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阿娘这么说,阿素心中一块石头便落了地,这与她预料的差不过。之后安泰便命人备宫车,要携她向宣徵殿去。那里原是安泰未嫁时的居所,也是如今她留宿宫中时的寝宫,距离清思殿并不太遥远。然而未迈上宫车,安泰便听身边的阿素低声道:“阿娘……我想,我想今日住在琅嬛阁中。”
琅嬛阁便是阿素此前在宫中的寝居,因她极得窦太后喜爱,这处建筑就在清思殿后厢。安泰闻言柔声道:“虽然琅嬛阁也有专人打理,并未荒废,然毕竟这几年都未住过人,连个伺候的人也无,又怎能住的舒适,还是与阿娘同去罢。”
然而不知为何,阿素却像打定了主意一般,无论她怎么劝,都要住回自己以前的寝居,安泰向来疼她,只得应允。见长公主已发了话,身边人自然也不好再拦。安泰又从宣徵殿指派了四位宫婢,让她们到琅嬛阁伺候。
好不容易送走了阿娘,阿素才在心中松了口气,命那四位宫婢守在外间,谁也不许入内,她方推开门,悄悄走入之前那间屋子。
待缓缓走到帐幔之后,阿素小声唤道:“可以……出来了。”
然而并没有人应,自然也没有人从那帐幔中走出。阿素心中一沉,不知李容渊又到何处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有些焦急地向帐幔后走去,然而刚刚走进,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待她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已被托着双膝,打横抱了起来。
环绕在身周的是熟悉的白檀气息,像捕获到猎物一般,李容渊轻而易举将她抱起,轻快而沉稳地向室内走去。
阿素挣扎着想下地,却被蓦然放在一方书案之上,足尖够不到地,身体被禁锢。颀长的身影投了下来,阿素紧张地向后缩了缩身体,李容渊则立在她身前,望见她局促的样子,翘起唇角,眸色深深。
他显然猜出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阿素别过脸去,低声道:“我可……可不是为了你。”
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闻言,李容渊面上的笑意更深,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睫毛,轻声道:“我知道。”
又酥又痒,阿素慌乱地闭上眼睛,嗫嚅道:“你别……别自作多情了。”
李容渊却并动怒,只慢条斯理将她的双膝分开,小腿搭在在自己身体两侧,之后又握住她的手,环上自己有力的腰间,低声道:“是我,一厢情愿。”
阿素挣扎着想缩回手,却被牢牢按住。她艰难地后退,却被居高临下的李容渊一把捏住腰骨。
酥麻从脊背上传来,阿素的身体有些发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101章101我只想要你
依如今的情形,若是阿素还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那也太天真些。
被缓缓压在身下,阿素咬唇撑住书案,却只能被迫承受。她仰面喘息,只见他淡色眸子里是深深的欲望,不加任何掩饰。被他强烈的男子气息环绕,阿素仿佛全身都被卸去力道,她自暴自弃地别过脸去,低声道:“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非要……非要……”
李容渊轻轻撩开她因紧张而被打湿的额发,轻轻吻着她紧闭的眼睛,低声道:“我只想要你。”
阿素身体一颤,抬眸望着李容渊英俊的面孔。刻意埋藏的记忆瞬间复苏,她清楚记得他带给自己的痛与绝对的统治,主宰自己的一切感觉,这样臣服的体验,令她不由自主颤栗。
……
银月升至中天,阿素只有尽力压抑着自己,才能阻止破碎的声音从口中溢出。
虽已是深秋,然一切结束后,阿素却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她脱力地躺着,半晌才从失神中缓过来,发觉自己已被抱回床榻之上,身边却空无一人。
原来李容渊已经离开了。
阿素艰难地起身,衣衫早已被揉成了一团,身体像被劈开过一般,痛得厉害,膝盖还在打颤,怎样都合不拢,身上一片黏腻,尤其是身下,她不敢想,明日要如何出得房门去。
明明下了决心,以后再不能同他这般了,为何今日又……阿素抿住嘴唇,将被衾紧紧抱在怀里,心中越想越委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此时身边却忽然一沉,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哄道:“怎么……哭了。”
熟悉的旖旎檀香漫上来,经历方才之事,这气息更深刻地印在阿素脑海中,她一下便分辨出,是李容渊。
原来他竟未走。
阿素飞快地抹了把脸,侧过身去不理他,然而心里却觉得好受些了。
温热的巾帛贴上了她的肌肤,细细拭去她额上的汗,阿素悄悄抬眸,才发觉李容渊竟打了热水回来。
安泰派来伺候的四位宫人全都被她打发得远远的,自然不会有人来伺候,这热水又是从何处来的?
望见阿素惊讶的神色,李容渊将她牢牢圈进怀里,仔细给她抹了脸,不经意道:“方才见檐下还藏着三罐雪水,便拆了一罐。”
阿素隐约记得瑯嬛阁中确实存着三冬的梅蕊水,仔细闻了闻,是梅花的香气,还隐约有茶香,相必他是用煮茶的铜壶滚的水,又兑凉的,给自己擦身用。
原来方才李容渊竟是准备这些去了,阿素不禁莞尔。倒真是难为他了,明明是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却要亲自去烧水伺候人,想必也是此生头一遭。
阿素借着月光望了李容渊一眼,果然见他清贵的身姿第一次染上人间烟气,竟是为了自己,心中不由百味陈杂。
李容渊却神色淡淡,只将她揽在怀里,将她打湿的乌发全部撩起来,轻轻为她擦拭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湿热的巾帛沿着颈项向下,阿素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我自己来吧。”
闻言,李容渊扬起唇角,眸色深深望着她,手下却未停。
第102章102你总要……唤我一声表兄罢……
带着湿意的热度重又落下,阿素局促地在他怀里缩起身子。方才被他折腾得狠了,此时身上只余小衣松松系着,阿素吃力够起上襦裹在肩上,却掩不住胸前的一抹雪痕。
腰身被箍着,李容渊不许她乱动,按在她身上的手倒是规规矩矩。他低垂着眸子,专注于为她擦洗,似心无旁骛。
阿素悄悄松了口气,蜀锦地衣上镇着的宫灯都熄灭了,只有清冷的月光从轩窗漏进来,温热的巾帛轻柔地抚在她的肌肤上,方才的黏腻感褪却了些,困意泛了上来,阿素歪倒在隐枕间,倦得连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任他伺候摆弄。
隐约感到李容渊起身换了几次水,身上逐渐清爽起来,阿素有些惬意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却忽然感到胸前一凉。她抱肩惊坐,才发觉李容渊已抽去了她系在颈上的小衣。
他狭长的凤眸眼波流转,闲闲将那绸片握着把玩,似爱不释手,阿素下意识捂住衣襟,望着他若不经意将小衣系带绕在修长的指间,绯红着脸,瞪着他道:“还我。”
李容渊闻言微微却扬起唇角,转手便将掌中之物收入怀里。
竟是要私藏的打算。
阿素咬着唇,扑上去抢,却正中他下怀。被牢牢圈进怀里,阿素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叹道:“忙了半夜,总要讨些好处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幽深眸子含笑,然语气却不容抗辩,阿素知道,多半是要不回来了。她气得极了,狠狠抬起手,却早没了力气,落在李容渊身上如奶猫挠人,倒像是撒娇,很快便被他捉住了手腕。
李容渊仔细将她上襦的衣襟拢好,又将她放倒在榻上,淡淡道:“睡吧。”
阿素堵着气,如何能睡得着,干脆转过身去不理他,却被轻柔抚着脊背,知道他一直守在身边,不知为何,阿素忽然生出些安心来。
再醒来之时已天光大亮,阿素拥着被衾,艰难起身,发觉李容渊已经离开。今日是朝日,延英殿外唱籍点到,他自是不能缺席,虽知如此,心中却微微有些失落。
李容渊生在宫中,既为万乘之尊,便是这太兴宫真正的主人,宫中道路自然比她更熟,阿素并不担心他被人发觉,只是忽然有些好奇,前世他的后半生,究竟是如何渡过的。
可以料想,以他之才能,治下定然是清平盛世,文治武功之极。虽失元后,自可册立纳娶,另迎新后,绵延子嗣。如此,重历一世,于李容渊而言便是尽归于零,为何如今竟似甘之如饴。
阿素怔怔出了会神,方觉时日不早,起身穿好裳裙,这才唤人入内伺候。简单梳洗之后起身往宣徵殿去请安。
安泰已等了她许久,握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一番,望见她眼下的青黑,忧心道:“可是睡得不好?”
阿素摇了摇头,赶紧打了个话题岔开,安泰按捺下疑心命人传了早膳。见阿素吃得正香,悄悄起身传了昨夜在瑯嬛阁伺候的四位宫人,问完话之后心中愈沉。
用过早膳之后安泰方携阿素回兴道坊。母女二人乘的青盖牛车刚到王府,阿素便见另一人也在王府门前下了马,仔细一瞧,却是姜远之。
每次遇到他都没有什么好事,阿素心中一突,不知他在自家门前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更令她意外的是,阿娘竟似与他相熟,下了牛车安泰携她步入府内,对身边的罗长史吩咐道:“请姜公子到书房来。”
阿素不禁好奇道:“阿娘识得他?”
安泰微微一笑道:“远之与我们家有些亲故,说起来,还是你的表兄。”
阿素一惊,连手中的帕子也掉在地上,试探道:“他……他也知此事?”
安泰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微笑道:“还是他来相认,我与你阿耶方知,桓家尚有后人。”
阿素拾起帕子,低声道:“原来……他也不姓姜。”想到前世姜远之所为,阿素愈发不满,看来他着实深藏不露。因心中不喜,又见到到他无故来登门,阿素不禁小声嘟囔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安泰闻言莞尔,拧了她一把,嗔道:“一会见了你这位表兄,切不可胡言,没规没矩。”
阿素在心中断定姜远之不是什么好人,挽着阿娘的手,撒娇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们不留他在家中做客了,好不好。”
安泰抚了抚她的乌发,叹道:“你还小,不懂这些,远之轻易不登门,忽然来了,必然是有大事。”
闻听阿娘语气郑重,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姜远之赶走,阿素无法,只得跟在她身后一同去书房,有心要听一听他究竟有什么事。
然而与阿娘一同迈入书房,阿素但见姜远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微微带着讶异。想必他已听说自己被阿娘认为义女之事,只是没有料到,阿娘竟待自己如此亲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感到姜远之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好一会方离开,刚舒了口气,却听他沉声道:“吴地战事吃紧,郡王与高衍起了分歧,果然未及奏报朝廷,高衍便切断了水路的粮草供给。”
姜远之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阿素心中一沉,抬眸见阿娘也攥紧了帕子,就知道他来一定没有好事。阿素曾隐隐担心高衍会对阿耶不利,却未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安泰忧心忡忡道:“怎会如此,这么大的事为何京中竟一点消息也无。”
姜远之道:“要再过一日,官报才会送到,然而那时水陆的粮草便又少了二分。”
安泰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阿素也极好奇,然姜远之却打断安泰,淡淡道:“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候,郡王离京前与我曾有约定,若是真有这样的情况,便从宁州转运粮草,我已安排好辎重车辆,只是过朗月关时需要一道过所。”
安泰闻言既惊又喜,原来元郎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却又听姜远之道:“然而私调粮草便有谋反之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如此行事。”
“只是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若无粮草,将士饿上三日对上精悍的裴家军,只能任人宰割。想必高家也正看中这点,才做下了断粮的局。”
安泰沉吟片刻便应道:“这也是无法之法,只是可以稍做掩盖,这粮车既是从宁州来的,便算作是我府中进献宫中的元日礼,要户部开一道过所便是,至于为何未送到京中……可以说是在半途被流民截去了。”
姜远之微笑道:“郡王也是一般想法,未提前告诉长公主,只因怕这过所开得早了,漏了风声,打草惊蛇。”
他意有所指,安泰即刻明白他自然说的是高家,面色微冷,低声道:“原来他们依旧存着这心思,倒是我此前天真了些,既不愿言和,那便………不死不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还是第一次听阿娘的语气中带着彻骨的冷意,姜远之闻言沉声道:“将过所送至宁州需三日,从宁州到吴地需七日,水陆的粮草大约还够十日,来得及,只是一日也不能耽误。”
安泰深深望着姜远之道:“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即刻便想办法将过所拿到与你。”
说完她便向外走,阿素紧紧跟在她身后,却见阿娘回眸,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宝儿在家等着阿娘,一会待你阿兄下了学,要他与你远之表兄一起议定运粮的细节。”
安泰交待的事也是极重要,阿素无法,只得应下。她心中实有些忧虑,坐卧不安,站在府门之内向外望,极盼着阿兄早日从弘文馆归来。
然而未待阿兄回来,阿素却见姜远之也离了书房,远远走过来,停在她身旁,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方微笑道:“我是真没想到。”
阿素只当没听见,转过身去不理他。却听姜远之忽然在她身后道:“虽然是长公主夫妇的义女,但我今日瞧着,却比亲女还亲些。”
阿素心中一顿,这人着实有些手腕,看人极犀利,难道他真的看出什么端倪来?果然,下一瞬便听姜远之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阿素转过身来,没好气望了他一眼道:“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姜远之笑道:“若是义女,大约没什么关系,但若是亲女……”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果然听阿素好奇道:“亲女又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深深望着她,缓缓道:“若是亲女……”见阿素睁大了眼睛,他心中有了定论,扬起唇角道:“你总要……唤我一声表兄罢。”
原来是占人便宜来了。阿素冷冷望了他一眼,再不与他闲话。姜远之讨了没趣,停顿了片刻道:“其实,我一直好奇,九殿下……”
然他话音未落便倏然住口,阿素却听另一个万分熟悉的低沉声音淡淡道:“好奇……我什么?”
阿素讶异抬眸,正见李容渊在府外的戟架前下了马,已将缰绳交与侍从走上石阶,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与姜远之身上,面色沉静如水。
第103章103
阿素顿时僵住。昨夜记忆犹在,她甚至未来得及更衣沐浴,此时在李容渊面前极不自在。然众人面前礼不可废,她还是曲膝福身道:“殿下。”
是客气而疏离的语气,阿素只觉李容渊的面色又沉了三分,目光却一直落在自己与姜远之身上。
阿素忽然醒悟,他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又觉得不可思议,此时却见身边的姜远之不仅不避,反而微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这语气倒似将自己当作主人家了,李容渊未理他,只向阿素低声道:“姑母可在?”
阿素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李容渊竟是来见阿娘,他要与阿娘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不由想起昨夜李容渊在她耳畔呢喃的情话,他要重修旧好,是对前世怀有歉疚,还是一时情热,阿素无从分辨,只当是哄人的枕边话,却没想到……他许是认真的。
他的真心,阿素不敢求,不敢问,也不敢想,更知阿娘如今也没有心情听这些,反而若知……若知他们已有了实事,恐怕更认定自己是受了胁迫,愈发怒之。
眼见今生要再如前世那般,他与阿娘之间又成解不开的死结,阿素顿时有些慌张,侧身挡在他身前,低声道:“殿下……还是回去吧。”
然阿素话一出口,便感到李容渊身形凝滞,他沉沉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为什么?”
阿素艰难道:“今日府中实是有些事,殿下即便有什么话,也改日再叙罢。”
不过这片刻,阿素已远远望见青盖的牛车转过街角,阿娘回转,转瞬将至,她不由急道:“殿下,先请回罢。”
李容渊薄唇紧抿。阿素知道这是他生气时的样子,然一旁的姜远之却施施然道:“表妹,来者皆为客,还是先请殿下入内用茶罢。”
李容渊蓦然挑眉望他,眸子中带着冷意,姜远之却扬起唇角,是全然无辜的样子。
知他故意激将,阿素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李容渊已转身走下石阶,正是向着方在府外停稳的牛车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车帘被撩开,元剑雪扶着安泰下了车,阿素见阿娘与阿兄皆在,知道他们大约是在路上遇到了。而此时李容渊也已走到安泰面前。
距离太远,阿素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阿娘不似以往般和颜悦色,只眸色深深望了他一眼,便迈上门前石阶。
安泰踏出一步便停住,却没有回身。李容渊静静立在那里,执著地望着她的背影。阿素只见阿兄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李容渊,启唇欲言,却被阿娘的声音打断。阿素只听安泰淡淡道:“你母妃已为你张罗了一门婚事,合过生辰八字正宜,这几日收收心,等着迎新人罢。”
自是对李容渊说的,言中提及的婚事大约是指与杨七娘,原来……这事竟已落定?阿素心事重重,李容渊究竟与阿娘说了什么,阿娘又对他们的事知道多少,她皆无从得知。怔怔出神间,阿素抬眸却见安泰已向她走了过来,柔声道:“怎么等在这?”
阿素未答话,安泰已揽着她与元剑雪向内走,又对姜远之吩咐道:“今日留下来用午膳。”
沉沉的朱漆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阖上,阿素有意放慢脚步,渐渐落在后面。她悄悄回眸,正见李容渊挺秀的身影一点点被阻隔在府门之外。
他的神情莫名有些萧然,阿素不禁心中一颤。
眼见阿兄扶着阿娘已走到前面,阿素只听身边的姜远之叹道:“这下……恐怕连我也将殿下得罪了。”
阿素不禁对他怒目而视,无声道,还不是你火上浇油,无事生非。
被她横眉冷对,姜远之却一点也不气恼,反翘起唇角,摸了摸鼻梁道:“许久未见他动怒的样子,倒真也有趣。”
阿素实是摸不透姜远之在想什么,干脆转过身去不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次入宫,安泰果然顺利拿到了通关过所。因粮车要伪装作元家运往京城的元日礼,元剑雪带霍东青亲赴宁州押运。
与姜远之议定细节,元剑雪即日启程。阿素知道,三日之内,运往吴地的粮草便会从宁州启程,如一切顺利,阿耶便能早日北归。
然事与愿违,不过两日便传来一个坏消息,因今年多雨水,运粮途中所经的望州遭了山洪,粮车若要到吴地,势必要改道,那样的话,便要多走五日。
只多五日,却有天壤之别,连再次前来报讯的姜远之也不禁叹息,天意难测,与之相比,人力真是太渺小了。
不过他是有备而来,俯身在安泰耳边另言他法。然而安泰听完,却长久地沉默了。
留她一人在书房沉吟,姜远之独自走出房门,微微一笑。冲着正踮脚向内张望的阿素招了招手。
逗猫似的,阿素本不欲理,又见他一脸神秘的样子,虽不喜,想了想还是挪动脚步上前,走到他身前去。
见姜远之一直不开口,阿素不禁有些焦急,沉声道:“方才,你与我阿娘说了什么话?”
姜远之轻声道:“我只告诉她,如今从宁州运粮是来不及了,只能改走水路,直接用船顺流而下,将粮草运到江北。”
见自己的话一下吸引了阿素的注意,姜远之顿了顿,继续道:“然而这么短的时间,又从何处再筹粮筹船。”
阿素不由睁大眼睛,知他定然已有对策,只紧紧盯住他的薄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望了她片刻,低声道:“为今之计,能解燃眉之急的,只有九殿下。”
阿素猛然抬眸,姜远之淡淡道:“我想,他的身家,你应最清楚。
阿素顿时沉默,自知姜远之说的无错。此前她随朱雀典过账册,知李容渊在长安城郊置地屯田多年,积蓄粮草,之后又收了越州全境的乌木,此时应有上百条船在云梦泽,西京之大,此时也只有他有这样的实力,拿得出船与粮来。
然而这些却是他为西征筹备的隐秘军资,想来这一世,他很早前开始做西征的准备。便在若要让他一下拿出船粮,不禁要担蓄意谋反的罪名,还要耗尽韬光养晦多年心血,如何能说得动他。
而眼下,也别无他法。
阿素抬眸,又听姜远之道:“我与你阿娘也说了此事,然而她并不愿开这个口。”
阿素低垂下眸子,大约能体会阿娘的心情。她低声道:“你既想得如此周全,自然已有了办法。”
姜远之深深望了她片刻,却摇头道:“其实,这事谁说也没用。”
见阿素抿唇望着他,姜远之轻声道:“不过,若你去求一求,兴许……还有转机。”
第104章104仿佛要将她牢牢嵌入骨血之中……
“若你去求一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的话尚在耳畔回荡,阿素缓缓走出庭院,怔怔想,她何以求得动李容渊,又以何去求?
午后的斑驳的树影落了下来,她在水榭旁的小莲池畔浅坐一会,此时已近入冬,满目残荷断茎,一片萧索之景。萦黛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寻见阿素方松下口气道:“原来娘子在此处,让婢子好找,这便命人传膳。”
见安泰身边的婢女亲自来寻,阿素只觉不同寻常,不禁开口道:“我阿娘……”
萦黛答道:“长公主已离府,特意吩咐婢子看顾好娘子。”阿素闻言便知,阿娘定是向长安周县筹粮去了。她不愿向李容渊开口,也不愿向自己透一点口风,若不是姜远之,恐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然筹粮尚且不难,无船可用却无可施为。
中庭的日晷影子渐长,又过去了半日,余下的时间不多了。阿素终于拿定主意,起身道:“去与我备马来。”
萦黛惊道:“娘子要去何处?”
阿素不答,只轻声道:“若我阿娘问起,便说向慈圣寺求签问卦去了。”萦黛拦不住她,只得依言行事。
阿素回房换了骑装,戴上幂篱,径自出了府门,萦黛扶着她上马时,忍不住劝道:“娘子还是用了午膳再出门罢。”见阿素不应,萦黛回眸又望着身后四位白纱聘婷的女婢,低声道:“那我命她们带上点心匣子,娘子有胃口时先用些,垫一垫。”
阿素蹙眉道:“不用她们跟着。”
萦黛一惊,沉声道:“娘子怎可独自出门……”
然不待她将话说完,阿素已轻轻挥起鞭子,身下的坐骑奔出丈余远,萦黛追之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一鼓作气策马奔至丰乐坊,望见高高牌坊后那座熟悉的府邸,不禁勒马,放慢了行速。待到府门之前,更有些情怯,面前的朱漆金钉是自己惯看了三年的,此时倒陌生起来。
阍室之中已有仆役向内通传。阿素方拎着裙角走上石阶,便见府门缓缓向内而开,绸帔曳地的红衣女子行云流水般走了出来,是朱雀。
阿素微微撩起幂篱下的白纱,朱雀望见她便是一怔。
见朱雀眸色深深打量着自己,阿素忽然局促起来,方才鼓起的勇气仿佛一下消失了大半。然而,却没有退路。她取下幂篱,缓缓抬眸望着朱雀,轻声道:“我想……见一见殿下。”
朱雀若有所思地望了她片刻,淡淡道:“殿下未归,此时并不在府中。”是客气而疏离的语气。
阿素悬着的心顿时一沉,不禁垂下长睫,低声道:“那……我明日再来。”
然而她方转身,便听朱雀在身后道:“娘子且留步。”阿素回眸,朱雀走到她身畔缓缓道:“娘子先随我入内等一等,兴许一会殿下便回来了。
说完上前挽住她的手,引她向内走。阿素跟在她身旁,小声道:“有劳女史。”
朱雀未言,只微微叹了口气。
待两人乘坐的肩舆到了西苑,阿素才发觉这里竟无一丝变化,陈设纤尘不染,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仍旧有人住着一般。
朱雀端来蜜茶放在她身旁道:“娘子先歇一歇,待殿下回府我再来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轻轻点了点头,小心倚靠在庭院中的美人榻上,随手取过身畔的书卷,展开发觉正是自己上次读到的那回。心中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放下书卷,靠在隐枕间微微阖上双目。
一觉沉沉,醒来已是黄昏,平仲黄叶萧瑟落在身上,阿素撑着起身,正见朱雀款款而入,命人在院内布菜,望见她醒,端了杯漱口茶递与她,微笑道:“娘子先用些饭食罢。”
阿素漱了口,推开薄衾下榻,见满目皆是自己喜爱的菜色,不由道:“殿下可回来了?”
朱雀一顿,带着歉意道:“殿下方命人传话,说不回府中用晚膳。”
阿素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跪坐在食案前,提起银箸却没什么胃口。
暮色四合,阿素兀自抱膝坐在府门外的石阶上,目之所及行人皆匆匆,却不见李容渊身影,已近宵禁,若再不走,便来不及归家了。
一道颀长人影停在面前,阿素猛然抬眸,却见姜远之正解下裹在身上的玄毡递与侍从,望见她,是意料之中的样子。
阿素不禁犹疑道:“你来做什么?”
姜远之微微一笑道:“同你一般,等人。”说完,也不理她,径自入内。
天色终于完全黯淡下来,微凉的夜风之中,朱雀走到阿素身边,轻声道:“业已宵禁,今夜殿下怕是不会回来了,娘子还是随我回去罢。”
阿素摇了摇头,轻声道:“再等等。”以往即便有应酬,无论多晚,李容渊一定会回来,朱雀叹了口气,取过一袭雀羽斗篷递与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接过斗篷,紧紧裹在肩上,却见姜远之缓缓踱了出来,望见她扬起唇角道:“别傻等了,今夜他在平康坊喝酒,不知被什么女人绊住了,大约不会回来了。”
阿素别过脸,小声道:“他才不喜欢那些女人。”
姜远之微笑道:“可是,耐不住那些小娘子们喜欢他。若是……”朱雀闻言剜了他一眼道:“夜里风凉,姜公子也早些歇着罢。”
说完便唤了人来,请他入内。见阿素脸色蓦然苍白了一瞬,姜远之才若不经意地走回王府之中。
朱雀微微叹息,望着阿素俯下身,在她耳畔嗔道:“娘子身子金贵,若是冻病了可怎么办?”
阿素心中委屈,闷声道:“病了就病了,也没人疼我,有什么打紧。”
然此时李容渊却真的回来了,阿素远远地望见了他乘的马车,攥紧了帔子起身。
李容渊下了车,一眼便望见阿素,眉峰一蹙,沉声道:“怎么在这等。”
朱雀上前应道:“已等了半个晚上的,怎么劝都不回去。”李容渊望着她,柔声道:“辛苦你,快些回去罢,夜里风凉。”
朱雀叹道:“想来,我就是操心的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主仆一问一答间,阿素倒有些不知所措。然刚迈出一步,便被李容渊直接挟起,拎着向王府深处走,腾在空中时阿素不禁些委屈,怎么他待朱雀那么温柔,待自己便是这么凶。然之后伏在李容渊怀中,漫上来的是清冽的酒气,并无半分脂粉气息,阿素心中忽然又好受了些。
到了东苑,李容渊径自将她扔在榻上,举止间带着戾气,阿素委委屈屈站起来,替他解了大氅。握着他衣襟的纤手冰凉,阿素觉得李容渊仿佛更生气,一下便将她的手攥在掌中。饮澜端了姜汤来,李容渊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便抵在她唇畔,阿素下意识就着他的手小小啜饮一口,热意顿时从胃里舒散到全身。
将一碗热汤喝完,阿素才发觉正贴着他方才的唇印,微微一怔,晕生双颊。
听风端了热水入内服侍洗漱,李容渊取了热巾替她抹了脸,见她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才在鎏金的铜盆里净了手,淡淡道:“有什么事,现在说罢。”
此时阿素倒不知如何开口了,她垂下眸子,沉默了许久,却听李容渊道:“若是无事,便回去歇着罢。”
阿素闻言,心中顿时沉了一瞬,茫然望着李容渊的背影想,他果然是生气了,大概是因着阿娘此前那般冷淡待他。
这么想着,阿素便越发束手束脚,她从来不知道,若是他生气了自己该如何做,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饮澜与听风早已退了出去,李容渊解下澜袍,径自向内走。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阿素忽然恐慌起来,下意识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
李容渊挺秀的身形一瞬间凝滞,阿素努力环住他的腰,一点点贴上他坚实而宽阔的背,试探着怯怯开口道:“九哥哥。”
怀中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好在并没有挣开她,阿素眼圈微红,小声道:“九哥哥不要和我阿娘置气,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紧紧环住的腰身渐渐软化,然阿素的泪水却止不住涌出来,她低声哽咽道:“我好怕……好怕这一世,又要在你和阿娘中作抉择。”
这是前世她最深的恐惧,甫一道出,泪水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阿素站在那,哭得像个泪人,直到肩膀被大力握住,死死压入怀中,仿佛要将她牢牢嵌入骨血之中。
身体被辜箍得生疼,灼热的吻密集地落在颈侧,阿素缩在李容渊怀里,止不住战栗,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打着颤道:“不会……再也不会了。”
第105章真心修和九哥哥和好,好不好……
明明得了保证,阿素心里像堵着一块巨石,哭得喘不上气,泪水汹涌而出。然而渐渐的,胸中多年的积郁仿佛随着眼泪一起,从身体中流了出去。阿素方感到好受了一些,下一瞬便被抱了起来,如哄幼时她入睡一般,李容渊托起她的身体,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伏在他肩上,阿素努力止住哽咽。悄然睁开眼睛,再直起身子,却见李容渊俊美的面孔在自己面前放大,深邃的眸子似藏着星河。他低下头,吻了吻她湿润的睫毛,阿素扇子似的睫羽微微一颤,挂在上面的晶莹泪珠即刻被吮去。
阿素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忸怩着蜷缩起身子,却被李容渊从怀中剥了出来。他极准确地寻到了她的唇,含住轻轻噬咬,沙哑道:“再……唤一声九哥哥。”
阿素闻言别过脸去,埋在他怀里,不肯出声。李容渊一点点吮着她的唇瓣,低哑道:“让我尝尝,这里究竟含了什么蜜,叫人甜到心底。”
阿素最听不得他说甜字,一下便羞红了脸。李容渊将她揽在怀里,又琢吻着她的面颊,叹息道:“若是从前,你也愿意对我说这些话,那有多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心里一颤,却听他呢喃道:“多想……你再对我撒娇,对我讲心事,就像……你小时候那般。”
阿素别过脸去,却被李容渊捏着下颌,强硬地扭了过来。
“无论有什么心事,都先对九哥哥说,都只对九哥哥说,好不好”李容渊在她耳畔低声哄道,眸光潋滟幽深不见底,低醇的声音令人不由自主沉溺。
阿素闻言顿时红了眼眶,这分明是前世最要好时他曾对她说过的话。然世殊时异,往者不可追,他又为何非要执着于前缘。
阿素怔怔抬眸,却见他居高临下望着自己,执拗的强势中隐隐带着千古孤寂。
拒绝的话就那样梗在喉间,阿素怔怔抬眸,望了他半晌,终于低低“嗯”了一声。
腰身一下便被箍住,如同攫住失而复得的珍宝,李容渊牢牢将她按在怀里。
往事如烟,萦绕不去,阿素伏在他肩上,含着泪道:“许多时候,在你身边,我只觉得害怕,世人皆言,天威难测,若是我说错了一句,便惹你厌恶……”
这话令李容渊心疼得发颤,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低声道:“再不用如此谨小慎微,疼惜尚且不及,怎舍得再让你受委屈。”从未听他说过这样的情话,阿素忽然手足无措起来,怯怯望进他幽深的眸子,然而在那里只寻见自己的影子,和他对自己不加掩饰的爱恋。
心中浑浑噩噩,阿素几乎不能思考,一开口连声音也有些打颤,只能抖着唇,道出多年来难以启齿的心事:“九哥哥,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一分?”
如此小心翼翼,令他一颗心胀痛难当,李容渊抿着薄唇道:“皆是我的错,如今若你仍不肯信我的真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蓦然牵起阿素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轻声道:“那我便将它剖开给你,好不好?”
阿素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心跳得极快,一下便有些眩晕,手脚皆脱力,只能紧紧靠在他怀中,低声道:“九哥哥,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还是为了哄我。”
李容渊再次握起她的手,压在自己温热的胸膛上,一字一句道:“如何才能叫你相信,这里,从未有过旁人。”
将他的话在心中过了几遍,阿素依旧觉得不真实,怔怔望着他,犹自不可置信道:“我只觉得,现下是在一场梦里,等我醒来,一切便都没了。”
李容渊一点点将她揽进怀里,深深吻着她的发顶,柔情百转,轻声道:“还记不记得,你曾说过,最喜欢九哥哥,只想和九哥哥在一起。”
阿素紧紧环着他的腰,方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却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去,小声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李容渊低下头,阿素被他捏着下颌,被迫扬起脸,只见他眸色深深道:“以后,再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娇嫩的唇被含住,炽烈的吻落了下来,呼吸被强横地夺去,阿素只能被迫承受,腰身软在他怀里。
李容渊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带着诱哄:“和九哥哥和好,好不好。”
强势中带着求肯,却不容拒绝。阿素心中百般酸涩,黑眸中氤氲着雾气,被他环在怀里,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容渊轻轻抚着她的乌发道:“所以,无论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与我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06章106我想……让你亲亲我
李容渊的声音太有诱惑力,明知道可能万劫不复,阿素却不由自主沦陷,紧紧攥住他袍袖的银边,一下便想起最初来见他的目的。
仿佛要哄她开口一般,李容渊幽深的凤眸静静将她望住,然经历了方才之事,此时阿素却有些难以启齿,连鼓了几次勇气,她才期期艾艾道:“九哥哥……我,我想……”
见她还是如此小心翼翼,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放在唇畔吻了吻道:“说罢,是想要船,还是想要粮。”
阿素闻言不由惊道:“你……你都知道了。”
李容渊微微一笑,阿素才知道自己恐怕是说了傻话,这样的大事,他如何能没有听到风声,又如何不早就想好了对策,恐怕今日她来,也皆在他意料之中。
然阿素却越发觉得抬不起头来,她从未向旁人求过什么,更何况那人还是李容渊,方才听他一番剖白,此时自己若说出什么求人的话,便像是恃宠而骄或是利用了。而李容渊的神情却带着诱哄,似乎只要是她说出话,他便不会不应。
阿素犹豫了许久,终于轻声道:“九哥哥,我想求你,将船与粮都与我。”
这便是得寸进尺了,阿素说完方觉不妥,急促补充道:“是借,等解了燃眉之急,我定要还你的。”
见她仓皇的样子,李容渊低叹道:“何至于这般小心。”
阿素闻言垂下眸子,不敢望他,既怕他不应,又怕他应下,自己承了这样大的人情,如何还得起。正煎熬间,李容渊已握住她的手,微笑道:“借是好借,只是要如何来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了这肯定回应,阿素顿时来了精神,轻声道:“自然是你说的算,折合成金银,或是拿什么抵偿,都依你。”
李容渊闻言,望着她但笑不语,阿素顿时察觉自己又想的简单了些。无论是船还是粮,都是李容渊花费无数心力物力,经年经营,又岂能用金银来衡量,而且又岂是短时内,金银财帛能买的到的?想到此处,阿素只能小心开口道:“若是不够,那你说如何……便如何。”
李容渊这才有些满意,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向外间走,阿素极忐忑,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待一步一顿地走到临壁的一方书案前,便被李容渊抱起来,高高坐在书案上。
想起上次这般时的情景,阿素不由紧张起来,撑着案沿,下意识闭起双眼,却隐隐感到李容渊倾身耳畔,轻笑道:“那我……便要先取些报酬。”
他故意拉长尾音,却没有下一步的动静。阿素悄悄睁开眼睛,这样的高度正好令她与李容渊平视,只见他扬起唇角望着自己。
阿素局促地向后缩起身子,李容渊却一点点靠近,直到将她抵在粉壁一角,轻声道:“我想……让你亲亲我。”
近得呼吸相闻,他身上旖旎的芬芳与幽静的男子气息一下子漫上来,阿素顿时双颊绯红,身子却像被定住。她紧紧咬住嘴唇,片刻后才小声道:“要怎么……亲。”
阿素原以为李容渊会即刻凑过来,禁不住羞怯垂下长睫。片刻后却感觉不到动静,抬眸只见他长身玉立,却不发一言,倒像是等她凑过去的样子。
这便是要她主动了,阿素顿时头皮发麻。以往每次与他亲近,自己皆是被动,只觉不堪承受,心中每次想着咬牙忍一忍便过去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自己主动。
她从未做过这事,只觉手足无措,然而李容渊却整以暇地望着她,似守株待兔。周遭静得能听见漏壶的滴水声,阿素无法,只得勉力直起身,闭着眼睛,寻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凑了过去。
很快便抵上一处温软,阿素知道,是他的嘴唇。循着记忆里他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阿素硬着头皮,浅浅含住他的下唇,小小地吮吸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这一下却不知如何撩拨到了李容渊,腰身忽然被揽住了,阿素身子一颤。李容渊只静静揽着她,却没有再进一步。阿素只能怯怯伸出舌尖,试探着撬开了他的唇齿。仿佛奖励她做得不错一般,李容渊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只是这么亲了一会,李容渊却并没有满足的意思,阿素只能闭着眼睛,努力回忆,舌尖竭力去够他的上齿列,这样亲昵的举动一下便扣住了他的心弦,阿素只觉舌尖猛然被缠住,她的面颊腾起一片红云,呼吸急促,却挣不开。
细腰被紧紧箍住,舌尖被吮吸,李容渊恣意逗弄了好一会,才将她放开,阿素喘息着回神,只见李容渊以拇指拭了下嘴唇,微笑道:“滋味……不错。”
说完,他再次俯身,将她困在方寸之间。阿素纤长的睫羽微颤,手心里全是汗,方才她做的不好,他自然未尽兴,不知道还要如何折腾自己。
望见她局促的样子,李容渊却忽然松开了她,低声道:“好了,既取了报酬,自然要遂你的心愿。”
阿素睁大眼睛,未想到这么容易便被放过。却听李容渊叹道:“无需忧心,一个时辰前,已有三十艘船载着三百石粮草开到渡口,沿江而下,不过两日便到扬州,有了这些粮草,吴地之困自解。
阿素极惊讶地望着他,完全未想到在她开口之前,所需的船粮竟已扬帆出发。
像是要解答她的疑惑一般,李容渊淡淡道:“远之已将此事告诉我了。”
阿素怔怔想,原来他早已做下安排,要将那些船粮运到吴地去,即便自己不开口,也是一般的结果。她深深望着李容渊的眸子,低声道:“殿下今日回来的如此晚,是不是……忙于此事。”
李容渊不答,垂下眸子,微微失落道:“这声''''''''殿下''''''''倒显得生分了,我只爱……你唤一声九哥哥。”
阿素抿着唇不言,李容渊却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低声哄道:“也没费什么心思,不过是水上航路需打点罢了,现下已然安排妥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知道,他说得虽容易,但做起来却并不简单,然而对自己提起之时却是轻描淡写,眼眶不由有些湿润。
李容渊却将她揽入怀中,一字一句道:“无论摘星揽月,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
阿素心中一颤,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在这世间,她原本以为只有耶娘才会这般待她,却从未敢想,实则还有一个他。
心中百味陈杂,阿素倚在李容渊怀里,轻声道:“我不愿欠你这些,待日后定要将这些船和粮还给你,不仅如此,还要加倍的还。”
闻言李容渊却无一分喜悦,怅然道:“这么说便太生分了。”说罢,亲昵道:“难道我的,又便不是你的?”
虽然不敢细想他言中深意,阿素心中却微微发甜,只是想到另一处,心下转沉,不由嘟起唇道:“谁知你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
知她所想,李容渊轻声道:“你很想,让我再娶吗?”
阿素咬着唇道:“难道,我拦得住殿下?”
敏锐体味她的措辞,李容渊仔细望着阿素,低声道:“若有那一日,你会拦么。”
阿素闻言不由低垂下眸子,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不想让你娶别的女人,可是想到你一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我又觉得伤心。”
李容渊紧紧将她揽入怀中,许久都没有说话。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阿素终于忍不住小声道:“所以前世……你究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她极其好奇的事,只是想到种种可能,又一点也不敢开口问。此时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口,阿素却得不到李容渊的答复,只听他蓦然转了话题,沉声道:“今日,你是同远之一道来的?”
闻听他语气之中似有不悦,阿素虽不明所以,还是摇头道:“自然不是,我来之后方遇到他。”
李容渊神情似有所松动,淡淡道:“以后,莫与他走得太近。”
阿素不禁好奇道:“他来见你是要做什么?”李容渊未答,却有忽闻隐隐更鼓声,阿素猛然心惊,原来已是三更,竟这么晚了。
今日她是偷跑出来的,如今寻不见她,想必府中已经乱成了一团,而若娘知道她来见李容渊……
阿素不敢再想,望着李容渊芝兰玉树般的身姿,低声道:“我……我要回家去了,不然阿娘会记挂。”
阿素知道如今自己方得了李容渊的好处,便跑路似的着急离开,实是要惹他不悦,然而若不回去,只怕阿娘更要迁怒于他。她在心里盘算,要如何想个借口,将今日之事在阿娘面前圆过去,待明日再寻个她心情好的时候,提一句是他舍了船与粮送到吴地去救急。想必如此,阿娘与他的关系也能缓和些。
正在沉吟之间,阿素却听李容渊叹道:“我送你。”阿素未料到李容渊竟这么大方,只听他轻声道:“不能让你阿娘忧心。”
阿素心下有说不出的感动,想说不用,然而方摇了摇头,望见李容渊茕茕孑立的身影,那些想说的话便全被堵了回去。
腰身被揽得更紧了些,李容渊低声哄道:“放心,绝不会再惹你阿娘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茫茫然被抱着下地,阿素心中一面想着阿娘,一面想着他,不禁柔肠百转。李容渊取过雀裘与她披着,牵着她的手向外走。不知为何,被他攥住手,阿素心中忽然有了些底气。
待两人一同走到府门前之时,马房的昆仑奴已将黑飒露牵了出来。这匹高傲的骏马与阿素也是极熟的,亲热地在她身上厮磨。李容渊抱她上马,自己也上马,从身后稳稳揽着她的腰,黑飒露打了个响鼻,便迈开四条长腿,一路向着坊外奔驰。
此时已是宵禁,巡夜的金吾卫远远望见李容渊的坐骑,皆不敢拦,然离丰乐坊越近,阿素便越忐忑,直到远远走到坊外牌坊前,望见自家府外的耀耀火光,她更知这次自己真的闯了大祸,阿娘回府寻不到自己,想必已大动干戈。
果然,李容渊抱着她下了马,方走了几步,便见持着火把的罗长史带着一队人迎了上来,萦黛望见阿素立刻软了身子,哭道:“派出去的家人走了一队又一队,可算寻到娘子了。”
阿素忙扶起她道:“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萦黛连喜带嗔,想责她几句,抬眸便望见李容渊,顿时怔在那里,下意识福身道:“九殿下。”罗长史也忙向他行礼,李容渊微微颔首,阿素心中有些忐忑,向萦黛小声询道:“我……阿娘呢?”
