素知姜远之是故意挑衅,并没有接话,抬眸望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么,你要的又是什么呢,桓表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姜远之似有些讶异,第一次认真打量着她。

这是阿素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她一直好奇如姜远之这般如何甘居人下,她知道他有野心。

姜远之长久地凝视她,沉默不语,久到阿素的手心开始冒汗,不由担心起若他忽然发难又该如何。然而这时,姜远之却忽然微笑起来。

“我要的,是这天下。”他轻声道,语气十分之笃定。

阿素的一颗心不由狂跳起来,果然如此,她就知道。

望见她深深咬住下唇的样子,姜远之嗤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素睁大眼睛盯着他,姜远之却再不理她了,他匆匆写好几行字,方望着她道:“印。”

阿素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望着他,姜远之沉声道:“把殿下的印鉴给我。”

李容渊走时曾将一枚私印交给阿素保管,用于魏王府中日常公务,她一直随身携带,她不知道姜远之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也不知道此时他要这印做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站着不动,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姜远之不耐道:“再耽误下去,什么都晚了。”

要不要信他?阿素心中十分矛盾,她努力设想,如果此时她是李容渊,他会如何做?大概还是相信面前之人罢。

微微叹了口气,阿素最终取出那方贴身藏着的小印,递给姜远之。

姜远之将玉印按在那张帛纸之上,之后将帛纸卷起,从腰间的蹀躞带上取下一枚竹筒,将其装进去封好,走到窗前。

阿素望着他道:“现在可以说了罢,这信到底是写给谁的?”

姜远之置二指于唇畔做哨,远处传来一阵扑棱之声,有东西正落在他臂上,阿素仔细一瞧,才发现那竟是一只乌鸦。她忽然想起一个传闻来,长安城中有个唤作鸦巢神秘组织,难道与姜远之有什么联系。

她正想着,却听姜远之答道:“这封信是写给万骑的陈统领。”

阿素一惊,无怪姜远之要李容渊的私印,原来是要调遣万骑,而现下这个当口,他调兵又是为何?

见她瞪着自己,姜远之扬起唇角道:“怎么,后悔了?”

阿素不说话,姜远之微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下次学聪明些罢。”

阿素瞪着他,实是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径自走出正厅,罗长史正候在外间,望见他恭敬道:“长公主有令,府中一切皆听郎君调遣。

姜远之闻言微微颔首,转向阿素道:“那便请王妃先回房歇息。”

他虽用了请字,却态度强势,阿素并没有反驳,默默由青窈扶着回房。然而心中有些不安,她悄悄在锦帕上写了几行字,吩咐琥珀送到南面的城门。

如今阿耶与阿兄皆在南城大营,有事与他们商量,自然不会错。

这么想着,阿素心下稍安。

第157章放粮修凭直觉,她想再信他一次……

然而不到一刻,外间隔扇便猛然被推开了,热风卷着蝉躁涌了进来,阿素方走到屏风之外,便见琥珀被人挟着推了进来。

阿素心中一沉,珠帘已从两边打起,姜远之大步迈了进来。

他面色沉得厉害,阿素不由有些害怕,青窈将她挡在身后,娇叱道:“谁敢冲撞王妃。”

姜远之轻嗤一声,像是并未将她放在眼中。阿素拨开青窈走出来,沉声道:“你做什么。”

姜远之望着她冷道:“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不明所以,但见他目光直直落在被搡在地上的琥珀身上。命青窈将琥珀扶起,见她面上犹挂着泪痕,阿素低声道:“可受了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琥珀含泪摇头道:“婢子无事,方出了府门,便被、被……”

见她带着怯意望着姜远之,阿素心下了然,知道琥珀定是被姜远之的人给拦了回来,然而为何姜远之不许她出府,阿素却不懂了。

她抬眸望着姜远之,发觉他也正望向她,目光交汇的一瞬,阿素只听他冷笑道:“这便是你派出去送信的人?”

青窈扶着阿素倚在一旁的美人榻上,默默为她打着扇,阿素淡淡道:“是又如何。”

姜远之讽道:“你是担心消息走漏得不够快,还是以为……”他将那封信从怀中拈出,掷在地上,居高临下望着瑟瑟发抖的琥珀道:“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子,能将信安稳送到南城?”

阿素咬住嘴唇,已然明白姜远之怒意所在,然而她没有料到,长安城中竟乱到了这种地步,连一封信也送不出去了。

见她默然不语,姜远之逼近一步,负手而立。一旁的青窈却沉声道:“还请姜令丞退后,勿惊扰了王妃。”

姜远之闻言眯起眸子,青窈却并不畏惧他,肃然道:“姜令丞既是魏王幕僚,君有君纪,臣有臣纲,魏王殿下不在,王妃主事,一者于理,应对王妃持臣节,万不该如此倨傲。再者于情,令丞与元家是故交,受托照料王妃,更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她一字一句说完,一旁的琥珀闻言瞪大了眼睛,惭愧又懊恼自己为何方才没有勇气说出这番义正辞严的话来,阿素心下感动非常,然见姜远之眸色沉沉,下意识握住青窈的手,心中不免忧虑。

然出乎阿素意料,姜远之并没有发难,反笑道:“倒是口舌伶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窈微微福身,姜远之望着阿素冷道:“那你便在此处安心休息,莫要再起事非。”

说罢,他拂袖而去。

待姜远之走后,阿素心中发沉,只觉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将他软禁的意思。果然她命人再去探查,得到的回报是,姜远之已调了万骑的人守在王府之外,再不许任何人出府。

不许出,自然也不许进,这是要隔绝她与外界音信,阿素心中不由惶然。

轻轻为阿素揉着小腿,青窈压低声音道:“莫道婢子多心,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阿素思索了片刻,沉声道:“你去唤罗长史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青窈得令去了,片刻后罗长史急匆匆而来,如今他左右为难,长公主离府前曾吩咐他一切皆听姜远之的话,然而今日这位姜公子却要他打开王府粮仓,赈济长安城中难民。

若在以往,一切好说,然如今非常时期,谁知道西京还要被围多久,王府的屯粮是保命的,他自己死不足惜,然而小县主尚在府中,如何能将粮食都散了去。

原本便拿不定主意,罗长史趁势将此事一并报与阿素。阿素与青窈对望一眼,面上皆是惊讶。

罗长史道:“一切还请娘子定夺。“

阿素沉吟片刻道:“这是善举,理应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言中竟是应允之意,青窈劝道:“请娘子再斟酌些,倘若他放粮与难民还好,但若他将这粮拿去做别的,那可是……”

话未说完青窈便顿住了,阿素知道此次因突厥来得蹊跷,朝中隐有流言,长安城中有奸细与之里应外合,青窈言下之意自是对姜远之多有怀疑。

阿素并不知姜远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凭直觉,她想再信他一次。

阿素决定与姜远之再谈一次,见面的地方便是王府正厅之中。

如今这里俨然成了朝廷的中枢机要所在,各路人士穿梭其间,其中大部分是魏王府的幕僚以及安泰留下的元家部曲,一些人阿素认识,但更多的人她不认识,而这些人的相同之处便是他们皆听姜远之调遣。

虽不知姜远之要做什么,阿素却不禁对他有些佩服,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他竟能借李容渊与元家的势力,将能将一切可用的力量都集结在一起,搭出一套班子来。

见罗长史与阿素同来,姜远之自然知道他已经放粮之事告诉阿素。

瞥了眼立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姜远之淡淡道:“怎么,不愿意?”

阿素摇了摇头,轻声道:“放粮赈灾是应做的,只是我要同你一起去。”

姜远之闻言蹙眉,显然当她胡闹。

只是这次阿素却打定了主意,她相信姜远之,却也不是全信,这种事总要她亲自盯着,才好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素不肯退步,姜远之干脆不理她,低下头翻看手中卷册。

见他如此怠慢,青窈便要上前斥责,却被阿素拦下了。

僵持间喧哗之声从外间传来,披着银甲的武士们如流水涌入府中。惊诧间阿素见一位武将打扮的高大男子入内,望了眼姜远之,向她抱拳道:“见过王妃。”

阿素认出他便是万骑的统领之一,姓陈。

姜远之望着陈统领冷道:“如何擅离职守?”

依他先前安排,如今万骑应守在府外,不许任何人进出,陈统领不答,却向阿素单膝跪道:“魏王殿下曾吩咐末将,若遇险情,需护王妃周全。”

万骑本是京中禁军,明面之上诸王并无权调用,然而私下里正副两位统领皆与李容渊交往密切,可以说暗中早已是魏王府的人,这数千精锐如同安插在长安城中的一柄尖刀,是最有力御敌武器,只是现下,李容渊却将尖刀用在保护自己一人身上。

阿素心中五味陈杂,她原以为姜远之从她这里拿走了李容渊的印鉴,已然将万骑收入囊中,却未想到陈统领依然记挂自己。

姜远之自然不悦,沉着面孔道:“你这是做什么?”

陈统领为难道:“魏王殿下曾令末将保护王妃,而如今姜令丞却将王妃软禁,末将实是不知如何是好。”

身为武将,他说话十分直白,姜远之拗不过他,冷面望着阿素道:“那便由王妃说罢,他究竟是该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哑了一瞬,然想到另一事,她忽然有了个想法,望着姜远之道:“我要同与你去赈粮,有陈统领护送,定然……”

她话音未落,对面两人却异口同声打断道:“不可。”

陈统领的不可自是出于担心她被城中乱民惊扰,然而姜远之的不可是为什么,阿素却分辨不出。

目光移向姜远之,阿素却见他表情懊恼,似后悔失言。她懒得深究,只向着陈统领道:“难道你还信不过你自己,有你在身边护我,乱民不足惧。或是你觉得,是魏王殿下眼光不好,竟派了不中用的人来”

一番话将陈统领说得哑口无言,阿素只觉姜远之蓦然望向她,眸子里隐有起笑意。

她心中忐忑,却见姜远之沉吟片刻,眸色深深道:“那便许你同去,只是如何行动,需得听我指挥。”

见他竟敢于带上自己,大约并非要将王府的屯粮挪做他用,阿素终于放下心,却在心中疑惑,在这般紧要的关头,他究竟为何要将放粮之事看得如此之重?

然而出了王府,路上阿素却无心思考这事。从她所乘牛车内向窗外望去,面前黄土夯成的车道两侧有丈余深的沟渠,原本是做排水之用,如今却填满了饿殍,一阵恶臭随风而来,阿素几乎要恶心得吐出来。

贵人出行未设锦帐,望见华美的牛车经过,蹒跚的人影挤了过来,枯瘦的手臂,深陷的眼窝,阿素知道他们是从雍州逃难涌入长安的饥民。

陈统领带着人将这些人赶开,阿素命青窈将随身携带的点心从窗外散出去,那些人顿时聚拢,尚有力气的人佝偻着身子追赶着牛车,而奄奄一息的人半路倒在死人堆中,任鸟啄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永远忘不了这些饥民通红的眼睛,待过了这段路,青窈在车厢中燃起白檀驱散恶气,她靠在车中隐枕间缓了许久,发闷的胸口才好些。

见她脸色苍白,行在牛车之侧的姜远之神色毫无意外,面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就知道如此,若是坚持不下去,她还是早些回去罢。

阿素抿唇不言,越是这样,她越不能退缩,总要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只会拖累别人。

城东粥厂设有三个粥棚,然熬出的粥米少水多,稀得见底。虽如此,排队领粥的难民依旧黑压压一片,茫茫看不到尽头。

阿素在心中算了算,照这样子,城中饥民恐怕有万人,这次带来的粮不过杯水车薪。

望见载着粮食的车马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夏日烈焰下,从一张张黝黑面孔上,阿素看到了对生的渴望。他们许多人似乎认识姜远之,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地围了上来,瞬间将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姜远之下了马,利落登上一辆粮车,站在高高的粮垛上,朗声道:“莫急,魏王殿下送来的粮,人人有份。”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千百双眼睛带着狂热地望来。就在那一刻,阿素深深相信,魏王殿下四个字定然深深烙进了他们每个人心里。

而她也终于明白了姜远之为何要这么做——他要的并不是别的,而是民心。

第158章158这座百年都城,再次迎来新的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带来的粳米很快被煮成了粥,柴禾上的铜釜冒起热腾腾的白雾,饥民黝黑面庞被火焰映得通红。

长龙蜿蜒不见首尾,阿素戴着幂蓠,纤手撩起白纱,一丝不苟将青窈盛好的粥端出,从她手中颤颤接过粥碗的人依次离开,面上满溢着感激。

姜远之忙完了派粮之事,回转时正见这情景。

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娇养出的贵女不嫌饥民污秽,竟亲自施粥。虽然这原本在他的计划之内,魏王妃亲自赈济灾民,没有什么比这更好造势,所以他许她同来。然而真正见到这一幕,姜远之还是有些惊讶。

白纱下的身形因怀孕而臃肿,却难掩聘婷,这般月份,又酷热难当,即便寻常百姓家的娘子也尽量减少劳作,而以她出身之贵,明明可以安稳歇在家中,却愿抛头露面。姜远之蹙起眉峰,但隐约望见阿素专注的神情,却没有开口。

他沉默地看了片刻,阿素方察觉到姜远之的存在。她颇有些不好意思,拭了拭汗,停了手道:“你也歇一歇罢。”

说罢,捧起一碗粥递在姜远之面前,他沉默了片刻,阿素有些紧张,然而望着白纱下她怯怯的微笑,姜远之最终没有拒绝。

热粥的温度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姜远之一口饮尽,待放下粥碗,却见阿素转身,再次忙碌起来。

这一忙便是半个时辰,夏日酷热,阿素体力微微不支,见她晃了一下,青窈赶忙丢下手中的粥匙,扑上去要扶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然而有人比她更快一步,阿素眩晕了一瞬,便有人从后扶住她的腰身,手掌很稳,声音却依旧冷淡。

“仔细些。”

阿素回眸,正见姜远之神情不耐,见青窈已扶住她,一下松了手,是嫌弃的样子。

阿素不由带上歉意,轻声道:“多谢你。”

姜远之哼了一声,并未答话。阿素依旧有些头晕,青窈扶着她重回车中休息。然而不一会,牛车竟然自行动了起来。

阿素强撑着靠近车窗,正见他们已启程往回走,距离粥厂与饥民都越来越远。望着骑马行在牛车一旁的姜远之,阿素迟疑道:“这便……回去了?”

姜远之嗤道:“不回去,是想将命丢在这里吗。”

他说话总是如此噎人,阿素只能默默缩了回去,车厢之中燃着馥郁的白檀,似乎能荡涤一切恶秽,和李容渊身上的气息有些相近,仿佛他就在身边一般,阿素沉沉阖上眸子。

腹中的孩子似有感知一般,一点也不闹,让阿素睡得安稳。

再醒来之时牛车已停在兴道坊,有万骑的护卫,王府之外静谧而安全,与城东光怪陆离的饥民聚集地如同两个世界。

扶着青窈下了车,阿素方松了口气。回到王府之中,姜远之负手而立,望着暗淡的天际淡淡道:“如今可放心了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有看向阿素,阿素却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心中赧然,原来姜远之知道自己并未完全信任于他。

见他心情不坏,阿素试探开口道:“今日你为什么说,这些粮是魏王殿下送来的?”

姜远之瞥了她一眼道:“难不成要说是你送的?”

阿素再次被噎了一回,不服气道:“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

姜远之倒像来了兴致,仔细打量着她,笑道:“知道什么?”

阿素沉声道:“你是为了笼络人心,引导长安城中的舆论。”

然而这么说似乎又太功利,阿素正想改口,却听姜远之道:“不错。”

见他承认得坦然,阿素微微睁大眸子,小声道:“引导舆论是为了造势,你是要……帮他夺嫡。”

如今太子尚在,这话出口实有些大逆不道,然而除了这个可能,阿素再想不出姜远之这么做的理由,果然,姜远之闻言神色未变,眸色深深道:“难道你不想,殿下御极,而你母仪天下,元家腾达指日可待,难道你竟不愿?”

在他的逼视之下阿素并未后退,心中却有些乱,她并非没有想过终有一日李容渊要为万乘之尊,然而如今看来这一切实是要构建在无数人的鲜血之上……

她轻声道:“我不求这些,帮助那些人也并不是为了这些,只是因为他们真的很想活下去,你从未经历过那样的感觉,不会懂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蓦然怔住,望了阿素许久,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阿素抬眸望着他道:“那你呢,于万人之上,难道你不想?”

姜远之并未答话,阿素轻声道:“我一直想知道,你求的真正是什么?”

姜远之转过身去,月光透过窗棱落下,他的背影有些寂寥,阿素只听姜远之淡淡道:“我已说过了,我要的是这天下。”

阿素屏住呼吸望他,姜远之道:“活着固然重要,然而个人却是渺小,在更伟大的事业面前,没有什么不可以被牺牲,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

说着话时,他整个人浸没在融融的月色之中,阿素敏锐道:“所以……你甘愿为旁人铺路?”

姜远之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没有旁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也不必疑心试探。”

阿素还欲再言,姜远之却沉声道:“你该休息了。”

是不容反驳的语气,阿素不好与他强辩,转身而去。

梳洗沐浴之后,阿素倚在榻间久久难眠,阿娘已离家两夜,不知宫中境况如何,阿耶与阿兄皆在南城,也不知战况如何,而李容渊……想到他,阿素一颗心蓦然收紧了,不知他星夜兼程,能否赶得及返回长安。

像是体会到她的心情,腹中的孩子也不安地挣动起来,阿素抚着小腹努力安抚他们,心中却不由害怕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外间却忽然传来敲门声,睡在她榻角的琥珀披衣起身,点起一盏灯道:“是谁在外面?”