萦黛还未答话,阿素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挽着帔子,急匆匆地从石阶上走来下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再不回来,阿娘的一颗心都要叫你揉碎了。”
阿素眼圈一红,还未开口,却见阿娘的目光已沉沉落在李容渊身上,她欲启唇,却听李容渊沉声唤道:“姑母。”
第107章许婚修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
安泰闻言,抬眸望了望李容渊,又回眸望了望阿素,表情严肃。阿素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在她怀中怯怯唤道:“阿娘……”
安泰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今日,是去见他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她说的是李容渊,阿素点点头,着急想开口解释,却听李容渊沉着道:“侄儿有些话想对姑母说。”
阿素生怕阿娘又不理人,紧紧攥着安泰的手,哀求地望着她。安泰抿唇抚着她的鬓发,望了李容渊片刻,终于发话,淡淡道:“进去说罢。”
阿素闻言如释重负,安泰已牵着她转身回府。然而阿素方走出几步便不由悄悄回眸,直到望见李容渊也跟了上来,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回府之后安泰吩咐青窈与琥珀侍候阿素入寝,却要在自己寝居旁的松鹤阁与李容渊单独叙话。阿素自然不放心,挨挨蹭蹭地不肯走,琥珀在一旁低声劝道:“娘子别拗了,若是惹怒了长公主可如何是好。”
自从和阿素来到靖北王府,琥珀至今难以置信,长公主夫妇竟认了娘子做义女,然而问起娘子这其中可有什么机缘,娘子只是笑而不语,琥珀便只能把这当作天下落下福分。只是毕竟是义女,她自然要时时提醒着娘子行止谨慎,这一次也不例外,好说歹说将人劝回了房里。
然而阿素略微卸下妆发,心中犹自不放心,换了绸衣,便要再去松鹤阁外面悄悄地听,琥珀忙给青窈使眼色,想让她一同把人拉住,然而青窈却拿了件薄纱大袖给阿素披上,柔声道:“娘子小心风寒。”
阿素应了,转身吩咐她们谁也不许跟来,眼见阿素的背影走得远了,琥珀气得直跺脚,瞪着青窈一眼道:“长公主特意吩咐了,要娘子早睡,我们即便不劝着娘子,也没有纵着的道理。若是日后怪罪下来,这错不是还要娘子担。”
青窈闻言叹道:“哪里舍得怪罪,我在府中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长公主如此疼人,自然比过如今琢玉阁中的那位,甚至及得上早夭的永宁县主,阿姊放心好了,咱们在府中做事,万般以娘子为先,事事顺娘子心意,这差事也就成了。”
琥珀知道青窈说的琢玉阁中的那位便是长平县主苏樱华,自上次事发,便被禁足在琢玉阁中,连封号也夺了,而另一位永宁县主,便是长公主的亲女,三年前与娘子一同落水的早夭。听闻青窈此前便是小县主身边的侍女,此次被长公主拨来伺候娘子,倒显得娘子在长公主心中的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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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素记得自己的闺房距离阿娘的寝居旁的松鹤阁不过百丈,果然走了没多远,远远望见了歇山昏黄的灯影。她本想悄悄走过去,待到近前才发觉有人守卫,想躲时已来不及。
廊庑下的两位侍从望见阿素也是一惊,上前行过礼,却将她远远拦着。阿素低声斥道:“让开。”
那两位侍从原是出身行伍,君令如山,直直矗在她身前挡着。阿素无法,心一横道:“我要见我阿娘。”
这厢动静大了些,萦黛闻声从松鹤阁外间走了出来,望见阿素,急忙将那两人斥退。扶她走了进来,见她面颊有些苍白,萦黛一面将汤婆子塞给阿素暖着,一面嗔道:“纵是有天大急事要娘子亲自来一趟,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阿素默然抱着汤婆子向内走,一路上眼前浮现的皆是李容渊与阿娘一言不合冷颜相向的情景,待到内间那面缂丝山水屏风,隐约望见言谈相和的二人,却着实吃了一惊。
于屏风之后悄然而立,阿素只听片刻,便知李容渊已将前情和盘托出,此时正轻声细语与阿娘回溯旧时往事。鲜少见他如此示弱,阿素不禁暗叹,这一步感情棋走得极妙,毕竟从前阿娘极爱他,此时自然有所触动,并未再如原先那般冷颜。
半盏茶尽,安泰攥着帕子,望着李容渊,沉声道:“你究竟,如何识得五娘便是宝儿?”
这也是阿素最好奇的一件事,她竭力倾身,想听得更明白一些,然而一下触到屏风,发出细微的声响。
闻得动静,安泰不禁斥道:“谁,在外面。”
阿素只得绕过屏风步入内室,谈话甫然中断,见她衣衫单薄,安泰秀眉颦蹙,李容渊却比她更快一步,起身解下身上的大氅将阿素裹住,低声道:“怎么不去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却挣开他的怀抱,规规矩矩走到安泰身边坐下,悄悄望了望李容渊,又望了望安泰,怯怯道:“阿娘……”
安泰将叹了口气她揽在怀里,一字一句道:“还要瞒我到几时,方才他已告诉我了,原是早就识得你的身份,才将你接在身边。”
阿素心中一颤,她虽做此猜测,然此番得了阿娘的肯定,却有百般滋味涌上心间。闻听安泰的声音微微打抖,阿素伏在她怀中,小声道:“阿娘别生气。”
安泰则轻轻抚着她的背,含泪道:“我虽恼他瞒我,却庆幸他将你从沈家接了出来,免得遭了旁人的毒手。”说罢,她又沉声道:“现下你在,我便要问一问,这些年,可有受什么委屈?”
阿素轻轻摇了摇头道:“他……待我很好。”
安泰仔细望着爱女,似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来。阿素却并不退缩,见安泰一言不发,有些急道:“如今,儿能全须全尾回到耶娘身边,不是最好的明证,阿娘莫再……莫要怪他。”
语气带着不经意的维护,安泰的目光在李容渊与阿素身上徘徊,一切的一切在脑海中连成一片,若时此时她再不通透,也太迟钝了些。
她深深望着阿素,低声道:”你们……”
李容渊闻言欲开口,阿素却猛然打断他,别过脸去,轻声道:“阿娘……莫再问这些,总之,并无逾矩之处便是了。”之后伏在安泰怀中,她却忍不住悄悄抬眸,带着期冀望安泰。
见爱女如此情态,安泰沉默许久,终于松口,切切道:“罢了,全然是我的不是,没有早些发觉寻你回来,也怨不得旁人,你既为他说话,阿娘又如何忍心令你伤心。”
阿素心中惊喜,手却被攥住,只听安泰怅然道:“只是如今,我方体会得,女儿大了,留不得身边,是怎样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面颊顿热,轻声道:“儿愿意……永远在耶娘身边侍候。”
安泰闻言红了眼眶,嗔道:“傻孩子,若真是这样,阿娘更不放心了。”
李容渊深深望着安泰,轻声道:“将宝儿许我,姑母自可一千一万个放心。”
字如玑玉,掷地有声,安泰闻言却掷了茶盏,怒道:“欺瞒我这么久,何敢再提此言。“
阿素耳中也如一声惊雷炸响,心中冰凉又滚烫,不禁想起在阿娘将自己当作五娘之初,确实对李容渊说过要将她终身托付,令她有所依托的话,原来那时他……他是有意令阿娘允诺。
见阿娘愈怒,阿素紧紧攥着帔子,悄悄望向李容渊,却见他并未退缩,反微笑道:“姑母说过的话,岂能反悔。”
安泰心疼地将阿素揽在怀中,狠狠剜了他一眼,李容渊的声音却低了几分,抿唇道:“原本这婚事,应由家中女性长辈来提,只因我阿娘去的早,至今无人主持……”说完,他抬起眸子,深深望着安泰道:“我自幼便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如今……姑母可愿为我做主?”
他的深情又恳切,提起生母之时黯然令人怜惜,安泰虽行事凌厉却最是心软,板起的面孔神情不过一丝动,便被李容渊敏锐捕捉,即刻沉声道:“若是姑母应允,定六礼俱全,先遣使执雁纳采。”
阿素着实未有准备,未料到李容渊竟提到婚事,还与阿娘议起六礼,惶惶然有些不知所措。安泰的神色也是一般迟疑,李容渊却在她面前俯首再拜,安泰目光最终落在阿素身上,攥着她的手,轻声道:“告诉阿娘,你是如何打算?”
阿素本能有些退缩,目之所及但见李容渊正一瞬不转望着自己,竟带着不加掩饰的紧张。见她越不开口,气氛便越凝滞,李容渊终似无法忍耐,不顾安泰在场,起身将她揽进怀里,哑声道:“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肩膀被勒得生疼,阿素忽然想起前世,懵懵懂懂便嫁了他,那些甜蜜的期许最终成了狰狞的伤口,这一世,那些槛他们究竟能不能迈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李容渊的怀抱中挣出,阿素抬眸望他,高高在上英俊的面孔饱含深情,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子中全然是自己,也只有自己,纤长的手指用力箍住自己的腰,骨节分明。
是她……曾经爱过的样子。
最终,阿素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景,安泰也不忍将他们分开,低叹道:“今日,我方明白了些。”又望着李容渊道:“这事须由元郎做主,待问过他的意思,若允婚,再议不迟。”
说罢,又向两人沉声道:“只是礼不可废,在此之前,你们再不可私下见面”
这便等于应了一半,李容渊闻言,即刻在安泰面前拜倒,起身时郑重道:“阿娘。“
这一声唤得极亲昵,安泰既嗔又感慨,阿素却悄悄低下头,只觉面颊微微发烫,再抬眸望向安泰时,只见她向李容渊,叹息道:“后辈子侄中,也数你最会讨人欢心。”
然话音未落,忽有一人匆匆推门而入。阿素猛然一惊,但见脸色苍白的罗长史向安泰告道:“禀长公主,出大事了,南衙的高嵩带人已将王府团团围住。“
第108章生变安泰与李容渊对视一眼,神情皆肃……
安泰与李容渊对视一眼,神情皆肃然,阿素心中一凛,如今乃多事之秋,高嵩显然来者不善。她不安地抬眸,却见安泰望着罗长史,沉着道:“你且细细说来,他们有多少人,何时来的,又打的是什么名号?”
罗长史拭了拭汗道:“那高嵩带着陛下的敕书来,说要请长公主出府接旨。来时约有千人,只见南衙的骁骑如两条火龙分东西而去,恐怕此时已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蓦然敛容,望着安泰道:“恐怕这不是宣旨,而是要抄家了。”阿素心中惊惶,安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心下却格外敏锐。她的目光移向罗长史身后,却不见另一人,不禁沉声道:“郑司马何在?”
出了这样的大事,郑司马却不在,显然不同寻常。阿素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却听罗长史焦急道:“今日午初时郑司马便出了门,至今未归。”
未及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阿素便见安泰面色沉沉起身。方迈出一步,却被身边的李容渊止住。他长身玉立,沉静道:“姑母勿忧,今日我在,他不敢如何。”
安泰表情却有些凝重,她沉吟片刻,忽转身望着罗长史道:“将府中部曲调往各处值守,不许任何人进来。”
高嵩行事皆冠以降旨之名,这么将他拦了便是枉顾天威,罗长史颇有些犹豫。李容渊望向安泰道:“姑母不可,如此行事反倒落人口实。”
安泰却是不理,反向罗长史沉声道:“还不快去。”罗长史迟疑片刻,终咬牙领命。
他刚一离开,安泰便望向李容渊道:“今日你们来,没有被人发觉罢。”
李容渊闻言,似知她所想,不由蹙眉道:“姑母……”
安泰依旧不理,径直牵起阿素向外走,只眼神示意李容渊跟上。待步入自己的寝居,命人层层守在外面,又将数道门扉紧闭,安泰方沉沉道:“定是出事了。”
阿素心中一沉,却听安泰低声道:“元郎留下部曲大多随鲤奴去了宁州,留守的百人即便与高嵩在府外对峙,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事不宜迟,你们走罢。”
说罢,肤白如藕的手臂从广袖中探出,安泰缓缓旋动博古架上的玉瓶,足下的莲升砖依次陷落,竟出现一条暗道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极惊,她从小便知府中有暗道通向外面,却从未寻到过,更没想到会在阿娘房中。安泰望着那尘封已久黑漆漆的入口,怅然道:“王府落成时,我与元郎方成亲不久,他告诉我这处暗道,我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上。”
说罢,安泰握起阿素的手,望着李容渊,轻声道:“带她走罢。“
李容渊蓦然望向安泰,只见她神色郑重。阿素此时也明白过来,立刻扑在她怀中,颤声道:“阿娘一起走。”安泰则轻轻抚着她的背,眼眶微热道:“傻孩子,阿娘怎么能走。”
海棠嵌宝窗的薄纱外隐约可以看见冲天火光,一阵这嘈杂的人声马嘶突兀地传了过来,想必骁骑已冲入府中,很快便会寻到这里。安泰不由急道:“趁现下无人发觉,你们快走。”
李容渊薄唇紧抿,似难以抉择,然与安泰目光交汇的一瞬,他终于拿定主意。阿素犹自抱住亲娘的腰不肯撒手,哽咽道:“不,我不走,我要和阿娘在一起。”安泰闻言,含泪道:“眼下你耶兄皆不在,阿娘只怕护不住你。”
说罢,安泰狠下心推开她道:“走罢。”
阿素只觉身子被李容渊牢牢箍在怀里,他行事极果断,阿素不及最后望一眼阿娘便被挟着向暗道走去,她流着泪挣扎,低头在勒住自己腰的手腕上狠狠撕咬,李容渊却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泪水模糊了阿素双眼,地道入口阖上的那刻,她只听阿娘声嘶力竭道:“你定要……护她周全!”
黑暗在四周合拢,再听不见阿娘的声音,阿素伏在李容渊肩上,泪水洇湿了身下薄衫。今日高嵩来势汹汹,在暗自然比在明更有利,她虽知李容渊的选择冷静而理智,然心中却像堵着一块巨石,眼泪如何也止不住。
脊背被轻柔地抚着,李容渊的步伐沉稳,幽静的衣香漫了上来,阿素哽咽着平静下来,努力拭干眼泪。
此时她才发觉他们已沿着暗道走出很远,李容渊单手托着她,另一手取下腰间蹀躞带上的火折引燃,在前照亮。跳跃的火光下,他手腕上两列齿痕极深,方结了血痂,微微一动,又有鲜血流了出来。
阿素心中一颤,伏在他肩上轻声道:“还疼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只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骁骑破府门而入之时,高嵩正见安泰端庄而立,居高临下望着他。事到如今,她竟还摆这样的架子,不由在心中冷笑。
他打量安泰片刻,将手中的朱红敕书在她面前一抖,沉声道:“奉旨抄家,长公主身份尊贵,还是不要阻拦的好。”
说完,便有四位金甲武士上前,前后左右将安泰禁锢,然而她却似并无惊异,只望着高嵩淡淡道:“那敢问将军,我究竟犯了何律?”
高嵩不答,只从怀中拈出一张帛纸,冷道:“有人告发,前日元子期送回王府一封信,里面叙述了他以平叛之名,与会稽王相约在吴地起事,这便是你们元家谋反的证据。”
安泰不接那帛纸,只望着高嵩身后的那个身影道:“我自问并没有薄待你,你为何要如此,他们许了你什么,高官厚禄,还是富贵荣华?”
郑司马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深深望着她,轻声道:“仆并非贪图富贵之人,只求行事无愧于心。”
安泰冷道:“好一个无愧于心,这便是你伪造书信的理由?”
郑司马再拜,淡淡道:“书信是否伪造,想必长公主比我更清楚,当日还是霍校尉亲自送信回来,府中不止我一人知此事,如今将军面前,不要再强行狡辩。”
这番颠倒黑白混淆真假的话他说得极坦然,若是旁人简直要信以为真。霍东青确实送回一封信,然而信的内容却不是他说的那般。安泰怒极,不明白究竟何至于走到这步,要开口质问,却被高嵩蓦然打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望着安泰,施施然道:“长公主勿急,此事另有人证,待我搜出物证,到陛下面前再对质罢。”
之后高嵩望着向骁骑的两位校尉,向郑司马道:“带着他们给我搜,王府中一处也不许遗漏。陛下的旨意,除长公主外,府中之人无论男女,一律押解刑部狱。”
郑司马躬身领命,那四位金甲武士则押着安泰向外走,路过郑司马身边时,安泰睁大眼睛,打量这个十几年如一日在自己身边恭恭敬敬侍候的男人,仿佛从来未认识他一般,从那失了表情的面目上也看不出一丝端倪。
这局,恐怕是早就布下了,高嵩说另有人证,那会是谁?最重要的,元郎在吴地究竟如何?无数疑问令安泰如坠寒窟,她唯一庆幸的是,一刻前已将阿素送了出去。
直到第二日,阿素才得了确切消息,靖北王元子期与裴氏密谋在吴地起事,被人告发,元家被抄,长公主禁足宫中,靖北王世子成了在榜缉拿的要犯,昭告文书已经八百里加急向各州县散发出去。
因是靖北王夫妇义女,阿素自难逃干系,也在待收押缉拿的名单之上,只是相比与远在宁州,手握部曲的阿兄,她所受得关注要小得多,即便如此,也有金吾卫在长安城内挨家挨户搜查了三遍,不找到她便不罢休。
现下自然没有人敢到李容渊府中来搜,即便如此,府中的守卫却森严至极,阿素更是被禁足,不许出府门一步。
第109章对峙若是现下还要分你我,也太生分了……
自被禁足于西苑,阿素鲜少得知耶娘与阿兄消息,任外界雨打风吹,丰乐坊矗立的粉墙黛瓦圈出一处清幽宁静。阿素寻了个机会,悄悄溜出西苑,只听外间浣衣的婢女谈论道:“没想到元家竟然谋逆,长公主也因此失了圣眷,诺大的靖北王府倒如树倒猢狲散,门庭冷落,连府外的两列十四戟也被礼部裁撤。”另一人小声道:“原先我们府中那位五娘,被元家认作义女,此番可好,不仅受了牵连不说,连沈家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阿素只听了个大概,便被朱雀寻见,那两个婢子回身望见她,脸色煞白。朱雀面色沉沉命人将她们拖下去,狠狠责罚,却不再与她透露半分。阿素心中惶急,原来竟出了这样的大事,她是万万不敢信耶娘会谋反,定然是旁人陷害,恐怕与高家脱不了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待日暮时分,李容渊回府,阿素惶惶然迎上去,怯怯打量着他,急切想从他的表情中寻到些进展。然而任她火急火燎,李容渊只静静将她揽着,仔细查问了衣食起居,却不提一句外界之事。阿素无法,横下心抱着他的腰央求他别走,李容渊倒从善如流。晚上在卧榻之间,阿素窝在他怀中,再次找了个理由开口,却被一人的来访打断。
这位不素之客自然是姜远之。这几日李容渊回来得一日比一日晚,夜半时分还要与悄悄入府的姜远之议事。阿素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只知道定然非同寻常。
近日来她白日嗜睡,深夜时则难以入眠,李容渊离去后她辗转反侧,终耐不住披衣起身,向着外间光亮处去。
望见阿素推门而入,李容渊与姜远之的谈话蓦然而止。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时姜远之都要逗弄一番,似挑衅一般,他望着李容渊淡淡道:“既如此,发往吴地的那些船还是早日追回来罢。”
阿素心中一惊,顿时望向李容渊。元家出了这样的事,旁人避之不及,又哪愿意牵涉其中。此前她向李容渊求了那些船粮向吴地送与阿耶,若是走漏了风声,他便是同谋,要担极大的风险。
阿素怔怔望着李容渊想,若是此时他反悔,自己也决不能说什么。李容渊则望着她,蹙眉道:“怎么不睡。”见她紧紧攥住银丝滚的袖边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俯身在她耳畔道:“已这般久了,怎么还如此不信我。”
阿素微红眼眶,低声道:“九哥哥,我……”,李容渊轻轻将她揽着,叹道:“若是现下还要分你我,也太生分了。”
话音未落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回内间。将阿素在榻上安顿好,见她只是恹恹的样子,李容渊她的额头试了试,关切道:“可是不舒服。”
阿素微微摇了摇头,抓着他的袍角哀求道:“九哥哥,你告诉我,我耶娘阿兄究竟如何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容渊只深深望着她,却不答话,只为她掖好锦衾的一角,又拨了拨炭盆里的铜枝,淡淡道:“无需忧心。”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阿素的一颗心直往下坠去,知道如今自家大约真的处境不妙。
于此同时,偌大的太兴宫中,安泰已被软禁在宣徵殿多日,侍膳的侍女将未动过的食水一批批撤下,皆胆战心惊。紫宸殿的内侍也来了两拨,将这情形都回报与景云帝,自然惹得龙颜大怒。
闻听有人堂皇迈步入殿中,虎虎生风,安泰虽有些脱力,仍旧起身拜倒,深深望着他道:“我究竟犯了何罪,皇兄总要让我明白。”
望见她如此虚弱却仍旧不肯认错的样子,景云帝怒道:“你既求明白,便让你明白。”说罢,从身后内侍手中取过一份奏笺,掷在安泰脚下。
安泰吃力地将那奏笺拾起看了,发觉竟是吴郡郡守上疏,言自两年多前,元家便与裴家过从甚密,曾从宁州运了大量精铁到吴地铸造甲兵,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安泰将那封奏疏读完,抬眸望着景云帝道:“一面之词,如何能信?我以性命担保,元郎绝无谋反之心。”景云帝望着她冷道:“朕自然信你,只是可惜了好驸马,朕的好妹夫。”
安泰将那奏疏放在一旁,意有所指道:“皇兄切勿轻信奸人谗言。”
然她话音未落,便听一个婉转的声音道:“长公主说的奸人,可是指我。”安替闻言抬眸,正见宣徵殿浩宇之下,高后聘婷而入。望了眼面色沉沉的景云帝,她毫无惧意地走到安泰面前,轻声道:“这么多年以来,长公主似对我误会颇深,幸陛下如何英明,不容人欺瞒,驸马与裴家究竟有没有勾结谋反……”她微微笑了笑道:“自然另有佐证。”
说罢,高后轻轻击掌,便有内侍带上来一位纤弱的女子。安泰望见那人身形,顿时一惊。
奚亭暮却看也不看安泰,只跪在地上,向高后与景云帝深深拜倒伏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后免了她的礼,望着她道:“说说罢,你是什么人。”
奚亭暮望着景云帝道:“罪女原是长公主府中的奴婢,后划去贱籍与沈陟为妾。”
景云帝淡淡道:“将你与皇后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此前在长公主府中可听到些什么,又见过些什么?”
奚亭暮恭谨道:“罪女此前在长公主府侍奉公主与驸马,亲见驸马与前朝旧贵暗中交往,陛下下令清缴桓氏一门余孽之时,还是驸马悄悄命人报信,才致如今尚有漏网之鱼。
安泰怔怔望着她,低声道:“现在我方知,你竟如此恨我们。”
奚亭暮不理,只匍匐在景云帝面前,从怀中取出几张旧笺来,低声道:“这些便是婢子当年抄录下驸马与桓家的书信。”
景云帝将那些书信掷在安泰面前道:“你有何话说?”
安泰未捡那些信笺,只轻声叹道:“这件事,我不否认,只是……”她蓦然抬眸望着景云帝道:“实情并不是皇兄想的那样,驸马并无助长前朝余孽之意,只不愿皇兄枉造杀孽。”
景云帝闻言冷道:“好一个枉造杀孽,原来在你心中,朕便是这样的昏君,那你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上流着谁家的血,如今又是谁家的天下?”
安泰轻声道:“先前父皇也说过,这天下本是元李共治,元家不过退一步而已。”
景云帝闻言勃然而怒,周遭宫人皆伏地瑟瑟发抖,高后却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又望着安泰道:“即便长公主所言不虚,前次之事尚且不计,那这一次的事,长公主又作何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高后眸色一转,内侍会意,随即引来一位神情委顿的少女。
苏樱华入殿,望见景云帝即刻伏地流泪,高后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望着景云帝道:“元府的郑司马曾携抄本告密,驸马在家书中提到他与裴家共谋大事,事成指日可待,我与阿樱求证过,确有如此家书一封,后我兄长果然在元府抄出正本。”
苏樱华楚楚含泪,哀道:“正因如此樱华才得了姨母的厌弃,被禁足后宅,不得出门将实情报之阿舅,请阿舅与我做主。”说完她便伏地,阵阵叩首。
见安泰对苏樱华怒目而视,高后在心中微笑,向景云帝福身道:“阿樱是我与陛下的亲甥女,她又岂会欺瞒陛下。”
景云帝闻言即望着安泰道:“如今,你可求得明白?”
安泰深深回望,轻叹道:“我只为我,也为皇兄惋惜,竟从未料到,我们兄妹二人姑息养奸至此,以至于身边皆是奸邪之人。”
高后闻言眸色一深,景云帝已沉声道:“住口”
说罢,他又命人取过一份文书,呈在安泰面前道:“和离书已备好,你誊写一遍,朕便饶了鲤奴。”
安泰猛然睁大双眸道:“你要将我儿如何?”
景云帝道:“他倒乖觉,自带部曲回京,要入宫探你,朕将他扣下了。”
安泰松了口气,伸手便将那和离书撕成两半道:“想也别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景云帝冷道:“你不写,他也是死,写了,还能保住你亲子。”
安泰敏锐惊道:“元郎现下如何?”
景云帝眸色深深道:“朕还道平叛如此顺遂,原来是早与裴家勾结,如今事情败露,朕岂能容他?自然已将他拿下,押解回京。”
安泰顿时心慌意乱,未料到景云帝为先发制人竟不惜临阵换将,她攥紧了帕子,沉声道:“我要见驸马。”
第110章逆流洋洋洒洒矛头竟直指当朝皇后,言……
对峙间,高后施施然行至景云帝身侧,假意劝道:“陛下莫与长公主置气,她是受人蒙蔽,才会与陛下生了隔阂。”
这便是招风助火了,安泰不由冷道:“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景云帝闻言怒道:“若不悔过,便在这待着,哪也不许去。”说罢便拂袖而去,身后的两列銮仪随驾,浩浩汤汤向外开去。高后最后望了眼安泰,命人带上苏樱华与奚亭暮,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宣徵殿。
安泰刚迈出一步,便被殿外的金吾卫持武械拦住,两位校尉模样的金甲武士单膝跪在她面前道:“请长公主切莫为难下官。”
高后闻声停住脚步,却并未回身,只淡淡道:“众叛亲离的滋味可好,我尝过的,总要让你也受一受。”
安泰扶着廊柱,望着她娇矜的背影,只觉五内俱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高后回到长秋殿,苏樱华全身不禁打起抖来,望着她这幅模样,高后不由冷道:“这样,便后悔了?”苏樱华抿唇摇了摇头,轻声道:“阿樱不后悔,只盼舅母斩草除根,再不给元家留一丝一毫的生机。”
高后莞尔道:“倒未想到,你年纪不大,倒狠得下心。”
见她仍旧面色苍白,高后不由安抚道:“元氏谋逆,有郑司马呈上的铁证如山,咱们不过是助了把力,让陛下下定决心将其铲除,算不得什么。况且亭暮也丝毫未作伪,元子期不仅与裴家相交,更助桓氏余孽,落到今天的境地,是他咎由自取。”说罢,高后又向她二人道:“已在长秋殿西厢为你们辟了间静室,这便下去休息罢。”
苏樱华与奚亭暮对视一眼,便知高后此举明为安抚,实为监视。苏樱华依言告退,奚亭暮却上前一步,福身道:“中宫答应过婢子的事……”
高后抬眸望着她,微笑道:“你倒是个痴情人,也罢。”长秋殿的女官闻言即刻上前,高后道:“你便取了我兄长的腰牌,带她去大理寺狱走一趟罢。”
大理寺狱设在皇城之南,所押之人乃朝廷钦犯,然自太|祖以来,朝中任用酷吏之风盛行,其中黑暗血腥不足为人道,实为一座魔窟。高后身边的女官将腰牌递与典狱,受不得他身上的血腥气,蹙眉退开一步,望着奚亭暮道:“快些去罢,我在此处等你。”
奚亭暮全身都裹在帷帽下的白纱里,跟随在典狱身后,沿着潮湿光滑的石阶向下,那典狱不曾见过宫中来使,恭恭敬敬在前面引路,小心翼翼道:“贵人怎么竟到这么肮脏的地方来。”
奚亭暮不答,那典狱便越发战战兢兢,阴森的地牢之中,每一间锈蚀的囹圄之后似乎都藏着鬼魅,濒死的哀嚎和铁链的窸窣声从他们所经之路响起,终于到达地牢的深处,典狱摸索出铸铜的长匙,缓慢打开儿臂粗的狱栏上的铜锁,退了一步,低声道:“贵人请。”
奚亭暮缓缓走了进去,狱门在她身后重又阖上,黑暗中一片静默,奚亭暮忽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摸索着上前,隐隐望见柴草中的那个英挺身影微微一动,才终于放下心来。
双目渐渐适应了黑暗,元子期俊美的面目终于不再模糊,奚亭暮只见他双手双足都以精铁锁住,虽受了庭杖但神情却不委顿,见了她也没有丝毫的惊惶,甚至没有濒死之人对生的渴望,仍旧冷静如正与人执子弈棋。
上了枷行动不便,元子期只望着奚亭暮淡淡道:“既来了,便坐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奚亭暮摸索着坐下,距离他近些,一阵血腥气顿时扑鼻,不知他伤在何处,奚亭暮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掌中却一空,元子期抽出手,袖底扬起淡淡的龙涎气息。即便已是如此情形,举手投足间依旧带着优雅。
奚亭暮怔怔望了他片刻,轻声道:“与我走罢。见元子期不理,她不禁沉声道“如今只有我能救你。”
元子期望着她只是不语,奚亭暮但见他身边潮湿的地砖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几根禾草,经纬分明,不禁在想,他是在卜卦,还是在计算时间?
无论如何,皆代表他并不是在这里待死,奚亭暮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沉着望着元子期,不疾不徐道:“我自有办法让你离开这里,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话音未落,却被元子期淡淡打断道:“若是来说这些,那便请回。”
原来自己还是猜错了,他并不畏死,也不惜命,便是这样的性子令自己又爱又恨,奚亭暮绞紧了手指,深深望着他,见元子期丝毫不为所动,不由冷道:“你舍不下她,是不是?”
元子期微微阖目,并不动容,经年的怒气从心底涌了上来,奚亭暮终于忍不住揭开陈年旧事,带着恨意道:“她究竟有什么好,难道……”她激烈地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元子期,狰狞道:“成亲七个月,她便为你诞下长子,难道你全然不曾怀疑。”
元子期闻言淡淡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鲤奴是我的孩子。”
亭暮冷笑一声道:“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知道她有过别的男人,你不觉得……”
元子期止住她要说出的那个字,冷冷道:“那时她还太小,什么也不懂,受了旁人的教唆,我不怪她。”
奚亭暮喃喃道:“原来你知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深深望着元子期道:“你们洞房那日垫在她身下的元红帕,还是我割破手指为她做伪,从一开始,她便在欺瞒你。”
她相信任何男人听了这样的话都不会无动于衷,却听元子期轻声道:“她只想把最好的一面都给我。只可惜我们遇到的太晚,她是公主,那样骄傲的人,在我面前却要那样卑微,小心翼翼,让我从心里怜惜。”
奚亭暮歇斯底里道:“她一直在骗你,为何你执迷不悟。当年在慈圣寺,明明是我先遇到你,为何你却不看我一眼,只因为我出身低贱。”她抄起铁锁链狠狠抽在他身上,元子期苍白俊美的面庞上顿时溅上鲜血。
奚亭暮见到那不知哪里来的鲜血,顿时慌张,跪在他身边一边,流着泪为他擦拭。
元子期闭目靠在一旁,缓缓道:“无关出身,只是从一见到她,我心里就再没有旁人。”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奚亭暮,怒气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诃子下雪白高耸的胸脯剧烈地起伏。
“那么,你就死在这修罗地狱里罢,”她在他耳畔轻声吐息。
缓缓将帷帽带上,奚亭暮转身向外走去。最后她停在门畔,却没有回头,只轻轻道:“和这里的蛇虫鼠蚁在一起,像最卑劣的下等人一样。”
沉重的狱门重重落下,轻纱遮住了她依旧美丽的面庞,走出这深渊一般的牢狱。这次希望是真的离开了,带走唯一的光亮,黑暗与腐朽重新降临。
于此同时,丰乐坊中,一夜未眠的姜远之望着李容渊道:“这一次,赌上全部的家身,你终究不悔?”李容渊则回望微笑道:“我信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熹微的晨光中,启夏门外单骑绝尘离开长安。五日后,吴地裴氏叛军中忽多了一位神秘的幕僚,在他身后,更有数百艘船载着钱粮辎重,沿江而下。
此时距元子期临阵被换不过十日,原本一盘散沙的吴地叛军忽然集结起来,要知原本吴郡有裴王桓陆四家,非裴家一家独大,虽皆衰微,但另有别姓旧族壮大,势力根深蒂固,此次起事原本其余世家都持观望态度,却不知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竟能将诸姓旧族联合起来,一时间叛军声势浩大,高衍节节溃败,叛军竟连克三州,逼近长安。
这还是大周立国以来的第一次,朝中上下顿时一片惶恐,议论纷纷,景云帝大怒,召集朝会,欲再换平叛将领,商议了三天,却再定不下人选。
叛军攻至长安三百里之外时,景云帝愈怒,拒绝了朝臣遣使议和的提议,而此时从已被叛军攻占的三州又流传出一片讨逆檄文来,文采斐然,洋洋洒洒矛头竟直指当朝皇后,言其狐媚惑主,秽乱春宫,践后于翚翟,陷君于不义,要求清君侧,废高后,令其子雍王为裴说偿命。
待檄文传至长安,朝臣展卷阅之,但见其上笔锋劲瘦,收势入流,骈散道尽高氏之逆举,望着上面“高氏一门,豺狼成性,暗窥神器,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一句,众臣皆称奇,不知何人所书,如此才高八斗竟被埋没,以至于流于叛军,但也皆敢想不敢言。高后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却不得不耐下性子,在景云帝面前做柔弱的样子,伏地哀哭。
眼见长安被围,竟有朝臣上书,谏言是否迁都洛阳一避,景云帝也不由默然,望见他苍老的背影似有动摇,高后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凉意。
第111章爱子朕只愿他做个闲散王,平安顺遂一……
而在皇城另一边,大理寺阴暗的牢狱之中,元子期静静听着渗水低落在墙脚苔藓上的声音,这声音极规律,约莫五下是一刻,已数过了五千下,他轻轻拈起身边三根柴草中,不过一折,那根柴草便应声而断,轻微的咔嚓声在为死囚特制精铁链的窸窸窣窣之中微不可闻。
有因即有果,如同循着精密的罗盘,一切事情皆沿着既定的轨迹发展。
两日之后,情形果然更坏,距长安二百里外的望州都督蓝越投降叛军,一时间原本固若金汤的京畿防卫被生生撕破了一个缺口,自吴郡始,叛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了五个州府,因叛军军纪严明,并未大行烧杀抢夺之事,入城时没有受到激烈地抵抗,消息传至长安,朝野震动,景云帝终于按捺下心性,召集朝会商议对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秋殿中一片阴云密布,高后跪坐在镜前,望着羽人飞仙镜中的自己,年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这么多年来她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得到了那么多,又失去了那么多,难道竟要在原本稳操胜券的事情上失了手?
殿中女官惊惶地闯入,跪在她身侧瑟瑟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雍王李延秀将她踹翻在地,怒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高后止住焦躁的儿子,缓缓道:“梓芸,有什么事便说罢。”
那唤作梓芸女官终于抖着声开口道:“听咱们在紫宸殿中的眼线来报,陛下如今正同中书令张贞等几位大臣草拟废后诏书……”
话音未落,一盏薄瓷便在她脚下四分五裂,李延秀望着高后泠然道:“若父皇真要废后,难道我们便坐以待毙不成。”
高后缓缓摇了摇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料想过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忽然竟生出如释重负之感,她望着儿子轻声道:“无需忧心,我自有安排。”说罢,她又向梓芸道:“去请十三公主来。”
虽处深宫,永仙也隐隐听闻如今阿娘与兄长处境艰难,景云帝已许久未到长秋殿中来了。自从与元家断绝了往来,对自己的婚事,她便再不做想,只愿陪在阿娘身边,而望见高后依旧平静的面容,她忽然放下心来。阿娘宠冠后宫多年,是陛下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不上的,她不信景云帝会辜负多年来的夫妻之情。
接过高后递与她的一瓶梅酒,永仙好奇地摩挲,果然听高后微笑道:“今日在长秋殿中开一场家宴,陛下亲至,到时候你便为他斟酒,你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你倒的酒,他一定不会拒绝。”
永仙乖巧地点头,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待到傍晚,景云帝果然迈入长秋殿中,入席之后,永仙悄悄打量高后与景云帝,只觉两人神色皆凝重,倒不像是家宴,而是别宴了。待到宴席过半,阿娘已以眼神示意多次,永仙终于鼓起勇气,将面前的梅酒端到面色沉沉的景云帝面前,却被他一把挥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永仙不禁万分委屈,而像是得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后终于也绷不住,猛然起身,望着景云帝道:“陛下终于不愿再与我演这恩爱夫妻了。”
景云帝沉沉望着她,但见高后离开自己席榻,深深望着他道:“看来陛下终于拿定主意要废后,倒难为陛下今日亲至。”
高后的情绪显然十分激动,一步步走上前,控诉道:“这么多年来,我、我们高氏一门,为陛下挡过多少风云,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出了一点事,便被陛下弃若敝履,一把抛开。”
见景云帝只是沉默,却并未否认,高后含泪道:“当年我不过是九嫔之一,先晋妃后封后,何德何能如此得陛下青眼,只因你要削弱世家,需废王皇后,我便成了狐媚惑主的元凶。若陛下真心爱我,担了这虚名也没什么,然而你心中却只有那个高昌贱婢,不愿她封后做众矢之的,却封她做宸妃,呵,宸极之宸,只可惜陛下将她捧在心尖上,却最终逼死了她……”
这句话仿佛真正触动了他,景云帝怒道:“住口。”
高后剧烈地喘息,非但不停,反倒冷笑道:“陛下做得,难道我还说不得?幸好那高昌贱婢死的早,我才有了喘息机会,我知道陛下那时万念俱灰,只守着那个贱婢留下的贱种,迟早有一日会废了我,幸好我略施小计,便让你们父子离心离德,之后为了巩固地位,只能让高家,让我兄长们变做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剑,任陛下驱策,陛下要灭元氏,我便将矛头指向元氏……”
望见景云帝微变的神情,高后轻嗤道:“难道陛下还真以为,我与元家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我是恨安泰,不过也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几次三番构陷,不过是为了顺陛下的心意。陛下是万中挑一聪敏人,制衡的好手,我也不傻,陛下要借刀杀人,我便做这刀,让陛下借,我为陛下付出的还不够多么!”
面对高后的质问,景云帝低声道:“不错,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所以朕该给你的也都给了你,从未动摇过你皇后的位置。只是有一点你错了,朕知道当年的事是你陷害小九,朕不过将计就计,将他驱赶出权力中心,他没有外戚支持,夺嫡之路终究艰难,朕只愿他做个闲散王,平安顺遂一生。”
高后闻言浑身发颤,含泪道:“果然如此,在你心中没有人及得上那个贱婢的儿子,可叹我付出而这么多,陛下终究要舍弃我,舍弃我们高氏。”见景云帝毫不动容,高后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有着铁石一般的心肠,她收起眼泪,淡淡道:“只是陛下要过河拆桥,也没有那么容易。”
她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阵阵惨叫,片刻后一队金甲的武士闯了进来,刀尖染血,显然诛杀了景云帝带来的所有内侍。景云帝蓦然睁大双眼,望着高嵩跪在高后面前道:“姑母,如今禁宫已皆在我们掌控之中。”
见景云帝惊讶的样子,高后轻声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为了这一天,我也等了许多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尖锐的刀锋已然架在景云帝的脖子上,高后望着道:“现在,请陛下草拟一道诏书,废太子,传位于雍王。”
景云帝并无惧意,淡淡道:“朕不会写。”
高后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回答一般,命高嵩将早已拟好的诏书取出,抓住景云帝的手按下指印,冷笑道:“那便让请陛下饮下这盏鸩酒。”景云帝方知,她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要将自己鸩杀于此。
经历方才一幕,永仙早已吓呆,见高后端起她面前的那盏梅酒向景云帝走去,扑在她身前颤声道:“阿娘,不可。”
高嵩一把永仙拉开,高后似若未闻,将鸩酒抵在景云帝唇畔,景云帝紧闭牙关,却见李延秀终于忍不住从帐幔中走出,一把夺过酒盏,扼住景云帝的咽喉,一气将酒灌了下去。
见那个自己记忆中曾经高大挺拔的帝王之躯终于倒了下去,却双目圆睁,似不瞑目,李延秀不敢再看,转过身去,永仙已哭得晕厥过去,高后也一时难以接受,望着李延秀怔怔道:“我儿,如今我们再没有退路了。”
无星之夜,长安城中万籁俱静,丰乐坊的一座府邸之前却耀着数百支熊熊的火把,万骑的陈、张两位统领千人聚集在牌坊前,见石阶上的府门开启,李容渊走了出来,立时上前禀报道:“禀殿下,羽林军已集结完毕。”
李容渊临风而立,丰神俊朗,英俊的五官在火光照耀下越发深邃,他深深望着那两位统领,还未下令,却有一个娇俏的身影从朱门后奔了出来。阿素连鞋履也未穿,只披了件单衣,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怀中颤声道:“九哥哥,不要一句话也不留又丢下我,好不好。”
第112章逆天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容渊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却不答话,阿素更努力地埋进他怀中道:“九哥哥,你究竟要做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李容渊用力将她柔软的身体嵌入骨血之中,感到怀中单薄的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又倔强地挺直,他深深吻着她的发顶,低声道:“等我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猛然挣开他,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澄澈的黑眸直直望着李容渊道:“又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你从来不对我说你在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永远只能傻傻等在原地。”她用力推开李容渊,向后退了一步道:“我不要再这样过下去。”
声音中带着哽咽,阿素咬着唇转身向外走,然下一瞬却被箍住纤腰牢牢禁锢在怀中,李容渊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令人心惊。几乎喘不过气来,阿素被迫抬眸,只见他居高临下望下来,眸色深得可怕。阿素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李容渊俯下身,死死埋在她颈侧,压抑着情绪道:“我不能……再失去你。”
似乎连说出“失去”二字于他而言都是一件极艰难的事,阿素蓦然怔住,李容渊眸光似闪烁着晶莹,缓缓握起她的手,放在唇畔轻轻吻着,一字一句道:“你是我……最珍视的瑰宝,不要离开我,待我回来,无论你想听什么都依你。”
他的声音不易察觉地发抖,被那样深情地凝视着,阿素心中一颤,许久后她终于缓缓点了点头,李容渊猛然将她揽得更紧,之后松开她,仿佛再多留一刻便会舍不得一般,他果决转身,跨上侍从牵过的高大坐骑。,
熊熊火光之下,阿素目送着李容渊身姿挺拔驾驭着步伐昂扬的黑飒露离开,而在他身后,则是万骑的陈、张两位统领与成千上百的羽林军,他们如同一支摧枯拉朽的利刃射向北面皇城中的千宫之宫。
于此同时,太兴宫中的一切却皆有条不紊地进行,高后挽着流云般的帔子昂首走下玉阶,望着忙碌地宫人。长秋殿中之人皆是她多年的心腹,她信任他们如同信任自己。
平静无波地指挥宫人将景云帝搬至帷幕之后的卧榻之上,高后又唤来如今的尚药局奉御。老迈的鲜于通在刀剑威逼下写下“今上偶感风寒,头疾复发“的诊断,而他却知道,自己极有可能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不过半个时辰,一道谕旨便发至东宫龙首殿,陛下御体欠安,诏令太子入宫侍疾。
长秋殿外丹墀上聚集起了骁骑已秘密隐匿入殿中各处,李延秀在殿中重重踩在在寸织寸金的蜀锦地衣上,焦躁道:“为何李承平还未入宫。”
对太子直呼其名,自然是忤逆,然而更大逆不道到的事他已做了,此时更不在乎这些。
高后闻言冷道:“不急,他若自己来,但凡踏入殿中一步,要他的命便如砍瓜剁菜。而若他带人来,那便更好,这逼宫弑父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洗不脱。”
望着殿中宫人仓皇地奔忙,高后沉沉道:“若他不来……便以你父皇的名义下旨,将他废掉更是名正言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如何,这一局,我们不会输。”
望着语气笃定的高后,李延秀心下稍安,从幼时起,阿娘便是他力量的源泉。殿中一角隐约响起压抑着的啜泣声,是永仙。李延秀不禁怒斥道:“哭什么,你母兄皆在,日后你便是长公主,富贵荣华少不了你的。”永仙哭得不似人形,踉跄扑在高后的裙畔,哽咽道:“阿娘,停手罢。”
高后如今也顾不得女儿,苍白着脸,低声道:“来不及了。”说完,蓦然转向李延秀道:“需向清思殿与宣徵殿加派人手,新君即位之前,不许太后与长公主迈出寝殿一步,廷内监中押着的元剑雪,虽因不是元家孽种,得以令你父皇饶他一命,然现下却顾不了这么多,将他带来做人质,谅安泰也不敢轻举妄动。”
裙角一紧,高后低头正见永仙流泪死死拽住自己的裙裾,不由含泪,望着爱女道:“阿娘对不起你,日后再为你觅一位如意郎君。”
李延秀闻言重重点头,即刻领亲卫离去,高后望着殿中一片狼藉的样子,怔怔想,成败在此一举。
然而不过一刻,她便见骁骑左校尉脸色惨白入殿,汗湿重甲单膝跪在自己身前,颤声道:“属下无能,方才去宣徵殿中查看,发觉长公主以身边女官为替,早已潜逃出宫。”
激烈地破碎声在他身畔响起,高后挥倒了案上的妆奁剧烈喘息道:“还不去追。”
她万万没有想到安泰竟然能逃出生天,整个太兴宫皆在她的掌握之中,要道皆有守卫,究竟是谁为她引路,难道身边竟有内鬼?
许久后高后终于平静下来,缓缓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校尉抖着声道:“约莫,约莫有一个时辰了。”说完顿时伏地叩首道:“属下无能,甘受责罚。”
高后冷冷道:“便是活剐了你又有何用。”然而闻言她忽然安下心来,安泰是一个时辰前离宫时,其时景云帝尚未遇害,她应并不知道长秋殿中的情况,而是忧心驸马,即便有什么动作,最多是劫狱。
而刚好,可以以此为名彻底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拿定了注意,高后望着那骁骑校尉冷冷道:“不,不用追了,派些人去大理寺狱,若见长公主与驸马,即刻以谋反罪名格杀。”
那骁骑校尉顿时睁大眼睛望着她,高后扬起唇角,微笑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三刻之前,黑夜沉沉,距离太兴宫第三道宫墙之外那道仅供宫女内侍出入的隐门百丈之外。
走在宫墙之间的夹道内,安泰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一位老内侍身后,只有一盏萤萤微光为他们引路。
终于出了那道隐门,走出不久,安泰忍不住回望,依旧整个太兴宫如同一只伏卧的巨兽,桀桀露出森然巨齿,她感激望着那位不起眼的内侍道:“今日之恩,日后定当重偿,只是还不知你姓名……”
那内侍即刻伏首道:“贵主莫在意,老奴姓杨名英,原是凌绮殿的宫人,后来在内府当差。”
安泰顿时怔道:“凌绮殿……宸妃,你是小九身边的人?”
杨英默然点了点头,轻声道:“正是。”
说罢他抬眸望着远处,沉声道:“九殿下已派人来接贵主,请您随他们去罢。”话音未落,安泰便听见骏马疾驰的声音,隐隐可见十几位武士从远处奔驰而来,领头的牵着一匹空马,勒马在她身前,深深望着她道:“请长公主上马,九殿下命末将护送您去兴道坊。”
安泰借着月光依稀可以辨别出那人是万骑的陈统领,来不及思索更多,她努力跨上那匹骏马,眸色深深道:“不,我不去丰乐坊,你们随我去大理寺狱。”
陈统领一怔,低声道:“长公主不可,殿下有令,要末将护送长公主到丰乐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他话音未落,便见安泰一骑绝尘,向着皇城南面疾驰而去,陈统领心中大惊,急忙带人策马直追。
此时夜深,大理寺外仅有金吾卫与寺监值守,望见安泰御马直冲,皆惊得面色惨白,不敢阻拦,兵刃纷纷脱手。陈统领暗道不好,却见安泰已持不知从何处捡起的长刀架在惊惶而出的典狱的颈上。
虽心中气苦,陈统领却不得不佩服长公主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胆量。安泰已长刀威逼那典狱,令他打开天牢,陈统领这才知安泰竟是要截狱,临行九殿下命他务必护卫长公主安全,如今骑虎难下,他也只能见机行事,持剑跟着安泰一步步迈入狱道。
昏暗的烛火下,阴冷潮湿的狱道两侧如同有成百上千厉鬼在哀嚎,即便连陈统领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也不由心惊,再看安泰虽脸色苍白,却步伐不乱。
待到那典狱战战兢兢将沉重的狱门打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冰凉的泥淖之中,安泰摸索着疾步入内,隐约望见元子期正倚靠在草堆之上,此时也正抬眸望她。
见他神色尚好,安泰心中一松,一下扑入他怀中。身侧是淡淡的龙涎气息,冲淡了天牢中的腐朽气息,铁链的窸窣声响起,元子期单手将她揽着,安泰终于放下一直以来悬着心。
她虽行事果决,但在元子期面前却永远有少女般的羞涩,或者说还带着天真。安泰静静抱着他,轻声道:“幸好夫君无恙,倘若夫君有什么意外,我绝不独活。”
元子期揉着她的发顶,轻叹道:“说什么傻话,即便我有什么事,如何能教我们孩子同时没了耶娘。”
安泰心中一紧,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怔怔道:“夫君走罢,无论天南海北,离开西京,再不要回来了。以前是我硬将你束缚在身边,如今我却想的明白,只要你活着,便比什么都好,皇兄那里,要杀要剐,由我一力承担。”
元子期闻言面色一沉,厉色道:“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怯懦之人,为求生竟会舍弃至亲骨肉。倘我一走了之,你将如何,阿素将如何,鲤奴又将如何,你究竟有没有想过?”
安泰却执拗地望着他,轻声道:“如今我方知,皇兄是不会放过你,放过我们元家……”片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有一件我要告诉你,鲤奴……是成亲前便有的孩子,皇兄也知道此事,不会对他如何。”安泰忽泣不成声,她哽咽着抬起头道:“你骂我吧,打也行,就是……别不要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深深望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安泰很吃惊地望着他,断断续续道:“当时距离婚期只有一个月,我却发觉有了孩子,怕得很,想要打掉,又怕被发觉,耽误了和你的婚事,浑浑噩噩嫁了,月份越大越瞒不住,偷偷喝了几次药也没用。”
元子期冷道:“狠心的娘亲,做错了事,就要扼杀无辜的孩子。”
安泰瑟缩了一下,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后来尚药局的医官来诊出了喜讯,我只觉得绝望,却没想到夫君那样高兴,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原来你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后来我很想为你生一个孩子,所以便有了阿素……你喜欢阿素吗?她真的是我们的孩子,瞧她长得多像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像献宝一样,眼睛亮晶晶的,想到阿素的经历,安泰眼睛里那瞬光黯淡了下去,低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元子期叹了口气道:“那时你真的太小了。”
安泰怔怔倚靠在元子期怀中,听着他的沉稳的心跳,忽然顿悟道:“当时……当时那些堕胎的药是你换掉的,是不是?”
元子期淡淡“嗯”了一声。
安泰小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都知道了,还要留下这个孩子。”
元子期不答,只是严肃地望着她道:“为什么,你要去找那些少年。”
安泰抓住他的手慌道:“那都是在遇到你之前。”她想解释,却无从辩白。元子期越是沉默地望着她,安泰越是不安,她攥着锦帕道:“我不知道,亭暮对我说,那是世上最快活的事情,为什么不试一试,我觉得也没什么,她便为我找了那些少年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真的什么不懂,她是天之骄女,想做什么不可以,然而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便要为自己的做过的荒唐事负责。
安泰低声道:“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到你。”
元子期静静听完,叹了口气她道:“不,是你不记得了。”
安泰惊讶地抬头,望了他许久,元子期取下发带,蒙住她的眼睛道:“这样想起来了么。”
安泰猛然扯下发带,喘着气道:“那次,那个戴面具的人是你。”
元子期并没有否认。
安泰退在一旁,捂着胸口道:“那鲤奴,鲤奴是……”
元子期淡淡道:“自然是我的孩子。”
安泰怔怔望着他,元子期捏起她的下颌,拇指抚摸她的面颊,有些疼,她却忘了叫痛。
元子期道:“我怎么会允许你为别人生孩子。”
安泰挣开他的手,泪水却流了下来,这么多年压在她心上,令她惶惶不可终日,一想起就愧疚的秘密,如同一块巨石,此时被搬开了,却隐隐作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剧烈地喘息道:“你为什么……将这些瞒下了。”
元子期望了她一会,安泰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才听他压抑着声音道:“因为我也会嫉妒,也会愤怒,也会忧心。”
“嫉妒常人可以轻易得获得所爱,我与你却永远跨不过身份的鸿沟,愤怒为什么你不知道自爱,为什么不记得我,忧心你的皇兄欲望无止境,不会允许元家有一丝血脉留存。”
所以我永远无法告诉你,我爱你,早在你爱我之前,因为那样无法成就我们的姻缘。也无法告诉你,我爱我们的孩子,因为我希望他能平安长大。
安泰无声地流泪,元子期紧紧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阿仪,是我对不起你。”
泪水止不住滚落面颊,茫然间安泰只见陈统领冲了进来,沉声道:“请长公主与驸马快些随末将离开罢,外面忽然来了一队骁骑,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安泰一惊,未料到自己这么快便被发觉了,她下意识攥着元子期的手,然而望见他俊美的面容,却怔怔说不出话来。
陈统领以长剑砍斫元子期手链脚链,却如何也砍不断,他心急如焚,元子期却从容不迫,只深深望着安泰,淡淡道:“先君在世,时时教导我勿忘元氏百年基业,然我其实并不在意天下由谁主宰,惟愿骨肉至亲安好,而这些年我却渐渐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权欲是无止境的,不会因为一时的退让而收敛,国破何以为家,不能保全妻子,何以为人。”
安泰茫然望着他,却见元子期手中握着两根柴草,轻轻一折,其中一根应声而断,他将那断茎随意扔在地上,轻声道:此生我再不愿你、阿素与鲤奴,永远活在死亡的阴影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泰猛然抬眸,深深望着元子期,然而厮打与兵刃交加的声音却越发剧烈地从天牢外面传了下来,安泰知道,是追兵来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敌不过。陈统领已疾步而出,做最后的抵抗,安泰脱力地靠在元子期怀中,紧紧闭上眼睛,无论爱恨,如果这便是结局,也罢。
然而下一瞬便有人冲进了天牢,安泰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阿耶!阿娘?”
安泰猛然睁眼,却见元剑雪持剑冲了进来,望见耶娘皆安好松下一口气,他抽出腰间削铁如泥的龙胁,挥剑便斩断了精铁所铸的手链与足链,那神情,与元郎年轻时多么相似,为何她从不曾多想。
安泰怔怔望着长子道:“你怎会……”
元剑雪沉声道:“高后谋逆,九殿下带人入宫,先将我救了出来,让我带人来救阿耶,幸好我来得及时,方才在外面遇到高后派来的骁骑,已将他们都剿灭。”说完他望着安泰道:“可我万万没想到,您竟然也在。”
元子期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异样,只望着元剑雪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带你阿娘离开。”
元剑雪点头应了,安泰忽然顿悟,她深深望着元子期道:“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你与小九商量好的,是不是?”
元子期并未答话,却向天牢之外走去,不远处,元剑雪带来的霍东青捧着他的银甲银盔,单膝跪在地上。
安泰只见元子期取过银甲,淡淡道:“从今往后,没有人可以再将你们践踏在脚下,也再没有人可以令你们心生忧怖。”
“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说罢,他披上银甲,大步向外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13章宫变那指挥之人并非等闲,竟有如此应……
安泰怔怔望着元子期风姿特秀的背影消失在狱道尽头,元剑雪上前扶住她,轻声唤道:“阿娘?”
安泰回眸,仔细打量他如画的眉眼,忽然发觉长子原已长得这么高了,元剑雪望着她微笑道:“阿娘为什么这么看我?”
安泰启唇欲言,却最终摇了摇头,这些年外面的风言风语,恐怕他也听到不少,想必受了委屈,却从未在她这个做娘的面前流露出半分,想到此处,安泰不禁紧紧握住他的手。
元剑雪更用力地将她揽住,持剑护在她身前,扶着她向光亮之处走去。走出天牢,安泰方发觉外面已是一片狼藉。元子期已带着霍东青离去,剩余的元家部曲单膝而跪等待元剑雪发令,方才与她同来的陈统领与万骑的武士皆铠甲染血,显然经历过一番激战。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血淋淋尸首,元剑雪怕她受到惊吓,沉着挡在安泰身前。安泰却拔开他走上前,虽脸色苍白却俯身仔细查看。发觉那些人竟是骁骑,安泰不禁沉声向元剑雪道:“方才你说,宫中出了何事?”
元剑雪低声答道:“高后谋逆,已经控制整个禁宫,意图令立新帝。”
安泰闻言惊道:“那陛下呢?太后……太后如今又如何?”
元剑雪微微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九殿下将我从内廷监释出之时,宫内各处要道皆由骁骑把守,陛下与太后情况不明,生死未卜。”
说罢,元剑雪望着安泰沉声道:“阿娘勿忧,待送你回府,我便入宫与九殿下汇合。”说完便扶着安泰向外走,陈统领犹自记得自己的使命,追上道:“末将护送长公主去丰乐坊。”安泰却停下脚步,望着元剑雪与陈统领郑重道:“不,你们都随我一同入宫。”
元剑雪启唇欲言,却被安泰打断,只听她沉静道:“再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宫中的情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语气郑重,元剑雪知道她实是忧心母兄,紧紧握住佩剑,片刻后终于应道:“好,既是阿娘的心愿,儿定护阿娘周全。”
长秋殿中,距诏谕发至东宫又过了一刻,依旧不见太子应诏入内。李延秀面色沉沉在殿中打转,忽然闻听殿外有内侍叩跪道:“半刻前东宫方向隐有动静,似有一队人马从龙首殿开至玄化门。
玄化门是皇城之中东宫与内廷的分隔,李延秀与高后对视,心中皆欣慰,李承平终于还是来了,并且,大约起了疑心,竟还带着侍从亲随。
这是最好的一种情况,高后淡淡道:“吩咐监门卫将玄化门打开,迎太子入内。”那内侍领命去了,高后望着高嵩道:“可布置妥当了?”
高嵩道:“少阳院的暗卡已撤去了,一路上的宫室都一切如常,保证叫太子看不出破绽来。”
少阳院在从玄化门入宫的必经之路上,高后微微颔首,长秋殿中已伪装好了太子献药毒杀景云帝的现场,待将太子与身边亲随顺利通过少阳院到达此处,埋伏在长秋殿外的骁骑便可将其斩杀,再造出一副太子逼宫不成反逃跑的景象。
将种种过程都在心中过了一遍,高后才安下心来,然而想到已潜逃出宫的安泰心中顿时又是一阵冷意,虽然已派人去大理寺狱追杀,她心中依旧有些不放心,看来还是要给安泰安一个与太子共谋的罪名才好。
然就在她思索盘算之间,忽又见高嵩入殿奏报,望见他苍白的脸色,高后心下一沉,今日的报信之人没有一个带来的好消息,难道这次又有什么变故?
还不待她开口相询,便听高嵩急促道:“方才暗哨来报,从皇城北面曜武门忽然攻入一批人马,似有百人,正向长秋殿进发。”
高后大惊,曜武门是太兴宫北宫门,与其外的皇家马苑有一条护城河相隔,易守难攻。她万万没想到竟会有人选择从此入宫。而更令她惊心的是,来者究竟是何人,又对宫中的情况知道多少。
然并没有时间给她思考这些,如今她掌控的骁骑除了一部分去追捕安泰,大部分则埋伏在长秋殿外等待太子,只有少部分可以灵活调动。高嵩显然也想到这些,咬牙道:“姑母莫慌,我亲自带一百名重弩手去迎一迎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也只有如此,幸好她不曾掉以轻心,在太兴宫北面也已布防,在曜武门旁两座阙楼之上都已架设了重弩。
想到此处高后微微颔首,李延秀望着高嵩沉声道:“阙楼之上弓弩早已架好,我挑选出的弩手,皆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定要让来者有去无回。”
开始一切皆进行的十分顺利,利箭如瓢泼大雨一般从两栋高嵩阙楼上射向地面,攻入曜武门的那队人马似乎也未料到竟遭遇如此激烈地抵抗,顿时采取迂回战术,分散成小股涌向宫中各处。
站在远处的城楼之上,高嵩冷冷想,看起来对方那指挥之人并非等闲,竟有如此应变能力,利用阙楼上重弩不易移动的缺点和视觉盲点,分散火力,企图保存实力。
不过,这一日是他们计划已计划了那么久,排演了那么久,不会如此简单,高嵩默默举起手中的旌旗,阙楼如同一座瞭望台,其上守兵经过挑选皆是目力极佳之人,即使在夜中也能看清他手中旌旗的移动方向。靠着这旌旗的指挥,箭雨又将地面的骑兵渐渐逼至一处。
为了避免暴露,高嵩特意不许自己所在的城楼点灯,然而就在他有些得意的一瞬间,忽然闻听细微的声响似有所感,高嵩猛然回眸,然而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心下一凉,一支凌空的箭羽已强有力射入他的身体。
高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直直从城楼上倒了下去。
李容渊稳稳放下手中虬劲的轻霜角弓,沉声道:“收队。”
第114章浴火乖女莫怕
更漏乍长,高嵩已离去半个时辰,长秋殿中一片静默,而李延秀的心中却充满狂热。多年来对皇权的渴望令他整个人热血沸腾,屏息凝神,于四下寂静之中他甚至能隐隐听到从远处曜武门传来的箭雨声。
杀了他们,他冷冷地想。果然如他所愿,没过多久嗖嗖的箭雨声忽然黯淡下去,渐渐几不可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高后对视一眼,两人心下皆是一松,看来高嵩已控制住了曜武门的形势。想必是太子早已怀疑今日之事有诈,在皇城北面布下援军才敢从另一条道以身赴险,只可惜援军已被击退,如今李承平便如落入陷阱的猎物,再无回天之力了。
想到此处,高后微微扬起唇角,她正欲命人收网,却有内侍入内回报道:“太子入宫见驾,正侯在长秋殿外。
高后微微蹙眉,未料到如此形势,李承平竟还敢到长秋殿来。不知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高后略微思索后道:“请太子入内。”
闻言,李延秀即刻隐匿帷幕之后,高后于殿中端庄而立,片刻后李承平入内,远远叩拜。
李承平面色如常,竟像是并不知殿外有骁骑埋伏的样子,高后转过身,仔细审视着他的面孔,见他神情坦然,不似作伪,心中忽然一突。若太子并不知今夜宫中有变,那曜武门的援军又是何人派来的。
心中虽惊惶,但高后面上却丝毫不露出一点颜色,微微颔首,淡淡道:“免礼,去看看陛下罢。”
李承平向来心中对他这位年轻庶母向来不喜,但礼不可废,此时得了令自然不愿再跪,直直起身,向远处御榻走去。
殿中帷幕低垂,漫着青袅的烟气,隐隐有煎药的苦味。若说入宫之前李承平还心存疑虑,方才隐隐听到喧哗疑心更甚,那现在倒真有几分相信年迈的景云帝已病染沉疴,想必高后自知亲子夺嫡无望,终于不得不正视他这个太子的地位来。
想到此处,他的步伐不禁轻快起来,自然忽略了身畔宫人皆垂眸敛容,瑟瑟发抖的神情。跪在珠帘外向景云帝问了安,却没有得到答复。身边的宫人端来冒着热气的汤药,李承平再拜,接过药碗起身
上前侍药时他自然存着一份探知景云帝病况的心,熬了这么久,终于距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撩起珠帘的一瞬,李承平连手掌都在发抖。
望着太子急切的样子,高后冷冷扬起唇角,果然,片刻后便听一声惊呼,李承平仓皇从御榻前退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后居高临下望着他,明知故问道:“太子为何如此惊慌?”
挣扎着起身,李承平脸色惨白望着高后,榻上人看似沉睡,实则已没有气息,此时他方察觉自己已落入一个圈套之中,紧紧攥拳,却克制住自己试探道:“陛下情势不妙,还是快些传太医罢。”
高后却柔声道:“太子莫不是糊涂了,陛下方用过药,正睡着。”一面说,她一面走上前去,坐在景云帝榻旁。李承平紧紧盯住她窈窕的身形,只听高后忽然“呀”了一声,惊道:“陛下,陛下您怎么……”
李承平心中一沉,便见高后起身,泠然道:“将太子拿下。”
说完,即刻有千牛备身从殿中四角走了出来,将李承平按住,押在地上。
竟连皇室亲卫也被她收入掌中,李承平终于明白今日定不能善了,此时他倒镇定下来,望着高后道:“孤有何罪?”
高后一道:“弑君,谋反。”
李承平此时彻底明白过来,望着高后沉声道:“你这毒妇。”
见高后丝毫不惧,李承平威胁道:“若你以为如此便能将罪名加之与孤,那便大错特错,东宫的翊卫已守在殿外,待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进来,即刻将你斩于剑下。”
高后闻言却冷笑道:“你说的便是他们吗?”
话音未落便有骁骑入内,将数十个血淋淋的物事丢在地上,李承平定睛一瞧,竟是自己身边翊卫的人头,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年,他撑着地的双手也不由微微打起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押住李承平的千牛备身即刻将他双臂反剪,又在他口中塞入麻核。李承平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目眦欲裂,口中含糊不清地呼和,高后朗声道:“太子无道,弑父篡权,世人见之皆可斩之。”
李承平暴起反抗,终不敌那几位百里挑一的武士,剑锋已深深压入他的颈项,也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一片火光通明,数百银甲武士如流水般涌入殿中,是羽林军。高后大惊,急促向退至身边亲卫之后。
闯入殿中的羽林军与骁骑搏杀在一处,那些银甲的武士皆精悍,以一当百,殿中一片白刃红里。眼见身前越来越多人倒了下去,高后脸色惨白,知大势已去,却仍旧想不通纰漏出在何处。
李延秀也是一般,望着她切齿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然而无暇思考,两人急急对视一眼,在亲卫的掩护下仓皇向内殿奔去。
太兴宫中主宫殿之下皆有出宫密道,若是及时赶到,还有机会逃出宫去。狡兔三窟,这条后路高后早已安排妥当,只是希望自己永远也用不到,然而到了如今这般危急的时刻,这点打算便成了救命的稻草。
只是不待她与李延秀不过奔出十丈,便被寒芒森然的刀剑拦在身前,两人皆被擒获。
李延秀被牢牢按在地上,他挣扎着抬眸,发觉自己正被压在一双纤尘不染的长靴之下,李容渊居高临下望着神情狼狈的他,淡淡道:“六兄这是要去何处?”
说这话时,李容渊神情淡然,如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李延秀从未曾将这个庶弟放在眼中,此时见竟是他,心中愤恨,不禁高声道:“高昌贱种,现在得意还早了些。”
他犹自寄希望于高嵩带人反攻,然而随着一声重响落下,一具尸首被抛至身前,那人似死前从高处坠落,鲜血横流,胸前贯穿一支箭羽,令整个身体如同被钉在地下。
正是高嵩,显然早已死于非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延秀心下发凉,匍匐在李容渊的长靴下,顿时冷汗淋漓,此时仰望面色沉静如水的那人,似有极大的威慑力顷刻将他笼罩,李延秀一下软了脊背,再也抬不起头来。
李容渊轻声道:“六兄可是要找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延秀如坠九丈冰窟,原本嚣张的气焰消失无踪,想到自己方才所为,他瑟瑟发起抖来,伏在李容渊身下,叩首不止。
望见李延秀这般情态,高后怔怔落下泪来,握住身前的长刃压向颈侧道:”今日之事皆是我一人所为,六郎俱不知情,你杀了我抵罪罢。”
李延秀失了筋骨的脊背僵硬了一瞬,然而只是低着头,却不发一言。见李容渊的神情没有一丝松动,高后连滚带爬到李容渊身旁,抱住他的挺直的双腿泣道:“有仇有怨皆冲着我一人来,放过六郎罢。”
李承平已被松绑,望见高后跪地求饶愤然道:“切不可听这她胡言,若不斩草除根,只怕遗患万年”
李承平早已看不惯李延秀许久,怕李容渊一时心软,抽出佩剑便上前去,李延秀躲闪不及,被他一剑戳进心窝,顿时脸色惨白,鲜血狂涌,不及捂住伤口便软倒了下去。
高后凄厉地惨叫一声,扑在李承平身上,却被狠狠踹在一旁。李承平的脸上染满了李延秀的鲜血,显得阴森而诡谲。
李承平收了剑,唾了一口血沫,望着李容渊道:“幸得今日你来的及时,不然孤便遭了这贱人的毒手,说罢,孤该赏你些什么好?”
说完又大马金刀地转身,指着几欲疯癫的高后与呆呆缩在殿中一角的永仙,向领羽林军入殿的张统领吩咐道:“将这贱女人与她生的贱种都拖出去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又走上御榻,望着珠玉之后一点声息也无的景云帝,狂喜道:“自三岁为储,足足等了二十七年,终于等到这一天。”说罢将景云帝的身体扫开,大马金刀坐在御榻之上,向下睥睨。
以往在李容渊面前,李成平承平惯常发号施令,他从欣喜若狂中平复下来,望见李容渊丝毫不为所动,张统领也没有一点听令的样子。不禁蹙眉道:“还不跪下接旨。”
李容渊缓缓走到永仙身前,见她如同失了魂魄的偶人,一动不动,将她抱起,交与身边的宫人。张统领在李容渊身边单膝而跪,只听他淡淡道:“将长秋殿中所有人收押,搜查宫中各殿,肃清高氏余党前,不许任何人离宫。
这将他视若无物的态度令李承平两道剑眉倒竖,居高临下冷道:“如今朕为君,你为臣,何以不跪。”
李容渊闻言蹙眉望了他一眼,李承平大怒,斥道:“贱种,如今朕方知,你竟存着如此狼子野心,难道要谋朝篡位不成。”
李容渊未动,已有羽林军上前将李承平按住。只听他厉声道:“先帝大行,朕是储君,即位乃是天理人道,若敢犯上,日后朕诛你们九族。”
未料到李承平竟如此愚蠢,李容渊微微一叹,便听有个苍老的声音道:“放肆。”
那声音自身后传来,李承平顿时一惊,却见一位老内侍走上前,将景云帝扶起身来,眼见人死复生,李承平吓得直直从榻前的玉阶上滚了下来。
景云帝猛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几乎喘不过气来,许久之后才平复下来,望着殿中一片狼藉,喘息道:“孽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承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方才还气息全无的景云帝如何活了过来,不知将自己的话听到了多少,不禁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听景云帝缓缓道:“若不是今日,朕还不知,你竟是这般心思”
李承平知道,这话自然是对自己说的,景云帝语气虽轻,声音却冷到心底,他韬光养晦,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极大的怨气堵在心中,他抬眸望着景云帝恨恨道:“即便我觊觎宸极,但却也从未同六弟一般想过逼宫谋逆。”
景云帝叹道:“他弑父,你杀弟,皆是朕的好儿子,若不是杨英提前示警,朕索性将计就计,只怕如今已遭了毒手。”
李承平仔细一瞧,景云帝身边的那位老内侍似乎的确唤作杨英,原是凌绮殿的宫人,如今在内府领职。想到此处他蓦然望向李容渊,原来今日之事尽在他掌握之中。
景云帝的目光也落在李容渊身上,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一般,仔细将他打量,然而李容渊始终未与他对视,神情冷淡。
景云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披头散发的高后抱住李延秀的尸首哀哀痛哭,景云帝沉声道:“将她押下去,严加审讯。”
高后闻言蓦然抬眸,带着强烈的恨意道:“陛下棋高一着,我输得心服口服,然而今日……”她说着起身,挥倒了一旁的铜鹤灯,鹤嘴中的火焰瞬间燃着了殿中大幅的轻纱帐幔,顺着梁架直冲殿顶。
熊熊的火焰之中,只听高后轻笑道:“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抱着爱子的尸首,火焰中的高后带着胜利的微笑,殿中之人皆不明所以,这小小烛火又何足为惧。
然而高后不过得意一瞬,便隐隐见火中走出一个身影,竟是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她全身都裹在轻纱之中,娉婷越过火焰,如火神降临走到高后身前。
高后望着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道:“你……你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子微笑道:“你害得我好惨,如今我来找你索命。”高后似乎极惊惧,退着缩道殿角喃喃道:“不,不可能……”
那女子在她面前揭下面纱,低声道:“死又算得了什么呢,修罗地狱在等着你。”
高后凄厉地哀叫一声,竟是被吓得气绝身亡。
早在那女子出现之时景云帝便讶异起身,此时不顾身处火海,望着那女子的背影怔怔唤道:“娜莎?”
奔出殿外的李承平知道这个词源自高昌语,是当年那位宸妃的名字。然而随着景云帝的声音,火焰中的那个身影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一旁惊惧而死的高后,简直要让人以为这全然是一场幻觉。
李容渊望见那身影也怔在火海之中,紧紧抿住薄唇,景云帝起身,直直追出几步,却再也寻不见那人一丝踪迹。张统领奔至李容渊身前,厉声道:“殿下快些劝劝陛下,火势越来越大了。”
周遭弥漫着异样的味道,李容渊眸子蓦然而深,沉声道:“走。”
就在羽林军护着景云帝离开长秋殿的一瞬,大殿轰然崩塌,巨大的爆裂之声直冲九霄,浓烟滚滚,染红了长安半边天际。
众人此时方知,殿中原来藏着数百桶桐油,随时有引爆的可能,这才是高后留下的最后一招,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
隐隐听到爆裂声时阿素猛然从榻间坐起。今夜她毫无睡意,一闭上眼便是李容渊血淋淋的脸,此时不顾风凉,赤足奔至窗棱之前,只见北面太兴宫的方向火势冲天,心中一阵惊惧,连手心都发凉。
胡乱披了件外裳,阿素急急向外走,走到外间正见朱雀推门而入,沉声道:“娘子这是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已红了眼眶,不顾她阻拦径自向外走,低声道:“着火了,我要入宫去。”
朱雀蹙眉道:“娘子莫添乱了,你便是去了又有何用。”
闻言阿素越发确定李容渊是去了太兴宫,被朱雀的话一激,反倒生出意气来,一言不发向外走。
她从未有过如此笃定的勇气想要做一件事,步伐越来越快,倒叫朱雀有些跟不上。追至府门之外,朱雀忽见阿素立住,不禁上前劝道:“娘子随我回去罢。”
然而走到阿素身前,她忽然也全然怔住——府外围着数百精锐骑兵,当中一人身姿英挺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之上,此前似经过一场激战,白袍染血,扬扬飘在风中。
官居高位的将军朱雀也见过许多,然而如此俊美风姿的她自不会认错,眼前之人便是靖北王元子期。
只是前些时日这位大周昔日最显赫的驸马还是被通缉的要犯,如今竟如此堂皇出现在殿下家门口。
然而朱雀并不知道是,就在半个时辰前,高氏一脉在宫外的势力全被剿灭,长安外郭最后一道门也被元家掌控,连朱雀大街上巡夜的金吾卫也换成了元家的部曲。
元子期缓缓下马,见阿素单薄的身影,心下一痛,怕惊吓到她一般,元子期按捺住剧烈起伏的心绪,缓缓走上前。
然阿素只是怔怔望着他,却不敢上前,元子期心中疼痛难当,轻声哄道:“来,到阿耶身边来。”
距离近些,他身上沉稳的香气令人莫名安心,像是终于确认一般,阿素终于鼓起勇气,飞奔向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元子期却猛然退了一步,直到解下染血的白袍,掷了剑,用力擦干手上的血污,将最后一点血腥气也除去,才大步迎上,一把将她抱起来,举得高高的。
之后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元子期紧紧将她揽在怀里,含泪道:“乖女莫怕,阿耶接你回家。”
如幼时一般偎依在阿耶的怀抱中,阿素的泪水止不住滑过面颊,然而她犹自记得自己最忧心的事,紧紧攥住元子期袍角,哽咽道:“不要回家,我要入宫,九哥哥还在宫里。”
元子期心中百味陈杂,然而被爱女那含着雾气的黑眸哀求地望着,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将她抱在马上,从身后揽着她,策马向太兴宫而去。
第115章115一更
骏马疾驰,银月的光辉下周遭景物极速退却。丰乐坊与皇城相距不远,不过二刻已远远可以望见太兴宫巍峨的阙楼,冲天的火光挟着滚滚浓烟如腾空的蛟龙在头顶张牙舞爪盘旋,阿素猛然吃了一惊,身体不由一颤。
元子期即刻勒马,稳稳揽住她的身子。时已入冬,凛冽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望见阿素小脸冻得通红,元子期怜爱地她脸颊上的泪痕拭干,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阿素却顾不得这些,紧紧攥住他的袍角道:“耶耶?”
元子期不答,只将食指放在唇畔,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后元家的部曲也皆随他们下马,整齐划一举着火把。远处耸立的昭凤门前守卫森严,望见元子期一行汹汹而来,银甲的武士顷刻列队蜂拥而上,两股势力顿时兵刃交织。
元子期将阿素挡在身后,阿素紧张地贴上来,却未料到那领兵的守将借着火光,辨识出一身银甲的元子期,即刻上前恭敬道:“郡王。”
阿素猛然发觉那人竟是万骑的陈统领,她心下不由一松,既然守卫宫门的将领已换成李容渊的人,想必他的境况不会太坏。元子期望着一个时辰前还与安泰一同闯入大理寺狱的万骑统领眉峰微蹙,沉声道:“长公主何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统领抱拳答道:“一个时辰前长公主命末将领兵,与世子一同入宫应援。可我们却来得迟了些,乱党已伏诛,宫中大殿却起了火,长公主命我严守宫门,与世子一同入宫救火。”
阿素大惊,阿娘与阿兄竟也来了,火势这么凶,若有损伤可如何是好。其时宫内诸人皆牵动着她的心,阿素顿时起了一层热汗,紧紧牵住他的袍角。元子期望着陈统领沉着道:“宫中起火的是哪一处?”
陈统领答道:“是长秋殿与其附属的宫室。”
元子期闻言果断上马,阿素急急跟上前去,望见她惊惶的样子,元子期一把将她捞至身前抱着,轻声道:”莫怕,阿耶不会再丢下你。”
知元子期所欲,陈统领向他郑重抱拳,命人卸下十数丈高的宫门之上的阴阳鱼。沉重的宫门缓缓而开,数百精骑跟在元子期与阿素纵马越过昭凤门中间宽大的城楼门道,朝着浓烟滚滚之处而去。
太兴宫前朝后寝,从延华殿前的广场向后奔驰数百丈,经翔鸾阁便至内廷禁宫,月色凄清,已隐隐可以望见长秋殿翘起的飞檐浮在烈焰当中,其下皆是攒动的人影,宫中的水工持水箭将殿外数十鎏金大缸中的雨水向殿顶喷洒。越接近大殿火势越猛,那些水工皆赤裸上身,热汗如雨,然而杯水车薪,眼见水缸之中储水用尽,火龙却丝毫没有臣服的迹象。
闻听马蹄之声,另有一队人马从殿外急速包抄上来,元子期勒马,却望见领队之人正是元剑雪,身后则跟着霍东青。望见阿兄英挺的身影,阿素顿时从元子期怀中直起身子,用尽全力喊道:“阿娘如今在何处?殿下……殿下呢?”
元剑雪听见阿素的声音便眉头紧蹙,斥责的话未出口,望见她身后的元子期便是一怔,即刻策马上前,沉声道:“阿娘安好,殿下带人在宫中搜捕乱党余孽。”
元子期将阿素抱下马,元剑雪即刻上前捉住她的肩道:“这里火势太大,我送阿妹去避一避。”望见长子沉稳的样子,元子期目光隐隐带着嘉许。阿素却躲开元剑雪的手,并不愿和他走
安泰闻声也迎了出来,元子期芝兰玉树般的身形她再熟悉不过,远远望见夫君正带着儿女立在马下,安泰不顾身边宫人,拎起裙裳急急奔了过来,一下便将阿素揽在怀中,望着他气急道:“带宝儿来做什么。”
元子期则深深回望她,轻声道:“我想我们一家人一起,再不要分开。无论在何处,我定护你们周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眼眶微热,火光中元子期的身影挺拔而柔和,语气笃定,是可以全然倚靠的样子。安泰紧紧将阿素揽在怀中,一旁元剑雪稳稳扶住她的手臂,沉声道:“阿娘带阿妹去避一避罢,这里有我。”
他话音刚落,却见有位老内侍扶着另一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那人步伐沉稳,带着九五之尊的威势,但背影微微有些佝偻,仿佛方才耗费了许多的心力。
景云帝冠服凌乱,是御极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狼狈,他面色沉沉望着元子期,元子则期静静回望,却未跪未拜,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然而他们身后的万骑与元家的部曲却崩得很紧,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剑拔弩张之间,阿素感到安泰一下将她楼得更紧,手臂微微发抖,她忽然发觉自己可以体会阿娘的心情,这样的抉择,她并不是没有面对过。安泰启唇欲言,千钧一发的时刻却听元子期淡淡道:“去旁边宫室取水,救火。”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霍东青便是一怔,望见元子期笃定的表情,即刻领命吩咐下去。元子期又望了一眼景云帝,转身带着元家的部曲向远处取水。
阿素感到对面的景云帝也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颓然松懈下来,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似乎方才极紧张,安泰望着他冷冷道:“皇兄,如今你应知晓,我们元家究竟存着什么样的心。”
她用了“我们元家”,显然是有意划清界限。经历了今日的妻子离心,手足相残,君臣反目,景云帝怔怔望着自己疼爱多年幼妹依旧如昔,心中不知作何滋味。他仓皇向前走出一步,沙哑道:“阿仪,朕……对不起你。”
安泰最后望了他一眼,松开阿素,向着元剑雪沉声道:“照顾好你阿妹。”
说罢便转身向元子期追去。
然而安泰不过转过一道回廊,便望见一人牵马,临风静立,似乎正在等她。安泰走上前去,望着元子期颀长的身姿惶惶道:“元郎……”
元子期握住她的手,许久后抬首望向远方熊熊的火光轻声道:“若有一日,我终与你兄长站在对立的两面,你又会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两难的选择,安泰艰难地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元子期将她揽进怀中,回想起此前经历的种种,安泰蓦然道:“无论夫君做何抉择,我……”
元子期却止住她的话语,淡淡道:“不会让你有如此为难的那日,但你也须记住,无论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鲤奴与阿素。”
倚靠在元子期怀中,安泰抬眸,怔怔望他,却忽闻身畔有人单膝而跪,沉声道:“禀将军,在长秋殿西厢搜寻时俘获这二人,请将军发落。”
安泰闻声而望,正见霍东青身后押着两位衣裳鬓发凌乱的宫人,皆面染黑灰却难掩殊色,火光之下依稀可以辨别出,年长的那位是奚亭暮,而年幼的那位便是苏樱华。
蓦然望见安泰,苏樱华惊惶地退了一步,伏地瑟瑟。奚亭暮却未见惊惶,望着她与元子期交握的双手,扬起唇角道:“好一对恩爱夫妻。”
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多年的主仆情分尽归于无,安泰冷冷道:“终究是我眼瞎,才让你有机可乘。”
奚亭暮闻言却转向元子期,微笑道:“怎么,她瞒了你这么多事,你竟容得下她。”
而在长秋殿的另一面,安泰离去之后,阿素望着耶娘远去的背影,忧心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吵架?”
元剑雪微笑道:“我瞧他们倒是比旁的夫妻都恩爱些。”
见阿兄不甚在意的样子,阿素不服道:“你又没成过亲,怎懂这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剑雪闻言敲了一下她的发顶,笑道:“那总比你懂得多些。”
阿素愈发不服,话到唇边却说不出口,这是不能与他吐露的心事,只闷声转过身去。见她依旧忧心的样子,元剑雪叹道:“莫操这心,阿兄带你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然阿素却不听话,只深深望着他道:“带我去找九殿下。”
元剑雪闻言蹙眉道:“胡闹。”
耶娘不在,对阿兄她可拿捏得准,毕竟从小便是仗着宠爱欺压着自家兄长长大的,见他不依,阿素即刻背过身去,冷声道:“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了。”
说罢,竟是向着一旁空着的马匹走去。
知她说得出做得到,元剑雪拗不过她,微微一叹,抢在阿素身前上马,将她也抱了上去,点了两队亲卫跟在身后,向太兴宫南面而去。
马蹄声清脆地敲击在青玉铺就的宫道上,许久后阿素忽听身后元剑雪轻声道:“你对他……你真的……”
似乎在心中犹豫了许久,他才问出口,知他说的是李容渊,阿素心中一紧,却忽然有些茫然,这一世原本她并不该再重蹈覆辙,然而一想到他的安危,却忽生出奋不顾身的勇气来。
许久没有答话,阿素又听身后的元剑雪沉声道:“这些年……是他迫你?我真后悔……没能早些发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兄的声音带着冷意,身体紧绷,知他误会,阿素猛然摇头道:“不……不是。”
元剑雪一顿,又听阿素轻声道:“是我愿意……愿意的。”
元剑雪猛然将她揽紧,低声道:“你真的……喜欢他?”
阿素静默了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许久之后方感到元剑雪在她身后闷闷道:“那……便好。”
然而之后阿兄便再没有说话,阿素紧紧靠在他怀中,身下的骏马疾驰,前方隐隐传来人声,借着火光微微可以望见远处宫室的轮廓。
第116章116二更想做你一人的九哥哥,……
长秋殿以南数百宫室星罗棋布,高氏为后十数年,在宫中各处皆布有暗线,虽首恶已伏诛,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此时于栖凤阁之侧,殿中省内侍监领数十位宦官拿内府名册将宫人一一传唤,细细审查。
自大周立朝以来,太兴宫中并未遭受过如此变故,因而各殿之中宫人皆惊惶不安。景云帝后宫颇盈,皇后以下另有四妃九嫔,又有才人美人无数,然而如今情势之下,连身居高位的妃嫔的宫人也不能幸免,皆在羽林军的监视下一一过审,细查与长秋殿有无往来。
内侍监华鹤是景云帝身边的老人,惯会察言观色,知道今夜之后一切皆将不同。雍王谋逆,太子也不中用,其余几位皇子更是不成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华鹤微微叹了口气。待查到九皇子的养母德妃处时便格外恭谨,令平素谨小慎微的德妃颇有些受宠若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德妃以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端来一方托案,华鹤知道其中定是金银之物,这是宫中惯常贿赂宦官的手段,他却连赐金也不受,反上前扶住德妃,低声道:“娘娘无须忧心,早些回去休息罢。”说完,将德妃殿中的宫人也都释了出去。
德妃仍旧不明就里,惶惶望着他,华鹤伏低身体,意味深长道:“娘娘难道还不知么,皇后与雍王谋逆,幸得九殿下入宫平叛,得了救驾的首功。”
说完便不再多言,扶着德妃走上步辇。德妃怔怔望着平日里景云帝身边最得势的内侍恭恭敬敬侍立一旁,目送自己离去,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送走了德妃,华鹤才松了口气,今日之事自然不只他说与德妃的那般简单,九殿下不仅得救驾的首功,他掌控的羽林军更是已然将整座禁宫牢牢握在手中。万骑向来桀骜,却只听令于九殿下,连陛下的账也不买,敏锐如华鹤,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另一厢,元剑雪载着阿素一路纵马过了禁宫,却是停在紫宸殿外的丹墀前。这里是天子居所,阿素下了马,怔怔望见那巍峨殿宇,忽然就想起前世,她与李容渊的几次冷战,皆是在这里。到后来,她想再见他一面也难。
见阿素停住不前,元剑雪揽住她的肩,低声道:“怎么了?”