只听有人低声道:“姜令丞命属下送来这个。”

琥珀走到侍女屏之外,推开隔扇,小小地“呀”了一声,阿素刚有些惊奇,便听到一连串轻捷的脚步之声,接着一个白影便窜进了她的怀中。

是白团子,许久不见它似乎长大了许多,一下蹿进阿素怀中,用力舔着她的指尖。

阿素心中极惊喜,这是她从小养大白狐狸,去年开春大约是发了情,自己跑了出去,她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还伤心了好久,却没想到竟然它又回来了,也不知是怎么被姜远之寻到,送了过来。

白团子似乎长大了一圈,鬣毛蓬松,也不怎么像狐狸了,然而将它抱在怀中,阿素却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也不那么焦虑。埋在白团子又长又暖绒毛之中,阿素沉沉睡了去。

无风之夜,月亮升至中天,却很快被云翳隐没,天空中忽然炸起一道惊雷,阿素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下身子,白团子蓬松的尾巴将她环住,阿素很快被安抚下来,并未觉察到天空中飘起雨丝,不过片刻便转成倾盆大雨。

太兴宫,紫宸殿,连幅的帷幔之后漫着沉沉的经咒之声,几乎盖过了殿外的雷雨声,连夜传召入宫的僧人在殿中除秽,景云帝却依旧没有好转。

望着曾经高大魁梧的兄长枯瘦的样子,苍白的面上带着病热的潮红,安泰心中不由酸涩。他是她仰慕的兄长,她也憎恨过他要夺去自己丈夫,然而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知道他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点,一切化归于无,唯一能剩下便是血脉的依存。

她试图去了解他,才发现自己对在皇位上端坐了几十年兄长了解甚少,比如她只隐约知道他在弥留之际呢喃的是那个高昌女子的名字,然而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过往,她更不知道,原本身体尚好的兄长如何被折磨成如今的样子。

窦太后原本抱恙,经此事一激,旧疾复发,却还勉力支持,情势岌岌可危,望着阿娘日渐失去生机的面容,安泰用力捂着唇,才使自己不至于痛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知道她不仅将失去兄长,也将失去娘亲,元子期戍守南城,她不能倚靠他,更不愿他分心,所以她必须坚强起来,三十六年来的第一次,安泰从未有一日如今夜般坚强。

冷颜望着殿中瑟缩的宫人,安泰已命金吾卫统领彻查,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又究竟怀有多大的仇怨,要假扮宸妃,要将景云帝永远困在不堪回首的梦靥之中,日日经受折磨。

然而两日来安泰并没有得到答案,景云帝的身体却再拖不下去。殿外一道惊雷炸响,大雨倾盆,终于压过了殿中的诵经声,安泰知道,也许就在今夜。

御榻之上的男人已药石罔顾,他发着高热,嘴唇干裂,然而灌不进一滴药汁,尚药局的医正们跪在殿外,安泰握住他手,轻声道:“要……传谁入宫?”

庙宇倾塌,祖业却无以继,安泰知道兄长对太子并不满意,也知道侄子们的野心,兄长已早有抉择,甚至曾经有许多机会,她不懂他在犹豫什么。

被她的声音惊扰,景云帝终于睁开眸子,似终于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曾经炯炯的眸子中泛起白浊与红丝,他虚弱自语道:“朕终究……是自私的。”

安泰更加用力握住他的手,景云帝却似她并不存在一般,仿佛浮在虚空之中,他断续呢喃道:“他阿娘……只愿他平安顺遂,并不想……让他像如朕一般,然而朕却不得不将基业交给他,终究……要违逆他阿娘的心愿……”

说罢,景云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御榻上的锦缎溅上鲜血,安泰却已懂得了他的意思,他是要李容渊即位,这并非意料之外,泪水却止不住涌出来,安泰努力压抑心情,她知道如今并不是哭泣的时候,平复下起伏的胸膛,她为景云帝顺着气,低声吩咐道:“传中书门下几位阁老入内。”

随侍在一旁的华鹤即刻去了,不多会,中书令、尚书左右仆射与门下侍中等几位宰相皆入内。

景云帝已说不出话来,安泰将他方才的话意重复了一遍,众人面上神色各异。安泰知道他们各怀心思,淡淡道:“按陛下的意思,如今应先拟一道敕书,废去二皇子太子之位,之后再拟一道制书,传位于魏王。”

此言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与李容渊关系紧密的几位宰相即刻附议,中书令崔泯却冷颜不动。安泰知道他因得罪过李容渊,自然不希望魏王即位,只是她并不在意,只以眼神示意,一旁的金吾卫将军忽然上前,斩断了御案一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泯面色发白,厉声道:“长公主这是何意。”

安泰道:“如今我代皇兄行令,若有违抗,有如此案。”

崔泯面色发沉,身后却涌出两名金甲武士,将他架起向外拖去。

不消片刻,连声息也无,殿中诸人皆背后发凉,知道崔泯这一去,恐怕无回,安泰环视一圈道:“还有谁有异议?”

再无人敢言,不满的极少数疼,也只能在心中腹诽,恐怕因为魏王做了长公主的女婿,才得青眼。

安泰并不理这些误解,只将景云帝的手收在身侧,以锦衾盖好,拭去眼泪道:“皇兄最后的心愿,阿妹定会代你完成。”

只是景云帝已听不见她说什么,高热令他失去神智,只沉浸在梦境之中,垂着头颈,干裂的唇泛着灰。

安泰不忍再看,命内侍看护好景云帝,她蓦然起身,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然而就在她离开御榻一瞬,帷幕之内忽然想起渺茫的歌声来。

安泰不由转身,却望见了一个极美的影子。

她一身红衣,如同浴火而来,景云帝也被歌声唤醒,回光返照般望着她,呢喃道:“娜纱。”

他努力向她伸出手去,仿佛要留住她,然而永远只差一个指尖,捕捉不到她的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眼角流出浑浊的泪水,在最绝望的时刻,她忽然俯下身,一字一句,轻声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这仿佛是击垮他的最后一句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心在痉挛抽搐。

安泰手足发凉,却最终醒悟,她厉声道:“抓住她。”

金甲的武士顿时涌了进来,将红衣女子团团围住。

就在她无路可逃之时,大殿的架梁却突然垂下一道绳索,勒住她的腰,将她提了上去。

金吾卫将军带人追至殿外,却与一个使弯刀的男人交手失力,却终被他携红衣女子逃脱。

安泰顾不上殿外的情况,用力将兄长扶在怀中。

然而他的表情却回归平静,只是面上泛起死寂的灰白。

安泰用力握住他无力垂下的手,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大周的第三位皇帝殡天,旧的时代结束,新的时代开始。

太兴宫悄无声息地封闭,西京却尚在沉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人得知这一夜发生了什么,直到这座百年都城,再次迎来新的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59章159惊变

阿素喘息着惊醒。

李容渊血淋淋的脸清晰可见,阿素紧紧攥着薄衾,帐外传来淅沥沥的雨声,仿佛提醒她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白团子还偎依在她身边在打盹,阿素轻轻唤了一声,榻角的琥珀起身打起珊瑚帘,外间侍女鱼贯而入,捧着金盆面脂等物,原是到了伺候她洗漱的时候。

梳妆完毕,阿素唤过罗长史打听,方知姜远之一早便出了门,如今不在府中。

她略微思忖了一番,命陈统领护着自己,再次向城东的粥厂去。

一来昨日的粳米想必已经分完,要在送去些,而来她已十几日没有李容渊的讯息了,心中不由有些忧虑。粥厂旁是东市,聚在那的商客最是灵通,兴许有什么消息。

傍晚时刻阿素回转,却发觉姜远之已在王府之外等着她了。

他面沉如水,阿素心中有些发怯,好在姜远之未责她,只是转身径自迈上石阶。

一入正厅,阿素便迫不及待地告诉姜远之今日她的发现。

前几日赵王府中常有异邦宾客出入,而近几日却朱门紧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只觉得怪异,与李静玺平日张扬的行事风格不符。姜远之闻言却没有太过惊讶,淡淡道:“原来是他。”

阿素不明其意,姜远之却未在解释,只嘱咐她这几日不许随意出门。阿素这次倒乖乖应下了,只是忽然想起另一事,她抱过白团子道:“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姜远之道:“见它在王府外的树梢扑雀,有些眼熟,便抱下来了。”

阿素未料到姜远之竟如此细心,还记得白团子是她养的。正思索间,姜远之继续道:“这小东西有些灵性,你救过它,想必如今是来报恩的。”

阿素闻言好奇道:“灵性?”

姜远之挑眉道:“你以为它是什么?”

阿素有些茫然,捏着白团子后颈皮将它拎起来,看它呲牙的样子,小声道:“难道竟不是狐狸?”

姜远之蹙眉道:“它是腓腓。”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一般,姜远之循着牙签取下一卷书在阿素面前展开,上面,阿素只见其上载道:“……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腓腓,养之可以已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看描述倒是与长大的白团子相似,阿素犹不敢信,白团子咬着自己的尾巴尖她怀中睡得正香甜。

见她吃惊的样子,姜远之微微蹙眉,阿素不由面热,知道他定是嫌自己书读得少。

自有了白团子陪伴,阿素心中安稳许多,只是未过一日便出了两件大事,打破了她稍显宁静的生活。

固若金汤的长安城北光化门被撕开了一条缺口,一小股突厥人攻入长安城中,虽然很快被击退,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于此同时,万骑的银甲武士破门而入将赵王李静玺拿下,收押在万年县狱。

长安辖属之下有两个县,西边是长安,东边是万年,而姜远之是万年令,如此一来,相当于将李静玺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得知这消息时阿素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姜远之叹道:“还是晚了一步。”

不明所以望着他,阿素有些发怯不敢开口。

然而姜远之却似忽然有了耐心,起了个话头道:“难道你不曾好奇,突厥大军为何进展神速,顺利推进到长安。”

阿素不由有个想法,她声音有些发颤道:“你是说,赵王叛国,私通外邦?”

姜远之冷道:“不止如此,他还接应城中奸细,饲机打开城门,光化门之乱便与此脱不了干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难以置信道:“可他为什么要如此行事。”

姜远之望着太兴宫的方向,眸色幽深道:“突厥人喜游猎,围城不过是为了进来烧杀抢掠一番,放他们进来城中清扫一番,他便有可能翻盘。”

阿素未料到李静玺已丧心病狂至此,望着姜远之道:“好在他人已被你拿下。”

姜远神情凝重道:“我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仿佛要印证姜远之的想法一般,当天夜里阿素睡得正沉,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值夜的是青窈,她方点起灯,已有人破门而入,万骑的陈统领在屏风后单膝跪道:“长安失陷,请王妃速速与末将出城前往洛阳。”

阿素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长安竟然失陷,那守城的阿耶与阿兄又怎样,尚在宫中的阿娘又如何?

阿素换好衣裳起身,急促道:“究竟是怎么……”

她话一出口,便猛然顿住,透过薄薄窗纱,隐隐可以望见泛红的天际,是火光。

陈统领沉声道:“事不宜迟,突厥人已从北面攻入,请王妃速与末将出城。”

阿素闻言稍安,是从北面打进来,那南面的阿耶与阿兄便暂时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出神的样子,陈统领不由再次催促,阿素匆匆起身,带着琥珀与青窈走到园中之时正见姜远之与罗长史和府中数百人皆举着火把聚集在一处,是要誓死守卫王府样子。

见她停步,陈统领第三次催促,阿素轻声道:“我不能丢下他们。”

姜远之面色极沉,大步走到她面前,厉声道:“什么时候了,还如此任性,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你腹中的孩子考虑。”

阿素闻言紧紧咬住嘴唇,下意识抚住小腹,趁她出神的间隙,姜远之不由分说,将她与青窈和琥珀塞上一辆牛车,将车门从外面锁死。

坐在车夫位置赶车的也是万骑的武士,狠狠一鞭子下去,牛车迅捷地奔驰起来,陈统领骑马带人在一旁护卫。

阿素含着泪,努力透过车窗向外望,此时她无比思念耶娘阿兄,然而望见的却是王府门前的牌坊一点点变小,直至再也看不到。

牛车行的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还未被突厥人侵扰的东城。高十余丈的城门紧紧闭锁,陈统领将一块令牌递与监门卫,那校尉勘验了许久,终于同意放行。

原本聚集的东城的难民听到了风声,也都涌向城门,却被死死拦住,他们也许知道留在长安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命运,不由骚动起来。

就在这时,另有一列车队疾驰而来,马车虽普通,在车前开道之人衣饰却不寻常。那队人极霸道,直接便将阿素乘的牛车挤到了一旁。

阿素隐约望见一个熟悉面孔,东宫詹事卢湛,他是太子的人,难道……

马车之中坐的是李承平,身为储君,他竟要弃城而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像是证实她的想法,那监门校尉显然认出了车中人的身份,惶然道:“请太子殿下三思。”

如今太兴宫封锁,太子应代行监国之职,若他弃城而逃,动摇民心不说,恐怕百年长安顷刻毁于一旦。

然而李承平心意已决,见监门校尉不愿意放行,便命人卢湛带人先行,自己驾车直冲。

阿素用力拍着车厢,陈统领俯身,她急促道:快,拦下他们。“然为时已晚,李承平的车队突破了微微开启一道缝的城门,奔驰在甬道之中。

东宫的宾客幕僚鱼贯而出,那些难民见此情景也都涌向城门,试图冲破城门。就在阿素万分焦急之时,忽有一阵箭雨破空,竟将人全都逼了回来,陈统领应变极快,命牛车掉头,就在车窗调转方向的一瞬,阿素亲眼见到卢湛被流矢射中倒地,李承平带来的人马顿时折损一半。

他似乎也吓得呆了,未料到突厥人竟将长安东面也包围了,还设了弓弩手伏击,这下再无出逃的可能。

一击得中,突厥人渐渐逼近,监门校尉怒吼着关门,却也被一支箭射中,缓缓倒了下来。

见此情景李承平再顾不得车中两位平日最疼爱的良娣,推开车门抢过一匹马,向内城逃去。

监门的卫兵仍旧顽强抵抗突厥人,试图将城门关上,然而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眼看东门也要失守,阿素从车窗内向陈统领厉声道:“回去。”

陈统领犹豫了一瞬,琥珀已从里面推开了车门,阿素扶着青窈走了下来,逃命的难民皆受过她的恩惠,有些认出她的人停了下来,聚集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经历过真实的残酷,阿素原本的恐惧渐渐消失,她无比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这里是长安,是她出生与长大的地方,见证过无数王朝的兴衰,她不会放弃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统领没有料到阿素竟能说动难民们去守城门,他看得出在他们心中这位魏王妃声望之高。

虽未受过专业训练,但胜在人多,在数百难民与监门武卫努力下,厚重的城门竟缓慢阖上,将突厥人的猛攻挡在甬道之外。

阿素松下了口气才觉得脱力,守在她身边的陈统领沉声道:“如今无法出城,末将送王妃去安全些的地方避难。”

阿素微微叹息,就在方才,她才发觉情势究竟有多坏。东门虽然守住了,然而却不妨碍突厥人从北面入侵,若无外援,只怕长安危在旦夕。

然而她相信,李容渊一定会回来,只要能撑过今日,或者明日,便有得救的希望。

身边之人皆带着期冀望着她,阿素不愿丢下他们,她决心主持大局。指尖微微发颤,沉吟片刻,她终于拿定了主意。

阿素选择的暂居之地便是东城粥厂的谷仓,因防失火,谷仓墙体皆由砖石砌成,极牢固,便于躲藏,而且贮存了少量粳米,可供数日之食。

待在谷仓安顿好,阿素望着陈统领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如今陈统领对她极刮目,沉声道:“王妃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60章160他会回来的

轰隆的巨响在耳畔炸裂,陈统领知道那是投石车抛掷的石块撞击在城墙上的声音,东面的城门正承受着猛烈地攻击,腾空而起的火龙挟着滚滚浓烟窜入云霄,映着谷仓内众人苍白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阿素的声音却无比清晰,陈统领单膝跪在地上,听她吩咐自己即刻带人前往禁宫,当他抬头仰望面前年轻的王妃时,发觉她娇美的面庞虽依旧带着少女的稚气,语气却沉稳有力,不由自主遵从。

陈统领留下半数人马护卫阿素,其余直奔太兴宫和王府报信,撼动人心的隆隆与马嘶箭雨之声不绝,谷仓内众人皆悬心,大气不敢喘,生怕下一刻突厥人攻入城内,烧杀抢掠到此处。

青窈扶阿素在干草垛旁倚靠。方才耗费许多精力,她的额发已被细汗打湿,青窈轻轻为其拭去,只见阿素阖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垂着。她安静靠在柔软的干草上,秀眉微蹙,纤手抚在小腹上,似乎极不舒服。

青窈心中打了个突,虽说离产期还有两月,但今日颠簸,若致早产,现在连稳婆也无,只怕凶险异常,想到此处不禁抬眸张望,正见琥珀吃力地提着一个残破的木桶迈进来,想来是在院中寻了口井打了水来。

青窈央求陈统领留下的武士去寻了些干柴,在院外洗刷干净铜釜,将井水煮了起来。望着跳跃的火苗下青窈严峻的表情,琥珀也有些忧心,方启唇却被被青窈示意噤声,在她向铜釜下添柴的当口,青窈已在谷仓中辟出一块安静的角落,垫下厚厚的干草,扶阿素躺好。

琥珀端着兑好温水进来,青窈扯下自己的中衣沾湿,给阿素净面。此时她睡得昏昏沉沉,腹内的胎儿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也不安挣动起来。只见阿素眉头颦蹙得越发厉害,琥珀在一旁焦急道:“阿姊,我们还是去寻辆车,回王府去罢。”

青窈将阿素的纤手洗净,摇了摇头道:“不可,如今突厥人最怕的当属魏王殿下回返,攻城不得,城中细作必将主意都打在王妃身上,这也就是为何姜令丞要送王妃离开长安,若是回去,怕是自投罗网。”

琥珀道:“可此处也太简陋了些,王妃体弱,若受惊早产,可如何是好。”

青窈放下沾湿的中衣,冷静吩咐道:“去寻些有过生产经验的妇人来,最好是正在哺乳的。”

琥珀即刻应了,半个时辰后果然领着几位妇人来,皆是生养过的,其中一位怀中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望见青窈便跪下来,怀中的孩子气息微弱,哭都哭不出,显然已饿了。

青窈忙命人取了食物,那妇人含泪接过,狼吞虎咽吃了,方叩首拜谢。青窈道:“皆是王妃的恩典,你们无需忧心,日后也无需发愁食水。”那几位妇人皆是死里逃生,在饥馑间讨生活,自是千恩万谢,又知道面前的女官寻自己来是陪护王妃生产,皆应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守在阿素身畔琥珀依旧有些不知所措。青窈轻声道:“为今之计,只有等。”

琥珀迟疑望着他,青窈道:“等魏王殿下回返,或是等姜令丞寻来,再或是等长公主平息宫中之乱遣人来接,再次之前,我们只能守着王妃……”

琥珀道:“可是魏王殿下……”她话音未落,只觉手被握住,阿素已醒来,哑声:“他会回来的。”

青窈扶起阿素,喂她喝了碗水,干涩渐渐缓解,阿素倚在干草上,抚着小腹喃喃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然而声音却越来越轻,青窈安慰道:“是,魏王殿下一定会平安回来,许是明日便到长安了。”

月亮很快升至中天,嘶喊声,掷石声,羽箭的呼啸声渐渐消了下去,突厥人的第一波攻势被百年来历代统治者筑起的坚固城墙阻挡下来。残兵渐渐退去,谷仓中可以听得到干柴灼烧的爆裂声,众人不由松下口气,然而也都在心中忐忑,也许暂时平静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阿素再无法入睡,有些吃力地扶着青窈起身,月光透过谷仓高高窗棱冷冷落下来,盛夏之中洒下一片凄然银晖。相比自己,她更忧心的是禁宫中的阿娘,远在南城的阿耶与阿兄,以及星夜兼程回赶,将与城外突厥人正面遭遇的李容渊。

也许相距不过百里,她却觉得如同隔着天堑银河,看不到也摸不到他们任何一人。所以她不愿陈统领守着自己,而是要他入宫去助阿娘一臂之力。因为阿素知道,方才李承平既能弃城而逃,自然是因为宫中已出了大变故。

然而阿素没有想到的是,危机竟然来得这么快,并且直指自己。

天空泛起鱼肚白时,谷仓众人带着一夜未眠的倦意,不安地骚动起来。他们是难民,也是饥民,昨夜情势危急一同避难,如今危机暂除,如何活下去就成了第一难题,在万不得已情况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统领留下的武士立刻警觉起来,持刀将阿素护卫起来,阿素挣扎着摇了摇头,低声吩咐了几句,琥珀便领人取了些粮食,用铜釜熬了粥,在青窈的引导下,男女老少排队,皆从陈统领留下的武士手中接过用存粮熬煮的热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笼罩在谷仓中的焦躁与不安渐渐消弥,即便外间战火纷飞,谷仓内依旧存着最后宁静。腾起的热气氤氲,然而谷仓中的粗粮又能支持几日?阿素并非没有从书中读到过饥荒年易子而食的事,她虽暂时平息了骚乱,然而还要想个更稳妥法子。

沉吟间,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阿素蓦然抬眸,但见兵刃交错,陈统领留下来武士已与人交起手来。

武士们组成的人墙将阿素牢牢护在中央,青窈紧紧扶住阿素,嘴唇却有些发白。若她未看错,来人乃东宫翊卫,是李承平的人。

果然,如潮水般的翊卫源源涌入谷仓,陈统领留下的人虽皆是精锐,却终究寡不敌众,人墙渐渐紧缩。望见刀光剑影之中李承平大踏步走了进来,阿素眸色发冷。

他去而复返,光天化日之下竟无丝毫掩饰,只怕是要鱼死网破。

果然李承平一见她便眯起眸子道:“你果然在此处。”

望着她身前浴血的人墙,李承平带着冷意道:“若是你束手就擒,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阿素睁大眸子望着他,李承平斗争了一夜,拿定主意出其不意要绑了自己走,究竟是想要威胁阿娘,还是要威胁李容渊,或是……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可能来。

李承平无需威胁任何人,因为长安即将陷落,他要这座城再无任何意义,联系他弃城而逃的举动,他不过是要活命而已。

他是要将自己交给突厥人,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素神情惊变,李承平也不再掩饰,面目因唾手可得的希望而兴奋扭曲。

阿素的心剧烈地跳动来,濒临绝境,她倒平静下来,环视了一圈道:“带我走可以,需放了旁人。”

李承平未想到她竟还在意别人,本不欲理,然而见她身前武士毫不退缩,并不好料理,不由沉声道:“你乖乖和我走,我就放了他们。”

阿素一面悄然张望,一面试图拖延时间,明知故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此时天已亮,陈统领去了一夜,说不得片刻便会有人来寻自己,拖得一刻是一刻。

然而李承平却似识破她的目的,不耐道:“总会让你……”说着不怀好意瞄了一眼阿素的肚腹,冷笑道:“还有你腹中的孽种,死个明白。”

说罢,便要动手,见他丝毫不入彀,阿素心中也不禁焦急起来,李承平眼见她被护着一点点退向谷仓一角,表情越发狰狞。

他自知自己已无夺位之望,唯一能祈求的便是在李容渊回来之前赶到东都洛阳自立,等李容渊与突厥互相消耗,再坐收渔人之利。

若行此计,阿素便是关键。不仅可以换取自己活着出城的机会,若是她与腹中孩子皆死在突厥人手中,只怕李容渊发疯发狂,定要突厥人血债血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眼见阿素退无可退,李承平越发狂热地兴奋起来,就在他扬手要下令时,忽听背后有人朗声道:“且慢。”

阿素寻声而望,却见一人大步走了进来,竟是姜远之。

第161章复国魏王领军凯旋

李承平蓦然回身,眸色幽深,剑拔弩张间姜远之已然被东宫翊卫扣住,阿素才发觉他竟是孤身一人前来,未带亲随。

姜远之被牢牢按在地上,李承平居高临下望着他,神色阴沉不定,似乎拿不准他此行的来意。

然而姜远之却并无惧意,反仰面望向李承平,冷道:“太子乃国之储君,难道便是这般礼贤下士?”

李承平一怔,进而狞笑道:“死到临头,还摆这些架子。”

他知道姜远之是李容渊的人,也并不信他此刻会投靠自己,更兼此时已将阿素擒住,里外俱是自己的人,自然有恃无恐。

见李承平成竹在胸的样子,姜远之不禁叹道:“大难临头而不自知,太子当真好气度。”

这便是实打实的嘲讽了,怒意油然而生,李承平揪住姜远之衣襟将他拽起,厉声道:“你再说一次。”

姜远之却不慌不忙挣开,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道:“看来,对于自己的处境,殿下并非一无所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承平沉着面孔望着姜远之,周遭的翊卫围了上来,却被他以眼神止之,姜远之气定神闲道:“殿下如此行事,无非是要将她交给突厥人,以挑起魏王与毕迦罗可汗的纷争,好坐收渔利。”

说这话时姜远之的目光落在阿素身上,声音却犹如一声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李承平的心事被戳穿,面色突变,右手紧握着佩剑,似乎下一瞬便会将他斩于剑下。阿素被困在墙隅,不禁抬眸望向姜远之,心中涌起一阵阵波澜,此时他来,究竟是敌是友。

姜远之似乎对阿素没有一点兴趣,看也不看她一眼,李承平森然的目光在姜远之身上滚过了三圈,仿佛在犹豫是杀了他灭口,还是容他继续说下去。姜远之并不在意,不徐不疾道:“只是殿下的计划,有一个极大的漏洞。”

李承平顿时抬眸。

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姜远之淡淡道:“殿下可曾忘了,如今元子期手握重兵,若叫他知晓,如何放过殿下?”

李承平自知元子期正在南城,若得知此事风声并不能轻饶自己,然而他已再无退路,只能铤而走险,妄图挟持阿素从东面出城。

只是终究心虚,此时闻姜远之之言似有破局之法,李承平虽心急,却冷声道:“那又如何?”

阿素直悬着一颗心,定定望着姜远之,不知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屏息凝神间,只见姜远之削薄的唇轻启:“我确有一策要献与殿下,只是……”

随着他的尾音慢慢挑起,李承平目光中也越发热切,阿素忽然感到一阵冷意,她隐约觉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落入一个圈套中。而此时的姜远之是陌生的,再没有一刻如这般令阿素深深感受到他的野心,仿佛他才是掌控全局之人。

李承平却浑然不觉,只一瞬不转地盯着姜远之,见将他的胃口吊得够了,姜远之却卖了个关子道:“只是事成之后,我有一个条件,只望殿下应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承平不耐道:“若真成事,世间便没有孤王满足不了的愿望。”

是极狂妄的口气,姜远之倒像是早将他拿捏住一般,微微笑道:“那便一言为定。”

李承平嗤道:“那也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似乎再不愿等,果断命人将阿素带走,青窈与琥珀都被推搡在地上,青窈的额角磕破了一处,鲜血横流,却依旧伸着手想抓住阿素,那景象颇有些惨烈。

阿素知道李承平是要将她交给突厥人,此时反倒镇定,被东宫翊卫挟持着向外也不硬抗,只小心护着腹中孩子,然而还未走出一步,果然被姜远之拦住。

李承平眯起眸子望着他,姜远之淡淡道:“殿下应先将她送往南城,威胁元子期,找机会取他项上人头,收编元氏部曲,以清缴城中异己。待魏王回城,紧闭城门,让他与城外突厥人互相消耗,平定山河指日可待”

这番话说的极有条理,阿素乌黑的眸子顿时睁得极大,她知道姜远之必不会让李承平擒了她去,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欲取阿耶性命,

这番话究竟是假意还是真心,阿素已无从分辨,只觉热血上涌,怒道:“耶娘一向待你不薄,未想到你竟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

姜远之依旧是云淡风轻样子,见此情景阿素不由悲切,嘴唇微微发抖。

李承平无暇他顾,心中急剧地思索。姜远之说的有理,若能控制长安局面,将李容渊关在城外,倒比他去洛阳登基要更站得住些。

负手在谷仓中走了几圈,李承平焦躁道:“即便拿得下元子期,姑母那边又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打断道:“长公主孤身一人在宫中,身边不过是些文臣,不足为惧。”

像是为了打消李承平的疑虑,姜远之沉静道:“如今长安城中万骑皆由我掌控,而我为殿下所用,长公主不过一介女流,又何足为惧?”

说罢抬手扬起一纸调令,阿素隐约辨别出上面盖的印鉴正是李容渊交与自己保管的那方,原来姜远之是早有预谋,从她这里骗了印去,好调遣禁军。

昨日一幕幕在眼前划过,此时阿素方知姜远之用心,原来自己终究信错了人。

她又悔又急,不由有些眩晕,身体一颤,却是被姜远之扶住。她极憎恶地挣开,姜远之并不以为意,反向挟持她的东宫翊位训斥道:“好生看着魏王妃,如今她可是重中之重,不能有一点闪失。”

阿素面色苍白,抬眸望向姜远之,缓缓道:“不劳姜令丞费心。”

这七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姜远之却神色淡然。见李承平着意部署,未注意此处,阿素低声道:“即便我死,也不会让你去害我阿耶。”

姜远之扬起唇角道:“可是,你还有孩子。”

这话拿捏得极准,阿素此时才体会出他洞察人心的可怕来,若她一人,顷刻自尽,自不会让李承平拿她去威胁阿耶,然而此时,却不得不得顾及腹中的孩子,不能妄动。

姜远之本欲再嘲讽几句,见阿素眼眶通红,轻嗤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只是李承平依旧在犹豫,即便如姜远之所言,他拿得下元家,城外的突厥人却不好退,若是城破,恐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干脆还是出逃洛阳,留李容渊与毕迦罗可汗拼得鱼死网破,想到此处,他的目光又落在阿素身上。

然而见阿素与姜远之相距极近,不由警觉道:“你们做什么?”

姜远之闻言顿时从阿素身畔退开,见李承平举棋不定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他走到李承平面前,沉声道:“殿下无需忧心,突厥本为游牧民族,围城不过劫掠,又将与李容渊正面交锋,想必大有折损,到时候只要让他们满足,自可保长安无虞。”

李承平嗤道:“说得轻巧,那毕迦罗可汗又如何轻易满足。”

姜远之望了他片刻道:“殿下可曾知道,所谓高昌麴氏的宝藏。”

李承平闻言瞳孔紧缩,传闻高昌王庭有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得之者得天下,而且最令人渴望的是其中藏着关于长生的秘密,许多人求而不得,这其中就包括废后高氏一脉,为讨好皇帝,不惜借战事之名更换北疆守将,数次前往高昌探寻,皆不得。难道面前之人竟与之有所关联?

李承平面色沉沉,姜远之也不卖关子,平静道:“求而不得,只因大部分人都寻错了方向,宝藏其实与高昌王庭并无关联,即便踏破麴氏也是无用。而是在百余年前,桓氏亡国之时,姜夫人派大将凌襄将宝藏从中原运往西北,做复国之用,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开启宝藏的钥匙则是一柄剑。”

阿素的心跳得极快,她知道姜远之说的那宝藏其实已为李容渊所得,却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曲折。

李承平也蓦然色变道:“为何你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你是!”

姜远之笑道:“不错,我便是桓氏后人,天不亡我,一切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李承平此时才悟到他的最终目的,不由倒退一步,厉声道:“将他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东宫的翊卫顿时上前,姜远之却不惧,淡淡道:“殿下慌什么。”

此时有人惊惶报道:“禀殿下,谷仓外已被万骑包围了。”

李承平此时方知,姜远之敢孤身一人来,自然留了后手,不由阴森道:“孤现在便可杀了你这乱臣贼子。”

姜远之却笑:“殿下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不如与我合作,共赢天下。”

李承平颤声道:“你要……”

姜远之道:“我助殿下登基,并退突厥,只要殿下允诺,以黄河为界,天下两分。”

此言掷地有声,而李承平此时方知,原来比他更想要黄河以南的东都洛阳的人是姜远之。桓氏本据洛阳为帝都,在中原世族根基极稳,他若以桓氏之名起兵复国,必得呼应,此时有底气说得出这话来,想必早已计划好。而李氏三代基业,不能毁在自己手中,想到此处,李承平断然道:“休想。”

姜远之淡淡道:“殿下拒绝我容易,只是拒绝了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李承平急促地喘息,他知道姜远之说得无错,如今他进退维谷,犹如困兽。

望着对峙的二人,阿素心跳得极快,视线中的姜远之面目清晰,她却觉得一点也看不透他,更不知道若如他所言,要如何处置自己,而他又要如何对待李容渊。

然而姜远之却像丝毫没有这些困扰般,只静静望着李承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了许久,李承平狰狞的面目有了些松动,终于想明白一般,他狠狠道:“说罢,接下来要如何做。”

像是料到这般结局一般,姜远之道:“那便一切听我安排。”说罢,即刻上前,要带走阿素。

阿素望着姜远之不由后退,李承平喝止道:“慢着。”

他也知道眼前的魏王妃几乎是自己全部的筹码,这谷仓终究是他的天下,随着他发令,东宫的翊卫即刻上前,将姜远之拦住。

姜远之眸色一深,退开道:“也罢,那殿下便亲自带她去南城,解决了元子期,便再无后顾之忧。”

阿素心中打了个突,姜远之一味想引李承平去南城,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承平也有些犹豫,姜远之见状,淡淡道:“方才说到,开启宝藏的钥匙是一柄剑,如今在元剑雪手中,无论如何,要先得到这柄剑。”

李承平蹙眉道:“若你真是桓氏后人,为何这柄剑竟不在你手?”

姜远之叹道:“此剑唤作龙胁,原是我曾祖桓冲佩剑,后赠与麾下大将凌襄,后世子孙不肖,交友不慎,以至如今流落民间,又为永仙公主所得,赠与靖北王世子元剑雪,殿下若是不信,待取此剑一验便知。”

阿素不由睁大眼睛,阿兄这柄剑的来历,她的确知晓一些,起先这剑是在李容渊那里,她随李容渊去平康坊,悄悄见到他请一位六指侠盗去盗宝,报酬便是那柄龙胁,后来不知怎么被永仙得了,送给阿兄,还是她打的剑穗。如今想来,这柄剑莫不是姜远之赠与李容渊的,而他所说后世不肖子孙,莫不是指的是自己。

阿素正思索间,李承平似也拿定了主意,向姜远之道:“如此,就按照你说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要送她去南城的意思,阿素猛然抬眸,深深望着姜远之,不愿信他竟真要取阿耶性命,然而……她同时也知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就帝业者绝不会感情用事,姜远之如此,李容渊亦如此,皆是手腕铁血,紧紧咬住下唇,阿素只觉指尖发颤,然而打量姜远之,却见他表情淡淡,甚至有一瞬如释重负。

阿素很快被挟着出了谷仓,李承平不许任人靠近,亲自押着她上了牛车,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不远处东城门外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隆声,一队探路的斥候飞奔入而来道:“魏王,魏王领军凯旋!”