阿素不答,却转身向外走,正撞上一队捧着高高一叠名册的内侍。已查验过的宫人籍册散乱了一地,华鹤带来的内侍们慌忙去捡。因不识得阿素,一位小内侍上前不由上次斥责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处逗留。”
然话音未落,却被华鹤拦住,他目光最犀利,一下便望见了阿素身边的元剑雪,如今的元家岂是好相与,华鹤即刻上前恭敬道:“世子。”
之后他的目光落在阿素身上,探究道:“这位是?”
元剑雪沉声答道:“是我阿妹。”
华鹤方想起此前长公主夫妇收了一位义女,并为其请封。拟封县主,只是封号还未定下,自然外人也不知。然而他在景云帝身边当差,消息是最灵通的,此时不由微笑道:“原来是元家的小县主,方才冲撞了县主,切勿怪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自然不会与他计较,点点头便向外走,华鹤立在玉阶下未拦,却闻头顶之上忽然传来沉稳的步伐之声。华鹤抬眸,正见数位羽林军推开紫宸殿的大门,李容渊缓缓走了出来。
见九殿下望见元家那位小县主便是微微一怔,随后即刻直直走下玉阶,华鹤心中不由一动。看来她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阿素若有所感回眸,正见玉阶之上,李容渊的目光深深落在自己身上。此时忽然飘起雪花,他清贵的身姿茕茕孑立,俊美的面容隐没在风雪之中,虽只披一身大氅,却更显矜贵不凡。
被李容渊居高临下望着,阿素忽然就升起些距离感,前世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此时的他越发像那位鞭挞宇内的帝王。
阿素蓦然低下头,急急走了几步,甚至顾不上阿兄在身后唤她,然而还未走出太远,便被猛然揽在一个怀抱之中。李容渊缓缓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沉声道:“来这做什么。”
虽是嗔怒的语气,然而他低沉的声音却带着怜意,仿佛在心痛。只是阿素很快便驱赶走了这想法,狠下心努力挣开他,却被李容渊牢牢制住。将她在怀中转了个身。望见阿素别扭的样子,李容渊解下身下的大氅盖子在她肩上,将她紧紧裹好,修长匀称的手细细在胸前打了个漂亮的结。才放开她,低叹道:“是不是要我将你绑在身边,你才能听话些。”
阿素垂眸,紧紧绞着手,却被李容渊轻轻握住手。他将她纤长的手指分开,有力的手指一点点插|入她的指缝之中,与她十指相扣。
见阿素只低着头不说话,想到她的来意,李容渊心中一甜,不由轻笑道:“是……担心我吗。”
阿素闻言转身便走,此时元剑雪也追了过来,气势颇有些咄咄。李容渊蓦然望向他,沉声道:“回去罢,这里有我便好”
然元剑雪却僵持不动,只望着阿素。阿素径直走向方才骑来的那匹马,一鼓作气翻身上马,拽起缰绳,竟要自行离去。李容渊面色一沉,即刻上前拽住马鞍,跃上马背,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夺过缰绳道:“又闹什么。”
被李容渊挟住不能动,阿素赌气夹紧马腹,那马便迈开长腿奔驰出去。李容渊微微蹙眉,却未勒紧缰绳,反而扬鞭策马。奔驰的速度越来越急,夜色之中月光下的树影急速退去,阿素忽然有些眩晕,只能紧紧靠在李容渊怀中,任他揽着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感到她松懈下身子,似达到目的一般,李容渊方微微勒紧缰绳,在太兴宫中奔驰了整一刻,身下的马渐渐慢了下去,从未在宫中纵马,疾驰在广阔无人的御道之上,前世熟悉的宫殿一一掠过,阿素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心情却前所未有地舒畅起来。
像是知道她在别扭什么,李容渊在她耳畔缓缓道:“好受些了么。”
阿素不答,却忽听李容渊轻声道:“你不知道方才见到你,我有多生气,又有多高兴。”
他沙哑的声音沉沉似呢喃,如情话落在耳畔,阿素忽然有些面热。
李容渊揽着她的纤腰,驾驭着身下骏马行在太液池畔,轻轻吻着她的耳垂道:“如今我方觉,只有将你放在身边才能真正安心,这般也好,今后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一步。”
他语气深情,神情郑重。阿素不安地扭了下身子,却被李容渊揽得更紧。一同走过太兴宫中熟悉的一景一物,阿素恍若隔世。身畔是他身上混着白檀的幽静男子气息,强势而不容拒绝,阿素的身子忽然有些发软。靠在李容渊怀中,阿素怔怔望这太液池对岸火势渐熄的长秋殿,她也曾经在那里住过很久,然而如今辉煌轰然倒塌,只余残垣断壁。
李容渊撩开她垂下的发丝,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淡淡道:“烧便烧了罢,以后再挑一处你喜欢的地方,为你再起一座宫室。”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隐有上位者的威势。虽知前世李容渊终御宸极,然如今景云帝依旧在位,这便是逆言了。阿素心下一顿,回眸望着他,嗔道:“殿下还是注意些言辞罢。”
李容渊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畔,吮着她的指尖,微笑道:“是……担心我么。”
阿素努力收回手,却被李容渊紧紧揽在怀里。深埋在她颈侧,李容渊轻声道:“若可能,今世我只想与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然而如今情势,天子迟暮,兄长们皆不成器,这天下若我担不得,却谁人担得?”
笃定而自信的声音带着狂狷丝丝叩击在阿素心上,她此番真正发觉,身后之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此前韬光养晦,如今方真正展露锋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怔怔望着李容渊,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李容渊握起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转了个身,低下头抵着她挺翘的鼻尖,轻声道:“可是在那之前,我只想做你一人的九哥哥,想做你的夫君。”
阿素心中一颤,李容渊已俯身凑近,轻轻含住她的唇,呢喃道:“答应我,好不好?”
第117章117给我,生个孩子罢
李容渊的强势不容拒绝,深沉的眸子里似有星辰。阿素软在他怀中,被禁锢着身子,如干涸濒死的鱼一般翕张着嘴唇,任其吮吸噬咬。骨肉亭匀的手紧紧地拥着她,掌中的热意在肌肤上激起细密的战栗,阿素这才缓过神来,挣扎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
李容渊捏住她双手细白的手腕举过头顶,俯身咬住她白皙的颈项,阿素小小地惊呼了一下,细嫩的肌肤在他灼热的呼吸下已染上一片薄红。身下的坐骑不安地打了个响鼻,渐渐小跑起来。
感觉到两人骑着的马跑得快起来,阿素越发惊惶。伴随着李容渊密集落下的吻的是她心中涌起的阵阵慌张。
“不要。”从小经受的严苛礼教不容许她有如此出格之举,阿素甫开口便带上泣音,然而被狠狠拥着,却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只听李容渊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呢喃道:“听我的话,好不好。”
阿素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急促地喘息,挣扎着直起身,搂着他有力的腰身,伏在他肩上,打着颤低声道:“不要……在这。”
几字之差,却与刚才的拒绝全然不同,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妥协,李容渊这才放开她,有些满意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紧紧夹住马腹。身下的坐骑也停了下来,阿素咬住嘴唇,别过脸去,却被李容渊捏住下颌,径自转了过来。
再次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阿素只听李容渊低叹道:“究竟如何,才能换你的真心。”
他的声音带着未褪的深情,阿素抿唇望着他,片刻后方轻声道:“殿下左右不过想哄我成了事,要这真心又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闻言面色顿沉如寒霜,阿素心中忽然有些发颤,索性推开他,挣扎着下了马。
太液池上的寒雾被冷风一阵阵送了来,阿素怔怔望着对岸熊熊火光下只余瓦砾的长秋殿,忽然感到有个高大的身影从身后笼住自己,是李容渊。他紧紧将她压入怀中,与她一同望向对岸,在她耳畔低声道:“我知道,你怪我将你丢在冷宫,许久也不曾去看你,是不是。”
旧伤被揭开,泪水顿时模糊了阿素的眼眶。任前世所居的宫室再华美堂皇,她却只觉得孤独而压抑,阿素狠狠别过脸去,却被更加用力按入怀中。
“是我的错。”李容渊似极珍惜,轻轻亲吻她的发顶,声音发颤,疼惜难以掩饰。
迟来的一句话令阿素泣不成声,哽咽道:“陛下又何须歉疚呢,也并不亏欠我……”
然她话音未落,一声惊呼便溢出口,李容渊一下将她按倒,死死压在身下,不由分说狠狠吻着她的唇,似乎要将她想说的话都堵回去。对于阿素的性子,他向来了解得最深,心软时唤他九哥哥,狠下心来时便唤他陛下,他最不喜的便是她如此疏离的样子。
然而李容渊同样知道如何掌控她的所有,灼热的吻惩罚性地落了下来,不一会怀中人果然软下身子,颤抖地在他身下蜷缩起来,乌黑的眸子里全是雾气,又甜又软,是他最爱的样子。
在内心最深处,她依旧爱着他,她无法拒绝他,直至现在仍旧隐隐怀着期待。李容渊一下便懂了。被那样泪水晶莹的眸子委屈地注视着,他觉得心里软得不像样子,好像对上阿素,他永远无法真正狠下心来。
仰面承受他轻轻的琢吻,阿素只觉李容渊俯身下来,英俊的五官于眼前放大,在火光中越发深邃。他缓缓噬咬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道:“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积蓄了多年的眼泪终于从心尖流淌出来,如何都止不住,却在他轻柔的吻中一点点消融。阿素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如一叶扁舟颠簸在他浩瀚的深情之中。
最终,阿素失神地望着他,极轻地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久之后风声渐息,阿素紧紧依偎在李容渊怀中,只听得见两人都有些急促的心跳。她只觉恍若隔世,然而心中却轻松了许多,压抑多年的巨石似终于被搬开。
只是仍有件事她有些在意。揪着李容渊的衣襟,阿素纤细的手指划着他的胸膛,经不住轻声道:“前世后来,你究竟……究竟……”
李容渊握住她作怪的手指,深深望着她,微微扬起唇角。当他启唇欲言,阿素却忽然有些害怕,身为帝王,丰盈后宫是他的责任。她努力扭过脸去,小声道:“别说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见她别扭的样子,李容渊心中又涩又甜,扣住她的手,低声道:“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
阿素蓦然睁大了双眼,然而自知失言,任她再如何追问,李容渊却不肯再开口了。阿素不依,在他怀中扭着身子。两人闹了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李容渊紧紧将她压在身下,埋在她颈侧,缓缓道:“给我,生个孩子罢。”
阿素面颊一热,想挣开他,却一把被捏住了腰骨,身子顿时软了下来。李容渊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轻声道:“兄长们皆儿女双全,只有我……”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已挑开她的衣带,阿素面颊绯红,向后缩着身子,犹自嘴硬道:“不要,要生找别的女人去”
李容渊忽然松开她,居高临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像是真要起身的样子,阿素忽然有些后悔,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却忽感李容渊倾身下来,埋在她颈侧,吃吃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再次起身,却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到兀自低头食草的那匹骏马之畔,一下便将她放了上去,之后自己也上马,坐在她身后,揽着她,低声道:“不急,我们还有许多时间。”
第118章死生修李容渊似极动情,低头与她……
握住阿素身前的缰绳,李容渊御马沿太液池畔轻缓而行。身后之人英姿笔挺,有力的手臂若不经意从她身侧环绕至前。这姿势极像将她困在怀里,阿素微微有些面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面上渐渐漫起雾气,阿素忽觉李容渊心情甚好,小心翼翼倚靠在他怀中,映在视线中的是水中央模糊的凉殿。李容渊的声音带着些微笑意,缓缓凑近,细细在她耳畔低语道:“还记不记得你幼时贪凉,总喜欢睡在那处凉殿里。”
这回忆实在有些久远,许久后阿素方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倒难为李容渊还记得那样清楚。那时候她年纪小,总喜欢跟在他身后软软糯糯地唤”九哥哥”,直到后来……他们之间便鲜少有如此宁静和睦的时刻。
像是想到同一处,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垂下眸子,极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面颊。阿素心中微涩,微微挣开,却听他有意压低声音道:“你瞧,那是什么?”
阿素下意识顺着李容渊的目光望去,正见远处水面上浮着一片黑物,影影瞳瞳看不真切。想起幼时傅母蔡夫人讲的那些太兴宫中的诡谈,阿素不禁身子一颤,又紧紧缩回身后之人怀中,却似正中李容渊下怀。
他轻而易举便将她禁锢在怀里,不但不避,反御马向那黑影驰去,阿素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紧张兮兮地抱着他的手臂,手心都是冷汗。
然而到了近前,阿素才发觉那不过是一截梁柱,烧得焦黑,大约是从对岸的着了火的宫室中坠下来的。
她甫松了口气,却发觉已深深陷在李容渊的怀中,无论如何都挣不脱。阿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道,从前他也总喜欢这般逗弄自己,重历一世却依旧没长记性。
粼粼波光之间,李容渊牢牢将她揽着,轻声道:“若你喜欢,以后我们便在水畔起一座宫室,再让拂菻国的匠人造一座水车,好不好。”
阿素闻言抬眸,怔怔望着李容渊想,他若爱你,自将你捧到心尖,若不爱,便是冷酷无情的帝王。即便如今被这般带着柔情与爱意呵护,她依旧觉得不真实,今夜像一个太过美好的梦境,阿素不禁忧心自己陷得越深,便越难以自拔。
说起来前世她也爱来太液池畔消夏,然那时总是伶仃一人。除了青窈,她连旁的侍女也极少带。禁宫之中流言传得最快,皇后与陛下不睦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失了圣眷的皇后,还要摆什么排场呢,那时阿素这般想着,面对窃窃私语的宫人时心中倒释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贴着她柔软的身子,李容渊似极动情,低头与她耳鬓厮磨,温润的吻深深浅浅落在颊畔,阿素茫然而顺从地承受,若这是一场梦,那便让她晚些醒来罢。
靠在李容渊怀中,阿素怔怔望着落满星子的水面,今夜一把火烧毁了长秋殿,连殿外的珍奇花木也烤得焦了,余烬洋洋洒洒飘落在池中,盖住了水面下残荷的断茎。阿素尚且记得夏日时这里接天莲叶无边的盛景。前世祈求圣眷艰难,她自也不敢奢望能并肩揽胜,未想到难言的期冀却在今日成真。
天地茫茫,此时偌大的禁宫似只有他们二人。明明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如今偎依在一处,阿素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贴近。
阿素微微叹息,腰间忽然一紧,不由抬眸,却望见李容渊面上沉沉的疼惜。
他自然知道她在意些什么,将阿素揽得更紧些,感受着怀中人的柔顺,李容渊心中涩然得厉害。打小她虽生得柔弱,偏心里拿的定主意,又是个锯嘴的葫芦,即便受了委屈也从不言语,可还是会偷偷藏起来哭,又最容易心软,他哄上一哄便怯怯回心转意。
前世她从不奢求什么,而自己能给的却太少。
幸好,还有今生可以弥补。
李容渊不由将她揽得更紧些,却感到怀中人忽然直起身子,顺着阿素目光望去,他正见二十四孔廊桥的那畔,扶疏的花木之中影影绰绰,聚集的身影微微有些熟悉。
身下一轻,阿素只觉李容渊策马缓行,离得近些,她才发觉自己果然没有看错,隐隐可见远处正是阿耶与阿娘。他们身旁两道人影也是认识的,阿樱正瑟瑟伏在地上,五娘的生母奚氏立在那里倒不卑不亢。
阿素有些疑惑这二人为何在此处,忍不住下马,腰身却被蓦然钳住。李容渊居高临下望着她,冷道:“又做什么。”见阿素嗫嚅不语,不由环住她轻叹道:“世人皆言吃一堑长一智,你却总是不长记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三番几次差点遭了这二人毒手的事,不由心生歉疚,小声道:“多亏了有你,我离她们远些便是了。”
然而这话甫一出口,阿素忽然有些疑惑起来,为何李容渊知道她们包藏祸心,尤其是阿樱,她在人前向来无可挑剔。然不待询问出口,阿素便听到远处奚氏扬声道:“怎么,她瞒了你那么多事,你竟容得下她。”
奚氏望着安泰,话却是对元子期说的。阿素不由睁大了眼睛,李容渊轻捷下了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也抱了下来,两个人穿过树丛,悄悄走得近了些。
借着月光,阿素望见阿娘紧紧攥住臂间的帔子,呼吸也有些急促,奚氏却如胜券在握,望着阿耶轻妩道:“难道你仍旧执迷不悟,相信鲤奴是你的儿子?”‘
闻言,阿素乌黑的眸子瞪得极大,惊呼几乎出口,却猛然被李容渊低头咬住唇,全然堵了回去,在他怀中小声呜咽,阿素扭着身子,许久后才被放开。她平复下呼吸,怔怔望着奚氏,未料到竟还有这一出事。她自不信阿兄不是耶娘的孩子,却经不住奚氏语气如此笃定。
好在阿耶并未理她,只轻轻说了几句话,奚氏便惨白着脸退了一步道:“不,我不信。”
阿素有些着急阿耶方才到底说了什么,然他的声音极轻,阿素只见阿娘紧紧抿唇,沉默不语,而奚氏犹自不肯信,冷笑道:“真是一出好戏,不过,我却不信真有这样的事,你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让她有个盼头。为了她,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见她一力挑拨,欺负阿娘,阿素心中着实生出些怒意,连原本对她作为五娘生母的愧疚也冲淡了些。然而腰身被扣住,李容渊却不许自己过去,阿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听壁角,非君子所为。”
李容渊闻言倒是笑了,轻叹道:“若是你此时过去,岂不更平添尴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顿时凝滞,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极在理,进退两难之间,却听李容渊笑道:“难道你便不好奇?”
见阿素不答,李容渊却揽着她自语道:“我倒是十分好奇,岳丈大人究竟有什么秘密。”
听他唤阿耶岳丈,阿素不由面颊微热,心中却有些甜,再抬眸时只见阿耶冷淡望了奚氏一眼,似说不愿信也无妨。
然而也就在此时,阿素却见奚氏扬起唇角道:“确实无妨。”
阿素微怔,却忽见奚氏伸手拔下鬓发上金钗,竟是向身前的安泰刺去。周遭之人都被如此变故惊呆,阿素下意识冲了出去,然而李容渊却比她更快一步。
只是毕竟有些距离,赶到时一切已结束,阿素只见阿耶已牢牢钳住奚氏手腕,她方松下一口气,却见阿耶的身体一晃,阿素这才发觉他掌中有道流血伤口。
安泰抱住元子期的身体,望见李容渊与阿素甚至顾不上惊讶,颤声道:“元郎。”
元子期勉力支撑,扯下发带将手腕紧紧扎住。阿素忽然生出个可怕的念头来,那金钗上淬了毒。安泰似想到同一处,扬手将奚氏扇倒在地上,扯住她的衣襟厉声道:“解药。”
奚氏半边面孔肿了起来,显得有些可怖,元子期推开安泰,剧烈喘息道:“阿仪……别碰她。”
奚氏伏在地上,闻言反倒望向元子期,轻笑道:“别担心,你很快便会死了,而她会活下去。我一点也不想伤害她,我更希望她好好地活着,长长久久。”
“生死相随,想得美,阴阳永隔才是你们最终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此时方知原来她的目的从来不是自己,伏在气息微弱的元子期身畔,她止不住流下泪水。鲜血不断从元子期唇畔涌出来,阿素只觉这情景似曾相识。元子期挣扎着抬手,轻轻抚着阿素的脸,似乎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阿素呆呆望着他,完全不能置信她方认回耶娘,这个家便要散了。
见元子期已开始咳血,奚氏唇角扬起笑意,然而顷刻之间泪珠却断线般滚落。此时被遣在远处的霍东青带人急急赶了过来,望见此景怒极,即刻便要将奚氏斩于剑下,却被李容渊止住。
泪水模糊了阿素眼眶,她抬起头怔怔望着李容渊,却见他极其冷静,临危不乱,抬手便止住喧哗焦躁的众人,望着奚氏冷道:“我要你好好看着,今日除了你,没有人会死。”
奚氏蓦然抬眸,轻轻笑道:“你救不了他,这毒无药可解。”
闻言阿素的一颗心如坠深渊,却见李容渊轻嗤一声,从腰间的蹀躞带上解下香囊,竟拈出一枚膏丸,他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握住那枚药似极珍重。
单膝跪在元子期面前,李容渊扶起他的上身,将那药丸郑重喂了下去,安泰流泪望着他,阿素睁大黑眸,颤声道:“这是什么。”
李容渊似乎也无全然把握,将元子期的身体放平,轻声道:“尽人事,凭天命。”
“但愿……此生不负。”他的声音很低,压抑已久的深情却呼之欲出
阿素极紧张地望着阿耶苍白的面孔,一刻之后,元子期面上竟真渐渐有了血色,显然是那药起了效果。阿素心下一松,泪水却止不住涌出来,死死伏在元子期身上,却觉手被轻轻握住,只听他低声道:“乖女……莫怕。”
泪水决堤,阿素知道,她终于真正得救了。
望见这情景,奚氏不可置信地挣扎起来,带着恨意望向苏樱华,她厉声道:“你竟然骗我?”然不待她起身,便被霍东青牢牢制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才混乱的局势顿时稳定下来,霍东青带来的元家部曲皆以李容渊马首是瞻。李容渊起身扫视四周,望见目睹一切却趁乱越退越远的苏樱华,仿佛她才是首恶元凶的一般,他眸色深深,冷声道:“抓住她。”
苏樱华顿时面色惨白,仓皇四顾,却再无处躲藏。
安泰紧紧抱住元子期,阿素泪眼朦胧望向着李容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他会竟有这毒的解药,怔怔向他而去,起身时阿素有些脱力,然而软下的一瞬却被牢牢揽进熟悉的怀抱之中。
漫在身周的是令人安心的味道。电光火石之间,阿素灵光突现,一个惊人的猜测涌上心间,她极惊讶地望着李容渊,他英俊五官深邃而沉静,阿素急促道:“前世,我中的毒,是不是……”
第119章报偿修只要,你再不离开我一步……
李容渊深潭般的眸子波涛汹涌,棱角分明的薄唇抿得很紧。阿素的一颗心悬了起来,茫然被牵着走出十余丈,她以为自己再得不到答案,却于黑暗无人的树影下,蓦然被按进一处温热而坚实的怀抱。
“终于,长进些了。”
李容渊的低叹带着欣慰从高处坠落。猜测落到了实处,阿素心中却涌起一阵钝痛,无法想象前世无数个日夜,他究竟是如何对着自己冰冷的尸首,一点点追溯真相。
阿素目之所及,远处阿娘正跪在地上,细细为阿耶拭去额上的汗,霍东青领部曲严密护卫在他们身周,似并无人注意此处。越来越多的疑问无可抑制地涌了上来,阿素紧紧攥住李容渊的衣角,声音打颤道:“前世那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世她贵为皇后,所接触的器物食水与妆花皆由殿中省下辖六局特供,即便不得圣眷,也未曾被怠慢一日,阿素自信不能有人能在其中投毒。最初她曾怀疑是那道甜羮异样,但后来细想,又否决了这猜测。
那日的甜羮端至她身前虽转了几道手,但青窈总是试过,断不会有碍。并且,既是供奉皇后之物,从选材到烹饪,经手之人皆有备案,下毒在其中,也未免太愚蠢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正因此,后来阿素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能将毒下得如此明目张胆,定是受了上位者的默许,而朝堂之中万人之上,也只有……
腰身忽然一紧,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李容渊似极难置信,眸子里带着深深的伤痛。见他误会,阿素慌得直摇头道:“不,我怎会那样想,我知道九哥哥在心里生我的气,要罚我,要我低头服软……”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可是,我做不到。”
“但即便你不爱我,但顾念幼时的情谊,也不会伤我,只是……”
阿素蓦然抬头,望着李容渊:“可是你身边那些之人则不同。”垂下眸子,她轻声道:“你一日不废后,他们便不能安心,终有一日容不下我。”
“我自知未有母仪天下之风,无怪朝臣皆这般谏言。”阿素的声音很低,断续道:“所以即便有人要我性命,也是为了社稷江山,并不敢怨怼。”
李容渊蓦然揽着她的腰,沉声打断道:“何须如此在意旁人,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人的位置。便是开始做不好,未必永远不好,只是你竟如此狠心,甚至不肯给我一个教你的机会,轻易弃我而去。”
李容渊的声音很低,却微微有些发颤,望着他极深情的眸子,阿素一句话也说不出。
见她柔顺地伏在自己怀中,李容渊不由叹道:“那你便不曾疑心,究竟是谁要害你。”
阿素黯然一笑,赧然道:“起初我曾疑心是左相,毕竟他那般讨厌我,只这一世再见他,我只觉得,他不屑使此阴私计谋。”
她话音未落,便听李容渊冷冷道:“你倒是了解他。”
闻听他言中不悦,阿素不由一滞,这飞来的横醋又是如何吃上的。然而她心中终究有些忐忑,抬眸仔细打量着李容渊,努力想从他的表情中寻出些端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自然否定了她最初的猜测,淡淡道:“他不敢。”
果然不是姜远之,阿素松了口气,那便只有……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苏樱华身上,低声道:“那便……是她罢。”
今日奚氏淬在金簪上的毒与前世她所中几乎一样,经历方才之事,阿素如何不懂?想起李容渊今世对阿樱的厌恶,阿素觉得只有如此一切才解释得通。
李容渊却不答,轻轻抚上她的娇艳的唇,阿素猛然顿悟,沉声道:“那毒……是下在口脂之中,对不对?”
李容渊闻言却微微摇头,叹道:“天真。”
阿素不解,却见李容渊望着阿樱,冷道:“她如何肯引火烧身,在亲手送你的口脂中下毒?那不过是个幌子,反为她洗脱嫌疑。只要令人在你平日侍弄的香粉中添些微剂量的毒物,经年累月,毒入脏腑,待到那日在那甜羮中加了一味无毒的热性药,便可将毒性催发。”
阿素蓦然睁大眼睛,未料到自己中的竟是慢性毒,甚至在最后一刻还点着她送来的伽罗香。
前世的阿樱竟恶毒至此。
阿素的呼吸剧烈起伏,说不出惊讶还是难过,然而想到另一件事,她蓦然怔道:“尚药局的奉御曾来诊脉,说我不易有孕,即便有也难保子嗣,是不是……也正因此缘故?”
阿素的声音不由带上哽咽,腰身却被紧紧揽住,李容渊未点头也未摇头,表情悲伤而凝重,回忆起前世,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
阿素从未在他面上见到这样的神情,心中认定如此,紧紧伏在他怀中,止不住一阵阵打颤,原来阿樱不仅想要她的命,还要夺去她的孩子。皇后无子,是她经年被朝臣诟病的最大理由,而成婚五年,若他们能有子嗣和缓,大约也不至于到最后的那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苏樱华,阿素此时终于认清了她的真面目。抬眸望向李容渊,她轻声道:“金簪上的毒,自然是她给奚娘的,是不是?早前她便恨上了耶娘,要借奚娘的手来报复。”
若在此前,阿素并不愿信阿樱竟恶毒至此,然而当前世血淋淋的往事揭开,她忽然豁然开朗。
李容渊眸色深沉,冷道:“那便要问她自己了。”
伏在地上的苏樱华似有所感,抬起眸子,惊恐地望着李容渊与阿素。见他们从远处向自己走来,不禁打起抖来。
李容渊步伐很稳,带着上位者的威势,沉沉的眸子着实令人心惊,而其中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冷意更令阿樱瑟瑟发抖。
她仓皇地想寻一处藏身,天地之大,却再无容身之处。
瑟缩在李容渊足下,苏樱华知道再无挽回余地,然而对生的渴望深深深攫住了她。犹自抱有一线期望,她挣扎着爬向阿素,泣道:“阿姊救我。”此时的她整个人都滚在尘埃,狼狈不堪,再不似此前高高在上的贵女。
见阿素不为所动,匍匐她足下,苏樱华不顾一切抱住她的腿,哀求道:“念在幼时的情分上,阿姊饶了我。”如此弱质纤纤,外人看来当真楚楚堪怜。
阿素却挣开她,冷冷望着她惺惺作态。
见她不为所动,苏樱华泣不成声。阿素望着她,轻声道:“倘你不过害我,兴许不至如此,但你却不该毒害阿耶。“
话音未落,却见安泰也走了过来,她自然也早就醒悟。居高临下打量着阿樱,安泰向身边的霍东青沉声吩咐道:“将这心思歹毒之人拖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全然的冷意令苏樱华惊慌失措,她哀声痛哭道:“念在我阿娘的面上,姨母饶我性命。”
安泰闻言怒意更盛,厉声道:“有你这般女儿,你阿娘若泉下有知,只怕要也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今日我便要替她处置有辱门风的不肖之女。”
因先前被骗信之事,霍东青望着苏樱华双目赤红,又听到戕害元子期的罪魁祸首是她,更是暴喝一声,已然拔出剑来。
苏樱华惨白着脸望着身遭之人,竟无一人可求救。见安泰望着她神色决绝,不知日后还要受何折磨,她紧紧咬住嘴唇,索性心一横,向霍东青的剑尖撞去。
霍东青一惊,却听安泰冷声道:“拉开她。”旁边另有两人即刻将阿樱拖开,霍东青紧紧握剑,抿唇望着安泰。
安泰淡淡望了眼阿樱道:“不会让你轻易就死,还是省些心罢。”
阿樱终于绝望,全然崩溃,无可抑制地嘶声道:“我恨你!”她的目光泠然略过安泰、阿素乃至李容渊,颤声道:“我恨……你们所有人。”说完她蓦然转向阿素,恶狠狠道:“从小到大,你不要的东西便会施舍给我,你以为你是谁?”
“总有一日”她轻声道,“我要你尝尝失去一切,被我践踏的滋味”
阿素望着阿樱颤抖的嘴唇怔怔想,原来前世自己好意将与接进宫中做女官,在那时她已然在心中恨上了自己。
然而随后一声凄厉惊呼却令阿素蓦然回神,但见阿樱雪白的颈项一道鲜红,是奚氏死命挣脱桎梏,捡起金簪划破她的颈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樱似极不可置信一般,双目睁大,捂着颈项,倒在地上抽搐。奚氏犹自不解恨,轻声道:“这便是欺骗我的下场。”
阿素极惊,只见奚氏迅速被制住,反剪双手。鲜血从阿樱脖颈中喷涌出来,那金簪淬了毒,她的脸色迅速苍白,口中也流出鲜血,似极痛苦。
“救……救我……”阿樱挣扎着伸出手,却没有人愿意扶她,她犹自不甘地睁大双眼望着阿素,然不过片刻已说不出话来,只余口中“嗬嗬”之声。
那场景极惨烈,阿素怔怔望着阿樱秀美的五官扭曲,在地上抽搐哀嚎,却被身后李容渊紧紧捂上眼睛,轻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重来一世,她依旧是她。”
许久之后阿樱惨烈的声息才止,双目圆睁,没了气息,阿素只觉心里有说不出滋味。
像是知她所想,李容渊叹道:“死在自己下的毒下,是她应得的,你不必歉疚。”
阿素却挣开他,望着阿樱渐渐冰冷的尸体,半晌后怔怔道:“愿你能悔过,来世再不害人害己。”
说到此,阿素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即便已看清阿樱的面目,然想到前世今生,她还是觉得难过得厉害。
不愿让李容渊看到自己这般样子,阿素仓皇背转过身去,低头抹掉眼泪,李容渊轻轻抚着她的脊背,低声道:“你不愿以恶意度人,却应知晓,身边之人并非全然可信,有些人与你相交,本身便怀着恶意。”
阿素竭力平复好心情方转过身来,仔细打量李容渊英俊的面庞,含泪道:“这么久以来,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忽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李容渊则牢牢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今生不期求旁的,只要,你再不离开我一步。”
第120章煊赫晋魏王,食邑三千户
十指相扣,指尖的热度透过血脉直达魂魄深处,阿素眼眶微润望着李容渊,胸中有许多话要倾吐。然未及启唇,却听身后传来轻咳之声。
循声而望,阿素正见远处的阿耶蹙眉望来,从他的角度虽看不到她被李容渊牢牢握住的纤细手腕,但两人相对而立,相距极近,李容渊倾身而下,像是将她拢在怀中,实是太亲昵了些。
此时阿素方惊觉耶娘尚在身边,不禁有些慌乱,下意识挣脱李容渊的手,面颊也微微有些发红。
好在安泰兀自出神,并未留意身旁,方才一幕也极出乎她意料,目光久久落在血泊之中已气息全无的苏樱华身上,安泰轻声道:“将她殓了,不加封,不立碑,也不许随葬入长陵。”
当年苏家获罪,苏樱华的阿娘顺颐长公主与驸马和离,死后葬入长陵。今世苏家已败,苏樱华未嫁而夭,应按顺颐之遗嘱随葬,然阿娘连这也夺了,足以见得对阿樱已寒了心。
阿素不禁在心中叹息,却见被制住的奚氏望着阿樱的尸首狂笑不已,神态疯癫。阿素有些疑心她不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却听安泰冷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疯,将她押下去,好好地审。”
她的话音刚落,阿素便见兀自挣动不已的奚氏不易觉察凝滞,她登时明白,奚氏竟想装疯脱逃,好在阿娘再不受她蛊惑。一眼便识破了她的伎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霍东青闻言即刻抱拳领命,安泰沉声道:“定要查清她是否还有同党。在那之前,不许她寻死。”
被架住双臂拖下去之时,钗头散发的奚氏蓦然回眸,目光冷冷划过李容渊与安泰,最后却落在阿素身上。阿素下意识后退一步。
像是才认出她一般,奚氏带着恨意骂道:“小贱人倒有勾人的好手段,不仅将身边男人迷得团团转,竟叫你飞上枝头变回凤凰。”
阿素虽听不大懂,也知不是什么好话,安泰气得发抖,将阿素揽在怀中,微微抬手,被拖出丈余的奚氏又被拖了回来,按在一双金丝翘头锦履之下。
居高临下望着挣动不已的奚氏,安泰冷道:“掌嘴。”
太兴宫中的规矩,打人不伤脸面,即便宫女犯错也只挨廷杖,掌嘴是极重的处罚。押送奚氏的是元家的部曲,都是魁梧的男子,从未行过此事,此时面面相觑。
然而安泰面色极沉,其中一位武士便挽起袖子,他下手极重,奚氏被一掌掴在地上,顿时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面色苍白如纸。
见她肿着脸再开不了口,安泰才沉着面孔命人将奚氏拖下去。只是心中犹有疑问,她望向李容渊的目光也带着迟疑,轻声道:“为何,你会有这毒的解药?”
阿素一怔,怕阿娘误会李容渊,急促道:“九哥哥是好意,阿娘怎么反倒怪罪上他。”见她语气中维护之意,安泰爱怜捏了捏她的小脸,故作嗔怒道:“怎么,还不许我问一句不成?”
闻她语气并无责备,李容渊微微一笑,叹道:“其中曲折不必细言,姑母既不疑我,便不要多问。“
阿素心中钝痛,怔怔望着李容渊。远处又传来一阵轻咳,安泰疾步走到他身畔,扶他坐了起来,关切道:“元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握住安泰的手微微摇头,只望着阿素,似要她到身边来。
阿素即刻向元子期走去,然走出几步下意识回眸望向李容渊,目光交汇,只见他神情缱绻,心中一颤,阿素蓦然转开视线,背着身,小声道:“九哥哥,我……我会一直等你。”
说完这句话,方碎步向安泰与元子期疾走。
望着阿素窈窕的身影,李容渊微微扬起唇角。却见此时元剑雪也从紫宸殿回返,望见围簇在元子期身边的安泰与阿素顿时一怔。
与元剑雪一同行至安泰身边,李容渊沉声道:“让鲤奴送你们回府,宫中一应有我,无须忧心。”
此时远望长秋殿火势渐熄,首恶伏诛,清查高氏于党自不在一时半刻。因担心元子期的身体,安泰想了想便应道:“也好,我便留些人在宫中……”说这话时她有些忐忑,下意识望着元子期。
元子期勉力起身,望向着李容渊道:“救命之恩,自当报还。”说罢,潇洒解下腰间的虎符,递与李容渊,沉声道:“元氏部曲,但凭调遣”
这是极重的一份礼,要知元家如今掌控西京,得这虎符,便等于将京畿收入囊中。
李容渊不受,向他一拜,眸色深深道:“岳父大人,无须如此。”
阿素扶的手一顿,脸颊发热,低头不敢抬眸。元子期闻言微微蹙眉,元剑雪也未发一言。安泰也未料到李容渊竟先发制人,见元子期不应,忙打圆场道:“现下哪是说这些的时候。”
元子期却不应,收起虎符,淡淡道:“殿下不受,便罢了。”说完唤过元剑雪,令他带人留守,听凭李容渊调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却是与李容渊之令相左。元剑雪沉声应了,扶着元子期起身。见阿耶态度严肃,阿素的一颗心渐沉。安泰命人备车,元子期却命人牵马来,即便余毒方清,仍旧沉稳地跨了上去。
与安泰一同上了一辆青盖的牛车,行至巍峨宫门之外阿素下意识回望,已然看不见李容渊,明明今日的他已非昔日可比,阿素却觉得偌大禁宫中之中,他英挺的身影莫名有些孤寂。
长安外郭各道城门、城中一百余道坊门与九条南北向大街道皆有元剑雪从封地宁州带来的将士把守,虽已夜深,从宫中回府的牛车却走得十分顺利。安泰忽然有些理解元子期,将整个西京都捏在手中,便再不用担心如以前那般受人欺凌。
待到将元子期扶回卧房,请府中供奉的医正来诊过脉,确定他已完全无碍,安泰才放下心来,亲自伺候他洗漱。
倚靠在榻间,元子期望着安泰有些憔悴的面孔,抚着她的手轻声道:“辛苦你了。“
炭火烧得很热,安泰俯身悉心为他拭去额上细汗,却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夫君今日将虎符给小九,是要试探他?”
元子期闻言微微叹息道:“我是真希望,他能接了去。”
安泰惊道:“这又是为何?”
元子期深深望着她,叹道:“因为,他要向我们讨一件更宝贵的东西。又拿捏得准我们受了恩,不能不报。”
安泰轻声道:“夫君说的是,阿素?”
元子期叹道:“比之虎符,我更舍不得我的乖女受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默然,窦太后晚年得女,其时后宫已平,她幼时未曾见到过宫闱倾轧,但兄长的后宫总是见识过的,尤其今日高氏之祸。而今日之后李容渊自非昔日可比,他面前的道路也越发清晰,自是通向寰极的那条,若如此,那阿素……
安泰怔怔望着元子期,此前她从未想得这么多,却听元子期轻声道:“我们的女儿打小乖得很,天性纯良又未经过什么风浪。太兴宫中藏着多少血腥,做耶娘如何忍心将她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安泰顿时急道:“夫君不在之时,我已应允了小九,这可如何是好?”
元子期眸色深沉,又听安泰轻声道:“自然还是终要夫君做主,可这事要怎么圆?”
她急急攥着帕子,似极忧心,越是了解李容渊,安泰越知道此事恐怕并非如此简单。元子期却握住她的手,淡淡道:“莫急。”
见他似已拿定主意,安泰忽然又有些不忍,犹豫道:“其实我瞧着,他们倒是情投意合,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元子期却微微摇头道:“少年夫妻也有白首陌路,更何况最是无情帝王家。”
想到李氏皇族历代帝王,安泰再说不出话来,也只有她的阿娘窦太后那样的魄力,才能于后宫中立稳根基,而她娇养大的女儿,自然没那样的手腕。
安泰从未如此忧心,元子期将她揽着,怅然笑道:“我们也是打年轻时来过,今日见了他们,如何不懂?也非我不疼女儿,只是我们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总要觅得良人,才能托付。”
这还是元子期第一次与她提起当年,想起在大理寺狱他的那番话,安泰一颗心滚烫又冰凉,伏在他怀中怔怔道:“原来,那年上巳洛水边,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元子期不答,安泰兀自沉浸在回忆里,忽然有些羞赧道:“那时人群分开,你递给我一枝花,我一抬头,便在想,世间竟有这么好看的人,芝兰玉树,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此眉间心上,念念不忘。
安泰攥着他的衣襟,试探道:“那次,是我们第几次见面?”
“第三次”,元子期淡淡道。
第二次自然是那夜。原来在上巳水边,她对他动心的那刻,他们竟已有了肌肤之亲……只是她却没认出他来。
果听元子期冷道:“那日折了枝花给你,你却期期艾艾地问郎君姓名。”
安泰小声道:“所以你转身便走了,连一片衣袖也不留给我,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讨厌我。”
她抓住他的手,不依不挠追问道:“那我们第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元子期望了她一眼,冷淡道:“既然忘了,为什么要我告诉你。”
安泰知道是问不出结果了,心中却如有只小爪子在挠,只能低声解释道:“上巳见你一面,我便如同失了魂魄,却如何也打听不到你的姓名,直到禁苑那次,你与诸兄长打马球,我与阿娘一起又见到你,方知道原来你便是元子期。”
安泰试探道:“那次是不是,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看你?”