第162章城下第一次知他竟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

谁也不曾料到李容渊竟回来得如此迅疾,若按照李承平所想,至少还有三日他这九弟才会回返。而那时他早已出逃洛阳,突厥人也早已将长安劫掠一空,留给李容渊不过是一座死城。

然万万没想到,李容渊竟以雷霆之势赶回长安,而且既报凯旋……李承平的目光落在报信的斥候身上,果听他朗声道:“魏王与攻城先锋遭遇,斩其大将,一举击退突厥主力。”

本是捷报,李承平却攥紧了佩剑,面色也有些发白。竟连突厥精锐也拦不住李容渊,那留给他的时间自也不多了。

方才姜远之所言虽在理,李容渊的突然出现却打乱了一切计划,看来先发制人抢先在长安登基的路是行不通,李承平想,好在他尚有人质在手……

感到李承平的目光森森落在自己身上,阿素才反应过来如今有多危险,若方才李承平对她还未起全然的杀意,那如今便是下定决心要将她置于刀锋之上。

阿素不禁后退一步,脸色有些苍白,姜远之却比她更快地唤住李承平道:“殿下稍安。”

说这话时姜远之的眉峰也蹙得很紧,李容渊的突然回城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也将原本立于危楼之下的李承平逼至绝境,使他再无退路,不得不铤而走险……鲜血的气息在谷仓中弥漫,姜远之急速思索,李承平恐怕并不会再听自己的话,为今之计只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轰隆的巨声再次炸响,“突厥人退走了!”不知是谁喊出了一声,接着浪潮般的呼喝声震得谷仓大地都在颤动,众人皆意识到这是胜利的欢呼,李承平心中绷得很紧的那根弦应声而断,他断然喝道:“抓住他们。”

这句话自然是冲着已扶着阿素的姜远之说的,他半抱半强迫想将阿素带出谷仓,然而阿素根本不配合,乌黑的眸子瞪着他,僵持间东宫的翊卫已上前将姜远之扣住,谷仓外姜远之带来的万骑闻听动静也冲了进来,奈何李承平掌握主动,牢牢将阿素挟住,无人敢轻举妄动。

望着万骑诸人刀锋间的寒芒,李承平向姜远之冷道:“原来你真正的目的,是她!”姜远之此时再次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微微叹了口气,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李容渊的突然之举打乱了一切,然而此时他清秀的眉目却并没有仓皇,沉声道:“若是殿下此时放人,魏王宽仁,我以性命担保,日后并不会为难殿下。”随着他的话音,万骑诸人缩小了包围,严密地堵住了谷仓的出口。

阿素讶异望向姜远之,难道他此前铺排竟是为了救自己?然方才他侃侃而谈,对阿耶也并未留情,这让阿素又不由迟疑。

李承平居高临下望着姜远之,冷笑道:“以性命担保?也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

说罢他狰狞道:“我得不到,谁也别想要,小九既要着长安,我就给他一座死城,要她一起陪葬!”

说罢狠狠扭住阿素的下颌,几乎要拧断她纤细的颈子,果然见姜远之的神情凌冽,李承平仿佛发觉一件极有趣的事一般,阴森道:“要你的人都退下。”

李承平的大掌极有力,在阿素颌下勒出红痕,万骑诸人缓缓压了上来,姜远之色入寒霜,他努力挣开桎梏,望着李承平狰狞的面目缓缓道:“慢。”

而随着他发令,原本将李承平包围万骑终于让开了一条道,只是李承平却未松开阿素,此时她已呼吸困难,几乎不能说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也就在此时,竟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扑了上来,用力想掰开李承平的手掌,东宫的翊卫顿时涌了上来,数道长剑将那个柔弱的身体从后背到胸前贯穿,鲜血顿时从她唇畔涌了出来,那双发力的手却没有松开。

竟是琥珀。

望着琥珀软倒下的身子,阿素心中轰得一声,完全不敢置信眼前一切,李承平也有一瞬的震惊,阿素低头狠狠咬了他的手掌一口,李承平吃痛,反手抽了她一巴掌。

阿素并未顾及自己,只是扑在奄奄一息琥珀身边。创口血流如注,阿素泣不成声,琥珀却努力伸出手,轻轻为她拭泪,气若游丝道:“娘子莫哭,如今大恩得报,奴婢也可安心了。”

随着琥珀的声音渐息,微微抽搐的身子也渐渐没了动静,原来她犹自记得自己曾舍钱与她为父治的恩情,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阿素面颊上滑落。

也许比之青窈,琥珀向来多了些怯懦,阿素未曾想在最后的关头她竟以命报恩,泪水止不住落下,心中痛得厉害。

此时琥珀殒命,青窈生死未卜,阿素眼眶发红抬头,李承平从她的眸子中读出强烈的憎恨,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他嗜血的暴虐,将阿素从地上拎起来,他大步拖着她向外走,厉声道:“不许留一个活口。”

凄厉的惨叫顿时从身后响起,刀锋的森寒映上血色,浓烈的腥气令人呕吐,阴暗的谷仓变成了人间的修罗地狱,李承平此举自然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阿素面色煞白,却救不了这些无辜的人。

几乎要将下唇咬破,被李承平粗暴塞入牛车之时,阿素只听同为人质姜远之在她耳畔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阿素并未理他,只是扭过头去,任泪水无声地滑落,沾湿了衣襟。

因得姜远之指令,万骑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李承平离去。牛车颠簸,阿素蜷缩在一角,努力护着腹中的孩子,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何等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很快她便知道了。谷仓距长安东门不过数里,李承平的人很快占领了城楼,历经百年的斑驳青石之后布满了弓箭手,阿素被推在箭垛之前才发觉数十丈高的城楼下是银色的汪洋,大蠹在风中烈烈,上面赫然飞扬着鲜红的“魏”字,列阵之前,一人银甲黑马,虽是单骑,却气势如虹。

阿素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那人似有所感,凤眸蓦然射向城墙。

是李容渊。

他真的击退突厥,凯旋回城。

虽不过数月,阿素却觉已经年,泪盈于睫,虽有千言万语,她却后退一步,紧紧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相距甚远,李容渊却心有灵犀般,一下便辨别出阿素的身影。望见横在她身前的刀锋,李容渊似乎立刻明白形势,他淡色的瞳蓦然紧缩,接着燃起滔天的火焰,仿佛要燃烧一切。而他身后,千军万马似有排山倒海之势,顷刻便能将一切毁灭。

高高的城墙之上,李承平挟着阿素上前上前一步,空气中充满硝石的味道,似乎一触即发,阿素只听李容渊低沉的声音道:“兄长,这是做什么。”

此时他并未妄动,越是遭逢大变,身为主帅越是冷静。即便可以即刻冲破城门,却只以言语周旋,自是不允许阿素有任何闪失。

李承平自知越拖越对自己不利,厉声道:“看清楚了,想要她活,就拿你的命来换。”

明眼人皆看得出,如今李承平自是想杀了李容渊,再出城到洛阳自立,然而他手中筹码却不足,即便有王妃在手,又如何换得魏王的命去。

众将士群情激愤,灼灼日光下,汹涌的银流向前涌去,却被李容渊止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情景,李承平将剑抵在阿素小腹上,焦躁道:“若是不应,我便先剖了她腹中的孩子……”

李容渊沉声打断道:“我答应你。”

此言一出,将士哗然,李容渊却以手势止之,阿素用力扭着身子,急促道:“不要。”却见李容渊潇洒下了马,取下银盔,颀长的身影立城楼之下,淡然道:“让我入城,用我换她,你可以挟我到洛阳,再杀了我。”

李容渊说的,也自是李承平所想,然而见李容渊如此坦然,李承平却犹豫了,阿素含着泪挣扎,却听李容渊劝道:“若非如此,恐怕兄长无法活着离开长安。”

李容渊说的是实情,李承平思忖了一会,终于森然下令道:“放他进来,只许他一人进来。”

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一条缝隙,如同噬人的野兽,冒着寒光,李容渊身畔几位将军跪倒在地,劝他三思,却被李容渊勒令后退,原地待命。

将银盔与佩剑交与副将,李容渊独自向城门走去。

见他还算配合,李承平也挟着阿素下了城楼,他已备好了前往洛阳的车马,只待捉住李容渊,便可顺利行事。

城楼之下,百年不朽的城门再次阖上,刀锋所向之中,望见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阿素指尖颤抖,当最后一道光在李容渊高大的身后消失,望着寒芒中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阿素哽咽道:“你来、做什么。”

李容渊并未回答,只深深望着她,见泪水划过她的面颊,不由抬手,似乎想抹掉她的泪珠,然而修长的指还未碰到阿素,便被拦住,李承平桀然道:“要换她也可以,只是你须先将右手砍了。”

阿素知道李承平必然不放心李容渊,却未料到他竟如此无耻,而李容渊却似早已预料,左手反劈,甫然夺过了身畔之人的长剑,横在身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承平未料到他竟然暴起,不由将剑架在阿素颈上,恶狠狠道:“你想做什么!”

李容渊却并未被他的色厉内荏震慑,反漫不经心将剑抵在自己右腕上道:“便依兄长所言。”

是真的要自己斩断右手的样子,李承平紧紧盯着李容渊,但见鲜血已从他右腕涌出。阿素怔怔落泪,她知道李容渊言出必践,却第一次知他竟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步。李承平自然不是什么善人,李容渊本占优势,却因她陷入如此之境地,若她不下决心,今日两人皆要死在此处,还不如……

想到此处,阿素用力闭上眼睛,向横在颈间的剑锋撞去,而也就在这一瞬间,耳畔有风声呼啸,在她不曾看到的瞬间,情势逆转,

天旋地转中阿素只觉身子一轻,接着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幽静的白檀香气将她环绕,阿素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只见李容渊狂怒的面孔。近处李承平已中剑倒在血泊,周遭之人皆面色煞白,不知所措。而远处,千军万马冲破城门,耀目的烈日下涌入的银流几乎将一切吞噬。

李容渊牢牢禁锢着她的腰身,嘶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阿素自然知道他怒意之所在,然而她已经完全无法顾及,这次是真的得救了,一直以来积累委屈终于找到释放的出口,阿素紧紧环住李容渊,深深埋在他怀中,即便挨骂也一点不愿意松手。

这举动令她紧紧贴着的坚实的胸膛一瞬间柔软,阿素只觉被自己更用力地压入怀中,腰身也被牢牢扣住,滚烫的吻不断地落了下来,泪水被一点点吻干,李容渊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道:“莫怕,我在。”

第163章归来修今生她不愿他一人走

修罗地狱与人间不过一线,阿素心中踏实了些,忽然想起方才的情景,她急迫地从李容渊怀中挣开,努力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右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指尖所及之处一片濡湿,猩红刺目,阿素整颗心剧烈抽痛起来,她几乎不敢去看,却还是强迫自己,目光一寸寸在他手腕的伤处逡巡。

望见她紧张的样子,李容渊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放下来,微微活动了下右手道:“无碍,只是皮肉伤。”

见此情景阿素略微放下心,然李容渊虽作无碍的样子,却分明可见他右腕绽开的那处伤皮肉翻卷,恐怕需要清创。更兼他方才劈手夺了李承平的剑,指腹被剑刃所伤,滴下鲜血竟有些发乌,难保那剑上没有淬毒。

想到此处阿素心中又发急,目光下意识落在血泊之中的李承平身上,方才夺剑,他被李容渊就势钉在地上,剑锋横穿锁骨,虽失血,却仍有一条命在,此时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见阿素望向自己,剧烈地喘息中李承平反倒笑了,他勉强仰起头,嘶声道:“这一次,是我输了……”然而虽知大势已去,他却仍不甘心,双目圆睁,瞪视着李容渊,狠狠道:“只是……你,你也未必能赢,若是想活命,来求我……”

闻听他言中未竟之意,阿素甫然而惊,原来她的预感这般准,李承平竟真留了后手,这剑上真淬了毒不成?只是不待阿素发问,李承平便发出一阵疯狂大笑,她再抬头时,却见李容渊已走到了李承平的面前。

面对扑面而来的死亡威胁,李容渊却并不在意。居高临下望着血泊泥泞之中的一国储君,他眸色幽深道:“皇兄之所求,不过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所以求与不求,又有什么区别?”

见最后的心事也被拆穿,李承平面目狰狞,口中不断发出嗬嗬之声,李容渊神情平静,淡淡道:“然这一次,终究不能令皇兄如愿,况且……”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蓦然转冷,言辞锋利道:“皇兄身为储君,为一己之私卖国求荣,即便身死也难容于祖宗社稷,曝尸三日也难赎倾覆江山之罪。”

他语气虽轻,却言之凿凿定了李承平的罪,甚至连身后当如何处置都已定论。闻者皆瑟瑟,匍匐跪拜在他脚下,阿素怔怔望着李容渊,只觉这一刻,他当真是这天下的主宰。

第一次,她深切感受到他身上的帝王之威,这样带着压迫威势的李容渊令她十分陌生,又莫名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血泊中的李承平双目圆睁,万万想不到李容渊竟毫不妥协,反历历数说他的罪状,惊怒交加间,他一口鲜血窒在胸中。颤抖着直起身子,努力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止不住鲜血狂喷,很快他再次倒了下去,抽搐几下便戛然失去生机。

阿素自不许他如此简单就死,然而她扑上却时,地上的人再无一丝生机。

察觉到她的异样,李容渊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用力按在怀中,阿素挣扎着望他道:“方才那剑上是不是淬了毒?怎能让他就这么死?”

李容渊举起右手,日光下伤处清晰可见,被李承平佩剑划伤之处确实发乌,他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麻,然而望着阿素发红的眼睛,却摇了摇头道:“无碍。”

阿素大急,李容渊将食指竖在唇畔,令她噤声。他低声道:“无需后悔,他既将毒淬在自己的剑上,恐怕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哪里又有什么解药。”说这话时,他目光深深,径直落在地上那具尸首灰败的面孔上。

阿素未想到他竟想得如此通透,见她惶急,李容渊反笑道:“无妨,什么样的风浪都过来了,难道还会在这事上翻船?”

他语气笃定,阿素却莫名不安,李容渊揽住她,埋首在她的发丝间,用力呼吸她身上甜美的气息,阿素忽然对他身上的万古寂寥感同身受。

前世她也曾窥探到过他身上这样的孤寂,只是那时她不懂,而如今她却明白天家没有骨肉亲情,宸极之巅注定高处不胜寒,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御极之路,注定越走越孤单。

但今生她不愿他一人走,阿素下意识握住李容渊的手,片刻后便被用力回握。

许久后,阿素方听他轻声道:“将他……殓了吧。”

说完,便有银甲的武士上前,将李承平的尸首罩上抬了下去。如同一个信号,更多的人单膝跪倒在地,如连绵的浪潮向外勇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下意识远望,隐隐见四处旌旗涌动,想必突厥在城南聚集的主力已全部被击退,而城北有阿耶与阿兄在,应也无大碍,外患既解,如今需要处理就只剩下内忧。

城楼之下,李承平身边的东宫亲卫多数缴械,少数负隅顽抗者也被俱擒拿,按头跪成一排。

其中最为醒目一人竟是姜远之,他虽未被五花大绑,却被两个武卫扭住,牢牢按在地上。李容渊抬起手,便有人将他带了过来,居高临下望着他,李容渊与他对视了许久,久到阿素心里都有些发慌。

两个人表情皆平静,然目光交汇间隐有暗潮汹涌,阿素将事情前后串在一起细想,明白姜远之所作所为并非存有歹意,相反几次危难倒靠他化解,但李容渊究竟如何看待他,却是她无法揣测的了。

再者而言,姜远之身份微妙,李容渊要如何处置他,她一点也拿不准。

正在她紧张之时,李容渊忽然松开了握住她的手,缓缓走到姜远之身前。押着他的两名武卫自然地退下,李容渊望着他道:“起来吧。”

姜远之拜道:“未能完成殿下所托,请殿下治罪。”

言下之意竟是二人曾有约,阿素十分诧异,却听李容渊道:“罢了,功过相抵,便不治你的罪。”

阿素猜不出姜远之谋划了什么可被称有功,只是这些她也并不关心,现下她最在意的事莫过于李容渊的伤势。好在定乱之时,李容渊的副将已火速入宫去接医正,现下隐约可见城门后的御道已荡起的烟尘,数辆宫车正滚滚而来。

御道非天子出行不得用,如此阵仗定有大事发生,城楼之下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紧紧盯着飞驰而来的宫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刻后,鎏金宝顶的牛车终于在城楼下停驻,瀑布般流淌下来的珠帘蓦然被打起,两位着宫装的端丽女子扶着一位神情憔悴的华服美人走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安泰。

阿素睁大眼睛望着许久未见的阿娘,却见她面色发白,隐有泪痕。安泰异样严肃,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她未看阿素,只深深望着李容渊,郑重打开手中匣子,取出一纸制书,沉声道:“魏王接旨。”

第164章御极人群膝行分开两列,在他们走过的……

与安泰对视片刻,李容渊凛然跪地听受。安泰带着颤音的声音沉稳落下,周遭起初死寂一片,倏而哀哭四起,望着阿娘翁动的唇,好一会阿素才真真正正理解她的话,阿舅薨了,临终前传位于李容渊。

这样的事原本前世她也曾经历过,此时再历,阿素心中却空落得厉害。她的皇帝阿舅,既是疼爱她的长辈,也是夺去阿耶性命,令元家分崩离析,彻底改变她一生的无情帝王。前世她是恨着他的,而阿娘的心中爱恨纠葛则更汹涌强烈。

这一世再听到这讯息,阿素感到的并不是快意,她想起很小的时候,阿舅也曾抱着她,穿过太兴宫长长的廊庑。水边的画舫上,阿娘嗔道:“阿兄莫抱那么高,当心摔着宝儿。”她却一点不怕,咯咯笑着,攥着阿舅明黄衣角,在他怀中拱着身子,娇声道:“我要九哥哥陪我玩儿。”

那时李容渊沉静立在人群的角落,而太液池的波光在她潋滟的面庞上映照出一片灿烂的金色。

如今人事皆茫茫,一切都不同了。

用力闭上眼睛,阿素感到安泰带来的侍女上前,在她身畔低声道:“王妃,该下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茫然了一瞬,左右两边的侍女已扶着她缓缓跪地,周遭之人皆蹈手叩拜,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吾皇万岁。

李容渊已起身接过制书,连宣旨的安泰也向他福身下拜。声震四方的呼声中,受命于天,凛凛威严的新帝如在九天之上,遥不可及。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阿素浑浑噩噩伏身,然额头刚触到地面,有力的手臂便将她托了起来。阿素抬眸,见李容渊深深望着她,不及她开口,用力握住她的手,牢牢牵起她。

人群膝行分开两列,在他们走过的道旁两侧伏地叩首,如连绵不绝的潮水,一浪盖过一浪。阿素紧张极了,李容渊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掌,温暖的力度传来,阿素忽然生出许多勇气。

与李容渊并肩而立,接受完在场诸位臣子的朝见便用了一刻,这几日太过惊心动魄,过了劲儿阿素直有些体力不支。

李容渊极敏锐,见她面色发白,眼疾手快捞住了她的腰身。靠在他怀里,阿素完完全全放心下,只要有李容渊在,一切都不用担心,这是只有他能给予她的安全感,只是心中有件事放不下,紧紧握着李容渊的手道:“让医正看看你的伤。”

见阿素软在李容渊怀中,安泰也唬了一跳,这几日她在太兴宫中焦头烂额,外界消息鲜有传递,方才才知阿素竟叫李承平劫了去,还差点没了性命,如今见爱女全须全尾,紧紧绞着帕子,忍不住流下泪来。

先前因景云帝驾崩,她原已无声地哭了一回,虽然这些年与兄长多有矛盾,但骨肉亲情却斩不断,弥留之际两人最终和解,安泰心中多有悲痛,只因宫中一应事务俱需她打理,勉力压抑,强撑着安排好大行皇帝停灵与新帝即位事宜,如今宣完旨意,实是心力交瘁。

李容渊将阿素抱着怀中,望着安泰干裂的嘴唇道:“姑母且去歇一歇,这里一应有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侍女们上前来扶,安泰却摆手,沙哑道:“将阿素交给我罢,陛下也有伤,让医正给瞧一瞧。”

这也是阿素最担心的事,李容渊的右手伤的那样厉害,她心中一阵阵发痛,从他怀中挣着起身。

李容渊无法,只得松开她,任凭从宫中赶来的鲜于通为他清创,上药。

望着鲜于医正发沉的面孔,阿素迫切道:“如何?”

鲜于通先望了李容渊一眼,见他面有止色,方道:“无妨,养几日便好了。”

那剑锋明明淬了毒,他却如此轻描淡写,阿素一点儿也不信,知道不过是李容渊授意他哄她,怒道:“说实话。”

见她气得几乎要哭了,鲜于通不敢隐瞒道:“剑毒虽入血,但也并非无法,配几服药试上一试,再依药性再调和,解毒也不难。”

听他语气笃定,阿素才放下些心,李容渊握着她的手道:“莫忧心,难道这世上还有鲜于医正医不好的病?”

他语气带笑,十足地安抚,鲜于通拭去额上的汗,不住点头道,是,是。

阿素犹豫地望了李容渊一会,见他起色尚好,一切如常,神色中也不见一丝慌张,加之鲜于通的神情不似做伪,终于真正放下心来。

安泰也放下心来,拿帕子抹去阿素面上的灰迹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也极关切地望着她,阿素知道他们是忧心孩子,摇了摇头道:“不妨碍的。”

虽这么说,她却感到小腹隐有细微的阵痛。其实早前阿素也有这样的感觉,兵荒马乱间无暇顾及。说来也好笑,那般危机她都扛了过去,此时靠在李容渊怀中,反倒娇气起来,一点点疼都被无限放大。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李容渊捏着她的手腕仔细感知脉搏。瞧他紧张的样子,阿素想要说些什么安抚,忽然感到下|身一阵濡湿,有什么温热东西流了出来。

她费力的直起身子,却见一旁阿娘面色白了一瞬,嘴唇发着抖道:“快,起帷帐。”

阿素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李容渊揽着腰她的手蓦然发紧,而在安泰吩咐下奔忙起的人影已在她身旁团团围了起来。

第165章新生如同溺水之人在绝境中挣扎,阿素……

简陋的帷帐很快搭了起来,是用行军所携的毡布围成的。身下垫着的是麋子皮,李容渊将她半个身子抱在怀里,阿素依旧不安,仓皇地挣起身,左右张望。

“已命人就近去寻稳婆。”命宫人将最后一重毡布阖上,安泰抿唇走了过来,这话是对李容渊说的。

阿素此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要生产了。

“不要在这儿……”对于这事,她既害怕又羞赧。挣着身子望了眼李容渊,阿素发觉他的面色同安泰一样沉。

听了这话,安泰的心狠狠痛了下,若有可能,她如何肯让爱女在此处受苦,但身为过来人她心中知道,既已有破水的迹象,那胎儿随时都会娩出,她如何能受颠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李容渊自然也知轻重,将阿素搂在怀中安抚道:“莫怕,九哥哥陪着你。”

安泰闻言沉声道:“胡闹什么,产房哪是男人待的地方。”

虽然李容渊已即位为君,情急之下,安泰语气也不客气起来,现下没有谁比她的女儿更重要。

宫人聚拢上来,有两人左右架起阿素,搀扶着她,让她在帷帐中缓缓走动。方才还没什么感觉,这会阵痛上来了,阿素面色有些发白,紧紧咬住嘴唇。

“还站着做什么,出去。”见李容渊不肯动,反倒要去扶阿素的腰,安泰走上前斥道。

阿素费力地转过身,望着李容渊道:“陛下出去罢。”

李容渊眸色极深,灰色的瞳像一汪深潭,夹杂着不明的汹涌情绪。

见他不动,阿素禁不住轻声央求道:“九哥哥,求你了。”阵痛越来越厉害,下身一阵阵濡湿,乌发打湿贴在额上,她实是不想叫他看到这样子的她。

阿素几乎直不起身子来,却被人架着走。她姣美的面庞苍白如雪,还要分神顾念他,望着他的眸子藏层雾气。

李容渊的心狠狠痛了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个间隙,安泰毫不客气地叫人将他推了出去。

待毡帐重新阖上,见李容渊已不见了,阿素方松下口气。安泰从怀中取出帕子,给她拭了拭汗,低声道:“现在是什么感觉?”

阿素浑浑噩噩地摇头,她是最怕痛的,阵痛涌上来,她连小手指都抬不起了,全靠架着她的宫人使力。

也不知站了多久,阿素感到她终于被放倒了,这会痛得更厉害了,像是有人锤着她的腰,身上一阵阵发木。

真正等到生产的时候,阿素才知道方才那些痛根本不算什么,下裳早被撕开了,一群人围着她,口中的手帕都要咬烂了,胎儿却迟迟娩不出,阿素在心中想,她这是要死了么。

安泰已抹几次泪,却将帕子按下去,视线一点儿不敢离开阿素。好容易上天才将她的女儿送了回来,难道这便要再将她带走?

李容渊望着毡帐之内匆忙的人影,听着阿素急促的哀声,只觉心如刀绞。有好几次他都要冲进去,却被身边的死死拦住。最后那点儿声息渐渐弱了下去,他再也忍不住,几乎是撕开那毡帐,大步迈了进去。

从白天到黑夜,痛到最后阿素几乎没什么意识,却被灌了口热汤,耳畔有个中年妇人沉声道:“用力些,再用力些。”

经历过了一次死亡,阿素倒觉得死其实没有那么痛,她并不怕死,但她不能死,她不能再抛下他,李容渊还在等着她。

如同溺水之人在绝境中挣扎,阿素感到有人牢牢握住她的手,将她上半身抱起来,倚在坚实的怀抱里,温热有力的触感渐渐清晰起来,意识逐渐恢复,她能看到周围奔忙的人影。

也不知是被灌下的热汤起了效还是别什么,她忽然有了些力气,想到之前胎儿悸动,那是她的孩子,那样幼小而脆弱的生命只能依靠她。咬住嘴唇,想着先前那些妇人在她耳畔说的话,阿素猛然用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划破了夜幕,阿素感到身子轻松了些,却脱了力,乌发叫汗水湿透,黏腻地贴在面颊上。她勉强睁开眼睛,正落入李容渊灰色的瞳中。

他那样专注地凝视着她,阿素第一次读懂他眸中的难过,不由震了下,沙哑着嗓音道:“孩子……在哪儿?”

听出她语气急促,李容渊沉声道:“孩子无事,已叫奶娘抱去了。”

阿素这才放下心,却仍旧撑着身子道:“让我看看……”

李容渊这才循着方向望了眼,阿素方知道,原来他也没顾上看孩子。一旁的奶娘忙抱着个襁褓上前,欣喜流泪道:“启禀陛下,是位小郎君。”

阿素唇角微扬,虽然是惊鸿一瞥,她却瞧见那个孩子红扑扑的小脸,想来在奶娘怀中睡得很安稳。

阿素这才真正放下心,李容渊不许她再分神,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喝了口热汤,低头哺给她,在她耳畔道:“留些力气,还有个孩子没出来。”

阿素睁大了眼睛,虽然之前便猜测她怀的是双胎,但这事落到实处,还是叫她高兴又忧心。

这次终于上天开眼,伴随着疼痛,阿素感到没用什么力气便在此听到婴儿的啼哭,只是比起她的第一个孩子,那哭声要弱许多,小猫似的。

感到她的焦急,李容渊用力将她抱起来,奶娘拿银剪剪去了婴儿的脐带,用襁褓裹好,将第二个孩子也抱了上来,喜悦道:“这次是位小娘子。”

李容渊揽着她,接过那个婴儿,也许是知道耶娘就在身边似的,婴儿在他们怀里反倒不哭了,长长的睫毛垂着,小嘴一吮一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与旁的婴儿无异,阿素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李容渊将她还有孩子都牢牢抱着,俯下身,吻着她的面颊。

阿素闭上眼睛,感到他灼热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无论是她身上还是他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但她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像是疲惫极了一下子松懈下来,阿素攥着李容渊的手,坠入最沉最深的梦里。

第166章兴废即便没有神灵庇佑,我也会保护你……

阿素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安息香萦绕在身畔,像是经过一场漫长的梦,她感到喉咙发干,不由动了动嘴唇,很快便有温热的濡湿感贴在唇上,接着涓涓的药汁一点点被哺入口中。

是李容渊,他身上的味道阿素最熟悉,尽管睁不开眼睛,阿素却感到身心都轻飘飘的,这是只有他能给予她的安全感。

喝下去的药汁带着丝甜味,阿素逐渐恢复了些气力,她流了不少的血,声音打着沙哑,几乎是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细微的气声。

“孩子……”

阿素勉力眨了眨眼,挣扎着直起身寻找,如今她做了母亲,坚韧的种子在纤弱的身子里抽芽。

听着阿素细微的声息,李容渊的心像是被狠狠撕扯着。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憔悴苍白,额上挂着热汗,将扇子似的睫毛都打湿了,嘴唇因为失血而苍白着,泛起带着血的干裂。

他低下头凑过去,含住她的嘴唇,想要将那些伤都抚平了,然而新鲜的咸腥味却时刻提醒着他榻上人现在的虚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他在晚来一刻,李容渊撑在榻上的手现出分明的骨节,他第一次感到后怕,也许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也就在几个时辰之前,阿素为他生下他们的孩子的时候,虽然仅仅隔着一道帷帐,他却感到像是回到少年时在冷宫的那个雨夜,虽然距离死亡那样的近,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又或是在曾经最后的时刻,李容渊几乎难以分辨那究竟是前世还是一场,阿素瘦弱的身子裹在宽大的锦衣华服中,在他怀中渐渐没了气息。那样的绝望和无力,他曾发誓要扭转乾坤。

好在他做到了,无论是这一次还是这一世,他没有再重蹈覆辙。

察觉到李容渊的情绪,阿素缓缓松下身子,任由他吻着,气息交缠间唇间萦绕的全是他身上枫香混着白檀的味道,与记忆中的相似又不同,但他的怀抱是那么宽阔而坚实,总能给她最有力的安慰。

直到这一刻,阿素终于深切感受到,李容渊是爱着她的,甚至比她能感知到的更深一些,无关家族和权力。她的眼眶湿润起来,艰难地伸出手想给他一个拥抱。

而当她纤细的手真正抚上他宽阔的肩背时,阿素感到李容渊的身子颤了颤,紧接着他的面颊贴上了她的,在她的怀抱里,他倒像是个孩子了。

温热的吻划过她的脸颊,阿素闭上眼睛,这会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也就在她思绪飘忽起来的时候,忽然一阵清亮的哭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两个人都愣了愣,接着阿素听见一阵喧闹,仿佛是守在外间的奶娘们匆匆走了进来,透过红绡帐阿素隐约可以看见,两个奶娘在他们面前跪下叩头,然后从榻边的摇篮中抱起来小小的襁褓,搂在怀中摇着哄着。

也就在这会阿素才发觉,原来她的孩子竟离她那样近,想来是李容渊怕她醒来要找,特意叫人将摇篮推了进来,就在她身边守着。

这会有奶娘在,李容渊依旧不避人,端起药碗又哺喂了她些汤药。如今他是九五之尊,做起这事来却并没有不自在,一旁的奶娘垂着眉目,不多看也不多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挣开李容渊,沙哑着嗓子道:“把孩子抱到我这儿来。”

李容渊蹙了蹙眉,阿素明白他的心思,在他心中,他当她也只是个孩子,又如何能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更何况她流了那样多的血,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满是怜惜。

然而阿素的面上带着求肯,她极少用这样表情望着他,水汪汪的眸子含着雾气,他怎么能令她伤神。

最终李容渊唤过奶娘,叫她们把孩子抱到帐内来。阿素有些急切地望着襁褓里那两张红中透着粉的皱巴巴的小脸,在心中想,原来这就是在她腹中待了十个月的孩子,是她与李容渊的孩子。说不出长得像谁,她却打心中欢喜。

在阿素的坚持下,奶娘将其中一个孩子轻轻放到阿素怀中,在握着他尚不会张开的小手的那刻,阿素第一次感到她与这个小小的婴儿是血脉相连。

说来也怪,原本在奶娘怀中还断续哭着的孩子,伏趴在阿素身上时竟止住了最后一点儿泣音。只是他似乎是饿了,嘴唇在阿素胸前不住地寻着什么。

这会阿素精神好了许多,一手扶着孩子柔软的身子,一手去解胸前的诃子。李容渊那样专注地望着她,阿素一时间竟羞赧起来,手却又叫李容渊按住了。

他唤了声奶娘,候在一旁的年轻妇人便上前,将阿素身上的孩子抱起来仔细地喂,又拿了湿帕子给她抹去额上的汗。

这会阿素才注意到,李容渊整个右手被白纱裹得严实,但仍看得出再从内向外渗血。她依旧惦记着李承平的剑上淬毒的事,顿时也顾不上孩子了,面上一片忧虑道:“可找医正看过了?”

李容渊并不在意似地将右手放了下去道:“没什么大碍,已服了药,养两日也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仍不放心,用力抓住他的衣角道:“当真?”

李容渊反握住她的手道:“竟不信你九哥哥了?”