元子期叹了口气道:“你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我怎能不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小声道:“难道,那也是你故意为之。”
元子期不答,安泰怔怔道:“之后宫中宴饮,我着紫袍玉佩折上巾,请先帝太后赐婚,硬要嫁你。此后一直以为……这婚事是我强求来的。”
元子期轻声打断道:“若非嫁与我,你会平安顺遂许多。”
安泰却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可我,却从未后悔过,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满足。”
景云二十六年的十二月注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这一月,西有突厥的沙钵罗可汗离开热海草原,取道高昌,逼近皑皑葱岭,距长安不过千里。东有吴地叛军连克三州,距长安不过百里。
而百年沧桑的西京刚经历一场血洗,雍王与皇后谋反被诛,外戚之中势力最大的高氏一族被连根拔起。吴地之乱正因此而起,危机时刻博陵郡王李容渊力挽狂澜,倾力平叛,一时间叛军似失旗号,气势衰竭,溃如蚁穴,长安之围终解。
唯一不同寻常的是,此事后太子被勒令闭门思过,禁足东宫,形同被废。而这其中缘由也只能从敕书中景云帝亲斥“居心叵测”四字中去推测。
与此同时,护驾平乱有功的安泰长公主加封镇国,食邑五千户,博陵郡王李容渊晋魏王,食邑三千户。本朝皇室宗亲封王皆无采邑,九皇子是皇室诸王中唯一得实封一位,太子尚且不及,更有平定吴地叛乱之功,一时声势大噪,煊赫非常。
镇国长公主府前又恢复了往日的车水马龙,然世人皆心知肚明,加封虽授予公主,但实是因为元家的势力,此次平乱实似逼宫,如今长安与禁中一半的戍防都握在元家手中,而另一半则在手握万骑的魏王手中,恐怕太兴宫中病体沉沉的景云帝也有心无力,不得如此不如此安抚。
而此前看似和谐的魏王与长公主之间究竟谁能争锋,便是坊间悄然热议的最难解之谜。
一把大火烧掉了太兴宫中的长秋殿,遥遥太庙似有所感,立柱轰然倒塌。不仅后宫之中人人自危,而前朝更是人心惶惶。景云帝有意改元,却有朝臣谏言迁都,政治大洗牌后,势力格局重新分布,新任留任之人惶惶恐恐,新任之人跃跃欲试,就改元与迁都争论胶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21章投石九殿下确是对元家那小县主上了心……
长安的第一场冬雪已连着下了数日,偌大的太兴宫四下皆漫在一片昏昏之白中。承天门上第二道晨鼓落下,朝晖洒在延华殿巍峨的四阿顶上灿若涂金,从建福、望仙二门鱼贯入朝的百官皆战战,不能逼视。
平出水的重檐撑起厚重的积雪,几乎看不见翘角,只余正脊上的肃穆的鸱尾屹立在风雪里,廊庑下挂满了冰棱子,就连脊上的骑风仙人也冻得晶莹剔透。然延华殿前的丹墀片却雪不染,上殿的龙尾道上铺着赤朱蜀锦,李容渊迈上玉阶之时,玄黑麒麟靴下的青玉砖经数百宫人跪着擦洗,透亮得正映出他颀长的身姿。
唱籍的是内侍监华鹤,他将名册一折,望着李容渊恭恭敬敬道:“九殿下。”
李容渊负手而立,抬眸望着直通天顶的金漆殿门被缓缓推开。目送他迈入殿中,身后之人才趋步跟上,却始终与他保持一丈之远,不敢逾矩。
待第三道晨鼓落下,百官列位,群臣蹈礼,今日商议的无非是迁都与改元之事。突厥逼近,人心惶惶,目光皆悄悄落在方平了吴地之乱的李容渊身上。
自太|祖立朝以来,太平的日子过得久了,未免有点提不起心气来,朝堂之中自然倾向迁都之人众多,只是望见御座之上面色愈沉的景云帝,方想起今上年轻之时也曾征高昌,铁骑踏破万里,自然不愿委曲求全,于是这到了口边的话便也说得吞吞吐吐。
也并非没有人愿战,只是前些年遭了旱灾,国库也并不丰盈,说起军费开支,便又是一桩为难的事,再提到领兵主帅,更显无人可用的困局。
高氏一族在朝中多年经营,原本景云帝之所倚,此时壮士断腕连根斩去,动了元气,景云帝身边也只余原兵部尚书崔泯一位旧仆,如今擢三品,行中书令之职,自不可领兵离京。其余之人已然分作两派,一派簇拥魏王,而一派则是长公主门下拥趸。
如今魏王如日中天,若再掌兵权,怕是功高镇主,威慑宸极。而长公主背后是元家,若是将兵权交与元子期,怕兴许便是下一个会稽王。这二人自都不可用,一时间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殿前争执推诿之中,景云帝抚案而怒,竟是拂袖而去。
随着御驾消失在帘后,殿后蹑席之间窃窃私语交接,进来龙体欠安,自有前些时日那场宫乱的缘故,但更有流言说的是进来宫中不宁,有宫人常在后宫之中见一飘忽红影,年长些的宫人都说,倒是像从前死在冷宫之中的宸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宸妃当年也曾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后却落得惨死冷宫的下场,这些年景云帝对此事讳莫如深,这来历有些传奇的女人也淡出众人视线。直到如今,她亲生的儿子得了势,宫中便有了这样的传言,也不知若当真是宸妃的魂魄回来,究竟是为了看一眼江山易主,还是当年害她的人依旧没有除尽,要亲自纠缠索命。
也正因如此,景云帝越发不能安眠,甚至于紫宸殿中设下祭坛,并不是驱邪,却是招魂,似乎这些年的魂牵梦萦都牵在这一线,倒叫人惊讶今上坐拥后宫三千的,却竟有痴情一面。
只是日日虚耗,景云帝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散朝后殿前高阶官员皆望着从幔帐中走出的华鹤,见他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看来今日景云帝只是生气,身体去并无大碍。阁中几位官员退去,华鹤望着李容渊面笑道:“陛下已许了,今日魏王可去探望德妃。”
李容渊微笑道:“多谢你。”然余光望见殿中另一侧,元子期已转身向外。自平宫乱之后,安泰加封镇国长公主,驸马则授金紫光禄大夫,实为三品,因而立于殿前。
华鹤躬身不敢受谢,然再抬头时却见李容渊形色匆匆,似是追着元子期而去。
察觉有人,元子期非但未停下,反而走得疾了些,却忽听身后有人沉声道
:“岳父大人,留步。”
李容渊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殿中,几位未即迈出殿外的高官皆惊得一战,却要装作未听见的样子,僵着身体向外走,这其中便有太子妃杨氏之父,因此前杨家曾与李容渊有一件未说成的亲事,他走出大殿时面色格外阴沉。
元子期一凛,他是故意的,他自然知道。元子期站定转身,却见李容渊徐徐走到自己身前,施施然再拜道:“岳父大人为何如此匆忙。”
此时元子期倒不急了,居高临下望着他将礼做足,单手将他扶了,才微微笑道:“殿下说笑了。”
自晋魏王,李容渊何曾这般怠慢,然他却一点不生气,反倒好脾气似的,恭敬道:“前日阿娘与我说起许久未见过长公主,今日想过府中叙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知道李容渊说的阿娘是指养母德妃,此行哪是德妃的主意,自然也是由他授意。而李容渊要说什么他能猜个大概,却未料到他竟如此堂皇,好在心中已拿定了注意,此番元子期也不怕。
见元子期颔首,李容渊倒有些惊异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然目光交汇之间,两人皆是眸色深深。
华鹤身边的小内侍极惊讶地望着李容渊与元子期,讶声道:“阿翁,莫不是我的耳朵不好使,方才分明听魏王唤的是岳父大人。”
华鹤斜觑了他一眼,意思便是,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那小内侍却不可置信道:“若是……魏王与元家结了亲,那岂不是,岂不是再没人搬得动他们。”
华鹤嫌弃他说得直白,却不得不叹了口气道:“是我教出来的,倒还不傻。”
那小内侍顿时急得跳脚道:“那陛下岂不处境尴尬,那可如何是好?”
华鹤深深望了他一眼道:“那便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
说完,他又低叹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内侍似懂非懂,却听华鹤自语道:“瞧着那日,九殿下确是对元家那小县主上了心。”
紧紧跟在华鹤身后,小内侍磕磕绊绊道:“阿翁,如、如今我们该做些什么?”
华鹤不答,却笑道:“待九殿下离开,我们去德妃处探探口风,说不定,还要与她一同去元家走一趟。
当其时,不满李容渊的自然不只杨家一人门,中书令崔泯自知道赵王李静玺也是一般心怀不忿。他府中本有位姓姜的得力幕僚,宫变之前突然失踪,数十日后回来竟投了李容渊门下,如今从九品校书擢为万年令,虽不过是八品县令,却掌握京畿,可谓荣宠有加。也就那时李静玺才知,他那幕僚原本就是李容渊布下的棋子。
而对中书令崔泯而言,这自然是个机会,如今太子形同虚设,虽李容渊风头最盛,但难保其余诸王没有什么想法。这便是皇帝制衡好时机,而这件事具体要怎么做,便要他来安排了。
李静玺望着崔泯,自然也知道他要拉拢朝中与李容渊不和的势力,比如自己,比如杨家,这自然正中他下怀。
两人一同走出宫门,崔泯眉头紧锁,叹了口气,低声道:“魏王势大,竟有左右朝政之力,不知是福是祸。”
知他故意试探,李静玺也不揭穿,笑道:“势大又如何,不过因为未被挑出错处。”
崔泯闻言讶异抬眸,心中却松了口气,原来他真有李容渊的把柄握在手掌,如此便好办了许多,只是他不明内情,倒真有些好奇,李静玺究竟捏住他哪一处。
见崔泯的目光带着探究,李静玺轻笑道:“阁老莫急。”只是终究要透一点口风,李静玺回眸望着崔泯,沉声道:“难道崔阁老不觉此次吴地之乱,乱得怪异。”
崔泯眸色深深望着他,李静玺却在心中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会稽王手下忽然冒出的那写讨逆檄文的才子,大约就是那位他曾经幕僚,号称扬州的举子,行事诡谲的姜远之。而若他是李容渊的人,此次所谓平定吴地之乱的功劳便根本就是李容渊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只是这其中,元家又参与了多少,这一点他却不得而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一点便足够他拖李容渊下水。
第122章问路德妃今日来自是为了宝儿和小九的……
散朝时已过午,元子期出了望仙门时天空中又隐隐飘起了絮雪,身边的侍从牵过马,从他手中接过笏板仔细收好,元子期抬头望了眼浓阴的天空,策马向南面急行。
兴道坊是朱雀门外第一道坊,距离北面的皇城最近,元子期回到王府时身上的雪粒未化。安泰亲自出来迎他,默契地接过他解下的鹤氅,望着元子期有些凝重的神色,关切道:“今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自高氏一党伏诛,安泰以雷厉风行之势斩除余孽,受牵连之人即便免死,也皆罢官免职,就连曾经最受宠爱的永仙公主也因为高后所出失了圣眷,被禁足冷宫。而诸如府中司马郑翊,官婢奚亭暮等叛主之人更是被押入刑部狱严加审讯。刑部尚书沈陟因岳家望州都督蓝越投降吴地叛军之事牵连,且妾室与逆党勾结,连坐打入天牢。本是死罪,沈陟已不报任何希望,但最终竟未被处斩,仅革除官职禄米。
直到后来沈陟才知道,是长公主在景云帝面前求情,才使他死里逃生。这固然是看在沈家曾是元氏旧臣,其中大约也有五娘的缘故。对于自己这个女儿被长公主认作义女,沈陟虽不懂其中机缘,但到这会只有唏嘘感慨与感恩戴德的情绪。
而如此恩惩并行的铲除异己手段一使,安泰自忖朝中再不会有人敢与自家为难,如今争论激烈之事也只有迁都与改元,但见元子期神情,似乎也并不是他心事重重的原因,想到此处,安泰小心翼翼端过新煎的清茶递与元子期,试探道:“元郎?”
元子期未答,值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素呢?”
提起爱女,安泰嗔笑道:“皆言生女肖父,可说得再贴切不过了,这些日子得了空,整日在香房之中调弄那些瓶瓶罐罐,连饭也顾不上吃,我这做阿娘的不懂这些,也只有你能管管她。”
元子期微微扬起唇角,迈出了书房,却是向香房走去。
那香房是一间净室,以琢磨好的岩石砌成,未用一片木材,为的是摒弃木质的杂味,元子期走入其中时,阿素带回府中的婢女琥珀上前福身道:“郡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示意她免礼,琥珀轻声道:“县主在里面。”
自平定高氏之乱后,安泰为爱女请封县主,其时世人只知长公主夫妇亲女早夭,却不知新晋这位又是何许人,而稍微知些内情之人却议论纷纷,为何长公主竟将婢子之女认为亲女,沈家更是惶恐,但承了元家的恩情,连过问也不敢过问。
对于阿素的身份,坊间多有猜测,甚至有流言说此女本为驸马私生女,长公主为了夫妻和睦才认下了。安泰气得头痛,沉声道:“夫君何等君子,竟被如此诋毁。”元子期却不甚在意,专注手下,将宫中送来拟封的邑号都划了,微笑道:“这些都不好。”
因阿素之前的封号“永宁”有些忌讳,又与苏樱华的封号“长平”做一对,安泰执意要为她再选封号,故而宫中送来许多备选,此时她接过那册子来一看,其上都是朝中大学士极尽溢美之甄选,元子期学识凌于其中任何一人之上,为女儿重选封号极为慎重,看不上也是自然。
如此,安泰笑道:“那便由夫君拟一个罢”
方才见元子期神色,安泰知道他早已有了主意,果然听元子期笑道:“阿仪觉得''''''''宝福''''''''如何?”
安泰“扑哧”一声轻笑出口,以帕掩口,忍俊不禁道:“难不成夫君思考了半日,就想出这么俗气的二字来,那你自己去问,我们的女儿却是愿不愿意。”
果然唤来阿素,一听“宝福”二字她就忍不住嘟起嘴,一副不甚喜欢的样子,转而望向元子期,却听他叹道:“珍宝复得,是我与你阿娘的福气。”
阿素闻言眼眶微红,知道这质朴的二字实是凝着耶娘的深爱。”忽然有些哽咽,阿素小声道:“能认回您和阿娘,也是我的福气。”
元子期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再这言,我的宝儿傻乎乎的,可不正是应了傻人有傻福之言。”
阿素气呼呼地抬头瞪他,元子期却以拇指揩干她的眼泪,低声道:“时间竟过得这般快,想来上次这般为你挑选邑号,还是在你方满周岁之时。如今,乖女已长得这么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这邑号之后便真正定下了。此时元子期悄然迈入香室之时,正见新晋宝福县主双手握住玉杵,费力地将玉臼中溢着异香的木片舂成粉末。
一旁的炭盆燃得很旺,映着少女娇艳的面庞,红扑扑的,甚是动人。胡榻上扔着一条毛领子,元子期原以为是爱女贪凉丢下的,想捡起来给她披上,走近些才见那毛领子听见人声,竟竖起两个小耳朵,舒展起团成一团的身子,嗖得一声钻到榻下去了。
原来竟是个活物。见元子期讶异,阿素停了手,甜甜一笑道:“这是阿兄抓给我养的白狐狸。”说完又吃力地举起玉杵,小声撒娇道:“手都酸了。”
元子期不说二话从她手中接过玉杵,阿素乖觉起身让开,看元子期撩起袍服下摆,盘腿坐在地上烤干的蒲团上,屏息凝神为她捣这香片。
这是她从小惯会的偷懒手段,对付耶娘百试百灵。此时立在元子期身边,望着他专注的样子,阿素自告奋勇,贴心道:“我给阿耶锤背。”
只是手下全无章法,阿素糊弄着捶了一会,便听元子期笑道:“都说女儿是耶娘小棉袄,我家倒似养了只小猫。”
知他是说自己捶背像挠人,阿素赧然,却见元子期从玉臼中拈起一点香粉闻了闻,轻声道:“是做什么?”
阿素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也不知怎么,近些时日总觉得困倦,打不起精神来,想配些提神醒脑的香丸来。”
元子期闻言即刻试了试她的额头,低声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阿素想了想,挣开他道:“别的倒没什么。”
元子期沉声道:“一会请医正来看看。”阿素最怕苦药,望着他的眼神都发怯,元子期顿时心软,哄她道:“也不一定就要开方子吃药。”
阿素为了让他忘掉这事,拽着他衣袖道:“阿耶看看,这醒脑丸的配得对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叹道:“这香方本是无错,但是用在夏时,如今三九寒冬,哪里去寻鲜薄荷。你投机取巧以冰片代替,却不知冰片性寒凉,与其相冲。”
阿素此时才知自己犯了错,只是这方子她已调了一半,重做倒是费事。见阿素攥着衣角,有些无措的样子,元子期话锋一转,微笑道:“只是将错就错,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见爱女闻言双眸发光望着他,元子期起身,挽袖从身边的嵌螺钿多宝格中重取了几味香来。阿素则乖乖坐在一旁的胡榻上,一手抱着白团子,一手托腮望着他英挺的身影。
忙碌了半个时辰,元子期将捏好的香丸收进一支细颈的玉瓶里,想递给阿素,转身却发觉胡榻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歪倒着,搂着白团子睡得正香甜。
元子期心中一沉,悄悄走过去,见爱女面颊带粉,纤长的睫毛垂着,呼吸倒均匀,虽看似没有异样,他心中忽然有些发沉,指尖怜惜地抚上爱女的面颊,却听身后安泰笑道:“说是要你管管她,怎么两个人都不见影?”
元子期转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安泰轻轻走到他身旁,一同望着阿素,安泰低声疑道:“怎么?”
元子期替阿素掩好薄衾,半晌方道:“去请鲜于医正来看看,冬日虽易困,但也不至如此疲累,这般气虚,即便无病也需好好调养。”
安泰闻言也唬了一跳,即刻吩咐身边萦黛入宫去。然而她另有一事相告,轻声道:“方才宫中递了帖子来,说午后德妃要来府中探望。”她总疑心这事与元子期今日心事重重有关,试探道:“夫君可知道?”
元子期微微颔首。
安泰话音方落,阿素扇子似的睫毛便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其实方才阿娘入内的时候她已经转醒,却想听耶娘再多说几句,此时听闻德妃要来,一颗心不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德妃是李容渊养母,平视深居简出,轻易不出宫,今日竟亲自来了,难道……想到此处,阿素下意识攥住薄衾的一角,掌心冒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仿佛要印证她的想法一般,阿素只听安泰道:“夫君可是忧虑,德妃今日来自是为了宝儿和小九的婚事,探一探我们的口风?”
闻听此言,阿素的一颗心跳得越发剧烈。
第123章123心中还是期望能与他再成姻缘……
阿素紧紧闭着眼睛,努力侧耳倾听,想知道阿耶究竟如何答话,然而她屏息凝神了一会却再没有声响。
茫然睁开双目,阿素才发觉香室中已空无一人,想来是耶娘怕扰到她安眠,已经离开此间。
推开薄衾坐,阿素坐起身唤过外间的琥珀,得知耶娘果然俱已离去,她轻声吩咐道:“你略微留些心,若是今日有客上门,便仔细探听。”
琥珀应声而去,阿素伸了个懒腰,小小打了个哈欠,这才起身。此时方用过午膳,她却觉得略微有些发饿,端起案上的茶水痛饮了一通,抱起白团子做手抄,向外寻食。这几日她胃口倒好,只是口味与以往有些不同。
走出香室之时一阵寒意扑面,阿素才发觉外面的雪倒是下的越发大了。青窈将一件猩红的裘衣披在她身上,亭亭如如白雪间的一簇红蕊,越发娇艳。
回到闺阁之中,阿素方拈起一块咸酥烧,便听琥珀回报道:“府外停了一辆宫车并两列仪仗,听说是德妃凤驾至府。
阿素顿时一惊,雪下得这般大,德妃竟真来了,难不成真是要议婚不成?想到此处,她心下忽然有些发慌,想找人商量,却发现除了待客的耶娘,连阿兄也不在身边,竟无人可吐露心事,不由望着海棠窗外白茫茫一片发起呆来。
阿素所料不错,德妃今日来实是心中压着一桩大事。先前她曾为李容渊的婚事忧心,恰逢杨家有意,便做主定下一门亲事,却被李容渊拒绝的干脆。此前她还曾为养子驳了她的面子不快,宫变之后却惊出一身冷汗,方了解这位与她并不亲近的养子雷霆手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宫之中谨小慎微数年,因养子一朝得势,德妃心中越发惴惴,竭力想弥补以前的不和睦来。内侍监华鹤数次若有若无在她身边暗示,九殿下待元家那位小县主颇为不同,德妃在心中并不以为然,待后来李容渊竟亲自到她殿中问安,德妃才品出这其中的不同来。
她原先并不知道安泰膝下何以多出个女儿来,待细细打听,方知竟是沈家那位五娘,这位五娘她是晓得的,在李容渊身边也有数年。此时德妃心中方了然,果然正如华鹤所言,李容渊的一片心原来竟系在这小娘子身上,可叹她原先南辕北辙忙错了方向。
此次德妃来,自然是抱着说下这门亲事的目的,其时元家虽风头正盛,但李容渊求娶,绝不是高攀。更何况这位小娘子虽封县主,但终归非长公主与驸马亲女,此前又已养在李容渊身边数年,要另谋一桩婚事也难。所以德妃此次来,自认为十拿九稳,甚至若不是这小娘子认了长公主与驸马做耶娘,她还嫌出身低了些。
所以谈话间德妃倒端着架子,而当她将来意隐约透露了,安泰却但笑不语,未如她所料,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与安泰分坐,见她不接话,德妃只能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依我看……”安泰却打断她道:“若我未记错,先前阿嫂也曾为小九说下一门亲事,连生辰八字都换过了。”
听她提起杨家,德妃有些尴尬,轻声道:“做不得数的,不过杨家有意,连定也未下,已然回绝了。
见安素依旧不接话,德妃索性把话挑明,笑道:“我觉得如今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又正是般配的,不如便……”
“做一桩亲事”五字还未出口,德妃便见一人飒踏入内,玉冠澜袍,身姿翩然,竟是驸马。
德妃一怔,已抵不住攻势的安泰如释重负,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元子期,意思要他决断。
元子期已在内间听片刻,德妃言语中的优越轻视自然也听得分明。此时立在安泰身旁,虽微微一笑,但笑意却未到眼底,淡淡道:“此言虽有理,却于礼不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德妃未想到元子期竟回绝,蓦然抬眸,听他沉声道:“永仙与鲤奴曾有婚约,若将阿素也许舅家,兄妹同娶同嫁,便悖礼。
德妃未料到他竟提永仙,脸色不由发沉。李姓皇族本有些鲜卑血统,弟继兄嫂,子娶父妻之事尚且不计,更可况如今高氏获罪,永仙失宠,元家却如日中天,这婚事如何做得数?
然李姓皇族入主长安,受到关中士族的影响,注重礼法,元子期所言无错,德妃来前也曾想过这件事,原以为安泰恨极高后,自然会避讳,不提这桩婚事,却没想到元子期竟直言不讳,倒像是依旧要履行婚约一般,一时讪讪,竟无话可说。
安泰见气氛僵住,忙打了个圆场,将话题岔开。德妃却心中惶惶,一时间找不着更好的说辞,也只能任由安泰又扯了几句闲话,起身送她回宫。
待德妃走后,安泰才收了笑容,望着元子期沉声道:“夫君方才那般说,是不愿阿素出嫁的托词,还是真要鲤奴娶永仙?”
见元子期神情严肃,不像玩笑,安泰怔怔道:“夫君一向痛恨高家,为何……”
元子期沉声道:“你也知我痛恨高家,为何当初不与我商议便揽下这婚事?”
安泰顿时无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元子期轻叹道:“我知道你是且做权宜,为了元家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才要结亲,并不是责你,只是君子一诺,当初既定下这婚事,如今自然要履行承诺。”
安泰深深望着元子期,忽然明白他并不是随口一说,以他为人,即便如今高氏获罪,也绝不会因此反悔,况且无论高氏如何,永仙总是无辜,然想到爱子,却不由低声道:“夫君说的无错,可鲤奴……”
元子期低叹道:“其实这话是今天鲤奴说与我的,他说既有婚约,无论如今情势如何,皆会负起责任。君子重诺,确是我的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闻此言,想到儿子,安泰既欣慰又心疼,然想到女儿,更是心痛怜惜。
此时皇城南面大理寺狱,因牵涉高氏一党谋逆之事,永仙也自冷宫被带入此处讯问。身后的金吾卫说是护送,其实是押送,自出生以来,永仙何曾受过这样的怠慢,只是如今的她再不像从前那般跋扈,只惨白着一张小脸,连宫人也未带,神情憔悴接受讯问。
母兄皆身死,原本疼爱她的景云帝再也不愿见她一面,永仙觉得自己已流不出泪来,因为她的泪水都已流干。刑室逼仄而阴暗,然而主审的官员却对她尚且客气。追查逆党之事是由元家一力承担,以元家对自己母兄的痛恨程度,若是要折磨自己,只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这般顺利,她倒有些疑心,有人从中打点。
然而这人又会是谁?
从刑室中低着头走出来,永仙抬眸,却蓦然望见一旁的元剑雪,望着他熟悉的身影,永仙一时间不可相信,怔怔落下泪来。
金吾卫她领进一旁的静室,元剑雪也随之走了进来。门扉阖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修长的指挟着一方帕子递在她面前,永仙仓皇地抓过擦干眼泪,许久后方听元剑雪低声道:“不用怕,往后一切该如何便如何。”
此前他与她说过的话加起来一共也不及今日多,明白他言中之意,永仙哽咽难当,忽然升起一股勇气,她用力扯下臂上的金钏,狠狠掷在元剑雪身上,扬起面孔,冷声道:“你走罢,不需要你同情我。”
见她还如以前蛮横,元剑雪冷下面孔,转身便走,只在迈出房门时停住,沉声道:“待你冷静些,我再来。”
望着他的背影,永仙的眼泪汹涌而出,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骄傲的,何曾如此狼狈过,如今她已是这般情形,自然更要赶他走,不能拖累他,误他一生。若终要一人悔婚,那便她来了断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只是这话她决定藏在心里,永远也不告诉他。
望着元剑雪远去的身影,永仙用力握住栏杆,哽咽道:“鲤奴哥哥,若是你真同情我,便去求陛下,去求九兄,让他们许我出家,余生只愿青灯古佛为伴,为我阿娘守孝,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元剑雪的身形停顿一瞬,永仙知道,他听到了。
阿素在房中等了许久,连点心匣子都换过了两道,方听琥珀来报,长公主和郡王方见了德妃,以兄长与永仙有婚约为理由,拒绝了提亲。
琥珀说完这话,阿素指尖忽然有些发抖,怔怔想,原来耶娘并不愿意她嫁给李容渊。其实自从与他分开,她在心中便百般克制自己,再不要想他,再不要念他,可现在才明白,其实自己心中还是期望能与他再成姻缘。
想到此处,阿素心底涌上一层钝痛,绵绵密密蔓延到全身。见她脸色苍白,琥珀赶忙扶她躺着,泪水浸湿了半边面颊,阿素朦胧间听到有人走了进来。青窈扶她起身,阿素发觉来人是阿兄。
见她脸色不好,元剑雪在榻边坐下,抬手试上她的额头,松了口气道:“还好不热。”
他回府后已听说了方才之事,见阿素仍旧低着头,忽然轻声道:“……怪我么?”
阿素讶异抬眸,只听元剑雪叹道:“因我,你与九殿下成不了婚事。”
阿素忽然有些惭愧,她一向只记前世阿兄与永仙姻缘未成,这一世从未考虑此处,只想着自己与李容渊的婚事,如今永仙处境艰难,自比她更痛苦万分。
想到这处,阿素虽心中涩然,却轻声道:“原来……阿兄就是因为如此,那日才问我是不是真的喜爱他……喜爱九殿下。”望着元剑雪,阿素缓缓摇头道:“我怎会怪,我也希望永仙有个好的着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紧紧握着她的手,元剑雪怜惜叹道:“你从小最是心善,宁可自己受苦,总要成全别人。只是这件事自可放心,有你一句话,即便赴汤蹈火,也要令你达成所愿。
阿素蓦然抬头望他,元剑雪淡淡道:“也没什么,只要让阿耶将我从元家除籍,于你与九殿下的婚事便无碍。“
阿素睁大眼睛望着他,元剑雪叹道:“其实打小我便隐约听闻,大约自己并不是阿耶亲生,阿娘也因此更疼爱你些。”
阿素忽然间想起,此这一世发觉自己落水,阿娘扇了阿兄巴掌,她自出生便从他那里抢去了耶娘的宠爱,但阿兄不和她争,反更疼她些,原来他一直懂的,是世间最疼她,最有担当的兄长。
阿素眼眶微热,只是阿兄不知道的,前世因失去了他,自己也曾挨过阿娘一巴掌,在这一处,他们倒是扯平了。然经历了宫变之事,阿素知道是阿兄误会了,也无怪他误会。
赶忙打断元剑雪,阿素急促道:“别听旁人浑说,若你不是耶娘亲生,也再没有人是亲生的了。”
元剑雪很惊讶望着他,阿素索性将那日在宫中听到,耶娘与奚氏的谈话全讲了,听完之后元剑雪也极震惊,喃喃道:“竟是如此,原来我真的是耶娘亲生的孩儿。”
第124章有孕小县主初有身孕,需多加调养……
元剑雪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便传来轻柔声响,回眸却见安泰缓缓走进来。她已在外间听了一会,未料到一直以来爱子心中竟藏着这样一桩事。此时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嗔道:“若非亲生,又怎么如你阿耶一般性情,恪信践诺,不肯让旁人受半分委屈。”
元剑雪方知先前之言已悉数被听去,实有些局促,安泰却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肩,含泪道:“这些年,是阿娘对不住你。”
元剑雪身体一僵,英挺的身姿却逐渐在脉脉温情之中软化,片刻后他闷声道:“阿娘……别这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便起身,扶住安泰在阿素榻边坐下,安泰此时才发觉爱子竟已长得这么高,越发沉稳。
阿素忙起身偎在安泰身边,见气氛沉沉,故意撒娇道:“阿娘你瞧嘛,阿兄说的什么话,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嫡亲的兄长,若他不要这家业,难道日后这重担要压在我身上,我才不依。”
见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安泰爱怜地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好嘛,嘴都要噘到天上去了。”
见阿娘阿兄脸上皆带上笑意,阿素才悄悄松下一口气,纤细的手腕却忽然被握住,只听安泰叹道:“我的宝儿,终究是要嫁人的。”
阿素垂下长睫不敢抬眸,安泰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道:“只是应下了你阿兄的婚事,却苦了你。”
阿素心中一涩,却用力点头,小小“嗯”了一声,轻声道:“儿懂得。”然而疼痛却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知再不可能与李容渊成一世姻缘,心中忽然难过得厉害。
身畔的茵褥晕开一点深色的水渍,惊觉自己竟怔怔落泪,阿素忙别过脸去,挣开安泰,想将埋进被衾之中。萦黛却在门外回报,已经宫中请来的鲜于医正带来了。阿素这才知道原来阿娘来是要探自己的病。
阿素想撒个娇糊弄过去,却被安泰按住,只听她沉声道:“请进来。”
与元剑雪退在一旁,安泰忧心望着鲜于通忙碌的身影。隔着幔帐,阿素静静伸出一只细瘦的手腕。鲜于通干枯的手指垫着一片薄绸,搭在她腕上青白纤细的血管上,闭目仔细诊了许久,面色却愈发沉重。安泰也不由紧张起来,低声道:“可有……什么妨碍?”阿素更加紧张,不由疑心,难道自己真得了什么绝症?
鲜于通却蓦然睁开双目,透过薄纱细细打量了阿素许久,他心中已有了八成定论,只是却不能当着众人讲出。
如此,鲜于通默然片刻,沉声道:“贵主与世子可否稍待,老朽有几句话想问一问小县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剑雪知自己在此不便,先行告退,安泰犹豫了片刻,也带着侍女退出。只是她在门外等了许久,都听不到阿素房中的动静。
又等了一刻,安泰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却见幔帐已被掀开,想必方才爱女与鲜于通已有一番交谈,只是不知谈了什么,阿素倚靠在隐枕苍白着脸,紧紧绞着纤细的手指,而鲜于通则静静侍立一旁。
安泰心中一沉,直直望着鲜于通,鲜于通自不敢隐瞒,上前回报道:“小县主身体无恙,只是……”
他平素说话向来不吞吞吐吐,此时安泰不由急道:“究竟如何?”
鲜于通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俯身在她耳畔,沉声道:“只是……小县主初有身孕,需多加调养。”
安泰恐自己听岔,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次?”
鲜于通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此时倒流利了许多。
安泰身体微微一颤,扶住身畔的漆木花架,低声道:“多久了?”
鲜于通低声道:“已有月余,尚不显怀,只从脉相上有异。”说罢叹道:“若贵主不信,便请小县主身边的贴身侍女来。”
安泰依言唤来琥珀,鲜于通问道:“县主近来月事可正常?”
琥珀脸色一白,轻声道:“已……已推迟了一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怒道:“这事如何不报。”琥珀手足无措,慌忙下跪,却听阿素的声音从幔帐内轻轻传出道:“是我……是我未在意,阿娘别责她。”
安泰攥紧了帕子,犹自不敢置信,帐内的阿素也面色苍白,纤手下意识按在自己小腹上,身上却一阵阵冒汗,她从未料想过,在自己的身体里竟然已经孕育一个小生命,是她与李容渊的共同血脉。
奇异的感觉从心底萌生,前世她不曾有机会做母亲,而这一世……阿素只觉得既欣喜又难过,茫然而无措。
鲜于通还在一旁等候吩咐,安泰命萦黛领他先出去候着,转身见阿素怔怔倚着床栏。安泰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她身畔坐下,握住她的手。
阿素低垂着长睫,许久不见安泰开言。她原以为会受责,却忽然感到被紧紧揽入一个怀抱中,安泰在她耳畔地沉声道:“莫怕,阿娘帮你想办法。”
就如同小时候哄她入睡一般,感到阿娘还是那么爱她,阿素泪水一下涌出眼眶,安泰握着帕子抹了抹她娇嫩的小脸,嗔道:“可不许再哭了。”
然而阿素的眼泪却止不住似的,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只听安泰轻声问道:“是……小九的孩子?”
靠在她怀中,阿素低低“嗯”了一声,腰身一紧,安泰将她搂得更用力些,许久都没有说话,阿素的一颗心渐渐悬了起来,终于听她开口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素茫然思索,终于回想起那疯狂的一夜,原来那日后她便……阿素的面颊微微发红,低着头,嗫嚅道:“有段时日了。”
见她神思恍惚,神情憔悴,安泰自不忍责,只将阿素搂在怀里,哄道:“别怕,总有办法。”
此时阿素心中却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悄悄再次按上小腹,她似乎能体味到那里的一点悸动,这是……她的孩子……和李容渊的孩子,鲜活而生动,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从未如现在这一刻般想要保护这个孩子,想看他长大成人。一时间千百思绪涌上心间,阿素却在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它。
阿素拭干眼泪,忽然觉得胸中有了勇气。
她缓缓抬头,含着雾气的黑眸央求地望着安泰道:“阿娘,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阿素声音很轻,语气却非常坚定,安泰望了她许久,微微叹了口气,握着她手低声道:“这件事先不要……不要告诉你阿耶。”
阿素心中一沉,若是阿耶知道了,恐怕该对她很失望罢……茫然间,安泰已唤过鲜于通,他再次为阿素诊了脉,只听安泰低声吩咐道:“开个调养的方子,不必吝惜,我命人随你去取药。”
见阿娘似有主意,阿素心下稍安,然事与愿违,药方还未写完便听萦黛在外间颤声道:“郡……郡王。”
元子期本担心阿素,听闻鲜于通已过府,便寻声来探,但见白日之中,爱女闺房紧闭,侍女在门外候了两列,不由心中一沉。萦黛不敢顶撞他,怯怯退在一旁,元子期推门而入,却见室内幽暗,阿素靠在安泰怀里,两人面上皆有泪痕。
望见元子期,安泰的面色也苍白一瞬。鲜于通则伏在地上,元子期望着他,沉声道:“县主的身体究竟如何?”
鲜于通此前得了安泰的吩咐,不敢乱说,元子期面色愈沉,一眼便望见案上他写了一半那张药方。
安泰想拦也拦不住,元子期已取过那张药方,他深谙药理,不过看了三行,便已明白了。
他捏住药方的手指有些发白,面色也是极沉的,阿素从未见过阿耶这个样子,安泰也未见过他生如此大的气,赶紧将身畔人皆屏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元子期走到榻边,阿素原以为他定是要重责自己,苍白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安泰忙起身拦道:“夫君勿恼。”
却没想到元子期撩开帐幔坐下,将阿素紧紧揽进怀里搂着,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像是心中极痛,低声道:“告诉阿耶,谁欺负了你。”
阿素轻声道:“没……没人欺负我。”
安泰听元子期声音发沉,急忙央求他去外间。阿素在幔帐中呆呆的坐着,隐约听得见耶娘在外叙话。
她听得出元子期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安泰这时反镇定下来,叹道:“小声些罢,不愿意又如何。”
元子期怒道:“她才十五岁!”
在外间不住踱步,元子期沉声道:“竟下得去这样的手,还不知先前乖女受了多少苦。”
安泰心里也痛,但她本不愿逐走德妃,此时更明白有件事是当务之急,不由急促道:“原本我们要是应这种亲事,也不至于这么为难,如今可怎么弥补?”
元子期冷道:“弥补?错得离谱。”
见他怒意犹盛,安泰轻声劝道:“那要如何?过些时日月份大了,越发瞒不住,你让宝儿以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从内间屏风后走出来,低声道:“耶娘莫为我生气吵架,是女儿不肖。”说罢伏地叩首。
见她小脸儿苍白,鞋履也未穿,跪在地上不肯起,便是有多大怒气也化作怜惜,元子期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送回内室躺好,叹道:“阿耶怎会生气,心痛不及。”
他的声音极怜惜,见阿素犹自惊惶,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不怕,原本咱们家便冷清了些,日后人多些热闹。”
见阿耶竟愿意接受自己的孩子,阿素一时间惊喜异常。元子期强抑怒火,一面宽慰,一面哄她入睡。阿素倒真有些困乏,渐渐沉入梦境
再醒来时耶娘皆不见,青窈端了药盏来,轻声道:“是安神养气的,县主用些罢。”
阿素咬牙将那苦药喝了下去,顿时精神了许多,她怔怔捂住小腹,埋在膝盖之间。
出了半刻神她终于打定主意,挣扎起身,走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封好,郑重交与琥珀,沉声道:“你将信送到丰乐府,请他……请魏王到慈圣寺中一见。”
琥珀点头应了,阿素又叮嘱道:“切不可让人发现你行迹。”琥珀仔细将信收好,轻声道:“娘子放心。”
望着琥珀远去的背影,阿素忽然紧张起来。
第125章入道修十三公主出家入道,赐宫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华灯初上,太兴宫中一片耀耀之辉。铩羽而归,德妃在镜前卸了妆容,难掩眉目间的忧色。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婚事竟被一口回绝,德妃不由在心中暗叹,长公主果然非面上那般好相与,更何况她已然看明白,驸马虽如传闻一般风度翩翩,却实是总揽大局,若是说不动他,恐怕万事皆行不通。
忧思难当之间,却听宫人通传,内侍监华鹤至。德妃惶然起身,却不知这位在内廷颇得势的权宦因何而来。
见到她时,华鹤的态度依旧如上次那般恭敬,德妃知道,皆是因李容渊的缘故。在内廷之中华鹤耳目最灵,德妃心念电转,难道这次她去元家提亲,他也听到什么风声?
果然,见她眉目颦蹙,华鹤便恭恭敬敬侍立,直言道:“今日特来为娘娘分忧。”
闻听他语气中笃定,德妃索性和盘托出,将今日在元家的所见所闻一一讲述。说到元子期以永仙与长子的婚事为托词,她竟无以反驳,华鹤却打断她,在她耳畔微笑道:“这有何难?”
德妃讶异地望着他,只听华鹤道:“自被幽禁,永仙公主上疏求出家入道已不下三次,陛下未应允,也未驳斥。只要陛下应允,公主离了俗世,又谈何婚事,自然也没有兄妹同嫁娶的悖礼之事。”
他说的极在理,德妃豁然开朗,她本不喜高后跋扈,更不喜永仙骄纵,自然谈不上怜惜,华鹤既如此说,自然是半数的把握。果然不待她相询,便听华鹤低声道:“先与娘娘透一个口风,陛下其实有意应允,只是尚在犹豫,若是推波助澜一番,也就在这几日。”
德妃顿时会意,以永仙如今的身份之尴尬,出家倒兴许是解脱,若景云帝尚有怜她之心,只怕终究会应允,许她出宫。然而当下犹豫不决,拖得越长反误了事。望着华鹤,德妃沉声道:“那么,这事便交给大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华鹤惯会察言观色,已然体察景云帝心情,将他说动,此时不过来邀功,见德妃如此识趣,退出一步,微微躬身道:“娘娘放心。”
然而出了德妃的寝宫,华鹤并未真正松口气,却见身边的小内侍匆匆来报道:“阿翁让我日日留心,今日听闻长公主府中女官急急向宫中尚药局请了医正。”
华鹤极敏锐,顿觉有异,吩咐道:“仔细探听是谁正出的诊,又诊出些什么来。”
负手而立,望着头顶夜空中亘古不变的星辰,华鹤莫名觉得,兴许这是一个转机。
果然第二日宫中便降旨,十三公主出家入道,赐宫外居住。选的移驾之处便在长安郊外的清微观。元剑雪得知此事时金乌已西沉,他推开清微观大殿沉重的大门时,余晖正在青砖上打下斑驳的旧影,空旷的大殿冷冷清清,传戒之礼早已结束。
一位道姑走了出来,元剑雪望着她,低声道:“永仙公主……可在。”
那道姑微微一笑道:“善人莫不是寻错了地方,我们观中可没有什么公主。”说罢,经是要逐客样子。
元剑雪在殿中驻足,从他的视角微微可见内殿,一位身着素色道袍的少女正虔诚跪在三清像前。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道姑叹道:“如今,她的道号唤作玉贞。”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应能使内殿之人听到,然而殿中人却始终未回头。
元剑雪离开之时,将腰间带着璎珞的玉佩解下,递与那道姑道:“与观中添些香烛油纸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道姑自知这是托词,这美玉无价,足抵得上观中一年的用度,然她却并未推却,毕竟如今世道艰难,即便有官府供奉,观中的日子也依旧清苦,如今添了人口,自然更需周济。
回到兴道坊时,元剑雪才发觉今日府外又停了辆华丽的宫车,德妃正踏着伏地官奴的背缓缓走下来,而扶着她的却是内侍监华鹤。王府之中却是一团糟,原本一直好端端待在房中的阿素不见了踪影,府中一半的部曲都被派去寻人。
第126章私会绵密的吻不由分说落下,令阿素喘……
而被阖府满长安街市找寻的阿素,如今却身在慈圣寺之中。她是过了午之后悄悄离府的,为了不引人注目,让琥珀扮作自己的样子安睡在房中。
阿素带着青窈送她从王府西侧的偏门而出,她原本想独身前去,却拗不过青窈定要跟着。西门外正有一辆从东市雇来的牛车。上了车阿素才吩咐赶车的老丈向长安城郊的慈圣寺去。
为避人耳目,这牛车是最寻常的样式,她还特地选了十五这天入寺,为的是万一被发现偷跑出家门,也好有个说辞。
慈圣寺是官寺,今日前去进香的命妇们华贵的车马将进寺的山道堵得严严实实。先前与安泰一同入寺礼佛时,旁人皆一路避让,阿素从未有过这般苦恼,这次却走走停停,待到慈圣寺时已是申正。戴好幂蓠下了马车,阿素却忽然有些忧心,每月十五是大朝,若是李容渊抽不开空来可又如何?
阿素正惶急,一旁的知客僧却走到她身前,望着她道:“县主请随我来。”
阿素这才想起先前她随安泰来礼佛时见过这僧人,却未料到他眼力如此之好,一下便认出了戴着幂蓠的自己。见四下已有好奇的目光望过来,阿素不欲声张,只得随他迈入寺门。
每月初一、十五黄昏,慈圣寺中皆有高僧在后殿讲佛,见那知客僧引自己往后殿走,阿素知道他定误会自己今日是来听禅。
果然,那知客僧引她与青窈到后殿东侧厢房前,轻声道:“请县主在此处稍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的厢房是专供来听禅的贵人休憩,阿素无法,领着青窈走了进去,想待他离开再出去寻李容渊。
然而待那知客僧躬身而出带上房门,阿素才发觉出此间的不同寻常来,这厢房光线昏暗,却未点灯。
她刚想唤青窈去将油灯点来,转身便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手腕被轻而易举握住,腰身被禁锢,成年男子的力量令她无法反抗。
惊呼全被堵回口中,熟悉的白檀气息漫上来,阿素急速跳动的心才渐渐和缓。李容渊牢牢将她揽在怀中,单手晃着了火折。
跳动的火焰映照出厢房一角青窈睁大眼睛的惊讶表情,她正握着一方带尖刺的烛台,随时准备冲过来救自己,然而望见李容渊的那一瞬便失了手,伏地发抖。
在他冷漠的一瞥下,青窈惶然福身而出,退守在门外。
此时厢房内只剩下两人,阿素感到李容渊扣住她纤腰的手不经意落在她小腹上。他自是无心,阿素却有些面热,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微微挣脱,轻声道:“是你……命人到寺外去等我?”