他的表情自然而笃定,就像是往常一样,阿素大大松了口气,默默合十了双手,在心中祷念。

见她闭着眼睛,严肃认真的样子,李容渊微笑道:“怎么这会倒乖。”

阿素睁开眼睛,郑重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平安,孩子也平安,我总是信,冥冥之中自有佛祖保佑。”

听了这话,李容渊望了她好久,直到阿素心中忐忑,他轻声道:“即便没有神灵庇佑,我也会保护你的。”

是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的语气,阿素的眼眶湿得更加厉害,忽然想知道这么久以来,在她未曾陪他渡过的那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李容渊却将食指放在唇畔嘘了声,低头将吻印在她唇上道:“再睡会罢。”

说罢他站起身,为她掖好了锦被,那香箸拨了拨榻角的金狻猊,又重放下了红绡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知道如今长安初定,百废待兴,李容渊方登基,定有许多事要做。她乖乖地躺好,疲惫一阵阵涌上来,隐约听到帐外有脚步声和话语声,似乎是李容渊离开了,另换了人守着她,只是她没什么力气再坐起身去看。

不过也并没有让阿素揣测很久,很快帐帘被掀开了,望着在榻边坐下的一双关切人影,阿素一下开心起来,原来阿耶和阿娘竟一起来了。

第167章龙凤

元子期身披银甲,面容染血,身上犹带着硝烟的味道,然涤荡的烟尘中凝视她的眼神却是柔和的,令人安心。

止住阿素欲言的话语,元子期低声道:“可好些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自责,显然是后悔没有照顾好她,安泰的眸子里也带着泪光,满是疼惜。此刻阿素忽然体会到,耶娘爱她一如往昔,即便她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在元子期和安泰心里,她依旧还是那个偎依在身边撒娇的小女儿。

一颗心被涨得很满,阿素有些哽咽道:“一切无虞,请耶娘务必安心。”

虽听得她这么说,元子期依旧没有放下目光中的隐忧,这时阿素方发现,他的左肩似是被箭羽贯穿,有鲜血透过重甲缓缓渗出来,无怪方才她似是闻到那么重的血腥气。

惊得猛然起身,阿素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安泰用湿帕子给她擦了把脸,将她重按回榻上,嗔道:“起来做什么,这会可不能受风。”

见阿素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元子期安抚道:“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

听得他的声音中气沉稳,阿素略微放下心,安泰笑道:“瞧你们爷俩,皆是一般的顾人不顾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是打趣儿,她的眸子里却泪光盈盈,这会阿素打心里生出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来,也许冥冥中真有神明,保佑这来之不易的团聚。

许是感到她方才的不安,外间隐隐响起婴儿的啼哭,元子期和安泰对视一眼,表情是期待而惶急的。

阿素百感交集,低声唤人,身材健硕的妇人小心翼翼抱着两个襁褓走进来,正是方才那个奶娘。柔软的锦缎中露出两张红润的小脸,初生的婴儿尚不会睁眼,吃饱了在奶娘怀里不安地蹙眉。

阿素撑着起身,两个孩子已叫元子期和安泰接了过来,意外地,婴儿竟停了哭闹。

见耶娘那样认真地哄着自己的孩子,阿素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元子期稳稳地抱着襁褓,奶娘瞧见他眸中欣喜,在安泰身边道:“一位是小娘子,一位是小郎君,当真是龙凤成双。”

第168章惊变寰极之上那样冷清孤寂的地方,她……

安泰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忽然就想起自己生下阿素那年,也是这样将她疼惜地抱在怀里,心中感慨万千。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小女儿也为人母。而这其中的经历,岂常人可以承受,好在上天庇佑,让他们一家人团圆。

阿素见安泰泪光闪闪,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滋味,如今当真做了母亲,她终于懂得了耶娘的不易。见两个孩子都睡得安稳,阿素忽然想起少了些什么,从方才到现在,她都没有见到元剑雪。

再环顾了一周,果然并不见元剑雪,阿素禁不住惶急道:“阿兄可好?”

安泰将孩子交还给乳娘,拿帕子给她拭了拭额上的细汗道:“别忧心,你阿兄一切皆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素还是不肯放心,安泰轻声解释道:“突厥人冲进城的时候,他去寻了永仙,方才报信来,已将人妥善安置,这会又在城外布防。”

阿素一怔,心中想,阿兄果然是既重情义,又有担当。

如今家人皆好,她一颗心也可以放回肚中,有心要好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终究是拗不过她这个亲娘,奶娘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小小襁褓都放在她怀里,阿素用力搂着,望着怀中两张娇嫩的小脸,一时间觉得便是为他们豁出命来也值得。

长安城中经历如此浩劫,离乱的百姓更需要圣明的英主,就在孩子出生的第二日,李容渊在太兴宫中正式登基,李氏王朝迎来新的主人。

而她也不再是魏王妃,而是要做他的皇后。

如今李容渊的兄弟之中,李承平与李延秀身死,李静玺通敌叛国,终身圈禁于高墙之下。

这一世诸人虽经历不同,但结局却何其相似。只是再次走上这个位置,阿素的心境却有极大的不同。

自古皆云君王为孤家寡人,寰极之上那样冷清孤寂的地方,这次她不愿他一个人。

唯一的遗憾是,她没能将这样的心意,告知她最爱的阿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太后薨逝是在孩子出生那日,安泰怕她忧思过重,将这事瞒下来,自己哭得不能自已,在阿素面前却一点儿没流露,直到孩子要行洗三之礼。

因她早产,身子尚弱,又为景云帝守孝,册后典仪便延后。但孩子的洗三之礼不可不办,阿素也想让阿婆添一添喜气,然而同安泰说起时,却发觉她的阿娘红了眼眶。

心中隐隐有个预感,阿素想开口问,望见安泰的神情,心中已然通晓了,最爱她的阿婆也已不在了,眼泪便簌簌流了下来。

这可叫安泰更心疼,见阿素不知所措地抱着孩子,眼泪却止不住流,心里更有说不出的滋味。

好在身后有人扶住她,是李容渊。

他一来,阿素便尽力止住哭,她不愿他忧心。李容渊却很懂她的心事,命奶娘将孩子抱起,又宽慰安泰道:“有我在,姑母可放心。”

安泰也知道,若她在这,更惹阿素伤心,便与奶娘和孩子同去。

李容渊走到榻边,阿素不愿让他见自己憔悴的样子,别过脸去,却感到他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阿素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她难过伤心的时候,他总是这样陪着她。

温热的泪水浸润了他的肩头,李容渊低声道:“想哭便哭出来罢,九哥哥在,九哥哥陪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鼻腔一酸,更多的泪水涌出来,然而却感到释然,在那一刻,他们是心意相通的,她的悲伤,他感同身受。

执意为窦太后守丧,阿素取消了册后典仪,只受皇后的金印宝册。窦太后的离世是阿素心中最大的伤痛,但见阿娘悄悄落泪,她反倒坚强起来,知道这时需成为阿娘的依靠。

但孩子的洗三之礼不可不办,这也是窦太后的遗愿。

到了洗三的正日子,阿素先焚香祝祷,向天告念,方让奶娘抱走孩子。

太兴宫中早已一切齐备,因在国丧,一切从简,但毕竟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重要的仪式,大赦天下,群臣均上表,恭贺连得皇子皇女之喜。而到了正礼的时候,先是由宫官主持祭拜天地,然后由安泰抱着两个孩子,亲手放入金盆之中,那里面早盛好了用艾叶煮的香汤,侍女们轻柔地为婴儿们擦洗,之后再由安泰抱着,接受内外命妇们献上的金银锞子、金锁片、金手钏等响盆之物。

等到这一通繁琐的仪式折腾下来,即便有阿娘料理一切,阿素仍累得精疲力竭。这会安泰与元子期已经回府,李容渊批完文书,见她靠在榻上,明明已困得睁不开眼,还强撑着给孩子打扇,不免有些心疼。

青窈是极晓事的,见状便上前,唤了两个奶娘一前一后,将孩子抱了起来。那日阿素被李承平抓走,青窈拼死相护,磕得头破血流,幸得未死,叫入城寻永仙的元剑雪救起,得以回到阿素身边。然而琥珀却香消玉殒,叫阿素难过不已,安顿了她的老父,又为她立坟迁葬。

青窈带人走后,阿素感到点动静,一下便清醒了,蓦然坐起身子,却感到李容渊在她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阿素赧然,确实没什么经验,如今照顾两个孩子,已够叫她手忙脚乱。

她还想再抱回孩子,两个奶娘已看着李容渊的意思,将孩子们抱到外间去哄着喂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这才放弃,一低头却看到了他手上缠的白纱。

李容渊的右手似乎伤得极重,这会仍是用纱裹着,阿素忽然就忧心起来,她想拆开那纱仔细瞧一眼他的伤,却见李容渊察觉到她的目光,兀自将手抽走。

他越是这样,阿素心中越是发急,不禁道:“让我看看,你这伤,究竟好了几成。”

第169章茫茫语中竟有托付之意

拉扯之间,阿素已拽住了李容渊的右腕。感到阿素的用力,李容渊也不再挣,而是安静地望着她,任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解着缠绕的白纱。

阿素的心跳得很快,还没什么力气的手指一点点将白纱扒开,透出点肌肤的颜色时,一颗心悬得更高。

她忽然很怕,很怕李容渊的伤再也好不了了,很怕如今这样安宁的日子不过是场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然而出乎阿素意料的是,她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李容渊腕上的箭伤恢复得很好,甚至说几乎痊愈了也不为过,只有道不算浅的痕迹,泛出淡淡的粉色来。

见阿素愣怔的样子,李容渊抚了抚她的脸颊,微笑道:“还要再看仔细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不上品味他言语中的调侃,阿素攥着他的右手,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见手腕灵活,与先前并无两样,显然是已养好了的,心下蓦然一松,但仍是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望着李容渊道:“既好了,那你还躲什么?”

她的语气很认真,李容渊却莞尔,俯下身望着她湿漉漉的睫毛道:“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般好骗。”

阿素气得狠狠咬了他一口,原来他是故意逗她,是专门要引她着急。

感到阿素仍旧握住他的手腕不放,李容渊用力回握,将她环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道:“累了罢,今日早日歇下。”

阿素轻轻点了点头,知道如今百废待兴,千头万绪都压在他一人身上,每日都要处理政务到深夜。她是帮不上他什么的,只能顾好自己不让他再分心。

李容渊抽出手,将那截白纱也仔细收走了,为她掖好锦被,又放下帐子,望了眼远处被奶娘哄睡了的孩子们,这才转身而去。

感到周遭一片寂静,阿素这才睁开眼,帐内的夜明珠泛着微光,她掀开被子坐起来,乌黑柔顺的秀发滑落下来,她却并不在意,只是抬起手,用力吮了吮指尖,然后泪珠便顺着粉面落了下来。

她虽不懂医,但却懂香,方才掀去那白纱时她便闻到股微弱的苦味,在李容渊腕上握了会,

她的指尖也染上了那药味,虽不知是什么,阿素却品得出其中有味用来解毒的牛黄。

若不是李承平的剑上真淬了毒,为什么鲜于通要给李容渊用这性凉微毒的牛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伤得这么久了仍需用药,怕是余毒缠绵难清,便是鲜于通这样的神医妙手也束手无策。

外殿中,李容渊负手立在案前,听到声音转身的时候,正看到迎上来的安泰。

“睡了吗。”安泰望了眼内殿,轻声道,李容渊默契与她对视一眼。

安泰这才放心,她身后还跟着捧着药匣的鲜于通,见到李容渊行了礼,便放下药匣为他诊脉。

待鲜于通放下手,安泰便有些焦急道:“如何?”

鲜于通望着李容渊,摇了摇头,安泰的心沉了下去道:“难道这毒竟无法可解?”

鲜于通道:“此毒非中原之物,而是由突厥人从波斯传来,一时间很难溯源,也就无从可解。”

这话安泰虽不止听过一遍,但想到至今蒙在鼓里的阿素还有襁褓中的孩子,此时心头火更甚,拂案道:“阿兄当真生的好儿子,外通突厥,内残手足,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生养这个祸害。”

知道她说的是李承平,李容渊按住她的手,使她平静下来,沉声道:“姑母莫忧,我会安排妥当。”

说罢,他拿起写好的封笺,交给安泰道:“即日起,万骑便交给鲤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出他语中竟有托付之意,从内殿走出来的阿素终于忍不住,从立柱后现身。

瞧见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李容渊和安泰都是一惊,阿素却顾不得那么多,光着脚奔向李容渊,扎进他的怀里。

李容渊下意识环住她的腰,感到掌心下单薄的腰身微微发着抖,他的心也蓦然痛起来。

第170章只要肯付出代价,什么……

阿素哽咽道:“这样的事,为什么瞒着我。”李容渊能感受得到,她连呼吸都带着痛,却不愿他分担。

这回他知道,无论再说什么,恐怕都哄不好人了,干脆揽着阿素,俯在她耳畔道:“别叫姑母忧心,我们单独说。”

望见安泰忧虑的眉目,阿素努力控制好心绪,站定唤道:“阿娘先回去罢,明日我再带孩子们给耶娘问安。”

都说为母则刚,她的语气坚定,叫安泰感到安慰。这会她心中明白,这样的境况,她实是不适合再多留了,便接了李容渊给的谕旨道:“臣妇告退。”

等待安泰的身影看不见了,阿素转向李容渊,目光落在他依旧握着的白纱上,轻声道:“九哥哥,你说罢,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受得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容渊没有说话,而是牵起她的手向内走,到了寝殿中将宫灯都点上了,方松开掌中的白纱。

阿素见右手并无事,但那团揉皱的雪白中正有片干涸的红,微微露出铁锈的颜色,似乎还带着咸腥的味道。

是咳出的血,这会已经干了。

阿素蓦然抬眸,望着李容渊的嘴唇,那处果真发暗,而他英俊的面目也隐隐泛起苍白的病容。

因生母是高昌人,李容渊本生得白皙,且这几日她的注意力皆在孩子身上,竟未发觉他的变化。虽已有心理准备,但阿素还是嘴唇打颤,努力平复心情道:“那剑上是什么毒?”

李容渊摇头道:“如今还未可知。”

阿素抿唇道:“鲜于医正怎么说。”

她明明已是听到了,鲜于通说这毒无法可解,但仍不甘心,须得再确认一次。

然结果并没有意外,李容渊道:“以鲜于通的医术也束手无策,不过延缓毒发而已。”

虽尽力克制,阿素还是感到眼眶酸得厉害,她不死心,用力望向李容渊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再次摇头,李容渊道:“吃了药,也许还能再延缓个十天半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道:“那十天半月之后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到平静的问出这句话,李容渊沉默地望着她,之后用力握住她的手。

阿素却挣开他,一定要逼问出个答案来,李容渊最终道:“会死。”

他可以坦然地说出这两个字,阿素的眼泪却夺眶而出,她想不明白,明明他们已重头开始,弥补以前的遗憾,又刚刚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为什么竟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死亡是什么,阿素没有概念,毕竟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像睡了一觉那样简单。

她忽然在心中想,若李容渊死了,会不会像她一样,一睁开眼,又回到了过去。而那时她会在哪呢?阿素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无论她在哪,她都是爱着他的,她都会努力去寻他,就像……他曾经寻找她一样。

回握住他的手,阿素道:“九哥哥,咱们做个约定罢。”

李容渊深深望着她,阿素道:“如果你死了,无论醒来后在什么地方,你都要记得我,我会去找你的。”

李容渊想笑她傻,然而还未开口便感到心痛,她并没有真正了解死亡。那是一种永远沉寂的,孤独的黑暗,他曾经远远地触及过,虽然那次没有彻底地坠下去,但这次是不一样。

在想要保护她和平等地对待她之间犹豫了许久,李容渊终是道:“不是所有人都有第二次机会。”

阿素睁大眼睛望着他,李容渊狠下心道:“我说的死,是真正的死,没有重来的机会,也没有选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李容渊忍不住抚上她的面颊道:“别哭。”

他低声道:“一直以来,我知道总会有这样一日,但没有想到,竟来得这样快。”

在他的指腹上蹭去眼泪,阿素忽然感到有了力气,望着他道:“不,你不许这样想,还有时间,总还有机会。”

李容渊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去看看孩子们罢。”

阿素点了点头,两人携手走到寝殿深处,看顾的奶娘们退开了,阿素低头见两个婴儿的脸红扑扑的,吃饱了奶连眼睛都不睁,这会含着手指,睡得更香。

望着孩子,她心中又涌起浓浓的怅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李容渊低声道:“如今局势方定,我们的孩子还这样小,恐怕日后朝中大事要落在你身上。好在岳丈大人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对你又是真正的疼惜,再加上远之辅佐,我想总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阿素这才明白,他是已经打算好了,立储,之后让阿耶摄政,姜远之辅佐,所以连万骑也交给了她的兄长,这是对于她而言最好的安排。

用力掐着李容渊的手,阿素含泪道:“你想得到美,我阿耶辛苦了这么些年,难道还不能歇一歇么,为什么要替你做这些事,是你自己要做皇帝的,朝堂上的事,自然要自己料理。”

但她说的话,甚至不能令自己信服,哽咽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听得出发颤的尾音。

李容渊见又要惹起她伤心,不由转话道:“不说这些了,我选好了几个字,给咱们的孩子做名字,你瞧好不好。”

阿素并不上钩,只瞧着他道:“这会急什么,待到满月再细细地选也不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叫她抢白了两次,李容渊便不再说了,牵着她的手宽衣上榻,靠在床栏上将她揽在怀里道:“那你喜欢做什么,九哥哥便陪你做什么。”

阿素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鎏金的帐顶,夜明珠泛着柔和光芒,她没有回答李容渊的话,只是环住他的腰,暗暗用力。

醒来的时候阿素只觉得头痛,一切似乎都是场梦,然而当她转身面对李容渊时,望着他沉静的睡颜带着病容,一颗心又用力沉下去。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身边醒来时,他还没有醒来。

阿素不由恐慌起来,推着他用力唤道:“九哥哥。”好在她的声音唤起了他,李容渊缓缓睁开眼,淡色的眸子凝视着她,阿素长舒一口气。

一切并不是梦,但又过去了一日,距离他们的分别便又近了一日。

接下来的半日里,阿素专程去找了鲜于通,得到的说法却是这样的毒根本无法可想。阿素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太兴宫中藏书颇丰,她又懂制香,通药理,这几日不眠不休,几乎将宫中所藏之书翻阅一遍,就连冷宫也没有放过,只因那是李容渊的母亲最后住过的地方,她曾从高昌带来数箱古籍,是用高昌语写就,阿素命人一一翻译,想找出有关波斯毒物的记载,却一无所获。

李容渊也并没有闲着,阿素知道他已拟好了立储的诏书,交与中书门下,各种权力的交接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虽未到那一日,他却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样的变动自然是瞒不过人,朝堂之上隐约传出些言语来,好在有元家稳定局势,不至于人心惶惶。

而直到这会阿素才发觉,在天命面前,人力有多渺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李容渊在身边沉睡,她都会感到焦虑和无助。

直到那一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李容渊醒来的时间已越来越短,阿素看见他握拳抵唇,低头掩饰咳嗽,顺着指缝留下的鲜血却骗不了人。

但在她面前,他总是乐观的,两个人默契地不提将要到来的某个节点,这更令阿素绝望,甚至想要求助起神明。

就在这时,阿素忽然想起来,在长安城下的地宫里,她曾见过的那位祆祝。

虽然阿素并不懂那时她说的话,但若李容渊所中之毒是从波斯传来的,而祆教也源自波斯,或许那些教徒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可是阿素将这想法告诉李容渊,李容渊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他的表情令阿素心中明白了,若是这条路有用,他早该尝试过了。

但她仍不死心,质问李容渊道:“难道真连你母族信奉的祆神全无办法?你不是说,它曾实现过你的愿望?”

李容渊轻声道:“对于祆神而言,一切愿望皆有代价。”

阿素敏锐道:“那是不是说,只要肯付出代价,什么愿望都能达成?”

猜出她在想什么,李容渊止了她的话道:“你也不用去,我母族信奉的祆神,并不是什么献祭都肯收,如你这般的外族人,祈愿也无用。”

他说得有恃无恐,阿素却不愿信这就是真相。但要继续深究时,李容渊却剧烈地咳了起来。

这次他口中的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阿素用力扶着他,惶急唤道:“传尚药局奉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鲜于通匆匆地来,诊了脉便命人煎药。待药端上来后阿素一口口喂李容渊喝下去,看他渐渐入眠。

这药似乎有安神助眠的效力,望着鲜于通欲言又止的神情,阿素将人屏退道:“你说罢。”

鲜于通道:“如今陛下身上毒已入四肢百骸,若是再发一次,恐怕难以压制。”

阿素明白他的意思,望着李容渊苍白的面容,她在心中默念道:“九哥哥,我会治好你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请你不要怪我。”

李容渊并不能回答,但阿素心中已拿定主意。

李容渊既然曾为她向祆神祈愿,或许这次他所中的毒,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也该由她来偿还。

在心中做了个决定,阿素唤人备了车,离宫去了兴道坊。

在坊门外停了车,迎出来的人是元剑雪。他高高骑在马上,见阿素扶着青窈从车上下来,不禁道:“怎么竟自己回来,身边也不多带些人?”

她憔悴的容颜令元剑雪的心沉了沉,未及开口却听阿素道:“阿兄可还记得,长安城中那座祆祠在何处?”

第171章那声音令阿素感到莫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剑雪自然明白阿素说的是什么。长安城中的义宁坊有座废弃的寺院,其下暗道直通一座祆祠,便是阿素曾经被劫的地方。

但元剑雪不明白的是,那座祆祠究竟有何要紧,竟惹得阿素深夜出宫,刻不容缓地去寻。

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见阿素神色凄惶,顿知她定不愿耶娘忧心,未告知安泰与元子期,而是安抚她道:“莫急,万事有阿兄在。”

他的声音带着沉稳的力量,行事又与她心意相通,阿素眼眶发热,用力握住他的手道:“阿兄带我去义宁坊罢。”

说这话时,阿素声音发颤,如今除了耶娘阿兄,她没有别的倚靠,但她要做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耶娘知道的,只有阿兄,从小爱她护她,能满足她异想天开的每个要求。

果然,听了她没头没尾的话,元剑雪没有再逼问,而是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将她裹好道:“上车。”

牛车继续动起来,望着车外元剑雪高大的背影,阿素裹紧披风想,即便这一世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阿兄还是同小时候一般,无条件包容她的任性。

但当他们真到了义宁坊,却毫无所获。

原先那条通往地下的暗道还在,元剑雪举着火把,阿素跟着他小心地向下走,两边华丽诡谲的壁画依旧如前,甬道最深处的地宫空无一人。

墙上的阴影闪烁,阿素猛然抬头,才发觉是悬垂的白纱随着燃烧的火焰微微颤动。她走近那座曾经躺过的祭台——上面空空如许,只余一朵干枯的沙棘花,微微散发出异样的草木香气。

熟悉而危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纤细的手指抚过上面薄薄的尘土,阿素终于确定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如今这座祆祠,已经被废弃,她在这里找不到那个周身蒙着白纱的祆祝,也无法为李容渊解毒。

看得出她的失望,待走出地道,元剑雪没有骑马,而是同她一起上了牛车,坐在她对面,低声道:“究竟是怎么了?”

望见他温柔眸色中掩不住的忧心,阿素这才将这几日的情形和盘托出,元剑雪道:“原来已到了这样的地步,无怪耶娘日夜不休,长安城中重兵集结,各道城门紧闭。”

阿素这才知道,原来这几日她在宫中照顾李容渊的时候,耶娘是按最坏的情况来打算,想来他们也认为李容渊的事不会再有转机。

只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人告诉她。

见她难以接受的神情,元剑雪并没有说那些安慰人的话,而是攥着她的手道:“若真有不测,你的儿子便是新君,你要……”

他的话没说完,阿素便猛烈地摇头道:“不,不会,我会治好九哥哥的。”

元剑雪用力握紧她的手,似是怕他不信,阿素嘶哑着声音道:“我一定能做到。”

她的声音虽发颤,却十分坚定,元剑雪沉默了会道:“咱们回家罢。”

阿素眼眶一酸,但忍住没让眼泪流下来。阿兄虽然没有反驳她,但她知道,他是并不信她的话的,只是不忍她难过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挣脱他的手,阿素高声道:“回宫。”牛车转了向,她平静对元剑雪道:“九哥哥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声音很轻,语气却出奇的平静。牛车缓缓从朱雀门驶入太兴宫,元剑雪扶阿素下了车,见内廷中一切有条不紊,宫人们在紫宸殿中进进出出,却并无慌乱失措,想来是阿素安排有度,心下稍许安慰。

青窈叫奶娘们把襁褓里的孩子抱来,阿素亲自接过来,将两个孩子都哄睡了,方轻手轻脚去看李容渊。

隔着屏风,望着阿素坚毅的嘴唇和柔和的侧颜,元剑雪在心中想,他的阿妹,不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而是位妻子与母亲了。

******

但御榻上的李容渊依旧未醒来,发乌的嘴唇泛起灰沉沉的白,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宣告一线生机,但随着越来越浅的呼吸,这仅有的生机似乎也在悄悄流走。

阿素轻轻为他拉拢锦被,屏退了身遭所有的人,连元剑雪也遣走了,方低声道:“出来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任谁听到都要吃惊,然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逶迤的帷幔之后,竟真有个裹着白纱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那是个身形窈窕的女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沙棘花香。正因阿素闻到这若有似无的气息,才知道她藏身于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打小惯弄香,阿素对各种香味极敏感,数日之前她已感到这紫宸殿中隐有异香,只是无暇顾及。直到今日到那祆祠之中,阿素才真正确定,她在紫宸殿中闻到的便是沙棘花的香气。

这说明那祆祝既不在义宁坊内,便有可能是在宫中。

只是阿素并没有想通,她为何会藏身于此,如今又为何轻易现身。

但阿素隐约预感到,李容渊所中之毒,她当有法可解。

见阿素一瞬不转地盯着自己,那祆祝也没有抬头,只是缓缓走到她身前,俯身望着李容渊道:“他就要死了。”

阿素的心猛然一沉,嘴唇微微发抖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法子救他?”

听了她的话,那祆祝方抬眸,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救他。”

虽是番邦女子,她的汉话却说得非常流利,每个字音都透着典雅,完全不似异邦之人,反倒像是曾在长安久居,甚至……那声音令阿素感到莫名熟悉,这感觉比上次还要强烈。

而她身上的沙棘花香,也触动了她封尘已久的记忆,她一定在别的什么地方,闻到过同样的香气。

诡谲的感觉再次涌上来,阿素努力在记忆的深处搜寻,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浮上她的心间……

但怎么可能呢,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很多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忍不住上前一步,阿素用力掀了她的面纱,

就在她的心要跳出胸膛的时候,眼前那张脸逐渐与记忆中的美艳面孔重合了。

竟真的是她。

抬眸望向那祆祝,阿素在心中默念出那个名字。

棠蕊。

第172章还愿大结局

“阿姊”,试探着,阿素轻轻地唤她

棠蕊明媚的眼眸蓦然睁圆了,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沉沉地探究她的身份。

阿素这才想起来,这一世她丝毫不知前情,自然不识得现在的她。如今敌我不明,这倒也不是件坏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棠蕊的目光停留在她眼下的那点朱红之上,最终抬起眸子,那样犀利的眼神让阿素觉得,她已猜出了什么。

果然,棠蕊凝视着她道:“永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她为县主时的封号,幼时棠蕊便如此唤她,阿素并没有应她,但就是那点迟疑,叫棠蕊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十二岁时她并没有淹死在冰湖中,而是以五娘的身份活了过来。

若是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李容渊付出那样大的代价,竟是为了她!

见棠蕊讶异而怅惋地望着自己,阿素一时间不知,是该把她当作那个自己熟悉的幼时玩伴,还是义宁坊中那个狠辣的祆祝,毕竟那会她是真的要杀了她,且如今阿素也没有十足把握,她究竟能不能救李容渊。

感到阿素的紧张,棠蕊反施施然走近,目光掠过李容渊的面庞,望着他兀自沉睡的样子,淡淡重复道:“他就要死了。”

阿素攥紧了拳,抬眸见棠蕊正望着自己,那目光满是深意。

忽然有些明白了,阿素回望她道:“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救他?”

这句话说出口,阿素反倒轻松了,这会她看得出来,棠蕊并非不能救李容渊,只在于她愿不愿意施救。

见棠蕊不开口,阿素迫切补充道:“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了她的话,棠蕊竟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阿素不肯罢休,执着地求恳。

似乎看到了她的决心,棠蕊最终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人,只能活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这么说,阿素竟松了口气,一命换命,这事并没有那么难。李容渊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自然也会为他不惜一切。

见她抉择得如此爽快,棠蕊冷笑道:“恐怕你并不真正明白,“死”意味着什么?”

阿素心想,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再也见不到耶娘兄长,更见不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想到这里,她的心狠狠地痛起来,但再看看长睫低垂,生命流逝的李容渊,她闭了闭眼,用力道:“不用问了,我已选好了,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见她拿定了主意,棠蕊开口道:“要救他也不难。”

阿素屏息凝神,听她娓娓道来:“他应是以自己的寿命为交换,向祆神祈愿,求来了你的往生,只要你将这愿还了,这事也就了了。”

“不过若你还愿,如今你所有的一切,自然也烟消云散。”

棠蕊说得干脆,阿素一下什么都明白了,忽然问她道:“你来这一遭,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

棠蕊一笑道:“倒不傻,我本就是要救他,不过需你心甘情愿才行,这是强求不来的。”

见阿素不说话,棠蕊低声道:”你可是,后悔了?”

阿素摇了摇头道:“不后悔,我只是不知道……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感到自己的声音带上哽咽,阿素很快抹了把脸,抬眸道:“你说罢,要怎么才能还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棠蕊想了想道:“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阿素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力扯出自己颈间那十六股红绳系着的万字团花素锦囊,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往生经取出来给她道:“是这个吗?”

棠蕊从她手中接过那往生经,小心地展开,认真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褐色字迹,明白那是用李容渊的鲜血写成的。

许久后她开口道:“就是这个了,只需将它烧掉,送还给祆神就可以。”

听了她的话,阿素雀跃起来,就在她转身去寻火盆的时候,棠蕊在她身后道:“寻常的炭火不行,需得用我们的圣火。”

阿素马上道:“那咱们现在就去义宁坊取火。”

见阿素满怀希望,棠蕊摇了摇头道:“那儿的火也不行,我说的圣火供奉在高昌王庭的无名祆祠中,那里也是李容渊最初许愿的地方。”

高昌距此数千里之遥,没有数月半载难以往返,更何况,麴氏高昌早就灭亡了,能不能找到那座祆祠的遗迹还两说。

见她惶急地望着自己,棠蕊继续道:“只不过那里是一处禁地,连我也不曾去过。”

用力瞪着棠蕊,阿素几乎要觉得她是故意来愚弄自己的。

但平静下来,阿素知道她既然敢现身,那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见她着了急,棠蕊低声道:“如今还有个办法,我可以寻一处祭坛,想办法将无名祆祠的圣火引来,但需要你给我三样东西。”

这次阿素出奇地冷静,望着她道:“你说。”

棠蕊轻声道:“第一样,是打开无名祆祠的钥匙。”

阿素闻言睁大了眼睛,继续听她道:“第二样,是属于那里的一件物品。”

“而第三样,是去过那里的一个人。”

阿素紧紧抿住嘴唇,凑齐这三样东西,比去一次高昌还要难。

见她的神情惶急而绝望,棠蕊似乎也很失望,轻声道:“我原也以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这些时日向祆神祷告,得到的启示就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你这儿实现,只有你才能找到这三样东西。”

深深望着阿素,她一字一句道:“你是唯一的希望,若你也找不到这三样东西,那李容渊便真的没有救了。”

听完她的话,阿素深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沉下心来,虽然知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还是孤注一掷,摒弃了一切杂念想,努力在心中思索。

忽然间,姜远之的话浮上她的心间——那日兵临城下时,他曾对李承平说,开启高昌王室宝藏的钥匙是柄剑,而这藏宝之地,难不成就是她要找的无名祆祠?

如今这剑从李容渊手中辗转流落,正在阿兄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发现叫阿素激动得指尖发抖,禁不住道:“我知道,那柄剑……那柄剑便是钥匙。”

棠蕊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望着她道:“是元剑雪的剑?”

阿素一怔,想来那日在义宁坊中元剑雪持剑斩断了祆祠中铁链,用的正是龙胁,无怪棠蕊对他有印象。

事不宜迟,阿素果断道:“我这就去找阿兄取剑。”

棠蕊没应她的话,只道:“那其他的东西呢?”

想到这,阿素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剩下两样东西她依旧毫无头绪。

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决定先从取剑入手,筹谋布置了一番,唤青窈备车出行。

******

再次回到兴道坊的时候已是宵禁,这会阿耶阿娘皆被她传召入宫,安置在宣徵殿中,让她得以趁空取剑。来的路上阿素已想清楚了,若是元剑雪知道实情,必定会拦她,所以她着意不许王府的罗长史通传,而是悄悄唤了安泰的侍女萦黛,将家中的那柄龙胁宝剑取出。

这事办得很顺利,回宫的路上,阿素抱着长剑,抚着上面自己给阿兄打的剑穗怔怔想,说实话她没送过李容渊什么东西,唯一络子还是比照这个剑穗敷衍打的,连他给她的东西也不曾好好收着,譬如这一世李容渊留下的那只银壶,当时她还嫌弃得很,转手便让琥珀典卖了。

若她真的不在了,想找件他送的东西带走,也是不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间,阿素打了个激灵,思维渐渐清晰起来。当年她刚从冰湖中苏醒,李容渊留给她那只银壶,可不是正是从高昌带回来的,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努力回忆那银壶的样子,阿素依稀记得上面有奔马踏着莲花。而火焰莲花正是祆教常用的纹饰,那竟极有可能便是无名祆祠中的东西。

在车内几乎要跳起来,阿素急命牛车掉头,向丰乐坊的魏王府邸驶去。

若未记错,当年那个银壶她原本叫琥珀绞了当碎银卖钱,谁料琥珀竟整个当了,最后不知什么时候被李容渊赎回来,又叫她在朱雀那儿发现了,如今正收在他们原先住的宅子里。

这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阿素不由感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牛车到了丰乐坊时已是后半夜了,阿素急匆匆地叩门,是朱雀来应。

自李容渊登基,她并未入宫,而是留在原先的魏王府中收拾清点。

因李容渊的病势是瞒着人的,朱雀也不知晓,这会见阿素竟不顾宵禁回来了,惊道:“皇后娘娘?”

阿素也顾不得别的,匆忙道:“女史可还记得,当年我有只箱子,压在床底下的,如今在何处。”

见她急切不已,朱雀压着不安道:“娘娘的东西还在房里,陛下说……”

阿素闻言一路快步,到了她住了多年的那间屋子,不管不顾地爬到榻下,用力拖出一个箱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却并不见那只银壶的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巨大的失望攫住了她的心,阿素沉声道:“这里面的东西呢?”

朱雀不知少的是什么,心下一紧,预感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但还是安慰她道:“娘娘莫急,是丢了什么东西?想想是不是收在别处了。”

阿素怎能不急,她是真的将那银壶藏在这箱子里,怎么如今竟不见了?

心情大起大落,阿素捂着胸口几乎站不住,却听朱雀奇道:“这东西怎么在这?”

说着她捧着个黑黢黢的东西起身,阿素凝神一瞧,正是她要的那只银壶,经久磨砺,早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想来当时她太匆忙,没放好便合了箱盖,致使此物滚落床底。

迫切地接过银壶,阿素用帔子将将它擦得亮起来,望着上面的火焰莲花,抹了把脸道:“可真是太好了。”

见她神情异样,朱雀忍不住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阿素的眸色暗了暗,摇头道:“我不能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不愿骗朱雀,也不忍她伤心。

见她低着头,似乎心情极悲,朱雀的忧虑到了极点,阿素无法与她解释,只问道:“你可知九哥哥以往去高昌,身边曾带着什么人?

朱雀想了想道:“陛下只在送母归葬时去过一次高昌,因先帝的忌讳,并未大张旗鼓,而是一骑独行。”

这结果实是在阿素意料之内,其实她心里明白,李容渊去到那无名祆祠许愿,也是前世她死之后的事,在这一世根本就还没有发生,她想找这么个人,不过是痴望而已。

但就在阿素愁苦困顿的时候,朱雀却道:“不过娘娘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件事。”

她的语气很郑重,阿素讶异道:“怎么?”