不消说,方才那知客僧定是李容渊安排的,想必他已等了许久。
怕李容渊等得不耐烦,阿素想说些什么补救,甫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发哑。
李容渊闻声叹了口气,点起了琉璃灯,又从案上倒一盏茶,盘腿在地上的蒲团上坐着,将她捞在怀里抱着,自己抿了一口,又将热茶抵在她唇畔,是要喂她喝。
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道:“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来罢。”然而刚在李容渊怀中挣了下身子,便察觉出些异样来,阿素顿时面颊绯红,额上也沁出一层薄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缓缓咬上她的小巧圆润的耳垂,低笑道:“再不老实,吃苦的可是你自己。”
他们也有些时日未见了,明显能感觉到李容渊情动,阿素身体一僵,然而靠在他怀中,被他幽静的男子气息环绕,灼热的呼吸喷薄在颈侧,阿素的腰身不由也有些发软,她强撑着想起身,却被一点点压在他身下。
李容渊的强势不容拒绝,极具侵略性的吻落下来,阿素紧紧绞住他衣角的指尖也有些发颤,只能被迫仰面承受疾风骤雨。
身下的青砖上铺了茵席,躺在上面倒不觉得凉,只是呼吸被掠夺,阿素一阵阵眩晕,无暇他顾。
终于被放开,她躺在一片散开的乌发之中急促地喘息,抬眸望向上方李容渊英俊的面孔,昏黄的灯光从挺拔的身姿后涌出,更显了他五官深邃,连他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也染上一层金色。
李容渊生得极好看,阿素不是第一次知道,只是如今却有些移不开眼睛,手指下意识按上小腹,阿素怔怔出神想,也不知他们的孩子,以后更像谁一些。
手腕被禁锢至头顶,上襦已被解开,阿素躺在他身下,露出修长的颈项和大片雪白的肌肤,李容渊灼热的吻落在纤细锁骨上,像是一层层拨开莲瓣一般,此时他倒不疾不徐,埋首在身下娇柔颤抖的身体上,唇齿在她细嫩的肌肤上逡巡。
像是察觉出她的不专心,李容渊惩罚性地在她身上重重吮吸了一处,阿素如雪的肌肤上立刻烙下一片红痕。
难耐的闷哼几乎出口,阿素紧紧抿住嘴唇,她肌肤嫩薄,起初总被折腾得浑身青紫,甚为吓人,之后李容渊有意克制,像是要她也知鱼水之欢般,留意轻重,着意她的感受,便甚少在她身上留下印子。
然而今日则不同,许是分别太久,阿素能察觉到李容渊的肆意而凶狠,像压抑已久的猛兽,在黑暗之中,几乎要将她吞噬。
他并不打算克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察觉到他的想法,阿素顿时惊惶起来,挣扎起身,拢着胸前衣襟,推开李容渊道:“不,不行。”
黑暗之中李容渊的喘息也有些急促,再次将她揽在怀里,阿素只听他沙哑而低沉地在耳畔哄道:“不让宝儿痛,好不好。”
他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令人不由自主沉溺,阿素心尖发颤,幸有一丝清明留存,她着力从他怀中挣开,软着腰起身,退开一步道:“今日,今日不行。”
然话一出口阿素便想吞掉自己的舌尖,果见李容渊也起身,揽着她,扬起唇角道:“那……可明日好?”
知他故意逗弄自己,阿素顿时转过身子,别扭道:“明日也不好,往后都不好。”
只是话音刚落,阿素便感觉有人从身后将自己环住,是李容渊。他身量极高,故意俯身,压在她颈侧,一阵湿热刺痛传来,阿素感到耳垂正被他若不经意于唇齿间玩弄。
语气带着笑意,李容渊在她耳畔低声呢喃道:“也这么久了……难道宝儿便不想要我?”
阿素顿时耳尖发烫,未料到李容渊向来冷漠,又是君子做派,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呼吸也急促起来。
见她羞窘得抬不起头来,才似逗弄够了一般,李容渊爱怜地将她搂在怀中,坐在茵席上叹道:“好罢,那便只抱一抱,再与九哥哥讲一讲,今日约我来要做什么。”
李容渊自然敏锐,知她约自己出来定有要事,只是说到此处,阿素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支吾了半晌,终于起了个话头,轻声道:“如今,我阿耶不同意……婚事。”
抬眸望着李容渊,阿素停顿了片刻,见他肃然抿唇,自然明白阿耶回绝德妃提亲一事他已第一时间知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面色沉沉,阿素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只因阿兄与永仙有婚约……”
李容渊的面色越发深沉的面色,阿素狠下心道:“如今永仙已没了母兄,怎能与她争什么……耶娘生我养我,也自不能让他们为难……”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被李容渊冷冷打断。
“在你心中,我自及不上你的耶娘阿兄,甚至……”压抑多年的怒意终于爆发,李容渊拂袖嘲道:“连不相干的旁人也及不上。”
说罢,竟是起身向外而去。
见他动了真怒,阿素惊惶起身,下意识从身后抱住他,紧紧环着他的腰。李容渊似乎怒意已极,身姿挺直,却一点也没有回头。
感受到身后之人小心翼翼环住自己,李容渊冷淡道:“你是想说,要我放手?”
他语气平静,身体却在发抖,每次李容渊生气,便是阿素最惊慌的时刻,她用尽全力贴上他的脊背,哽咽道:“不,我不要和你分开。”
话音一落,阿素便觉得怀中的身体全然软化,凌厉的气息也荡然无存,似乎这句话比一切都管用,李容渊缓缓转回身体,紧紧扣住她的腰身,如同要将她嵌入骨血中一般,将她揽入怀中。
多日来的委屈终于得以释放,阿素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她攥着李容渊腰间的玉带,乌黑的眸子中含着雾气道:“九哥哥,你教教我,究竟要如何做?”
李容渊的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仔细将她搂在怀中,吻着她的发顶,轻声哄道:“莫怕,都交与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语气笃定,无端令人安心,阿素乖顺靠在他怀中,听李容渊叹道:“今日宫中降旨,令永仙去清微观入道,先避一避风头,日后我自会接她回宫,只是也无人能再以此阻婚,你阿耶阿娘那里,德妃已去了,我自也会亲自去。”
此时阿素才明白,原来一切皆在李容渊掌握之中,倒是自己乱了阵脚,阿素拭干泪,却被他握住双肩,李容渊低下头,与阿素平视,淡色的眸子认真凝视着她的面孔,轻柔道:“今日我最欣慰的,便是遇事你不是自作主张,而是来与我商量,答应我,以后也这般好不好?“
阿素抿住嘴唇,无法拒绝他的深情,半晌后她终于点了点头,心中却浮起另一事,犹豫了许久,阿素方忸怩道:“还,还有一件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面颊也泛起红晕,实在说不出口,阿素绞着裙头的垂绦,转过身,不敢去望李容渊的面孔。
从未见过她如此情态,李容渊从身后将她环住,笑道:“是又坏了什么事,不敢告诉我。”
阿素赌气转身,要说的话几乎脱口,然而望见李容渊专注的神情,方知他故意激将,鼓起的勇气又消失,那半截话语也吞了回去。
如此吞吐半晌,李容渊倒极有耐心,撩起她打湿的额发,悉心为她拭干汗水,也不催促。
阿素踟躇了半晌,终于吐出来几个字。
话音落后,阿素不敢抬头望李容渊。然低头等了许久也未见动静,她忍不住抬眸,才发觉李容渊的眸子睁得极大,握着她双肩的手也攥得很紧,眼眶微微发红,居高临下道:“你再说一次。”
“我有、有身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艰难启唇,声音却细如蚊呐,还未说完便感到自己身体一下腾空,有力的手臂猛然将她抱起,在空中飞速转了一周,之后便被死死抵在厢房的卧榻上。
绵密的吻不由分说落下,令阿素喘不过气来。许久后李容渊终于放开她,无可抑制的喜悦满溢在他英挺的眉目间。
极郑重将她放在卧榻之上,李容渊俯身而下,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指尖却试探着触碰上她的小腹,似乎掌下是极珍贵的易碎品般一触即分,他一点也不敢用力,声音微微发颤道:“让我……看看。”
第127章谈心九哥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
阿素不安地扭动了下身子,上襦的腰襕便被扯出,她惊惶地蜷缩起小腿,腰间七破裙却被褪至小腹。细嫩无瑕的肌肤在李容渊的掌下微微颤动,阿素面颊绯红,用力挣扎,下一瞬却感到他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
李容渊单膝跪在她的卧榻之畔,面颊正贴在她的小腹上,柔软的唇在上面一寸寸逡巡,极珍惜的样子令阿素推开他的手瞬间失了力道,微微有些刺痛的触感从小腹传来,阿素纤细的手指深深陷入他的发丝之中,觉得腰软得不像是自己的。
灼热的呼吸透过肌肤传入她的血脉,阿素逐渐放松下身子,任他的吻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然而李容渊却在那里停留了许久,阿素微微有些面热,悄悄调整了下姿势,却忽然感到埋首身前的李容渊一滞,接着猛然他直起身,不可置信道:“方才,动了一下。”
从未见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李容渊如此急惶的样子,阿素不禁失笑,轻轻打了他一下,低嗔道:“日子还浅,医正说尚未成形,如何会动。”
李容渊怔怔望着她,似是失望,又似喜悦,眸色深如潭水,专注的神情令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望着他藏着星辉的眸子中衣衫不整的自己,阿素忽然有些羞怯,下意识拉起腰襕遮住小腹,别过脸去,轻声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却没有如此轻易放过她,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拇指有力地抚在她的唇瓣上,强势不容拒绝,阿素被迫启唇,抗议的话未出口便被倾身而下的吻堵了回去。
用力吮吸着她娇嫩的唇瓣,风疏雨骤之后李容渊才放开她。阿素的呼吸也带上喘息,水汪汪的眸子含嗔带怒,更惹人疼惜。
这样子着实令人心动,然李容渊顾惜她的身子,只上榻将她揽入怀中。两人一同倚靠在隐枕间,李容渊从身后环着她的腰,手却探入她轻薄的罗衫,熨帖在她的小腹上,极轻极缓地摩挲。
天地之大,帐幔内昏暗而狭窄的空间内却只有他们两人,阿素极珍惜这难得的宁静时光,放松身子靠入身后的怀抱中。李容渊的胸膛温暖而坚实,熟悉的热度透过肌肤散入四肢百骸,阿素浑身懒洋洋,眼皮也有些发沉。
轻柔的吻连绵落在她的发顶上,李容渊忽然微微叹了口气,阿素有些疑惑地回望,却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呢喃道:“也不知……取个什么字好。”
阿素未料到李容渊竟想到那么长远,心中有些甜,又有些酸涩,蜷缩在他怀中,她有些羞涩地开口道:“九哥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李容渊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中一般,不由自主扬起唇角,缓缓道:“喜欢女孩,最好……”他低头凑到她耳畔,笑道:“像她的阿娘一般惹人疼。”
阿素不禁莞尔,又听李容渊怅然道:“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倒希望他是个男孩,那样,他的阿娘便能少些辛苦。”
听他语气自然地说起“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阿素面颊有些发热,她面颊最是薄,不禁推开他道:“谁……谁还要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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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素绯红着面颊却怎么也抽不回手,只能任他施为。
静静偎依在一处不觉时间流逝,阿素小小打了个哈欠,方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她下意识抬眸望向窗外,才发觉日影越发黯淡,天色将晚。
今日本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又与李容渊待了许久,现下却已到了晚膳时刻,待阿娘命人传膳,恐怕在房中替自己的琥珀便会露馅。
阿素顿时有些惊慌,挣着起身,李容渊察觉到异样,轻声哄道:“怎么?”
阿素将自己的忧虑说了,李容渊却微微一笑,将她揽在怀中叹道:“无需忧心,我与你同去。”
阿素哪敢应,低声道:“今日你我私下相见,原是不应,若叫耶娘知道,定更生气。”
李容渊却并不在意,淡淡道:“前世你我成婚之时六礼俱全,是堂堂正正的明媒正娶,更可况如今你早已是我的人,不过见面,如何不应?我自并非不通人情,今世再过一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应该,即便你今日不来,我原本也是要去见你耶娘。”
阿素轻声道:“虽然是这般,可前世的事,他们又如何知晓。”
李容渊握着她的手道:“所以,这一世便要他们再应一次。”说罢又低声哄道:“无须忧心。”
阿素蓦然抬眸,只见李容渊神色自然。他向来沉稳,是自己可以全然信任倚靠的,但心中终究忐忑,不由迟疑道:“九哥哥,你当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微微一笑道:“难道你不信我?”
他语气笃定,阿素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安心来,只是想下榻却挣不脱他的怀抱。珍惜又极郑重,李容渊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外衫,将她抱在怀中为她穿好,仔细系上每一道衣带,竟一点也不让她假手。
见他握着自己纤细的足踝,甚至要亲自为她穿罗袜,阿素不由自主蜷起小腿道:“哪里那么娇贵,我自己来罢。”
李容渊却不容她分辨,将那双嵌着明珠的翘头丝履也为她穿好,方抱起她下榻,却又不许她走一步。
见李容渊竟是要向外走,被禁锢在他怀中,阿素有些惶急,小声道:“放我下来罢。”
李容渊却不应,抱起她大步迈出房门。青窈见了,匆忙跟在他们身后。
阿素只得深深埋在他怀里,努力将自己藏起。好在此时后殿的佛法会已散,听禅和进香的人皆已归家,并未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即便有好奇的目光下,也轻易分辨不出她的面目来。
待走到寺外山门前,夜色已然降临,望见面前停着辆牛车,阿素才小小松下一口气。她与青窈来时雇的那辆车又小又颠,李容渊不过望了一眼,面色便一沉,命人又寻了辆宽大平稳的车来。
将她抱在牛车上,青窈随之而上,李容渊却退了出去。阿素心中一紧,不由撩起车帘向外张望,见他并未离开,只是带着侍从骑马行在自己车旁。
李容渊也察觉到她偷偷望过来的目光,微微扬起唇角。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车帘重坐回车中。
方才一通折腾,阿素的发鬓钗环也散了,车中既无旁人,青窈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玳瑁梳,仔细为她篦发重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路走得比来时快,青窈重为她梳好发时,阿素已然能望见长安外郭的启夏门,然而入了城向北而行,离兴道坊越近,她心中却越是发憷。
第128章博弈郡王请殿下入内
牛车行到兴道坊前,阿素最先望见的便是阿兄。元剑雪策马而来,堪堪在牛车前停住,他急促下马,撩起车帘之时却被李容渊的侍从拦住。
李容渊也下了马,却没有唤人退开的意思。侍从他手中牵过那匹金鞍玉辔的骏马,李容渊缓缓走到牛车前,元剑雪的手已握上剑柄,两人对峙间气氛冷肃。
见起情景,青窈赶忙打起车帘,阿素扶着牛车涂了油的侧壁匆匆下车,向元剑雪唤道:“阿兄。”又望着他紧握佩剑的手急急摇头。
见她无恙,元剑雪才送剑回鞘,持剑拦在他身前魏王府侍从也收势回身。将阿素挡在身后,元剑雪望着李容渊肃然道:“不劳殿下。”
说罢,便牵起阿素的手回府。
阿素自知,因先前李容渊助自家脱困之事,阿兄曾与李容渊最是要好,而今日如此冷淡,自然是认定李容渊将自己欺负了去。她有些忧心地望着李容渊,幸好他并不介怀,回望她的眼神带着安抚。
阿素心下稍安,想解释几句却难以启齿。她挣开元剑雪的手立在原地,拿她无法,元剑雪重重叹了口气。
李容渊身边的侍从将拜帖递与迎上来的罗长史,罗长史接过拜帖捧着,望着不发一言的元剑雪,颇有些左右为难。
李容渊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郡王可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长史不敢不答,恭敬道:“长公主与郡王正在府中与德妃娘娘叙话。”然话音刚落,王府便大门洞开,阿素只见安泰急速走下石阶,身后的元子期面如寒霜,心中忽然有些发怯。
望见阿素,安泰悬着的心方放下了一半。将阿素紧紧搂住怀中,安泰蹙眉嗔道:“这是去了哪儿,也不言声,是要生生吓死阿娘不成?”
阿素满心歉意,低声道:“儿错了,以后再不这般了。”
握着她的手,安泰只觉她手心满是冷汗,自不愿再责她,只揽过她向内走。
阿素却回眸望向李容渊,见罗长史收了拜帖并不引他进去,只望着元子期的面色,而元子期见到李容渊,面色比方才更沉。
阿素顿时停下脚步,见她不动,安泰低声责道:“还站着做什么,是要更惹你阿耶生气不成?”
阿素心中一颤,从小到大阿耶从未对她发过脾气,她也不知道他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然而今日见他面沉如水,恐怕自己在劫难逃。
隐约有沉稳的步伐声停在身前,正是元子期。
阿素垂眸望着他乌沉沉的靴尖不敢抬头。安泰将她搂在怀中,叹道:“别吓着她了。”
然未待元子期开口,阿素却感到有道颀长的人影挡在自己身前。她蓦然抬眸,只见竟是李容渊。
他长身玉立,身姿挺直,不经意间将她挡得严严实实,望着汹汹而来的元子期沉声道:“今日是我自主主张,要表妹到慈圣寺中相见,一切罪责在我,无论郡王如何处置,皆愿领罚。”语气沉着,态度恭敬,却并无惧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一惊,想责他此时又出来添什么乱,然心中却有一股暖意涌上来,眼圈也微微有些发红。
气氛僵持,安泰紧紧攥着阿素的手,望了望李容渊,又望着元子期,倒不知如何是好。
元子期却只淡淡望李容渊一眼,像是早已断定是他教唆了自家乖女一般,视若不见打他身边走下石阶,从安泰手中接过阿素,低声道:“回家了。”
他声音虽轻,语气却不容置疑,被元子期牵起手,阿素不敢不走,只是眸中含泪,一步一回头地望着李容渊。
然而李容渊虽受了冷遇,却似已在意料之中,望着阿素微微扬起唇角,神情间带着安抚。
不情不愿踏上王府朱门前的石阶,阿素忽见一位宫装女子带着侍女,扶着内侍急急自府内走了出来,她定睛一瞧,竟是德妃。
德妃先前听华鹤悄悄来报,得知宫中尚药局的医正诊出了元家那位小县主已有身孕,心下即刻了然,顿时松了口气。
今日再来元府,她原以为这婚事十拿九稳,却未料到长公主夫妇虽客气待她,却丝毫不提婚事。德妃心中不免着急,终于忍不住旧事重提,然再次被回绝,这次连她身边的华鹤都大为讶异。
不过身为内侍监,华鹤伺候过两代帝王,自然做事不慌不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见长公主表情逐渐和缓,似有松动,然驸马却神色淡淡,水盐不进,饶是他,心中也不免沉了三分。
待到天色将晚,府中婢女来报,说寻不见县主,华鹤与德妃对望一眼,心中皆惊,这节骨眼上出了私奔之事,传扬出去,只怕这婚事做不成也要做了。
然而德妃闻迅匆匆而出,发觉李容渊将人丝毫无损地送了回来,行事低调,竟是不愿于她名节有损丝毫。她不禁在心中暗叹,原来养子竟是打心里怜惜这位小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此处,德妃不由多看了阿素几眼,她虽是为了促成这桩婚事已来了两次,但还是第一次认真瞧这未来的新妇,只见她姿容潋滟,虽年纪不大,却美得惊心,此时眉目含情,到更添一分神韵。不似长公主夫妇养女,倒似亲女了。
德妃心中啧啧,有些信服为何长公主夫妇会认她做养女,且疼爱有加,怕不是另有什么机缘不愿与外人言。她也是聪明人,自知不应多问,却越发愿竭力促成这桩婚事。若是这小娘子颇得长公主夫妇欢心,日后便为小九夺嫡平添助力,倒也不嫌她出身低了。
只是……见元子期神情冷漠将李容渊拒之门外,德妃心中又有些发愁,望着安泰低声劝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与孩子们置气。”
安泰终究不愿驳了她的面子,笑道:“教女无方,倒叫阿嫂见笑。”
元子期虽怒,但向来知礼,命罗长史派人送德妃回宫,德妃颇有些为难,却见李容渊也走上前来,扶住她道:“阿娘受累,天色已晚,回宫歇息罢。”
眼见要到宫禁时分,德妃只好登车,临走前李容渊又宽慰一番,她才起驾回宫,华鹤也上了马,与李容渊拱手,方策马随德妃而去。安泰自知华鹤是景云帝身边的得力之人,今日与德妃一同来,大概代表他的皇兄对这桩婚事也上了心。
安泰与元子期携阿素回府,元剑雪也登上石阶,察觉李容渊依旧立在门外,他的身形顿时停驻。
对于李容渊,元剑雪的心情是复杂而矛盾的,准备阖门的罗长史也左右为难,望这元剑雪轻声道:“世子,你看这……”
元剑雪还未开口,却听门内一个声音淡淡道:“鲤奴,过来。”
是元子期,罗长史自不敢违逆,命人将阖门,元剑雪跨过高高门槛,厚重的朱门便在他身后紧闭。
因先前忙于寻阿素耽误了时辰,一家人皆未用晚膳,此刻见外出一日的元剑雪与阿素皆全须全尾归来,安泰终于有心情命人备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天空竟又飘雪,初如撒盐,不一会竟如鹅毛,簌簌而下,阿素望着天色怔怔出神,琥珀未知李容渊之事,只当她怕冷,将汤婆子塞与她,又命人添炭。其时府中各厢皆烧地龙,温暖如春。
待到上膳,在正厅中规规矩矩跪好,阿素望见随着元剑雪走入,厅门在他身后关闭,却不见李容渊身影。
此时她方知原来耶娘终究未让他进门。然而依照他的性格,定然不会离开。阿素的一颗心止不住沉了下去,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雪……他又当如何?想到此处连面前摆着的平时最爱的菜肴也黯然失色。
见阿素神色恹恹,什么也吃不下去,元剑雪微微叹了口气,传膳的间隙悄然走到她面前,在她身旁跪坐,执起食案上的青玉盏,将里面她用银箸戳了两下便弃之一旁的鲈脍端起,细细挑了刺又摆在她面前,叹道:“你可知这冬日河鲜来之不易?”
阿素茫然望着元剑雪,只见他认真挽起袖,调了酱汁,娓娓道:“要捕这鲜鱼,需得数十位壮汉,天未亮时便在结了厚冰的湖面上凿孔撒网,待到天明,拖着重逾千斤的绳网走出百丈才能捕到鱼,而其中肉质鲜嫩能做脍食的不过百尾。”
元剑雪拈起薄薄的鱼片沾了酱汁送到阿素唇畔道:“便是这一片,也顶一户人家一月的用度,如你这般浪费,如何对得起渔者辛劳。”
他语气极郑重,阿素下意识张嘴,将那鱼片咽了下去。见她终于开口吃了点东西,元剑雪才有些满意。望着阿兄英挺的眉目微微舒展,阿素忽然有些伤感,幼时她最是挑食,阿兄便是如此哄她吃饭,现如今她已长大,他依旧把她当作幼妹看护
眼眶有些发热,阿素低头拭泪,然而一片原本最爱的鱼脍吃下去,却有腥气携着恶心在胃中翻涌,阿素咳得撕心裂肺,元剑雪也蓦然而惊,将她压在怀中拍着背顺气。
直直灌下一杯温茶阿素才好了些许,抬眸望见一贯自信的阿兄无措的样子,反倒想笑。
元剑雪面上满是疼惜自责,阿素想开言安慰他几句,却见安泰走了下来,将她揽在怀中道:“不想吃便不吃了,阿娘命人煮粥去。”
阿素却并不在意那粥,攥住安泰的手,忍不住央求道:“九哥哥还在外面,我去送些饭食与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闻言神色一凛,阿素方起身,便听上首的元子期淡淡道:“不许。”
从小到大皆被耶娘捧在掌心,未有一事不顺心意,泪意此时在阿素眼眶翻涌,她强行忍住,福身拜道:“身体不适,儿先行告退。”
望着阿素离去的背影,安泰微微叹息,向元子期道:“他终究是要为君之人,我们虽是长辈,怎好一直将人晾在外面。”
她说的自然是李容渊,元子期闻言却冷道:“我也只有一个女儿。”
安泰还欲再言,却见元子期起身走下上座,推门出了正厅,正向阿素闺阁而去。元剑雪握住安泰的手低声道:“阿娘勿忧,让阿耶与阿妹谈一谈罢。”
回到房中,琥珀添了炭,地龙烧得更暖,阿素上了榻,靠在隐枕怔怔出神,想的却是,也不知如今李容渊如何。
然而不过片刻,便听琥珀惊惶道:“郡、郡王。”
阿素蓦然抬眸,见元子期已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粥。
元子期撩起珊瑚帘,在她榻边坐下,阿素赌气别过脸去,元子期微微叹了口气,将安泰吩咐人熬的枣粥放在一旁,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哄道:“怎么,这么大了,难道还要人喂不成。”
闻他语气轻柔,是最疼爱自己时的样子,阿素眼圈一红,心中却觉得委屈,依旧转过身不理,元子期无法,俯身将她抱在怀中,一手端起那碗枣粥,另一手舀了一匙。试了试温度,果真如小时那般喂她吃。
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揉着眼睛起身。对付元子期其实她最有一套,乖顺接过那碗枣粥小口小口的吃着,那惹人疼的样子,果然令元子期一颗心也软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低头吃粥,阿素却听元子期轻声道:“你方出生,也是这么瘦瘦小小,乳娘的奶又不肯吃,旁人都说养不活,我和你阿娘却不信,用蜜水一勺勺喂你。”
这事阿素从未曾听耶娘谈起,却可以想象出其中艰辛。
“如今……”元子期望着阿素叹道:“你也长得这么大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道:“世人皆言女大不中留,你方十五,我和你阿娘有私心,想要将你在身边在多留几年,现在看来,却是我们的错。”
阿素心中一颤,握住元子期的手道:“女儿不肖,从小让耶娘劳心劳力,如今还要为我操心。”
元子期怅然笑道:“为人父母,自要为子女计较,如今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自然会有体会。”
阿素下意识抚上小腹,紧紧攥着帕子却不敢抬头,只听元子期严肃道:“你当真喜欢他。”
阿素一瞬间茫然,随后抬眸望着他,思索了许久,终于郑重点了点头。
元子期则仔细打量她许久,从她娇艳的面庞与稚嫩的眉目间寻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坚毅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望着她沉默了许久,元子期方沉声道:“他会是明君,却不一定是良配,你可想清楚?”
听了这话,阿素忽想起前世,也是在他们成亲之后,她才发觉有那么多无法逾越的障碍横亘在他们面前。阿素知道阿耶说的无错,他向来看人很准,然而……这一世,她愿意再信他一次。
望着元子期,她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却猛然被元子期拥入怀中。阿素只觉自己被拥得很紧,元子期的声音也微微发颤道:“我的乖女,世间有那么多条路,你却选了最难走的那条,阿耶不愿你日后后悔,更不忍你吃苦落泪。”
伏在他怀中,阿素流着泪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感到元子期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然而我与你阿娘皆不能陪你到最后,这条路终究是你走,需你自己仔细想想清楚。”
说罢又叹道:“只是来日方长,你好好休息,不急一时。“
听了他的话,阿素重重点头,此时她方明白,无论如何,耶娘皆是一片爱子之心。
而待元子期离去后,阿素片刻也无心休息,经历方才之事,她竟无一刻比如今更加清晰确定自己的选择。悄悄唤过琥珀出府探查,阿素只听她回报道:“九殿下未曾离开,依旧等在府外。”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重重叩击在阿素心上。
心跳如鼓擂,阿素急急走出房外,推开门,却被漫天的风雪堵了回来。
实在太冷了些,她不过沾了一丝雪,便觉得指尖都冻得僵了,更何况李容渊已在府外等了半夜。窗外白茫茫一片。连十五的满月也模糊不清,阿素果断下了个决定,披着斗篷便起身去了膳房。
司膳的汤官已撤了火,此时望见阿素也吃了一惊,阿素摆了摆手命他噤声,命青窈重生了火。在跳动着明丽火焰的灶台旁寻了半天,她终于寻到半瓮羊汤。羊肉性热,最是驱寒。阿素想了想,又寻了些生面煮进汤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半个时辰,雪却下得更大了些,琥珀挑着风灯走在前面,阿素一脚深一脚浅跟在后面。出了院子,阿素才发觉府中皆是一片白茫,地上积雪已漫到脚踝,她穿着夹了吴棉的绣靴依旧觉得迈不开步子,虽有青窈扶着,依旧走得跌跌撞撞,抱着一方小罐的手却很稳。
待到府门,监门人望见阿素,惊惶欲拦,却被青窈斥退,唤过家仆艰难拉开朱漆的大门,阿素顶着风雪,吃力地走下石阶,一眼便望见李容渊。
虽在风雪之中,漫天飞白,他笔挺的身姿依旧如松如竹,一眼便望见阿素,眸色蓦然幽深,深深蹙起眉峰。
阿素鼓起勇气走到李容渊身前,却见他沉着面孔,解下大氅仔细抖掉积雪,牢牢将她裹好,又伸手探入自己衣内暖了好久,方才将她重重拥入怀中,似乎不愿将一点凉气过给她。
阿素还未开口说话,李容渊扣着她的腰,狠狠在她臀尖打了一记,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意道:“出来做什么。”
阿素有些委屈,却努力捧起怀中小罐递在他怀中,含着雾气的黑眸望着他,献宝似的轻声道:“你尝尝,是给你煮的。”
李容渊的神情蓦然柔和,睫羽上的雪片化成水珠,随着长睫的颤动沿着五官深邃的轮廓滚落,薄唇微微抿起一个弧度,他从阿素手中接过那个小罐揭开,羊汤鲜美的味道四溢。
阿素紧张地盯着李容渊修长的颈项喉结滚动,见他一口气吃下了小半罐羊肉汤饼,唇畔方展开笑意。
虽然雪下的越发大了,阿素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她紧紧环住李容渊的腰,埋在他怀中,轻声道:“我跟你在一处。”
李容渊蓦然将她搂得更紧,托起她的膝弯一下将她抱了起来。阿素有些惊慌,李容渊深深埋首她颈侧,声音有些发颤道:“不,我舍不得。”说罢竟抱起她走上石阶,是要送她回去的样子。
阿素心中发慌,想从他怀中挣脱,却感到他们不过方走上三级台阶,朱漆的府门豁然洞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长史领着一列侍从奔出来,向李容渊道:“郡王请殿下入内。”
阿素心下一松,顿时有些眩晕。
一路将她抱回闺房,琥珀扶着阿素在炭火旁烤着,李容渊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道:“乖些,等我回来。”
阿素重重点头,李容渊方随罗长史而去。怔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阿素心中着实忐忑。
然而元子期约见李容渊是在书房,罗长史奉茶之后便退出,将门也关的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风声,没有任何人听得到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这场谈话竟从深夜持续到天明,阿素三番五次派琥珀去打探,皆无功而返。
清晨之时,书房的大门依旧紧闭,心中浮现一百种可能,甚至有二人血溅当场的画面。阿素终于忍不住,披衣起身到安泰房中,问了安,央她去瞧一瞧。
安泰自也忧心了一夜,现下不再犹豫,匆匆命人备了早膳,亲自送入书房之内。
阿素在外面悬着心等待,见安泰退出房门之时神色轻松,不禁松下口气,有些急切道:“阿娘,如何?”
安泰揽着她,沉吟片刻道:“我也说不好,进去之时他们在弈棋,无一人与我说话。”
阿素未想到竟是如此,惊讶地睁大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过了一个时辰,房门依旧紧闭,阿素忍不住央求阿兄再去探查。然而元剑雪入内一刻方出,阿素眼巴巴地望着他,却见元剑雪蹙眉道:“阿耶命我去取沙盘来。”
待到元剑雪命四位家仆抬着一方巨大的沙盘入内,阿素才隐约望见书房内元子期与李容渊二人一坐一立,皆望着一张蜿蜒曲折的地图。那地图墨色未干,似乎是新鲜绘制,看字迹,倒像是李容渊的。
阿素心中一动,仔细辨别,发觉那沙盘与地图上所绘的全是长安以西,穿过凉州瓜州,从高昌到伊吾,延丝绸之路向突厥王庭。
一颗心忽然跳得剧烈,阿素知道,他们是在谈西征,原来此前竟都猜错了。
书房的门再次阖上,望着四人才抬得动的那张巨大的沙盘,阿素怔怔想,她只知李容渊一直着意西征,却忘记了,阿耶曾守北疆,自然也有征突厥的愿望,只是赋闲多年未能实现,从他在家中藏起的那张行军沙盘便可见一斑,所有人都只将他当作长公主身边惊才绝艳的驸马,却皆忘了,他也曾是西北第一关的守将。
望着紧闭的房门,安泰也怔怔出神,元剑雪走来,望着她低声道:“方才我入内之时,见九殿下画了张地图,是他少年游历西域诸国时详细探查,他说阿耶曾在北疆数年,此次是来虚心求教,我看他们聊得尚投机,倒插不上话来。”
阿素未料李容渊竟细心如此,一时间百感交集,又听元剑雪道:“阿耶命我去酒窖取他从高昌带回的马乳葡桃酒来。”
安泰闻言惊讶无比,见阿素不解,解释道:“这酒是你阿耶十年前从边关带回,从未取出待客。”
从未见元子期如今日这般郑重,安泰也微微红了眼眶,悄悄拭泪,忙命人去将酒窖中的十年陈酿开封。
第129章129明日宫中来人,便将庚帖换了罢……
王府之中酒窖距地面有数丈之深,那葡桃酒是以高昌特产的马乳葡桃酿造而成,藏于数方木桶之中。安泰领着元剑雪与阿素下了酒窖,亲自拆了封桶的软木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从未见过这情景,不住好奇打量,只觉随着安泰纤长的手指移开,鲜艳的酒液倾注而出,注入兽首玛瑙酒曲中,顿时满室香气四溢,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安泰笑道:“这可不是给你喝的。”阿素不服气地嘟起嘴,心中却是前所未有地欢欣。阿耶既然请李容渊饮酒,大约两个人聊得不算……坏罢?
安泰心情仿佛也很好,将醒酒的兽首玛瑙酒曲放在托案上端给元剑雪,又命人取了冰镇着,另有一组水晶杯供品酒之用。
这次元剑雪入内送酒,出来得倒快,望见阿素一脸急切的神情反倒卖了个关子,但笑不言。
阿素自然不依,拽着他的衣袖闹了好一会,见将她逗得够了,元剑雪方叹了口气,揽过她的肩,微微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阿耶与人饮酒如此开怀,我瞧他二人是棋逢敌手,你的一颗心,也可以放回肚中。”
他语气带笑,眸色中却含着一丝化不开的怅然,只是这神情转瞬即逝,阿素并不曾注意。她只怔怔松了手,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巨石终于被搬了开,倒有些不可置信。
李容渊竟真得了阿耶的认可。
然而细想,这一切又是必然,他似乎天生便有那样的能力,真心要讨人欢心时无人能拒绝,更何况,于西征一事,他与阿耶本应是知己。
阿素心中既欢喜又忐忑,想再向元剑雪进一步打听婚事的消息,却终究难以启齿。元剑雪知她心事,也不点破,只陪她静静等在房外。
然而阿素方在书房外悄悄张望一圈,却忽见已紧闭了一日门扉霍然而开,元子期颀长的身姿迈出房门,陪侍在身边的正是李容渊。
望见阿素,李容渊也有些惊异,见她面色惶然,微微摇了摇手,要她不必太忧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自也一眼瞧见了阿素。瞧他面色严肃,阿素便有些束手束脚,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元子期却未唤她,只向李容渊淡淡吩咐。阿素仔细辨别,方听出他说的是关于粮草辎重调遣一事,不仅心中一沉,看来真有一场战事在即。
阿素正出神,却听元子期叹道:“距我离开北疆已有十年,我知所知,也不过如此,突厥可汗蓄势十年,不可小觑,还需仔细斟酌。”
李容渊郑重应了,却没有离开的意愿。元子期自知他隐忍一夜,只与自己谈西征而不曾言他,自然是要寻一个机会,才将最重要之事抛出。
不徐不疾,不骄不躁,每一步都走得极沉稳,不提别的,元子期颇有些倾服他动心忍性的好耐心,如今能做到这般的年轻人,实是太少了。
果然,待他说完话,李容渊便肃然而立,轻声道:“另有一事,请郡王应允。”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阿素蓦然睁大双眼,只觉手心全是汗,元子期扬起唇角望着李容渊,神色却并无意外,仿佛等他开口已等了许久。
元子期虽未说话,立在那里却不怒自威,极有威势,然李容渊却临危不惧,直言道:“请成全我与表妹的婚事。”
阿素下意识攥紧腰间的宫绦,李容渊似乎也有些紧张,阿素隐约能看见他的手指曲起又松开,骨节分明,然而许久也没有等到元子期的答复。
他沉沉的目光在李容渊身上逡巡许久,方微微启唇,李容渊一瞬不转望着他,却听他淡淡道:“此事再议。”
和缓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方才的言谈甚欢仿佛不过是幻觉,阿素的一颗心直往下沉,李容渊似乎也未料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竟怔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厢对峙,一列入府来迎的魏王府侍从皆已握住佩刀,却被李容渊牢牢压住,他也极擅应变,见元子期竟不以套路出牌,果断应变,随即撩起澜袍在他面前叩首,沉声道:“请您应允。”
周遭之人无不震惊,阿素的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前世为帝,膝下万金,只跪皇天后土她从不见他在何人面前下跪,然这一次李容渊跪着却挺得很直。
元子期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冷淡道:“起来罢,我受不起。”
依旧是不应的样子,见元子期漠然转身,将李容渊晾在原地,安泰心下焦急,然而方迈出一步便被元剑雪拉住,他望着安泰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且听阿耶如何说。”
元子期虽冷漠,李容渊却并不气馁,沉声道:“岳父大人不允,我便不起。”说完再拜。
那一声岳父引得周遭目光皆落在元子期身上。见他全然豁出去,不达目的不罢休,元子期终于转身,深深打量了他许久。
李容渊神情坚毅,在元子期的逼视之下也丝毫未退缩,阿素的双眸则睁得极大,却是一般坚定。元子期蓦然望向阿素,又缓缓转向李容渊,与他目光交汇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轻声道:“你需得,答应我三件事。”
惊喜来得突然,阿素几乎不敢相信元子期说了什么,李容渊似也不可置信,时间仿佛凝滞。幸好他机敏,即刻俯身拜道:“定当谨记。”
元子期缓缓走到李容渊身前,他声音极轻,远处的阿素无从分辨他说了什么,只见前两件事李容渊应得极果断,神色郑重。然而说到第三件事时,李容渊却眸色一深道:“不,我不答应。”
见他毫不退让,元子期望着他沉声道:“不写和离书也罢,你需应我,若有一日过不下去,不要冷待她,许她归家。”
闻言,阿素的泪水顷刻而出,知道元子期即便并不看好这桩婚事,仍旧为她考虑得极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李容渊却轻声道:“不会有那一日。”望着元子期,他一字一句沉声道:“此生永不相负,若违此誓,有如此刃。”说完抽出佩剑,将其折为两段。
在场之人皆惊,阿素含泪望着李容渊,却说不出话来。元子期似乎便要他这句话,低声道:“一诺千金,记住你答应过的我的话。”
李容渊深深回望着他,轻声道:“未有一时敢忘。”
又望了李容渊与阿素极久,元子期方向安泰淡淡道:“明日宫中来人,便将庚帖换了罢。”
说完他似极累,步履极缓地向外走去,安泰赶忙上前扶住他,李容渊犹自未起身,只怔怔望着元子期的背影。
阿素也有些脱力,被元剑雪牢牢揽在怀中。安泰一面扶着元子期向外走,一面向元剑雪吩咐道:“带你阿妹回去罢。”
李容渊起身,想扶着阿素,却见安泰蓦然停下,望着阿素与李容渊沉声道:“迎亲之前,不许再见面了。”
阿素含着泪重重点头,回眸最后望李容渊一眼,转身随元剑雪而去。
望着阿素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李容渊激烈的心绪方终于平静,他不经意抬眸望着尚且飘雪的天空,一枚晶莹的雪片正落他在掌中。
李容渊蓦然阖掌,似要将命运牢牢握在掌中。冰雪渐渐在他掌心消融,也预示着离寒冬真正褪去的也不远了。
因十五日后是元日,婚期便向后推了半月多,选在正月十六这个钦天监占卜出的好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德妃依旧嫌太仓促了些,皇子娶妇,长公主嫁女,依礼,哪一件不得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来操持,况且,李容渊如今封亲王,风头甚至压过有名无实的太子,单册妃之礼一项,便不是一月半月能忙得完的。而更令德妃惊喜的是,华鹤将这事报与景云帝,也不知说了什么,陛下竟爽快许婚,又给了元家许多赏赐。
后宫之中皆传景云帝早日便想与妹家结一桩亲事,因永仙入观,与元家的婚事不作数,这一次景云帝是有意向长公主示好。而德妃心中却知,景云帝大约更多是为了对李容渊有所补偿,毕竟当年的事……而且近日后宫之中总有宸妃魂归的传闻,景云帝想起旧日之好,便对她所出之子生出歉疚。
然而若真依娶妻那位意思,即便短短一个月,也尚嫌太长了些。李容渊原本定在今年之内完婚,而德妃一算,只有十来日的时间,也太匆促了,万万不能同意。
德妃原本想在钦天监挑来的吉日中选个仲春时节春暖花开的日子,然华鹤却在他身边提醒道:“德妃娘娘怎的忘了,尚药局那边……”
华鹤这么一说,德妃便想起,医正诊出元家这位小县主已有身孕,这婚期自是越快越好。于是只有一月便一月,她也勉强答应下来。
只是德妃忧心的是,这件事不只她这里得知,恐怕早已有流言传出去,如今李容渊万众瞩目,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尤其其余几位王妃,面上不说,却实是对这桩景云帝也重视的婚事羡慕嫉妒得紧。虽知元家这位县主出身镇国长公主府,是她们攀也攀不上,但却她不过是养女,又隐约得知奉子一事,自有意无意,多有议论。
想到此处,德妃在心中暗叹,自己还糊涂了些,早该从源头截留,将这消息封锁了去了,日后新妇过门,难道要被这些出身世家贵女的妯娌们压一头不成。
只是德妃在心中忧虑,嫁女的元家却似一点不急,甚至要再将婚期推迟一月。李容渊自不应,只能由她从中调节,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好在自从定了亲,元家与她这亲家关系也近了许多,待德妃第三次上门,总算终于未再冷场,安泰笑着将她迎入正厅,德妃在首席落座,接过身边侍女递的茶抿了一口,便望着另一侧安泰与元子期,要与他们细细商定婚事,尤其是聘礼与嫁妆详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130章130议婚
元家封地在宁州,本拥一州之众,又因此前平叛有功,加封三千户,满京畿望去,诸王不及,即便有百年积累的各世家也难与匹敌。
德妃自然知道元家家底丰厚,嫁女自不吝惜,这几日她隐隐听闻,为新妇打造的那辆婚车,单取材便花费万缗,更无论数百位工匠日夜不眠所花费的工时。而新妇的翟衣便更不寻常,非一般织品,而是以一种产自东海之滨的精丝织造,寸缕寸金,其上纹饰由百位精挑细选的巧手绣娘绣成。
因而于聘礼一事,德妃也着意与内府商议,禀明景云帝,破例又在原有那些上添了彩绢百匹,明珠十匣,玉壁二枚,金银器若干。今日她来,便要在纳征之前先与元家商议好,再之后的请期是定好的日子,双方心照不宣,不过走个过场,最后便是迎娶新妇。
待德妃命身边的侍女将礼单递过,安泰看后倒无异议,依祖制,皇子娶妇不宜铺张,如此已是景云帝格外加恩,倒是给足了脸面。况且礼聘不过走个形式,总不能因此便掏空了家底。
见安泰微微颔首,德妃一笑,却听元子期淡淡道:“且慢。”
德妃蓦然望向他,只见元子期将单子折了,望着她,但笑不语。
望见他的表情,德妃心中一沉,元子期的水盐不进,她是领教过,看样子,对这份聘礼他不甚满意。
想到此处德妃却微微有些讶异,如元子期般淡泊名利,为何会着意在意嫁女时的聘礼多少?虽心有疑惑,她依旧未迟疑道:“那依驸马之意当如何?”
德妃自忖元子期的心事她猜不到,还不如直接将问题抛回给他。果然,元子期也不卖关子,缓缓伸出手,竖起三指摇了一摇。
德妃顿解其意,他竟是要三万缗的聘礼。一缗为一贯,即一千钱,可以买一匹尚好的绢,三万缗便是三万匹绢,是原来聘礼的十倍不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多了些,但也尚可承受,德妃笑道:“无妨,即便三万缗我也做主应下。”
然元子期闻言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德妃蓦然睁大双眸,难道他说的竟不是三万,但又不像是三千,难道……有一个念头忽然从她心间冒出,元家竟是要索取三十万缗的聘礼。
三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京畿地区最富庶的县,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十几万。想到此处,德妃额上也微微冒起冷汗,她沉声道:“可是要三十万?”
安泰也极惊讶,回眸望着元子期,然而在旁人面前她从不驳他的面子,虽有疑惑,却也牢牢藏在心中。
然元子期却微微叹了口气,似不愿再与她绕圈子一般,淡淡道:“三百万。”
德妃闻言几乎要晕厥,完全不敢置信,他不过嫁一养女,便敢狮子大开口索要三百万缗的聘礼,相当于一州整年的税收,便是国库每年支出相抵,剩下钱也不比这多出太多,这便是要倾国倾城。
紧紧攥着帕子,德妃望着元子期,沉声道:“驸马可是在说笑。”
然元子期神色淡然,并没有玩笑的意思,望了她片刻,端起案上的顾渚紫笋,微微撇开浮沫,抿了一口道:“三百万,不用多,自也不能少。”
德妃蓦然起身,压抑着怒气匆匆告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安泰惶急地望着元子期道:“元郎?”
元子期却微笑道:“勿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到太兴宫中平息了半日,德妃才渐渐消气,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元子期葫芦中卖得是什么药。李容渊闻讯入宫,德妃将聘礼的事情讲了,忧心道:“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离定下的婚期越近,且不说难以凑齐这么些钱,即便凑得齐,时间却来不及。然李容渊的神情却并无惊讶,反淡淡道:“阿娘应下无妨,定在十日内凑齐礼金,先前定下纳征之期也不必变。”
闻李容渊语气笃定,德妃到觉他像是早知元子期不会如此轻易放他过关一般,现下听闻不过索要三百万而非悔婚,倒似令他松了口气。
第二日,元氏女许婚魏王,元家竟索要三百万缗聘礼的消息便在长安城中传开,街头巷尾皆热议,到底是何等天仙一般的小娘子,才值得倾尽家底娶之。而先前关于元家匆匆嫁女内情的流言却少了许多人信,毕竟有底气索取巨额聘礼,定是拿捏得准自家女儿不愁嫁。
而西京之中先前嚼舌根贵女命妇显然也被这奇闻所惊,言语间自也多了几分斟酌。就在世人皆对元家这位待嫁的倾国之女万分好奇时,魏王府中却来了一位不素之客。
如今虽蒙李容渊之荫做了八品万年令,又任魏王府幕僚,姜远之见李容渊却并无见到顶头上司般的恭谨,反而啧啧道:“想我那元世伯真是狠心,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他知道你先前掏空了家底,却要逼你拿出这么多钱来,不得不说,对你这女婿是爱之深,责之切。”
李容渊淡淡瞥他一眼,不理他调侃,只静静拨弄算珠,细细沉吟。
见他第一次如此一本正经地算起账来,姜远之将账册从李容渊手中抽出,叹了口气道:“可我元世伯不知道,如此一来苦得还是他的好侄儿,要替他女婿筹钱去。”
见姜远之在案前另一侧坐下,翻开账册,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李容渊不禁微微露出笑意。
然而不过算了片刻,姜远之便抬头,郑重道:“殿下,若我没算错,咱们是真的拿不出这么些钱来。”
那日德妃含怒离去之事自然也惊动了阿素。她从青窈处听说,元子期向李容渊索要三百万缗的聘礼,也惊得再坐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曾替李容渊管过账册,知道三百万虽不是个小数目,但于李容渊而言,也并不太艰难,他不仅有多年经营所得,更掌握着高昌麴氏的一笔秘密财富。
然而如今,这些积蓄都在吴地的叛乱之中被消耗掉了。当日是李容渊用百条船将钱粮辎重运到吴地,在解了元子期之围,且其后又资助叛军,自导自演一场叛乱,逼反了高氏一族,从而将他们彻底铲除。
阿素一直有些疑心,这事本是阿耶、李容渊与姜远之商量好的,而为何阿耶会和李容渊有联系,自然是因为有姜远之在其中牵线,若是如此,那阿耶应对李容渊的家底一清二楚,如此,竟还要他拿出这么多钱来。
想到此处,阿素心中沉沉,思来想去只能与阿娘商议,然方到安泰房外,便听见里面传来言语之声,像是正在说此事。
原本公主驸马应分居,然而自家耶娘却恩爱十分,这么多年同起居,从未争执,此时阿素却听安泰沉声道:“大周祖制,百官嫁女所收聘礼不过彩绢百匹,皇兄虽为元家破例,我们却不该索如此重礼,任外间皆流言纷纷。”
元子期叹道:“既做,便让他们说。”
安泰低声道:“我自知夫君是为了阿素,唯恐她嫁入皇室,姑舅难侍,妯娌不平,只是夫君一世磊落,我却恨他们玷污了你的名声。”
元子期微微一笑道:“这些不过虚名,又算得了什么。”
像是想起一般,安泰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是不是夫君此前便想好,先前那次一石二鸟,既逼高氏至绝境,又着意掏空小九的家底,这次借机考验于他?”
元子期但笑不语,只取出此前在狱中捡起三根柴草中的最后一根折断,轻叹道:“先前哪想得到今日竟成翁婿,不过制衡,只是如今他既做了我的女婿,怎会这事做不好?”
阿素闻言不由默默腹诽,心中疑惑已解,但见耶娘恩爱,却不好打扰,只默默退出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31章固魂阿素认真望着那块碧玉,只觉非同……
景云二十六年的季冬,靖北王府却比往年都要忙碌,不仅要为即将到来元日大贺预备,更重要的是来年正月十六便是长公主夫妇嫁女的日子,新妇的嫁妆、婚服、车马与鼓吹都皆要仔细备办,府中成百婢女家仆穿梭如流,却井然有序。
然阿素心中却有一丝紧张,此前德妃挟怒离府,后李容渊遣朱雀亲来,应下了三百万缗的聘礼,自那之后她便再未得到任何消息。再过五日,便是纳征的日子,若是到时候还凑不齐这笔钱,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阿素自知元子期既拿定了主意,那便没人能劝得动他。她也曾想过筹些钱与李容渊贴补,然而在家中她虽过得衣食无忧,却未攒下什么零用钱来,即便有些积蓄,不过杯水车薪。况且,这次耶娘将她看得很紧,再没有机会与李容渊见一面
唯一一次,阿素向忽然登门的姜远之打听,却从他讳莫如深的表情中探听不出一丝消息来。而且那次姜远之与阿耶谈了很久,阿素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些天阿素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虽尚不显怀,但每日晨吐却折磨得她清减许多,原本圆润的小脸如今下颌尖尖,惹人怜爱。
安泰看在眼中,急在心上,每日为她进补调理,连医官都换了好几茬,也不见好,只许她静养休息,更不许她迈出房门一步。
靠在隐枕间,阿素轻轻抚着小腹,薄薄的肌肤下正孕育着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想到此处她只觉得心中柔软许多。
想来前世她也是在景云二十七年出嫁,不过那时是盛夏,阿耶离世,阿兄远行,她被四个嬷嬷扶着上了婚车,束缚在厚重的婚服中颠簸了半日,黄昏时方到了景云帝为她与李容渊新赐的府邸。
浑浑噩噩行了礼,那些宾客在喧哗什么阿素一个字也未曾听清,直到被送入新房,她僵硬着的身体也未曾放松下来。攥着纱扇跪在榻上,阿素等了许久方听到外间声响。
沉稳的步伐在屏风前停驻了许久,阿素心中发沉。这婚事原是阿娘做主定下的,他心中许是不愿的,即便他们幼时有些情谊,也都是过去的事,若他要她独守空房,她也毫无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还未待阿素反应过来,已有人大步走到近前,身边的喜娘慌忙将她挡在身后,却被一把挥开,好在这点时间已够阿素以扇掩面,只是透过薄薄的纱扇,隐约能望见他英挺的眉目,阿素忽然有些羞怯,微微低下头。
喜娘很快端来合卺酒,交杯而饮的时候衣袂牵连,男子气息混着白檀的香气漫了上来,不知是热还是酒力,阿素的面颊有些发烫,她悄悄抬眸望了他一眼,发觉李容渊也正在望她。
他似乎饮了不少酒,眸色颇深,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阿素仓皇垂下长睫,纤细的手腕却忽然被握住,李容渊的动作颇有些粗暴,撕开她的婚服,将她从厚沉的重衣中剥了出来,喜娘见状即刻退下,她顿时手足无措,攥着衣襟慌忙缩向榻角……
模糊的回忆被蓦然传来的声响打断,阿素恍然抬眸,正见元剑雪走入房内,望着她面上带着犹豫,低声道:“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阿素惊而抬眸,一颗心却向下沉,她直觉这事是与李容渊有关,沉声道:“阿兄莫瞒我,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元剑雪叹了口气,在她身畔坐下道:“本不想扰你,只是我担心这件事你若是从旁人处得知,恐更忧心。”
见阿素屏息望着他,元剑雪也不绕弯子,直言道:“还不记不记得,当初吴地之乱,九殿下曾悄悄命人领百条快船,携辎重下了吴地,其中的粮草是送与阿耶,而甲兵则悄悄援助叛军。”
阿素点头,只听元剑雪低声道:“如今这事被人查实告发,中书令崔泯忽发难,联合与他亲近的监察御史写了弹劾的奏表,今日朝会后九殿下被唤入紫宸殿,名为留中,实为软禁。”
阿素一惊,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演变至此。见她惊惶,元剑雪又宽慰道:“好在他们尚无实据,不过两方僵持,看陛下取信于谁。”
阿素急促道:“这事,你又从何而知?”
元剑雪叹道:“今日姜远之来,我听到他与阿耶叙话方知,便想着先与你透一点底,免得届时风言风语令你无端忧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心中一沉,果然,就知道姜远之每次来都没好事。她即刻坐起身,元剑雪按住她的肩,沉声道:“做什么。”
阿素挥开他的手,披衣下榻,望着元剑雪道:“我去问个清楚。”
元剑雪无法,只得随她而去。
急匆匆走到元子期书房外,阿素果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低语。不顾通传推门而入,阿素正听元子期道:“若是连这事也做不好,也不必做我的女婿。”
而姜远之伏拜在他面前,看样子是请援被拒。阿素知道姜远之所求之事一定与李容渊有关,想到此处不免忧心,望向元子期的目光也不由带上惶急。
望见阿素元子期也是一怔,即刻起身向她而来。待元子期走到身边,阿素只想撒个娇,求他应了姜远之所求之事。像知她在想什么一般,元子期打断她要出口话,淡淡道:“在这世上,做我的女儿只有无忧无虑,做儿子便要吃些苦,而做女婿,更讨不到好处去。”
闻言元剑雪下意识摸了摸鼻梁,阿素心中一沉,知道他已打定主意要袖手。
见元子期负手而立,姜远之自知他要送客,只能告辞。待姜远之走后,望见阿素委屈神色,元子期捏了捏她的小脸,叹道:“我的乖女还未嫁人,一颗心已经给了别人。”
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还想再磨,却听元子期叹道:“难道……你不信他?”
阿素茫然抬眸,难道阿耶的意思是……李容渊自有化解的法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沉吟着走出书房,阿素方发觉姜远之并未走。望见他神色凝重,又似在等人,阿素便知他定然有话要对自己说。
虽对姜远之极为不喜,阿素还是请他到客室落座。主宾分坐,阿素便听姜远之沉声道:“有一件事,还需县主相助。”
阿素自郑重点头,然姜远之望了她许久,却又不肯开口。
阿素有些着急,不禁道:“如今究竟情况如何?”
姜远之起身,负手而立,片刻后方道:“如今也并非难解之局,赵王虽知内情,却鞭长莫及,想要将罪名做实也不容易,唯一棘手便是,那百余条船如今确在吴地,想必陛下已派人去查,只怕纸包不住火。”
闻听“赵王”二字,阿素顿时了然,中书令崔泯先发制人,果然是与赵王事先沟通,恐怕这一次他们是冲着储位来的,只要先扳倒李容渊,之后东宫中有名无实的太子便不足为惧。然姜远之的语气沉着,似已有应对之法。
阿素并不插话,果然听姜远之继续道:“如今只要让这些船悄无声息地消失,查无实据,他们自兴不起风浪。”
然而百余条船,烧不得,沉不得,如何要它们消失的干干净净,阿素不禁陷入沉思,却听姜远之道:“这事做起来也不难,令船顺流而下,流入东海,先前雍王曾与东瀛人私下交通,以铁易金,只要这些船开到东海之滨,便可装作是向东瀛走私之船,将这锅甩出去。”
阿素打断他道:“听说长江沿岸皆有卡口,这船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岂不皆是一清二楚。”
姜远之转身望着她道:“自然不能走官运航道,需取道云中郡,沿丹江下东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知道丹江与长江交汇在丹阳,水流湍急,又布暗礁,向来难以行船,因此也并没有设卡,无疑是一个转移船的好路径,只是……
她望着姜远之迟疑道:“别的船走不得,难道我们的船就走得?”
姜远之微微一笑道:“听闻云中陆氏有一张水经图,详细记录了丹江中的湍流暗礁,只要有了这张图,一切便迎刃而解。”
阿素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未料到姜远之竟将主意打到了云中陆氏身上。陆氏原也是吴地四姓裴王桓陆中的一支,曾出过一位经天纬地之不世之才,元氏皇族统一北方之时,曾强留他于长安为相,正是因他执着不懈,才实现了当时共分天下的元、桓与姜三家的瀛台会盟,为日后山河的统一奠定了基础。
世人皆言若得陆氏后人辅佐,便得一半天下,然陆氏族规极严,有一条便是若无明君绝不出仕,因此族中奇才虽多,却自本朝来便迁至云中郡隐居,与世隔绝。如此孤傲,显然并不好相与,阿素不知,姜远之何以有自信,能请的动云中陆氏的后人。
阿素犹疑地望着姜远之,却见他从腰间的蹀躞带上解下一块碧玉,郑重放在自己面前。
阿素认真望着那块碧玉,只觉非同寻常,幽深的碧色如同一层层漩涡卷入中间圆孔,叫人移不开目光,直将魂魄吸入。
她心中一颤,便听姜远之淡淡道:“并不瞒你,我并不姓姜,而是姓桓。”
阿素蓦然抬眸望他,心道果然如此,然而却未料到姜远之竟如此坦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缓缓打量着他沉稳的神色,阿素只见他薄唇开阖,似陷入回忆中,轻声道:“我的曾祖母姜氏夫人与陆氏相交,得此馈赠,后她将此玉分做两半,给了自己抚养长大的两个孩子,而这两个孩子,一位是我的祖父桓谦,另一位便是你的祖父元衡。”
阿素蓦然睁大眼睛,自知姜远之说的无错,她的祖父确是由他的舅母姜夫人抚养长大,然他却未听说分玉之事,而望向那片碧玉,阿素也丝毫看不出其上有一丝分开裂痕。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姜远之低声道:“此玉唤作碧血,大多人都只知,持此信物便可请云中陆氏答应一件事,却极少有人知,最初我的曾祖母得到它,究竟是为何?也就是说,这玉真正的功效,究竟是什么?”
阿素望着他,茫然重复道:“是什么?”
姜远之眸色深深望了她许久,方幽深道:“此玉,可固魂。”
第132章碧血我想阿翁,应该也盼着它物归原主……
阿素的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望见她讶异的神色,姜远之微微一笑道:“怎么,难道你竟不知?”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随手拈起碧玉握在掌中摩挲,阿素十指紧紧相绞,片刻后方艰难道:“你此言何意?”
像是不满她的回答一般,姜远之轻嗤一声,将面前的几案一推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谁?”
阿素心跳得极为剧烈,下意识向后而退,望着俯身而下的姜远之,低声道:“我……”
然而停顿了许久,终究开不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素惊惶的样子,姜远之微微叹了口气,在她面前重新跪好,手中捏着那块玉,仔细打量着她,似在沉吟。
许久后阿素方抬起头,艰难地开口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姜远之既如此之言,自然早知她不是五娘,只是阿素却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如何露出了破绽。
如同听到了一个极傻的问题一般,姜远之轻描淡写望了她一眼,淡淡道:“起初李容渊待你殊众,我便起了疑心,他那般冷情之人,为何竟会对你上了心,只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长公主与你认了亲,我才恍然顿悟。”
“顿、顿悟了什么?”阿素紧张地望着他,直觉喉咙有些发干。
姜远之狡黠一笑,叹道:“自然是顿悟,其实你根本不是沈五娘,不是四品官员庶出的女儿,而是三年前与五娘一同落水夭折永宁县主,长公主夫妇的亲女,李容渊的表妹,所以才得如此恩遇。”
“你说,是也不是?”
闻听姜远之竟一口点破自己的身份,阿素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否认,只轻声道:“如此怪力乱神之事,为何你竟肯信。”
姜远之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叹道:“这也无甚稀奇,离魂一事,我祖上先人亦有此经历,后来她将此经历写成笔记,我幼年之时便曾读到过。”
阿素闻言,极惊讶地望着他。见她不可置信,姜远之握住那块玉。在她面前微微一晃,轻声道:“我的曾祖母最初得到这块玉,便是因离魂日久,魂魄归体之后做固魂之用。”
未料到他竟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讲得这么寻常,阿素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方开口道:“魂魄归体难道是说是说,你祖上先人,魂魄又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说完又望着她,低声道:“虽然她与你境况不同,但这玉对你们的效用却是一般,可宁神安魂。”
姜远之说完便眸色深深望着她,阿素反倒有些茫然,迟疑道:“所以……?”
姜远之顿时不耐,沉声:“所以,如今你安然无虞,定是因将另一半玉随身所佩,是也不是?”
阿素顿时怔住,迟疑道:“我没有……”
像是并不信她所言,姜远之沉声道:“你再……好好想一想。”
阿素蹙眉思索了好久,依旧没有一点头绪。见她不语,姜远之面色微沉,叹道:“元世伯说不曾得知,你也说未曾见过,难道元家真的不曾有另一半玉不成。”
他虽带笑,但笑意未到眼底,语气咄咄,阿素不知如何辩解,怯怯嗫嚅道:“我真的不曾见过……”说罢又拿起那块玉,只见它通体碧绿,中有小孔,却没有一丝裂痕,不由迟疑道:“这玉完好无损,为何说是半块,瞧着倒不像缺了什么……“
姜远之闻言打断,嗤道:“也罢,想来这世上终究多情要被无情扰,想来无人将他放在心上,倒是我无事生非,告辞。”
他指的自然是李容渊,想到如今情势,阿素心急如焚,拦在姜远之身前,红着眼眶,颤声道:“你再等一等,即便我身上没有,也定寻出来给你。”说完,起身疾步向外走。
推开房门走出时,阿素只觉姜远之的目光牢牢落在她身上,沉重的期许令她步履蹒跚,而想到这玉是救李容渊的信物,心中更是万般焦灼。
只是殚精竭力在王府中寻找了半日,却一点也不曾见有什么祖上传下来的碧玉,待夜幕降临,姜远之也不知何时告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心中如同压着巨石,阿素恹恹在榻上倚着,安泰推门而入之时正见着情景,将手中端着的补气养血的红豆羹放在一旁,在她身边坐下,握起她的手轻声道:“可是又不舒服了?”
阿素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阿娘,你可知道,阿翁当年可留下什么特别的物事?”
安泰笑道:“怎么想起问这些?”
阿素睁大黑眸道:“阿娘可是想起什么?”
见她急促样子,安泰叹道:“倒是没有的特别,只是那时你阿兄方满周岁,抓周时抓了你阿翁随身佩的一柄匕首,后来你阿翁临终前,便将其给了你阿兄……”
安泰话未说完,阿素的一颗心便狂跳起来,她知道阿兄那柄红宝银匕首,前世最后一刻她将它带在身上,这一世落水醒来那匕首竟也在身边,莫不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阿素即刻下了榻,连鞋履也顾不上穿便向外奔去,却被安泰蹙眉拦了。见她挣着要阿兄。安泰无法,只得命人去唤元剑雪。
元剑雪闻讯来了,阿素急促道:“你的那柄匕首可在?”
此前这匕首她一直带在身上,后来落在永仙面前,被当作她与阿兄有私的证物,再之后阿素便不知这匕首的去向。见她急切样子,元剑雪安抚道:“莫慌,是我收着的,怎么?”
阿素顿时放下心,果然之后又被阿兄悉心收好。元剑雪将那红宝银匕首取出,望着她,微微有些怅然,低声道:“这柄短刃是阿翁当年留下与我,三年前丢在东苑猎场,未想到竟是你捡到。”
阿素在如今也分不清,这匕首究竟是她从前世带来,还是恰巧当日就丢在她身旁,只是无论如何,这便是天意,是注定缘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此处阿素接过那匕首,握在手中仔细摩挲,短柄上阴刻的花纹繁复,刀鞘熠熠生辉,其上有一颗硕大红宝。
望着那颗鲜红的宝石,阿素忽然心中一动。姜远之说那玉唤作碧血,但只见碧不见血……她用力抚着刀鞘上的红宝,望着元剑雪道:“帮我将它剜下来,好不好?”
元剑雪闻言一怔,倒没有迟疑,拔出匕首,用刃尖抵上宝石下端。安泰见状嗔道:“你阿翁留下的东西,怎好如此糟蹋。”
阿素轻轻抚着那红宝光滑的切面,低声道:“我想阿翁,应该也盼着它物归原主罢。”
翌日清晨,阿素便命人备了牛车,向着长安城西的辅兴坊去,她此前曾隐约听说,姜远之便是在那处置了宅子。果然,到了门外有小童接引,因是休沐,姜远之竟真在家中。
见了姜远之,阿素便取出匕首上剜下的红宝,又拿起碧玉,果然刚好可将红宝严丝合缝嵌入碧玉中间的圆孔之内。无边深碧中一点血红,艳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望着手中完璧之物,姜远之也似不可置信,怔怔出神了半晌,方道:“原来竟是如此。”
阿素望着姜远之,轻声道:“那便请你持这信物到云中郡走一趟,向陆家求取水经图。”
姜远之闻言,望了她许久,方叹道:“你竟……”
阿素打断他道:“无妨。”
姜远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说不好,你的命是与这碧血玉绑在一处,我若带去陆家,怕是再要不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并非没有想过此事,此前阿兄的匕首一直在她身边,之后虽又回到阿兄手中,但她已认亲归家,总之也未离得太远,还真有些疑心,自己安然无恙,是与这银匕首上的血珠有关,只是为了李容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事不宜迟,阿素道:“莫管我了,快些去快些回罢。”
姜远之仔细将她打量了许久,蓦然握紧手中的碧血玉,转身向外。路过阿素身畔的时候,停顿了一瞬,低声道:“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望着他的背影,阿素轻声道:“若是……若是我有什么不好,这件事千万别对他提起。”
知道她说的是李容渊,姜远之身形一顿,接着大步向外走去。
第133章揍他下一瞬姜远之便倒下了,半边面孔……
云中郡距长安有两日的路程,姜远之告以病假,匆匆离京快马加鞭,第二日黄昏时便到了云中郡郡治所在。
姜远之将路引交与当地郡守,那守官望着远道而来的京官惶恐十分,恭恭敬敬将姜远之送进驿站,又与他谈起在此隐居的陆家。
自吴郡迁来云中,陆氏一族居于此处已有数十年,平素鲜少与外界交通,因此守官也未知其详,只派人与他引路。姜远之不敢耽搁,连夜入山,又走了十里水路,方才在山谷中寻到了陆氏一族聚居之处。
原以为隐居清苦,姜远之实未料到竟如置身世外桃源。此间奇珍花木繁盛,建筑恢弘,又修筑有各类工事,供给生活所需。此间之人,晴耕雨读,一片怡然。
更令姜远之惊讶的是陆家现任家主陆危流实为年轻,不过十四。见他携碧血而来,陆危流将那玉接过握在手中摩挲许久,久到姜远之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时候,这位持重的少年方眸色深沉望着他道:“不错,此乃先人遗物,却不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认下,姜远之自不客气,将来意说了,陆危流也不犹豫,即刻命人去将他要的水经图取来,只是待姜远之要再取回碧血时,陆危流微微一笑,转手便将那块玉收入袖中。
姜远之眯起眸子,目光在对面未及弱冠的少年身上逡巡,他心中早有预备,陆家自然不是好相与的,此次前来恐怕这玉是要不回来了,却没想到陆危流竟转手便将这稀世罕有的宝玉丢了出去。
当其时他们正站在一处山崖之上临着溪涧亭阁间,陆危流一松手,那块碧玉便坠入万丈深渊,许久之后姜远之才听到“扑通”一声,是玉石落水的声音。
即便丢了如此贵重之物,陆危流面上也无一丝心痛,反倒释然道:“如此便了结,想必先人泉下有知,也再无牵挂。”
姜远之有些佩服他的洒脱,目的已达成,他自不便久留,抱了拳便做告辞。果然陆危流也未挽留,伸手一让,是不送的意思。
姜远之出了山谷,带他来的向导正在等在谷外,见他全然无恙,方彻底安下心来,姜远之这时才知,因陆家隐居之处外布置许多机关,当地人一向认为其间危险重重,轻易不敢靠近。
原来他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回,想来陆危流在城中布了眼线,早知他要来,已将机关撤去。想到此处,对于这位不过十四的少年,姜远之倒越发好奇。
离开云中,姜远之并未返回长安,而是以飞鸽将水经图传到吴地。待吴地的船工按照图中所载,将此前李容渊派去的数百条船下丹江,开到东海之滨,刚好避开了朝中派到吴郡检视的巡察御史。
那巡查御史自未在吴郡寻到所谓魏王与叛军勾结谋反的证据,正要返回长安的当口,却收到秘密检举,在东海之滨有雍王与东瀛暗自交通,输送精铁的船只。
巡查御史不愿无功而返,便将此事奏报朝廷,景云帝大怒,关押了在四方馆留学的东瀛质子熏君,其时东瀛的天武天皇惶恐不安,命使者奉上大量岁币,才得以赎回熏君,便是后话不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当姜远之安排好一切,化险为夷,返回长安,不过距离他离开仅过了三日。又过了两日,巡察御史的加急密报传来,所谓魏王勾结叛军谋反一事,不过子虚乌有,被留在宫中的李容渊回到自己位于丰乐坊的府邸之时,刚好过了五日,是原定下要向元府纳征的日子。
而阿素得知这消息,既欣喜,又忐忑。欣喜是因为李容渊终得释,忐忑的是,因耽误了些时日,恐怕聘礼难以凑齐,若按阿耶的性子,这婚事还做不做得数都难说。
想到此处,阿素蓦然垂下眸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姜远之回返之时便告知她那碧血玉已被陆家收回,又做不经意询问她身体状况。
说来也怪,阿素原本已做好了离了那块玉身体便会不适的打算,却未料到这几日她吃睡皆与平日一般,未见一点异样,倒让她有些疑心,事态究竟有没有姜远之说的那般严重了。
正在阿素辗转反侧之时,日已过午,依旧不见有人上门,安泰聘婷走到正在书房展卷而阅的元子期身旁,好生劝道:“听闻今日皇兄已放小九回府,想来时间仓促,哪能立凑得出三百万缗之多的钱财来,如今人没事便好,礼金可少要些数目,先将婚事办了,日后只要他们过得好,也是我们作耶娘的福气。”
闻言,元子期阖上书卷,微笑道:“怎么,还未嫁女,倒先疼起女婿来了。”
安泰娇嗔地望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们做长辈的,怎好一昧与小辈为难。”
元子期轻叹道:“你太小瞧你这侄儿,只怕不多会,送聘礼的人便会来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便听萦黛入内通传道:“内侍监华鹤执雁而来,又领数十车彩钱正在府外等候。”
安泰极惊讶,万万没想到这笔巨额礼金,最终竟是景云帝出的。命萦黛将华鹤请进来,安泰望着元子期,眸色极亮道:“夫君真料事如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轻笑道:“你以为你那侄儿肯吃一点亏?此次被人构陷,我便有些疑心是他故意为之,果然不过五日便平反,想来此前他已知诸王蠢蠢欲动,故意露出些破绽,那几位便如嗅到血腥的蝇子般扑了上去,却没想到查无实证,未扳倒他反惹得自己灰头土脸。”
“而借此机会他却有意示弱,受了冤枉也并不叫屈,令你皇兄心生愧疚。你皇兄本欲修复父子关系,此时自然毫不吝惜,三百万缗也不在话下。”
安泰抿唇笑道:“这几年屡屡平叛,国库本不宽裕,此前宫中着火,修缮又花了一笔,华鹤送来的彩钱恐怕是皇兄私库出的,三百万实是他大半家底。”
元子期淡淡道:“儿子娶妇,老子如何不下血本,即便如此,也舍不得我的乖女。”
他似有些伤感,叹道:“只因女儿大了,终究由不得我们,却并不在意你皇兄送来的聘礼,到时候我们陪双倍的便是”
这便是六百万的嫁妆,安泰闻言却无讶异,莞尔道:“夫君说的是,算来我们尚比天家宽裕许多,自不能委屈了女儿。”
听闻宫中赐下三百万缗的彩|金做聘礼,阿素一颗心跳得极快,不仅因为婚事因此得以推进,更因为如此一来景云帝表明了态度,李容渊的地位进一步巩固,其余诸王望尘莫及,而暗中构陷之人也受了敲打,想必暂时不会再起什么风浪。
而华鹤在送彩|金而来的同时,也悄悄命人传与阿素一封信。待送信之人走后,阿素才展开那张帛绢,发觉上面正是李容渊的笔迹,只写了两句,其中一句“彼采萧兮”。阿素面颊微微一热,知道这是诗经《采葛》中的一句,而下面两句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是赤|裸地述说思念了。果然,在帛绢的一角,写着“未时,丰乐坊”,竟是约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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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她面前浮现起记忆中李容渊的面孔,被那双深情的眸子专注凝视,阿素发觉,自己还是无法拒绝来自于李容渊,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邀约。
而此时,丰乐坊魏王府中却有位不速之客。
静室中,姜远之望着李容渊,笑道:“帮你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你要如何谢我。”
李容渊笑而不语,见他神色无一丝讶异,姜远之反道奇道:“难道你不好奇,我究竟是如何令那百艘船悄无声息离开吴地。”
李容渊淡淡道:“裴王桓陆为吴地四姓,你与陆家有些交情我自早知,只是我唯一好奇,听闻陆家家主虽年轻,却不好相与,你究竟是如何打动他,竟令他心甘情愿将水经图与你。”
他自知姜远之这件事办得极漂亮,恐怕有一堆话不吐不快,便故意接了话茬好令他说下去。
然而姜远之表情颇有些莫测,深深望了他许久,方薄唇轻启,将自碧血玉的来历开始的一切前因皆讲述得清清楚楚。终于,这一次,在李容渊万年淡漠的冰山般的面孔上,出现了裂痕。
如同扳回一局,姜远之终于有些满意,讲到阿素之时,他着意道:“我本并不确定她的身份,故意以碧血玉可固魂诱之,没想到她竟承认了。信了我的话,还傻傻将玉给我了,倒真是痴情人。”
望着李容渊发红的双目,第一次打碎他一直以来的波澜不惊,姜远之反来了精神,叹道:“只是我却不懂了,如此不谙世事,好听些是天真,不好听便是傻,究竟如何入了你的眼?”
然而下一瞬姜远之便倒下了,半边面孔几乎失去知觉。他艰难起身,尚不可置信发生了什么,直到望见居高临下的李容渊双手紧握,面色沉得滴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终于懂了。
冷冷抹去唇畔的血迹,他望着李容渊,沉声道:“你当真以为,每一次我都会让着你?”
朱雀领阿素破门而入时望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静室中一片狼藉,案几坐榻全部掀翻,笔墨纸砚散乱一地,冰瓷盏摔得粉碎。侍从们兢兢上前将两人分开,却压不住房内盘桓着的滔天怒意。
第134章疑心命格相冲,如何有孕
见将两人分开,朱雀即刻屏退侍从,李容渊蹙眉望了她一眼,不耐冷道:“滚出去。”
还是第一次见朱雀挨骂,想必李容渊的心情已坏到极点,阿素顿时手足无措,见朱雀躬身退了出去,面对僵持对峙的李容渊与姜远之,咬牙上前。
仓皇行至李容渊身边,阿素正见他唇角流血,面色也沉得可怕。而一旁的姜远之也未讨得好处,眼眶乌青了一处,此时倚着粉墙,剧烈地喘息。
前世只见君臣相谐,阿素从未见过如今这般情景,吓得呆了,定在李容渊身前小心翼翼取出怀中帕子想为他擦拭,然而刚举起手便被握住,接着被用力扯入怀中。
李容渊似要将人吞噬,大力捏着她的肩,严厉将她审视,阿素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被用力掐住纤腰,李容渊面上如蒙上一层寒霜,疾言厉色道:“长本事了,要命的事自己也做得了主。”
没料到李容渊知前事,反将她斥责,阿素不由涌起满腔委屈,无处述说,腰肢也被禁锢得极不舒服,她眼眶微红,抗辩道:“命是我自己的,如何做不了主?”
话音刚落手腕便是一痛,李容渊紧紧将她两手钳住,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话一般,扬起唇角,居高临下冷笑道:“哪一处是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从未见过李容渊如此生气,不由惊惶,而他的目光却深深在她身上逡巡。“这里……”李容渊轻声道,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她细嫩的面颊,又沿着颈项继续,一字一句,冷冷吐息在她耳畔:“这里的每一寸,都是我的。”
低沉的声音中蕴着全然的占有,阿素肌肤泛起一阵细密的战栗,然而被禁锢在李容渊怀中,她毫无退路可言。
阿素不安地挣扎,却忽听一旁的姜远之冷笑道:“何至紧张如此,那玉究竟有没有用,你应最清楚,我不过试探,难道真会伤到她,如今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想你平素沉稳,倒是我看错了人。”
阿素心中一惊,姜远之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玉对自己竟是无用?而李容渊又知道些什么?她茫然抬眸,却感到李容渊蓦然松了手,待她看清,只见他已狠狠揪住姜远之的衣襟,切齿道:“再说一次,若碰她一指,休怪我无情。”
然而姜远之也不是吃素,抬起膝盖一顶,李容渊闷哼一声,却未松手,狠狠将他抵在粉壁上,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见两个平素冷静自持之人竟大打出手,还是为她,阿素抖着声道:“都住手!”
这一声用尽全力,阿素声音有些沙哑,闻言李容渊一顿,停了手,阿素趁势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许他再动手。
而被松开的姜远之踉跄起身,李容渊被阿素拖住不及上前,冷冷望着他,质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姜远之则轻轻拍落身上的浮尘,淡淡道:“这话该我问你。”
李容渊面色沉沉,只听姜远之沉声道:“三年前,你从高昌回来时,我便觉得不对。”
他望着李容渊,又指着阿素,冷道:“掳了她回来,生了多少是非,又耽误了多少大事,为了救她,几次险些将自己折进去,而每次问起你,总是含糊其辞,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怎么竟不能问一句?我若不逼你,如何能得到一丝半点答案。”
见阿素一脸茫然,瑟缩在李容渊怀中,姜远之更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若执天下,与卿共之,我是鬼迷了心窍,信了你的鬼话。只要她在,我看江山你也不放在心上。是我看错了人,先前我们一起发过的宏愿,自然也做不得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姜远之双目通红,疾步向外走,李容渊望着他的背影怔了许久,许久后道:“欠你的……无以为报,这江山若你喜欢,便拿去。”
这便是要散伙的意思,姜远之怒意更胜,蓦然转身,目光在阿素身上逡巡,似认定她便是罪魁祸首,阿素不由抖了一下,只见姜远之扬起唇角:“很好,那今日当着她的面,你告诉我,她究竟是如何还魂,你又为什么非救她不可?”
阿素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容渊,难以相信竟是他救了自己,然姜远之语气笃定,李容渊方才所言似乎也有深意,再反思此前种种,她又不得不信。
阿素忽然懂得,此前姜远之三番五次试探,甚至不惜以碧血玉唬她,不过是从李容渊那里得不到答案,便想从她这里探些口风。只是她甚至比姜远之知道得更少,李容渊也从未提过一句,便一直被蒙在鼓中。
若按姜远之所说,那碧血玉与她还魂并无关系,那么这些年她究竟是如何安然度过,与常人无异,甚至……阿素下意识抚着小腹,还有了李容渊的孩子。
仿佛未料到姜远之故意点破此事,李容渊深深望着他,狭长的凤眸寒光一片。
不愿两人因自己生了嫌隙,阿素紧紧环住李容渊的腰,低声道:“九哥哥,不生气好不好,我没事,嗯……”
说到此处,阿素忽然有些腼腆,抵在他怀中,轻声道:“……孩子也没事。”
话音刚落,李容渊便将她揽得更紧,用力吻着她的发顶。姜远之也听到她所言,讶然后退了一步,沉声道:“不,不可能。”
阿素顿时睁大眼睛,却听姜远之喃喃自己道:“魂魄与身体不同,命格相冲,如何有孕,除非……”
阿素一惊,心中不由紧张,却见姜远之转向李容渊,沉声道:“你竟毫不惊讶,想必早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够了!”然姜远之话未说完,便被李容渊冷冷打断。”
是逐客的语气,姜远之怒而止,阿素却不依,紧紧攥住李容渊衣角,急促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阿素并没能等到一个答案,李容渊旁若无人倾身而下,急切地寻到她的嘴唇,凶狠地吻了下去,将她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似再无法忍耐,压抑已久的情绪猛然爆发,用力吮着她的唇,无可自已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爱惜自己,如此狠心……是要再折磨我一世。”
从未读懂过他的心意,阿素惊讶又无措,只能乖顺承受李容渊的深吻。
他呢喃的情话不断漫在耳畔,馥郁的白檀的气息包围上来,冷冽而充满侵略性,呼吸被夺去,阿素身体软得几乎站立不稳。
好不容易恢复些气力,她努力推拒,触手却是李容渊坚实的胸膛,效用微乎其微,阿素剧烈地喘息,只能在津液交换间,含混道:“还有……有旁人在。”
见此情景姜远之更怒,负气拂袖,摔门而去。
而阿素细微的挣扎换来的却是更凶横地掠夺,许久后方从溺水般眩晕中挣扎出来,她犹自未忘方才之事,黑眸含雾,声音发颤道:“九哥哥,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救了我?姜远之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说话这话阿素紧张极了,然面上却自有一股执拗,她一瞬不转地盯着李容渊,不放过他英俊面孔上一丝一毫的细节。
在她的执着下,许久后李容渊终于极轻缓地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认下的样子,阿素只觉力气被抽干,倚在李容渊怀中,她怔怔道:“九哥哥,你究竟……”
未及出口的话却被一声惊呼取代,李容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书房深处走去。
哄她,李容渊向来拿捏最准。倒在榻上纠缠,阿素很快便昏头昏脑忘了话头,在他怀中喘息着软下身子,眼神与嘴唇也泛起莹莹水光。
她仰面躺倒在层层茵褥之上,李容渊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望见她极紧张的样子,唇角微扬,缓缓凑近。
阿素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由向后缩了缩,却被有力的手按住腰肢。
阿素不安地挣动一下,望着姜远之离去的方向,轻声道:“这次将他气走了,是不是又给你惹了麻烦?”
她知道,于李容渊而言,姜远之是挚友也是肱骨,而她所不知的交情恐怕更多。更何况姜远之掌握了李容渊许多秘密,如今二人决裂,不由令她忧心。
李容渊闻言却淡淡道:“他不过一说,早晚要回头。”
阿素闻言笑道:“你倒是吃定他了。”
见她故意转移话题,李容渊有些不耐,冷道:“与我在一处还想着别人,想来是我未满足你。”
阿素顿时霞晕满面,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低头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面颊,流连向下,又埋在她颈窝摩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灼热的呼吸打娇嫩的肌肤上,阿素忽然害羞,却一动也不能动。李容渊则变本加厉,吮吻着她修长的颈项,似乎要一寸寸肌肤确认。
察觉到他修长的手缓缓探入小衣之内,强势而不由分说,指间薄茧带着微微粗糙的触感,激起肌肤细密的战栗。阿素难耐地咬住下唇,磕磕绊绊道:“九哥哥,我真的、真的没事。”
李容渊却眸色一沉,扬起唇角,声音微微带着沙哑道:“口说无用,需得……仔细检查。”
语气慢条斯理,却不容抗拒。
第135章魂归小修你不是上错身,而是魂归……
说这话时,李容渊若不经意在她凝脂般的肌肤流连打转,似乎极爱不释手。而阿素如同被捕获的猎物,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任他施为。察觉到他缓缓压下来的力度,阿素只觉喉咙一阵阵干涩。
她悄悄抬起长睫,李容渊俊美的面孔蓦然在眼前放大。剧烈的心跳中阿素有一瞬失神,然而当她望进李容渊淡色眸子,只见其中全然是自己的倒影,反倒清明了些。
想起他三番五次回避前世之事,阿素蓦然从李容渊怀中挣脱,攥着衣襟坐起来,睁大眼睛望着他,鼓起勇气道:“方才话还未说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阿素只见李容渊唇角微扬,神情似是新奇,却并未被她的威势所慑。见此情景,阿素下意识咬住下唇,瞪着他道:“不说清楚,就、就不许不许碰我。”
义正辞严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无端有些旖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闻言笑意更盛,阿素面颊微微发烫,简直想埋入身边堆叠的锦衾之中。
见她执着于此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李容渊叹了口气,向后倚在隐枕间,幽幽望着她,正色道:“你想听什么?”
是全然放开的语气。被他这么一问,阿素反倒怔住,心中有线索千丝万缕盘桓,她却理不出头绪,疑问太多,竟不知如何开口。
而现下,她最关心的便是,若依姜远之所言,魂魄与身体命格相冲,不能有孕,又如何保得住这个孩子……轻轻抚上小腹,阿素眼眶发红,随着时日渐长,越来越能体会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她无法想象失去。
茵褥上蓦然绽开一点深色水迹,阿素仓皇别过脸去。此前从未敢怨为何这一世要让她生为五娘,然而现在,深深的无力感却牢牢将她攫住。
见她忽然落泪,李容渊也一惊,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圈住她的腰身,细细吻着她的面颊,低声哄道:“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爱怜,阿素悄悄拭泪,强颜一笑,将忧虑说了,却见李容渊似松了口气,
李容渊叹道:“原来是忧心这事。”
闻他语气淡然,阿素顿时睁大黑眸,急切在他面上搜寻,似想寻到一点安慰。李容渊松开她,捉住她双肩,深深望了她好一会才下定决定,低声道:“我与你讲一件事,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害怕。”
见他神情郑重,阿素隐约觉得这其中定有个大秘密,不由用力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重替她理好散乱的衣襟,李容渊方沉声唤人。朱雀推门入内,阿素才知她一直守在门外,未曾离开。
李容渊低声与朱雀吩咐了几句,朱雀便领命离去,阿素未曾听得真切,心中下意识紧张,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情形。
不一会朱雀便领着一队侍从进来,阿素仔细打量,但见最后两人押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不明所以,阿素有些迟疑地望向李容渊,却见他面沉如水。
待被押解之人瑟瑟倒地跪在脚下,阿素才看清她是一位老妇,依稀有些似曾相识,她回忆许久,终于想起一人,望着那妇人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
李容渊望了朱雀一眼,朱雀即刻会意,屏退了带来的侍从,自己也躬身而退,阖上门扉,只留那老妇一人在房中,虽神情委顿,却不顾一切拼命向自己叩头。
阿素知道这妇人并不是旁人,而是那次在永仙办的采莲宴上,受了奚氏指使将她推入沼泽中的孙大娘。她原以为事发后此人已逃脱,却被想到她竟被李容渊寻到,看样子已在府中关了不少时日。
被囚多时,那妇人原本健硕的身形也有些委顿,神情憔悴,此时伏在阿素足下不住发抖。
阿素心中疑惑更甚,望着李容渊犹疑道:“九哥哥,你将她带来做什么?”