朱雀道:“若娘娘想知道陛下在高昌时的事,不如去问姜远之,听陛下说,他们便是在高昌结识的。”

阿素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一时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姜远之便是她要找的人。

事不宜迟,阿素回宫便以李容渊的名义下了道旨,宣姜远之进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阿素并不知道,此前李容渊是如何同姜远之交代的,对于她这个身份不明却手腕非凡的所谓表兄,阿素心中是犹疑和忌惮的。若今日深夜贸然前去,恐被他看出端倪,起了异心便不好了,倒不如将人宣进宫后扣在手中。

待阿素回到紫宸殿,已到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夜。

帷幄之后,李容渊依旧睡着,阿素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却发觉他烧得厉害,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往他干裂地嘴唇上沾了些水,得到了细微的回应,这才使阿素稍微安心,叫青窈把孩子们抱过来,她用力地搂着一双儿女,望着殿角的金狻猊吐出细细的烟气,发了好一会呆。

棠蕊不耐道:“那柄剑可拿到了?”

阿素没有答话,而是低头再看一眼怀中的孩子们睡得红扑扑的脸,叫奶娘将他们抱走了,方望向她道:“不仅拿到了剑,其他两样我也都找齐了。”

见棠蕊讶异的样子,阿素示意青窈将那柄剑和银壶都呈上来,棠蕊先是拿起龙胁,仔细查看。之后又抚着银壶上的火焰莲花,久久不语。

最终,她深深呼了口气道:“那我要的人呢?”

这表明,她已认可了这两样东西。

见棠蕊一瞬不转地盯着自己,阿素道:“别急,一会儿就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话音刚落,便听宫人入内道:“万年令姜远之已在殿外候旨。”

阿素点了点头,叫青窈将人引进来。

送姜远之进来的是折冲校尉霍东青,这次传旨的事阿素没有让宫官去做,而是唤了元家的部曲。

步入殿中的姜远之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安泰与元子期的身影,不由也有些惊讶。他预感李容渊出了事,却没想到主持大局之人竟是阿素。

其实李容渊的情况他已猜得八八|九九,这会阿素也没打算瞒他,任姜远之走到御榻前,俯身探李容渊的脉搏。

许久后他轻声道:“早知你是个短命鬼,就不和你赌了。”

这会姜远之虽是背向阿素,阿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得出他声音中复杂的情绪。

然而当姜远之转回身,所有的心事已从他面上隐藏,望着阿素,他看出她必有所谋划,嗤了声道:“如今已是这样了,找我又有何用,给他收尸么?”

棠蕊蹙眉道:“他是谁,说话竟如此恶毒。”

阿素懒得为姜远之分辩,只对棠蕊道:“他就是你要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方令棠蕊正眼瞧向姜远之。而姜远之也从她的打扮上看出了她祆祝的身份,眸中带着止意对阿素道:“我瞧你是病急乱投医,这怪力乱神之事,还是别再碰得好。”

被他看出自己求助棠蕊,阿素本不意外,但她意外的是,姜远之的话里对她似有几分关切,一时有些发楞,接不上话来。

棠蕊却听不得这两人打哑谜,干脆问道:“高昌的无名祆祠,你当真去过?”

此言一出姜远之竟沉默了,但从他的表情上,阿素几乎能肯定,他确实去过。

而且听到无名祆祠四个字,姜远之神情明显有了变化,想来在那处必有非凡经历。

只是他不开口,阿素悬着的心就落不到地上,她要做的事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找错了人,怕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就在僵持的氛围达到顶点时,棠蕊却道:“不用问了,带上他同我走。”

阿素不知棠蕊为何如此笃定,犹豫了下,却听她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说罢拿起那柄剑和银壶,示意阿素跟上。

棠蕊的干脆给了阿素信心,虽是赴死,她心中却是轻松而欢喜的,但还没迈出一步,却被姜远之拦住了。

他自然看出阿素要做傻事,阿素也不想同他解释,见他不走,便激将道:“你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蹙了蹙眉,阿素绕开他径直向外走,心知越是这样他越要跟上,却没想到姜远之竟拽住她的臂膀,一字一句道:“你别傻。”

阿素讶异地望向姜远之,从他面上看到的竟真是隐晦的关切,这令阿素很是不解。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挣脱姜远之道:“一切事情都因我而起,若我死了,能换回九哥哥的命,我愿意。”

姜远之大概也没想到,她要做的事,竟是以命换命。现如今阿素能感觉得出,她的话叫姜远之很是震感。

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阿素道:“你到底走不走?”

姜远之没答,而是望着她好一会道:“你真的,打定主意了?”

阿素没有犹豫地点头,姜远之的神情却叫她看不懂,她一时不知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忍不住提醒道:“若能救回九哥哥,你先前的付出,也不算白费。”

她心里是很明白的,姜远之倾尽全力帮李容渊定有所图,前世李容渊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给了他应有的回报。

但听了她的话,姜远之的表情却耐人寻味,他望着阿素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唯利是图的商贾?待价而沽的政客?”

阿素没有回答,但默认就是肯定,姜远之望着她道:“这天下本该是我的,只不过我不愿坐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阿素不耐道:“别磨蹭了,与其在这儿说这些,还不如做点儿有用的事。”

听了她的话,姜远之知道她的决心再无转还,终是道:“这会我倒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爱你。”

阿素的心登时跳了下,想到李容渊,又感到心痛。

她虽懒得理姜远之,却惊讶于他对她的评价。因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直觉得,姜远之是打骨子里瞧不起她的。

棠蕊等得怒意上涌,讽刺道:“若要诉衷情,也不必选在这会。”

阿素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知怎么解释,却听姜远之嗤道:“急什么,自会去救你那老相好。”

此话一出,阿素惊异地望向棠蕊,连眼睛都忘了眨。

偏姜远之还火上浇油道:“方才见你,我便想起件事,当年景云帝本已许了李容渊出阁开府,为何最终又夺了他的封号。”

这也是阿素心中一直的疑问,不由重复道:“是为何?”

姜远之笑了笑道:“我听说的是,当年景云帝的宠妾虢国夫人与李容渊有私,被景云帝得知,处死了宠妾,又黜落了自己的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我未猜错,你便是当年那位虢国夫人。”

姜远之确实没猜错,阿素心里乱得很。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自己,棠蕊淡淡道:“别听他胡言。”说罢径直向外走。

她引的路竟是通往太兴宫北面的冷宫,那里原是李容渊母亲住过的地方,阿素这几日在其间翻阅经书,倒也熟悉。

只是姜远之的话叫她心下乱成一片,只能等了等,待等姜远之走近,阿素与之并排行时嗫嚅问道:“你说的那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见她低声下气的样子,姜远之没由来地顺了气,居高临下瞧她一眼道:李容渊不想让你知道,你自然不会知道,全长安他只瞒你一个人。”

阿素忽然想起,最初李容渊带她入府,阿娘来访时欲言又止的话,说什么前车之鉴,原来竟是指那件事。

回眸见她情绪低落,棠蕊终忍不住道:“你别多心。”

她本不想解释,但现在却不得开口。

不仅阿素屏息凝神,连姜远之也全神贯注,盯着她漂亮的嘴唇,听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然而直到走到太兴宫北面一排矮檐下,推开那扇门扉,棠蕊才道:“我原是,娜纱公主的侍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主的名字,在高昌语中是纯洁的意思,因为她一出生便被选为献给祆神的祭品。我从小侍奉在公主身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离开高昌。”

“那是一个炙热的夏天,公主在沙漠中救起了一个陌生的男子。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再件普通的小事,却没想到,这却成为了我们高昌覆灭的起源。”

听到这儿,阿素忍不住道:“她救的人,是我阿舅?”

棠蕊冷笑道:“正是你阿舅,那时他西征突厥,却在风暴中迷了路,遇到了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公主,为她的美貌折服,将她带回长安,说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后面的事阿素听李容渊讲过,等娜纱到了长安,才发觉对那个自己许下誓言的男人早已有了妻子,甚至还有许多别的女人。她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知道自己受到了欺骗,却无法回头,因为她发觉自己已有了身孕,为了孩子只得留在宫中……

棠蕊的话打断阿素的沉思,阿素听她继续道:“从公主离开后,高昌连年无雨,子民们说,这是祆神对高昌的惩罚。那时的我十分焦急,因为除我以外,没人知道公主的下落。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我便下定决心要到长安去寻找公主,我相信她若知道实情,必会随我返回高昌。”

“然而待我真的到了长安,历尽千辛万苦见到公主,等来的却是高昌覆灭的消息。”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公主,她才知道,原来就是她爱的那个男人,以十万铁骑,踏平高昌,一切都无可挽回。”

“公主将一切罪责归结于自己,从此与那个男人了断,最终死在冷宫,而我也发誓,国仇家恨,需要血债血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道:“所以你就冒充高氏的侄女入宫,为的是复仇?”

棠蕊冷道:“不过是将计就计。”

“我等了六年,才等到了一个机会。那时长安城中的祆教徒告诉我,高淑妃有孕,为固宠采买民间绝色女子,假以名目送入宫中,我略施小计,竟当真入宫,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也就在入宫后我才发现,当年公主死在冷宫,高氏虽不是元凶,也算得上首恶,并且送我入宫的目的也并非只有固宠,而是要借此扳倒李容渊,为自己的儿子夺位铺路。”

姜远之道:“所以你将计就计,与李容渊联手,将高氏的计划告知于他,从此一明一暗,对抗高氏。那为何当年他还是因你之事,被黜落了封号,最终没有封王?”

姜远之的语气出奇地冷静,阿素终于明白,原来先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激棠蕊说出实情。

果然棠蕊道:“因为,那是皇帝的意思。”

阿素不明道:“难道是阿舅错怪了九哥哥?”

棠蕊摇头道:“你阿舅什么都知道,高氏的心思从没有瞒得过他。”望见阿素不解的神情,她低声道:“也是自那时起,我才知道,他是真心爱着公主,不愿他最爱的儿子卷入宫廷倾轧,想让他做个闲散王,平安顺遂一生。”

“也许他以为,那也是公主的愿望,所以借高氏之手,放逐李容渊离开权力的中心。但没想到的是,这份苦心没有抵过其他儿子的野心,反叫李容渊明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完棠蕊的话,阿素终于明白了前情,追问道:“所以当日在长秋殿,高后欲纵火,却被个极像宸妃的影子吓死,那是不是你?”

“还有阿舅薨逝的那日,听紫宸殿中的人说,也看到宸妃的身影出现,那是不是也是你?

棠蕊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我。”

“你阿舅弥留之际,我扮成公主的样子去见他,为的就是告诉他,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即便是死也不复相见。”

“而他听完我的话时,那痛彻心扉的表情,我永远都会记得。”

棠蕊的神情果决,带着复仇成功的快意,阿素忽然在心中想,其实阿舅也是个可怜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又如何呢,终究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

帝王的爱,裹挟着太多沉重的东西,永远无法做到纯粹。

所以,听完了棠蕊的故事,阿素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救李容渊。

似知她所想,棠蕊点了点头道:“我答应过公主,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要会照顾好她的儿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等九哥哥好起来后,你想去做什么?”阿素忽然道。

棠蕊闻言讶异道:“你是说,我?”

阿素道:“对,除了复仇,除了公主的愿望,你自己想做什么?”

这问题叫棠蕊怔了好一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一日为自己而活。

见她不语,阿素笑道:“那我们做个约定罢,等这事了结后,你就回高昌看看,如今有九哥哥在,已将那里治理得很好。”

听了她的话,棠蕊眸中泛起一片柔和,轻声道:“是该回去一趟了,这么多年在外,思念的唯有高昌的星星海,月牙泉。”

说罢她望着阿素郑重道:“谢谢你。”

那目光带着惋惜,阿素知道,是为了自己,因为李容渊好起来的那一日,她没有机会看到了。

一直记得自己的使命,阿素道:“你不是说要引来圣火吗?这便开始罢。”

此时天也要亮了,隐隐有晨光照射进来。棠蕊没多说话,只是对阿素点了点头,望了沉默不语的姜远之一眼,取了灯油在地上画了个火圈,仅能容一人在内。

示意阿素站在火圈之中,棠蕊用剑划开了姜远之的右腕,将流下的鲜血用银壶盛装,最后递给阿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点燃了火折,棠蕊对阿素道:“这里是当年公主祈祷的经室,也是最能与祆神沟通的地方。一会我会在你周围点火,等到整圈都烧起来后,你将这鲜血浇在火上,火焰会变为蓝色,那时你那往生经投入火中,一切便都结束了。

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阿素表明自己都记住了,左右端着银壶,右手攥着往生经道:“点火罢。”

说罢她站得更直了些,却听姜远之道:“那之后呢?她会怎么样。”

棠蕊望了他一眼道:“会死,被烧死。”

她很平静地说出这五个字,随后补充道:“总要有牺牲,总会有代价。”

姜远之却攥紧了拳,感到他竟要跨进火圈,阿素着急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要自己面对。”

棠蕊闻言竟笑了,用剑将姜远之拦在一边,棠蕊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他站着没再动,只是垂下的手不自然地贴在身侧。

棠蕊也没管他,而是深深望了阿素一眼,打着火折,点燃了她足下的火圈。

炽烈的火腾地燃烧起来,缓缓将阿素包裹,满目只见一片金红,耳边是火焰的噼啪声,似乎将她与外界隔绝。

灼热的气流令阿素难以呼吸,但她记得棠蕊的话,用力将银壶中的鲜血洒向火圈。一瞬间,火势似乎被扑灭了些,但随后更加剧烈地腾起,妖异的蓝焰交叠如罗网,从头到脚将阿素包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火焰合拢的那刻,阿素将往生经掷入火中,那薄薄的一页纸顿时被吞没。

闭上眼睛,阿素能感到一股强大的火焰从上面压下来,灼得她面颊生痛,连乌发都燃烧起来,呼吸也被夺去。

原来这就是死亡。

******

醒来时,阿素感到浑身疼痛,被灼伤的双眼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张口皆是黑灰,嗓音也是嘶哑的。

但她明确地知道,自己还活着。

熹微的晨光中,阿素摸索着抹了把脸,渐渐能看清周围的景物,才发觉自己身处冷宫之外。而原先所在的那片宫室已完全坍塌,残存梁柱横七错八地倒落一地,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身边有人剧烈地咳嗽起来,阿素艰难地抬头,发现是姜远之。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到一股大力将她拖出火圈,应该是姜远之。是他救了她。

但阿素一点也不感激,她还活着,就意味着还愿不成功,李容渊没有得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极凶狠地瞪着姜远之,她发疯似地冲到她记忆中那火圈的位置,见那里正有一截倒塌的梁柱。

推开那梁柱,不顾灰烬带着余温,阿素用尽全力地扒着,想把丢掉的往生经找回来,她要再来一次,这一次不能出任何差错。

但上天并没有满足她这个愿望,在灰烬中阿素一无所获。她终于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阿素感到有人扑过来,用力抱住自己,是阿耶和阿娘。

宫内燃了这么一场大火,终是惊动了他们,从宣徵殿赶过来。

见耶娘红着双目,难掩忧心和心痛,阿素自责起来,哽咽着开口,却听元子期压着情绪道:“远之都告诉我们了,乖女莫怕,鲜于医正已找到解毒的法子,这会已在备药了。”

饶是他那样坚强的人,得知这事后声音也有些发抖。

阿素不敢信这样的好消息,目光从元子期面上又移到安泰面上,见耶娘皆是一般神情,才终于确认那话不是哄自己。

见她身上被烧伤了好几处,万幸人没事,安泰流着泪,心疼得说不话来。

阿素却握住她的手,满是黑灰的脸上绽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活着,他也活着,耶娘阿兄皆安好,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

将煎好的药灌下去,不过两个时辰,李容渊便醒了过来。

昏睡多日,他的身体变得虚弱很多,但这会逐渐恢复生机。

方才见他睫毛一颤,睁开了双眼,阿素立刻扑在他身边道:“怎么样?”

李容渊没有说话,而是努力抬起手,抚上她的面颊,阿素这才发觉她又流泪了,晶莹的泪水顺着她面颊流下来,挂出道浅浅的灰印。望着李容渊眸子里的自己,阿素知道那样子一定很丑。

李容渊低沉的声音沙哑道:“怎么弄成这样子。”

虽特意擦洗更衣,阿素还是懊悔来得匆忙,竟叫李容渊瞧出点端倪。她想说些什么掩饰,却感到李容渊的手指轻轻抚去她面上的灰印,温柔而有力。

鼻子一酸,更多的泪水涌出来,阿素不由偏过头道:“连烧了几日香,怕是蹭上了炉灰。”

也不知他信没信她的话,李容渊撑着起身,用力揽她入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埋在他胸口,阿素转了话道:“怎么这么久才醒。”

她的声音闷闷的,既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李容渊却不肯罢休,用力环着她道:“解药是哪来的。”

未想到他还不放过这这事,阿素下意识背好起了灼伤的手,郑重解释道:“是鲜于医正找到的,就在你娘留下的那些书里。今日也不知怎么,宫里竟着了场火,将冷宫中旁的东西都烧没了,只剩个盒子,里面有本书,正提到一种波斯的奇毒,还有解毒的方子。”

其实这段话大半是实情,再忆昨夜,阿素只觉像一场梦,只有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一切皆是真实发生过的,她几乎就没命了。

但只要李容渊得救,即便她付出再多也值得,她不想他忧心。

见李容渊依旧望着自己,阿素正色道:“许是冥冥之中,你阿娘在保佑着你。”

听完她的话,李容渊紧蹙的眉峰微展,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阿素松了口气。

早先她已打定主意,昨夜的事半分也不会对他提起。

以前,他为她背负得太多,如今,换她来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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