李容渊不答,居高临下望着孙大娘,阿素不由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见阿素神情和缓,孙大娘如同见到一丝希望,挣扎着向她爬去,伏地嚎啕道:“都是奚娘指使老奴做的,娘子明鉴,娘子明鉴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下意识想走近,李容渊却眼疾手快将她捞入怀中。阿素不安地挣动了一下,李容渊扣着她的腰,厌恶地望了眼那妇人道:“将你做过的事,再讲一遍。”
那妇人似乎极怕李容渊,此时连哭也不敢哭,老老实实将前情细细讲述。
阿素只见她以粗糙的手抹了把沟壑纵横的面颊,泪眼模糊道:“娘子当真是命苦。”
阿素心中一惊,却听她抽泣道:“十五年前,奚娘与公主前后诞下一女,是她指使老奴,将娘子与五娘换了去。”
耳畔轰鸣一声,阿素身体发软,若真换了去,如今的自己才是耶娘的亲女,那之前的自己,又是谁?
感到怀中人一阵阵发抖,李容渊牢牢将她抱着,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莫怕,九哥哥在。”
说罢面色沉沉望着孙大娘道:“你且从头到尾细讲,不许有一丝遗漏。”
孙大娘不敢违逆,断续讲述道:“老奴原与奚娘同为公主府奴婢,又有有同乡之谊。奚娘平素会做人,她是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侍女,地位高却不摆架子,得了赏赐总分给旁人,老奴也常受她恩惠,因而关系近些。”
靠在李容渊怀中,阿素逐渐恢复了些气力,闻言却知,所谓关系近些,说白了便是受了奚娘的钱财,因而替她做恶事,心中不由鄙夷。
孙大娘自不知阿素所想,自顾自道:“然那时老奴便知,奚娘是个不安分的。奚氏曾是高门,奚娘生得貌美,又读过书,自然不甘为奴婢,但老奴原以为她不过想向公主求个嫁人脱贱籍的恩典,却没想到,她心气竟那般高。”
“那时公主与郡王成婚未久,有孕不便,她便在公主面前暗示,应在身边的侍女中选一位收房侍候,公主未许。之后三年,自得了小世子,公主与郡王未再有子嗣,竟真叫奚娘劝动了公主,与郡王提了此事,却被郡王回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以为她由此会消停,却没成想一次酒宴,她铤而走险,在酒中下了药,竟想趁机勾引郡王,却被识破,郡王拂袖而去,却有酒醉的沈侍郎误闯。”
阿素闻言不由惊异,此前她隐约看出奚娘对阿耶有情,却未想到她竟如此大胆,而这之后的事她也听琥珀说起过,奚娘与沈侍郎成了事,有了五娘。
果然,又听孙大娘道:“而待奚娘发觉,为时已晚,生米成了熟饭。更兼郡王震怒,要逐她出府。老奴只记得那时奚娘惨白着脸在公主面前跪了许久,说沈侍郎原配蓝氏善妒,必容不下她,请公主将她留下。公主最终未忍心将她逐走,只不许她近身伺候,为了此事还与郡王起了争执。”
阿素与李容渊对视一眼,只听他沉声道:“姑母那时太心软,若将她逐出去,也没有后面的事了。”
微微叹息,阿素屏息凝神,听孙大娘继续道:“只是奚娘也未想到,两月之后她却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沈侍郎上门提亲,公主也留不得她,只能为她置了嫁妆,要将她嫁到沈家做妾。”
“自那之后,老奴便瞧着奚娘真的心灰意冷,人也有些恍惚。此时又逢宫中尚药局为公主诊出孕相,郡王极欢喜,两人和好如初,越发恩爱。旁人虽瞧不出,老奴却知道,那时她越发癫狂。”
闻听孙大娘语气渐沉,阿素不由悬心,见她干裂的嘴唇开阖道:“又过一月,奚娘找到老奴,给老奴一笔钱财,让老奴将一张符放在公主枕下。老奴猜想,这符大约是会令人流产,失了孩子,若是如此,哪有命活,自然不敢受,奚娘无法,只得自己悄悄潜入公主房中,放了这符。”
“当晚公主便有出血迹象,疼痛不已,郡王焦急命人入宫求医。大约因为过了咒气,同有身孕的奚娘也是一般症状,幸得尚药局医正圣手,将两人的孩子都保住了。”
阿素心中发沉,手却一紧,蓦然垂眸,发觉李容渊已与她十指相扣。
未料到前尘竟有许多曲折,阿素只得打起精神倾听。
孙大娘继续讲述道:“之后又五月,奚娘于柴房中先产下一女,后三日,公主也得一女。那日老奴去看奚娘,她许以重金,求我做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此处,孙大娘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阿素似有所感,颤声道:“她是求你,悄悄将两个孩子换了,是不是?”
说这话时,阿素的身子也有些发抖,孙大娘不敢答,只听阿素冷道:“先前你不是不愿为奚娘做事,为何这一次为何竟答应了她。”
孙大娘瑟瑟伏地,一面扇着自己巴掌,一面嚎啕道:“老奴鬼迷心窍,贪图她许下财帛,这才铸成了大错,娘子饶了老奴罢。”
阿素打断她,缓缓道:“这先不论,你究竟是如何将两个孩子置换?“
孙大娘抹了抹泪道:“这也不难,公主难产,危在旦夕,郡王日夜守候,新生的小娘子只有奶娘看顾,我悄悄将奚娘的孩子藏在怀中,支开奶娘与侍女,半刻便换了包裹。两个奶娃娃皆生得美,眼下又都有一点朱红的泪痣,奶娘回来也未发现端倪。”
阿素的呼吸顿时急促,若孙大娘所言无差,那如今……望着李容渊,她哽咽道:“原来我不是……”
似知她所想,李容渊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你是你阿耶与阿娘的亲女。”
阿素含着雾气的黑眸睁得大大的,极惊讶地望着他,李容渊轻轻吻去她颊边的泪水,低声道:“如今我方知,你不是上错身,而是魂归原处。”
第136章前尘上解密在作话,需要请自取,……
阿素只见李容渊丰润的唇开阖,却一点也不懂他言中之意。晶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面颊滑落。
五娘,还是阿素,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无法抗拒的恐惧袭来,阿素流着泪蜷缩起身子,死命抱紧双肩,却什么也抓不住,直到被拖入一个有力怀抱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从身后紧紧拥着她,低声唤着她的乳名,温柔的热意脉脉传来,贴着身后坚实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阿素方觉得好了些,心中却仍旧浑浑噩噩,长长的睫羽轻轻一颤,一颗泪珠便滚了下来。
指尖无力牵住李容渊银线滚边的澜袍一角,阿素颊边全是泪痕,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她声息微弱道:“我究竟……究竟是谁?”
李容渊怜爱地撩开她打湿的额发,细细吻去她的泪水,深深望着她道:“你是安泰长公主与靖北王的独女,靖北王世子的阿妹,前世太后赐的封号是永宁,这一世陛下赐的封号是宝福,大名唤作元非嫣,又有个小名叫阿素,还有个只许你阿娘与九哥哥唤的昵名叫宝儿……”
更多了泪珠滚了下来,阿素紧紧攥住他的手,哽咽道:“可是、可是我……”
“嘘。”李容渊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她娇嫩的唇下,止道:“听我说。”
说这话时,他轻轻托起她的腰身,解开她汗湿的小衣,有力的手掌探入衣内,轻轻捏着她纤细的脊背安抚,缓缓道:“你就是你,不是沈五娘,而是阿素。”
好一会阿素才真正听懂他所言之意,无措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心中实有个猜测,在你与五娘出生之前,魂魄便有过一次交换,所以落水那次,你们又换了一次,那时你便回到自己的身体。”
阿素不由回忆起孙大娘说过的话,奚娘曾将一张符咒放在阿娘的枕下,之后阿娘与她皆腹痛难当,险些流产,难道便是那时魂魄与五娘交换?
望着李容渊,阿素有些急促道:“你可有根据?”
李容渊摇了摇头道:“时间已过去太久,只是查出当年奚娘那张符是向一位唤作王仙人的道士求的,而那人行迹飘忽,无从寻来质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仙人”这三字依稀有些熟悉,阿素猛然惊道:“我见过这道人。”
李容渊也极惊讶,沉声道:“何时见过的?”
阿素回忆道:“是我落水之后,赵王府外便来了个道士,说是能驱邪,便被掌事请了进来,有模有样地做了法,还喂我喝了一碗符灰水,我依稀记得,他便被唤作王仙人。”
李容渊将她揽在怀中,沉声道:“喝了符水?可有什么不适?”
见他紧张的样子,阿素忙解释道:“非但没事,原本有些低烧,之后竟也好了起来,只是那时我当他是坑蒙拐骗的游仙,也并不曾在意。”
李容渊沉吟片刻道:“那就是了,想必是他发觉自己的符惹了不妥,专门上门替你除厄。”
听他说的有理,阿素心中的惊惶去了些,抚着自己的面颊,怔怔道:“所以,我真的是耶娘的亲女,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李容渊将她的纤手用力包裹在掌中,郑重道:“如今你与常人无异,再也不用忧心。”
李容渊的语气带着十万分的笃定,阿素却鼻子一酸,低声道:“九哥哥,你是真这么想,还是要哄我宽心?”
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微笑道:“九哥哥如何会骗你,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会有了孩子。”
阿素面颊微热,下意识抚着小腹,喃喃道:“所以姜远之说的是真的,只因我是我自己,我们才有了这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得语无伦次,李容渊却一下听懂了,轻声道:“原本我也不懂这些,听远之如此说,却觉得有些道理,想来他与此怪力乱神一道涉猎颇丰,所言非虚,自然可以安心。”
压在心中的巨石蓦然被搬开了,阿素犹自不敢信,从李容渊怀中挣出,深深望着他,再次确认道:“我……真的是我自己,不是旁人?”
见她呆呆的样子,李容渊微微一笑,低笑道:“你是阿素,是我最心爱的表妹……”像是故意不给孩子满足的大人,李容渊尾音上挑,见阿素水润的黑眸睁得极大,注意力全被自己吸引,方在她耳畔吐息道:“也是我的王妃……未来的皇后,还是……我儿子的阿娘。”
听他越说越不正经,阿素顿时面颊绯红,打了他一下道:“怎么、怎么就儿子了。”
李容渊闻言托腮,故作沉吟片刻,扬起唇角道:“若是女儿,我也喜欢得紧,只是为堵那帮朝臣的口,我们还需更努力些才好。”
说罢,将阿素拦腰抱起,倾身将她压在身下,阿素惶然仰倒,见李容渊将她推拒的手腕捏住,不容拒绝的强势,不由磕磕绊绊道:“现下是不能……不能……”
然而她期艾了半晌也说不出口那二字,李容渊却好整以暇将她纤手握着放在唇畔,轻轻咬了咬她的手指,明知故问,暧昧道:“哦?不能……如何?”
见他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阿素被迫鼓起勇气,小声支吾道:“不能……那般。”自后那二字她说的极轻,即便如此面颊还是一片通红。
李容渊闻言乐不可支,知他故意逗弄自己,阿素气鼓鼓别过脸去,只觉李容渊俯身埋在她颈窝,用力呼吸着她发丝间的芬芳,轻叹道:“不做什么,只抱一抱,好不好。”
果真如他所言,李容渊只是静静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发丝,并无一丝逾矩之举。
时间过得极缓慢,一片静谧之中,阿素能清晰地听到李容渊沉沉的呼吸。想来他们已有几个月未曾亲热,她知道他定忍得辛苦,却还要顾及她的身子,想到此处,阿素忍着羞怯,轻声道:“听说是……过些时候以后便好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话,阿素面颊一片滚烫,只想将自己埋起来,李容渊蓦然起身,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仔细审视。被他如此深深打量,阿素只觉不好意思,片刻后听李容渊沉声道:“是谁教你这些的?”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占有激起的不满,阿素只能小声解释道:“是宫里派了教习嬷嬷来,要教我懂、懂些事。”
这事待嫁少女必做的功课,更何况她要嫁入皇室做媳妇,德妃钦点了掖庭局八位女官来教她宫中的规矩,自然也顺带着与她讲了些别的注意事项。前世她是做过皇后的,学规矩自然不在话下,倒比教习的嬷嬷更端庄些,掖庭局将此事回报给德妃,倒令原以为她是深闺娇女的德妃有些惊喜。
阿素一提李容渊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再看她细白肌肤上染上的绯色更觉诱人,几乎难以克制,微微叹了口气,李容渊挑开她颈间系的红绳,一点点吻着她修长的颈项,低声道:“那便与九哥哥讲讲,都懂了些什么事?”
阿素自然说不出口,含着雾气望着他,努力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声音。即便早有了最亲密的关系,然而在他面前,她不经意流露的天真羞怯却如同最纯结的少女,令他既怜惜,又忍不住要狠狠侵犯。
阿素黑溜溜的眸子望了李容渊一瞬,忽然惊醒,方才意乱情迷,差点又被蒙混过去,李容渊只与她讲了奚娘之事,却避重就轻一点也未谈起自己,她这一世重生,究竟与他有何关系?
此前的一点一滴飞快在心中闪过,阿素直觉其中定有内情,还是件极重要的事。深深望着李容渊,阿素沉声道:“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事?”
见泪水又在她眼眶打转,想必这句话已在心中郁积许久,李容渊似陷入回忆之中,神情怅然,眸色深深,缓缓在她身上逡巡。而待他的目光透过微微开阖的衣襟,落在她的颈项上,这不经意的一瞥,令阿素忽然福灵心至。
冥冥中似有直觉,阿素猛然起身,抖着手解开衣襟,挑起颈间的红绳,从小衣下扯出一个万字团花素锦囊来。
这锦囊是耶娘在慈圣寺中为她求的平安符,是前世最后一刻她带着身上的两件东西之一,这一世也一直跟着她。若是李容渊做了什么事,也总要留下些痕迹来,而除了阿兄那把红宝银匕首,也只有这锦囊与前世有些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着她手中的锦囊,李容渊沉默不语,阿素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抖着指尖拆开锦囊内层麋子皮,耶娘求的平安符很快掉了出来,然而里面似乎还有东西,阿素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捏不住那锦囊。
然而她终究克制住情绪,一点点将夹在锦囊中的另一张帛纸抽出。当阿素将那帛纸展开,低低惊呼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张旧帛纸上写满了暗红色的小字,似是沾以鲜血,如今已成暗褐,想必已过去了许多年,而那些弯弯曲曲的字迹,若阿素未认错,应是高昌的文字。
这是前世她所不曾见过的,举起那张帛纸,阿素含泪望着李容渊,一字一句道:“九哥哥,我要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李容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悲伤,轻轻握住她举着帛纸的手,将那帛纸重叠好放入锦囊中,又系在她颈间。
垂下卷翘的长睫,李容渊低声道:“是往生经。”
阿素不解望着他,未待她开口,李容渊轻声道:“我曾经……向祆神许过一个愿望。”
第137章前尘下他未曾有一日将她遗忘……
阿素心中一颤,不由想起上次被萨利亚绑去时,在长安城中地宫中见到的那位祆祝。许是那次阴影太深,她对这传自西域的宗教并无好印象,想必那祆神也不是好相与,不由惶急道:“许了什么愿?”
然而话一出口阿素便醒悟自己太迟钝了些,李容渊自是求祆神保佑自己能重历一世,他虽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而其中辛苦艰难又岂能以言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着李容渊英俊如昔的面孔,阿素泪水汹涌而出。
见她止不住流泪,李容渊忍俊不禁,将她抱在怀中,笑道:“让我瞧瞧,难道竟是水做的不成,又或是东海的龙女,哭起来一点不吝惜。”
阿素哽咽道:“不许玩笑,我要你原原本本告诉讲与我听。”
李容渊以拇指爱怜抹去她的泪珠,轻声道:“也没什么曲折,不过回到高昌王庭的无名祆祠,在祆神面前写了往生经,听那里的祆祝说,只要将往生经放在你身上,许下的愿望便会实现,于是我快马加鞭回到长安,赶在……”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伤感,阿素即刻便明白了,自然是赶在自己下葬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李容渊如何对着自己冰冷的尸首,将用自己鲜血写就的往生经放入锦囊之中,再重系回自己颈间。
这一世之初,每每想到前世,她总会被噩梦惊醒,梦到歌舞升平之间,李容渊早已忘了她,将她一人遗在孤独的黑暗之中。然而现在她终于有些懂得他,他未曾有一日将她遗忘,在黑暗中龋龋独行,独自一人承受着孤独痛苦。
然而天下如何有无偿的筵席,若实现这愿望,阿素无法想象那祆神究竟要向李容渊索取什么代价。她死死攥着他的手,像是松开片刻便会失去他一般,含着泪道:“还有呢?后来又如何了?”
像是知她所想,李容渊轻轻将她揽在怀中,缓缓抚着她的背,沉静道:“许是机缘巧合,那日恰巧是百年一遇的大祭,我阿娘族中有个传说,每百年祆神便会降临人间,可以实现信徒一个愿望,大约是我特别幸运,许的愿竟真在你身上应验
他说得煞有介事又信誓旦旦,阿素却不敢信,质疑道:“真如此轻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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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素犹疑地望着他,她知道李容渊的阿娘出身信奉祆教的高昌王室,她见过的那祆祝又神通广大,似乎李容渊说的话似乎并非没有根据,阿素虽心下不安,但却寻不出一丝破绽。
深深望着李容渊,她再次确认道:“九哥哥……你真的不是哄我?”
李容渊闻言转冷,淡淡道:“难道要我将心剖出来,你才肯信。”
这话说得重了些,阿素不敢惹他生气,忙紧紧环住他的腰,小声道:“九哥哥别气,我只是担心,那些祆教徒行事诡秘,以后还是少和他们来往罢。”
见她乖巧的模样,李容渊微笑道:“这是过了河,便要拆桥。”
阿素伏在他怀中小小哼了一声,不满地动了下身子,先前见过的萨利亚还有那位祆祝令她皆心有余悸,只是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她只能先放下与李容渊争辩,急切道:“那再然后呢,你是……”
她本想问李容渊,后来你是如何过的?却猛然发觉这个问题太残忍了些,果然李容渊并不愿答,只轻轻将她拥在怀中。
怀中熟悉的温度将她包围,阿素垂下长睫,纤手怔怔抚上胸前的锦囊,心中一阵阵滚烫。她声音虽轻,却很郑重道:“九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将它收好,再不要你费心。”
话音刚落,腰间一紧,阿素被勒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悄悄抬起眸子打量,只见李容渊的眼眶也有些发红,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眸子中的深情呼之欲出。
察觉到他俯身,缓缓凑近,阿素不由紧张。她乖顺地闭上眼睛,然而未等到李容渊灼热的吻落下,便听门外有人急促通禀道:“殿下,靖北王来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38章正名小修正月十六的婚期如约而至……
听到“靖北王”三字阿素顿时清醒,阿耶竟亲自来了。想必他发觉自己离家,第一时间竟寻到李容渊府中。
未料到阿耶如此敏锐,阿素咬着唇,匆匆将锦囊收起系好衣襟,推开李容渊便要下榻去。然足尖还未着地,便被揽住腰,阿素一怔,李容渊叹道:“何至于慌成这样子。”
阿素从他掌中挣脱腰身,急道:“放我下去,若是走晚了,少不了要挨一通训斥。“
李容渊闻言微微一笑,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道:“即便挨训,也是我一力承担,难道岳父大人舍得罚他的心肝儿肉不成。”
见他不慌不忙的坦然样子,阿素瞪了李容渊一眼,嘟起嘴道:“还不是担心你,真是不识好人……”
李容渊唇畔笑意更胜,放开阿素起身下了榻,淡然理好澜袍。方才屏退侍女,房中未留人伺候,阿素赶忙下地,踮起脚,将方才散了的玉冠为他束上。
见李容渊收拾停当,气度沉稳,风姿俊美,是要出去待客的样子,阿素抢先一步道:“我先回了,若是阿耶问起,就说未曾见过我来。”
门外来通禀的侍从已又催了一次,阿素慌慌张张向外走,指尖已触及檀木门簪,却被李容渊一把握住。
髹漆的隔扇门应声而开,门外候着的侍从见此情景顿时恭恭敬敬垂下眸子,退开一步,不敢多看一眼。
阿耶也许就在外面看着,李容渊也太大胆了,阿素绯红着面颊道:“我真的要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着恼,李容渊才放了手,蹙眉道:“明明是我的人,如今见个面却同私会一般,一点儿见不得光。”
语气中尽是不满,阿素顿起柔情,小指悄悄与他勾在一处,轻声道:“也、也不需太久了。”
说完这话,阿素只觉面颊更烫,松开他的手。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李容渊微微叹了口气,怜惜女孩子家面皮薄,况且他尚有话要与元子期单独说,再不迫她一同出去与元子期相见。
然而阿素未迈出一步,便见一列侍从入内,将房内地上的孙氏拖了出来,阿素此时才想起方才与李容渊说话时这妇人也在,只是吓得懵了许是缩在墙角,也不知她与李容渊说的话被听到了多少。
望着委顿在地的孙氏,阿素向李容渊道:“你要……如何处置她?”
李容渊沉声道:“她虽不是祸首,却是帮凶。三番两次害人,如今既拿到她,自然任你处置。”
阿素知道,李容渊是要给自己出口气,然而……
孙氏闻言望着阿素叩首嚎啕道:“老奴知错,求娘子饶命、饶了老奴性命罢!”
阿素轻声道:“我不愿枉造杀孽,可也不能让你再害人,就罚你在牢中度残年罢。”
原以为必死,见保住性命,孙氏喜极而泣,李容渊冷哼一声,想必觉得太便宜她了些。
阿素望着李容渊,低声道:“便是我求你,如今方知这一世来得如此不易,即便不为我们,也算是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攒些福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郑重,李容渊无奈道:“罢了,就依你。”
阿素露出些笑意,拎起裳角下了石阶,又想起一事,回眸道:“一会若见了我阿耶,此事也勿提了,我只怕他与阿娘知道心中不安。”
李容渊知道她是一片孝心,但他已打定了主意,未否也未应。阿素本想再劝,来传话的侍从已催了第三次,说靖北王过府,如今已由女史引在正厅。闻言阿素不敢再停,匆匆踏着碎步去了。
青窈正等在东苑之外,见阿素急忙迎上来,阿素以眼神示意她莫声张,又低声吩咐她去备车,匆匆由一侧偏门离了李容渊的府邸。
而另一厢,朱雀为元子期奉了新煎的顾渚紫笋,谨然侍立在一旁,悄悄派人去请李容渊,凡三遍依旧不见人影,不由心中有些惶急。
元子期却沉得住气,静静饮茶,还命朱雀去按着牙签在嵌宝阁中寻了书卷翻开。待到他下意识端起微凉的茶盏,才发觉一旁侍立的人已换了一位。
李容渊恭恭敬敬添了茶水奉与他面前,元子期未接,只淡淡望着他,半晌后道:“何故来迟?”
李容渊并不解释,只退了一步,拜道:“小婿甘受责罚。”说罢抬眸望着元子期。
元子期神色肃然,两人目光交锋了一瞬,李容渊却忽然带上笑意,再次递上热茶。
这次元子期终于接过茶盏,并不看他,只以轻轻撇开茗茶的浮沫,饮了口清茶道:“又何故如此之乐。”
李容渊微笑道:“岳父大人能有此一责,便是不将我当作外人,岂非极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子期也未辩驳,淡淡道:“倒是乖觉。”
李容渊知道他定有要事,谨身立于一旁聆讯,只听元子期骤然叹道:“如今乖女大了,也会瞒我,虽如此,并不是可任由你欺负,她虽心中向你,可若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对你留情面。”
他声带厉色道:“若是知难而退,如今还来得及。”
这番话说得极重,李容渊却并无怯意,淡淡道:“岳父大人错了。”
元子期有些讶异地望着他,李容渊轻声道:“岳父大人事事皆为她考虑,也错在事事皆为她考虑,难道岳父岳母能为她遮风挡雨一辈子不成,为何要代她选择?这路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走,而伴她一生的人却是我。”
元子期默然望着他,李容渊叹道:“况且,耶娘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闻他意有所指,元子期蓦然抬眸,李容渊却停了声,微微示意,片刻后便有人将孙氏带入正厅之中。
元子期望着那瑟瑟发抖的妇人道:“这是?”
李容渊冷声道:“这便是上次受了奚娘指使……”
李容渊知道阿素落水后元子期也派人去缉拿孙氏,不过被他抢先一步,果然再见那妇人元子期登时眸色一深,自然是已此前之事。
元子期知道这妇人身上定藏着关于奚娘的秘密,这是他多次调查都未曾拨开的迷雾,也是他至今留着奚娘未杀的缘故,甚至,他还派了王府的前司马郑翊,假意投靠高氏,作为乱党与奚娘同关在牢狱为临,即便如此也未套得出她的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曾让元子期疑惑,难道竟是自己判断错误,奚娘并未隐瞒他与安泰什么事?
然而,如今这一切,望着孙氏元子期想,也许一切都要由眼前这妇人来揭开。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深深落在孙氏身上。
孙氏不敢隐瞒,哑着嗓子将之前的事原原本本又讲了一遍,
讲完后,望着面沉如水的元子期,孙氏彻底瘫软在地上,李容渊命人将她收押。
元子期心中发颤,他是一点即透之人,已从孙大娘不甚清楚的叙事中猜出事情真相,又有李容渊从旁印证,再想到爱女遭遇,顿时心如刀绞。
李容渊深深望着元子期道:“岳父大人面前不敢隐瞒,今日与表妹在府中相见,真是述清此事,她要我不许告诉你们,宁可顶着五娘的名分,也不愿耶娘歉疚悔恨。”
元子期眼眶发红,却听李容渊道:“雏鸟一日终离巢,表妹能有如此之言,自是成熟许多,岳父大人又有何不放心?”
元子期深深望了他许久,终于闭上眼睛,叹道:“我只盼,日后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李容渊微笑道:“自不辜负岳父大人期望。”
终于得知真相,元子期匆匆回到兴道坊,心情却难以言述。而将事情本末与安泰讲述,安泰惊且怒,随后爱女涌起无尽的歉疚自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开丰乐坊后,阿素也已悄悄归家,却得知李容渊竟将事情本末讲与阿耶。被耶娘紧紧永在怀中,阿素百味陈杂。
安泰仔细端详阿素,流泪道:“阿娘糊涂,好在上天怜惜,不曾让恶人得逞,只是教你吃了许多苦,痛煞阿娘。”
元子期用力揽着安泰的肩,安泰紧紧攥住阿素的手,心中对奚娘已然恨极。
元剑雪得知事件原委,更加怒不可遏,要将奚娘斩于剑下。元子期将爱子拦了,另派人到刑部狱中提奚娘对峙。
见孙氏已伏法,奚娘惨然认罪,欲夺刀自尽,却被安泰命人拦下,只听她冷冷道:“死也太便宜了你,我要你看着,我的女儿如今不仅恢复身份,更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是你永远也不会拥有的。”
奚娘脸色惨白,双目眦裂望着安泰,却无可奈何。
之后安泰命刑部向景云帝呈上她的供词,解释清楚十六年前奚娘偷梁换柱一事。
此事一出,西京哗然,坊间皆以为奇谈。最终长公主夫妇认回亲女,阿素恢复了本名。而那些暗讽阿素过出身低下的诸王王妃心中皆皆惶惶,若阿素真是长公主亲女,陛下的亲甥女,那比她们中任何一位出身都高贵些,过门后反倒要压她们一头。
待到元日之时,长公主夫妇携子女入宫朝贺,在皇亲宗室面前待失而复得的爱女格外亲昵,让原本尚有猜疑之人再无可言语。
而就在新年这几件大事之间,正月十六的婚期如约而至。出嫁前一天阿素忽然莫名紧张起来,几乎一夜未眠,第二日寅时天还未亮便被青窈唤起,琥珀已领着四列伺候沐浴侍女们鱼贯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39章大婚婚车得以通行,顺利停在魏王府之……
今从周礼,婚礼皆在黄昏时分,钦天监卜算出的吉时是酉时正初刻,虽还有六个时辰,但因新妇要梳妆三次,阿素身边之人丝毫不得怠慢。
先伺候起床的阿素沐浴,待她出浴之后琥珀为她换上深红常服,梳少女样式的垂髻,不施妆粉。梳妆的间隙青窈捧来一碗羮,阿素却一点儿也没有胃口。收拾停当,琥珀扶阿素走出闺阁。
此时天才蒙蒙之亮,正月喜气未褪,府中处处挂着红灯,而阿素最为待嫁的新妇,今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王府正厅中向耶娘辞行,行在私下,可以与耶娘说几句体己话,谓之小辞。
阿素虽起得早,但奈何元子期与安泰也一夜无眠,待她走入王府正厅,但见耶娘已端坐上首。
望着将别的爱女娇俏样子,安泰已然流泪,紧紧攥着帕子捂在唇畔,一旁的元子期薄唇紧抿,缓缓握住安泰的纤手。
阿素眼眶微热走到厅中,跪下拜了三拜,再起身时颊畔也满是泪水。安泰匆忙走下主座紧紧拥着她。直到元子期轻叹道:“好了,莫误了吉时。”安泰方松开阿素,为她理了理鬓发,含泪道:“得了空,多回家看看。”
阿素郑重点头,转身向元子期风姿俊雅的身形深深一福,元子期稳稳托起她,叹道:“既要嫁为人妇,便不能再任性,肆意妄为。”
虽是劝诫,阿素却发觉阿耶扶着她腰身的手十分用力,眼圈也有些发红。
阿素伏地再拜,安泰又殷殷叮嘱一番,见天色不早,狠下心命萦黛送她回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恋恋不舍辞了耶娘,阿素回到闺房之中,青窈又端来几味点心奉上,阿素依旧没有胃口,青窈劝道:“娘子好得用些,行礼还早,若是没了体力可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阿素才勉强拈了一块奶糕吃,虽不是第一次出嫁,可这一次却比上次繁复许多,心中惴惴加之舍不下耶娘,令她更加紧张。许是看出她的情绪,青窈好生安抚。就在这期间,琥珀已悄悄捧来浅青的翟服。
这一身并不是婚服,而是她受册时所穿,琥珀为她起了两博鬓,另佩五树花钗花钿,敷面点唇。此时陪嫁的侍女嬷嬷们也围了一院,喧闹声中监门的阍者来通传,太兴宫中派来宣旨的使者已到了府外。
青窈与琥珀抚着梳妆完毕的阿素走出闺阁,内侍监华鹤领着一列内侍,捧着册书正等在内苑之外。
北面太兴宫而跪,阿素只听华鹤以内侍特有的细嗓宣旨。册书前半是宣扬皇帝恩泽,后半赞扬她“秉性温恭,端于礼法”,最后则是册立她为魏王妃。
宣旨完毕,阿素向北面皇宫遥行三跪九叩之礼,华鹤命人奉上属于王妃的宝册宝印,向一直观礼的元子期与安泰道:“恭喜郡王,恭喜长公主。”
是与宣旨时的严肃不同的恭敬,安泰知道他有意讨好,况且日后阿素入宫与德妃相处还需他处处照拂,自然不能薄待,命人封了谢礼与他,华鹤却辞而不受,笑道:“小县主日后富贵不可限量,我们这些人也盼着能跟着沾些福气。”
安泰与元子期对望一眼,自知他说的是如今李容渊风头正盛,压过太子,恐怕终有一日要登御宸极。
达成使命,华鹤也不再多留,即刻回宫复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窈命人将宝册宝印收好,扶着阿素再次回房。此时距离迎亲不过两个时辰,王府之中更是加紧忙碌。
待到第三次梳妆,琥珀捧来的是深青的翟衣,这便是正经的婚服了。这婚服共有七重,最外面青色罗纹,绣褕翟,因婚期紧迫,是上百绣娘连夜赶制而出,精美无比。
被婚服重重包裹,又戴象征王妃品级的七树花钗宝钿,阿素只觉头重足轻,青窈将她按着跪好。望着镜中人,琥珀笑道:“即便不上妆,这世间女子也没有一位及得上娘子。”
青窈微微抿唇道:“大喜的日子,不打扮可是不行。”说罢为阿素重上妆粉,又贴花钿,点面靥。
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方妆成,阿素怔怔望着镜中,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却从不知如今褪去青涩,竟是明艳不可方物。一旁的琥珀也失了神,叹道:“可真是神妃仙子,也及不上我们娘子。”
青窈调皮道:“怎么我未见娘子,只见王妃。”
阿素面颊微微一红,想拧她一把,却听外间的蔡夫人道:“娘子可收拾妥当了?王府外已来了大队人马迎亲。”
这蔡夫人本是她的傅母,此次来为她打理大婚事宜,也是安泰有意的安排。
此时距离定下的亲迎之时还有一个时辰,阿素未料到魏王府已先遣人来,据蔡夫人讲,赫赫百名武士领着八队鼓吹,八队炮手,将王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接亲之人来得虽急,青窈却不慌不忙,笑眯眯道:“娘子且坐,吉时还未到,少不得要闹上一闹。”
其时风俗,迎亲需三催三请,以表示新妇不舍和娶妇的重视,果然不一会,便有催妆曲传入高墙,其间更夹杂阵阵鞭炮响,热烈非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越发紧张,青窈笑着打发了人去堵门,不一会蔡夫人来报道:“府外又来了数十位道贺的宾客,长公主与郡王已将人迎入府中。”
说罢蔡夫人便将那几人的姓名报了,皆是当世的文豪俊杰,青窈十分讶异,阿素却知这些人定是李容渊请来的,但不知他请这些人来是做什么。
然而片刻疑惑便得到解答,没多会蔡夫人竟捧着从王府外苑送来的催妆诗送入闺阁之内。前来道贺的宾客皆是大手笔,平日一字难求,如今竟为自己做诗,阿素只觉有愧,捧着那墨迹方干的诗文惶然道:“如何受得起。”
话音刚落,便听房外一个声音笑道:“如何受不起?殿下说了,不过博娘子一笑。”
阿素抬眸,却见朱雀走了进来,身边的侍女嬷嬷们皆惊,琥珀小声道:“是我领女史进来的。”
阿素知道朱雀定是李容渊派来催自己上婚车的,果然朱雀走到她身边,笑道:“请娘子登车罢。”说罢又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殿下已亲自来了。”
阿素狠狠吃了一惊,纳妃之礼,李容渊只需遣使迎她,自己在府中相候便可,未想到他竟亲自来。
也就在此时,高墙之外忽然锣鼓喧天,礼炮齐鸣,百位武士高声道:“恭迎王妃登车。”
倒真像是魏王殿下亲至。青窈也有些慌张,忙命人取过纱扇,让阿素遮面,又取了喜绸为她系好。蔡夫人奉上蓬莱仙履,琥珀伺候阿素穿上,还未扶她起身便被按住,蔡夫人道:“如何能让娘子下地。”
新妇是不能自己走上婚车的,青窈只怪自己粗心,此时又有人推门而入,却是元剑雪。自晨起辞别耶娘,阿素便未见到阿兄,此时抬眸只见他玉冠澜袍,神情庄重,与平时有些不同。
元剑雪怔怔将她打量许久,最终微笑道:“来,阿兄背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转过身去,阿素望着他宽阔的肩背,只觉他神情有些怅然。然而容不得她犹豫,阿素只得努力环上他的脖颈,元剑雪轻轻一托,便将她稳稳背好,大步向门外走去。
闺房距婚车十分遥远,阿素只觉元剑雪静静不说话,然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不知为何,阿素忽然有些难过,
待到车前,阿素隐隐望见李容渊英挺的身影,他今日着深红冠服,腰束金玉带,高高骑在金鞍玉辔的骏马之上,如神祇下凡,令人不能逼视。
而他的目光,一瞬不转落在自己身上。
阿素有些羞怯,以扇掩面。元剑雪抱她上了婚车,顿了一瞬,终牵起她身前的喜绸向李容渊走去,透过车窗薄绢,阿素隐隐望见两人身形交错,却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李容渊握住喜绸,远远向她望来,阿素赶忙移开身形,将面孔掩好。
元子期与安泰已在府前设席,款待宾客,此时就地升堂,李容渊向他们叩拜行礼,聆听训诫,阿素也在车中遥拜,这便是大辞。
握着喜绸走到婚车之畔,李容渊眸色沉沉,阿素只觉面颊发烫。此时随嫁的侍女嬷嬷们也跟在婚车旁,这精雕细刻的婚车华美且宽大异常,阿素在车中倒不觉狭隘。
李容渊再次上马,行在车前。此时已近黄昏,先前那百位武士举着火把与八队鼓吹炮手在前面开道。阿素所乘婚车由十六匹马牵动,此时缓缓动了起来。
阿素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出嫁了,回眸再望一眼越来越远的自家府邸与府外的耶娘阿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
兴道坊距丰乐坊不甚远,然而沿途围观的长安民众甚广,婚车走走停停,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彻底走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不禁好奇张望,却听探路的武士回报道:“前方道窄,婚车难以通行。”
这婚车是耶娘着意打造,甚为华美,又比寻常婚车宽出许多,更何况她带着六百缗的随嫁之物,百辆乘嫁妆的牛车更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护卫举的百支火把几乎将道旁树木燃着。
阿素正想唤过青窈,却听见开道的百位武士下马,竟是拆道扩路,阵仗极大,阿素不由暗暗心惊。
好在,最终婚车得以通行,顺利停在魏王府之外。
天色全黑,府中已是宾客如流,阿素隐隐可以听到丝竹管弦之声。车帘被打起,极具威势的身影压了下来,忽然有些不安,阿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却觉手中喜绸一紧,接着便被大力拖了出去。
一下便扑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旖旎的白檀漫了上来,李容渊将她打横抱起,缓缓走下婚车,周围轰然响起一片叫好声。阿素只觉无数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得用力埋在李容渊怀中。
第140章洞房小修喜娘们都红了脸,却训练……
李容渊稳稳抱着她踏上石阶,衣袂牵连间沉静的龙涎香气漫上来,和着他身上成年男子气息,无端令人面热。
阿素一直觉得龙涎更衬他,微微失神间,周遭已是锣鼓喧天,李容渊抱着她迈过王府大门。漫天的红花撒在他们身上,这场景依稀有些相似,一时阿素竟不知今夕何夕。
身子一沉,李容渊已放她下来。足尖挨地时阿素下意识环着李容渊,周遭宾客爆发一阵哄笑,阿素这才回神,顿时面颊绯红。
李容渊唇畔不由扬起笑意,阿素更加羞窘,幸好以纱扇遮面,不至于令人看出她颊上的绯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位喜娘已迎了上来,将她稳稳扶住,李容渊牵起她身前的喜绸,缓缓领她向礼天之处走去。
红花铺就的婚道似乎格外漫长,阿素隐约可见两侧前来赴宴的宾客觥筹交错,视线皆落于自己身上。入厅之宾皆为五品以上官员,约有百人,而上首为三品大员,不乏朝中重臣,此间几乎云集了西京之中大半权贵。想当年太子大婚,也不过如此排场。
而在最得新郎殊待的主宾区却有一张空案,竟似无人入席。周遭已隐有窃语,议论倒底是何人如此不识抬举。凭直觉,阿素知道那个位置自是留给姜远之的,只是他终究没有来。
阿素微微叹了口气,身边喜娘已扶她停下脚步。今日礼部尚书亲主婚,喜娘搀扶阿素与李容渊并列而跪,一同拜了皇天后土,又向北而眠,拜了皇宫中的高堂。最后四位喜娘扶着阿素转身,与李容渊相对而立。
李容渊身量甚高,阿素不过到他肩膀,对拜时被他的身影完全笼住,两人相距极近,呼吸相闻。
起身时阿素怔怔想,过了这一遭,他们真的是夫妻了。
莫名紧张,阿素悄悄抬眸,正见李容渊眸色深深,像是懂得她的心事。
然未及与他目光缠绵,便听司仪宣礼成,喜娘送新妇入洞房,新郎则留下待宾客。
新房布置也与前世无二,阿素但觉恍若隔世。喜娘扶她上榻,随嫁的嬷嬷与宫中派来的女官已守在门外,阿素知道,今夜有听房的规矩。
外面传来洋洋洒洒的乐声,阿素略微松了口气,许是要一会宴席才会散场,她面颊有些发烫,身子也有些乏力。
支颌倚在隐枕之间,阿素渐渐阖上眼,只是方浅浅入眠,忽觉外间喧闹起来,她勉力挣开眼睛,却见屏风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入内,竟是李容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喜娘惶急地唤她起身,阿素仓促下榻,终在李容渊走到身前之时以扇遮面,端庄跪坐。
李容渊居高临下望着她,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他越是不发一言,阿素心中越是紧张,忧心今日的表现未令他满意。
怔怔出神间,执扇的手忽然被握住,阿素心中一颤,纱扇已被取走,李容渊沉沉打量着她精致的妆容,唇角微微扬起。
那目光太过赤|裸,阿素微微面热,李容渊捏住她的纤手在掌中把玩,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样子。
好在一旁的喜娘捧来牲食,请新人共牢而食。李容渊以银箸挟起祭肉,咬了一口,望着她微微一笑。阿素正欲取挟一块,却忽然被捏住下颌,李容渊缓缓凑近,咬上她的唇,将那祭肉哺入她口中。
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暧昧的食法,喜娘们都红了脸,却训练有素,目不斜视。阿素面颊如火烧,然被揽着腰身,一点也脱不开,在李容渊缠绵的吻下渐渐失了力道,软在他怀中。
撤去牲食,另一位喜娘又奉上合卺酒,阿素小心翼翼捧住玉杯,下意识向后缩了一缩,李容渊这次倒郑重,只与她交杯而饮。
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最后便是夫妻结发,喜娘小心将阿素与李容渊的乌发编在一处,剪下悉心收好,其余几位喜娘向榻间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便垂手躬身侍立一旁。
李容渊微微抬手,她们乖觉地退了下去。
待房中再无他人,只余红烛高烧,阿素悄悄抬眸望,只见烛火耀耀下的越发李容渊英俊不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他闲闲玉立,显然是要自己伺候的样子。
阿素硬着头皮,起身为他宽衣,感到李容渊身上灼热的温度,她心中有些发颤,手也有些发抖。然婚服繁复,越是着急越解不开,阿素努力拆下他身上厚重的腰封,纤腰却被一把捏住。
她顿时惊惶,李容渊已将她压倒在榻上,指尖怜爱地抚着她的面颊,低声道:“让我看看。”
强势不容拒绝,阿素绯红着面颊,犹豫了许久终于按着他的指示起身。
羞怯地转过身去,阿素缓缓解开自己的婚服。先是外面三层的翟衣,之后是纱衣,再之后是中衣。
领口松散,微微露出里面细腻的肌肤,见她犹豫,李容渊淡淡道:“继续。”
阿素的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然李容渊不说停,她也不能停下,只能硬着头皮缓缓解开衣襟。
待中衣也褪去,阿素上身只余一件小衣。李容渊闲闲倚在榻上,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见美人窈窕背影。
肤如凝脂,柳腰纤细,肩背完美的曲线隐隐延伸到小巧圆润的臀,随着阿素紧张的呼吸,纤细的肩骨微微收张,如振翅欲飞的蝶,雪白的背上勒着一条鲜红的系带,旖旎夺目,却脆弱得不堪一解。
李容渊着意欣赏了一会,阿素只觉身后的呼吸声渐渐加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低沉的声音淡淡道:“转过来。”
阿素下意识抱着肩,不愿转身。然李容渊的指腹已触及她的脊背,指腹上握剑的薄茧激起她的肌肤一阵细密战栗。
阿素肩膀一颤,身后脆弱系带已被修长的手指挑断。
胸前红绸顿时滑落,阿素惊惶捂住,下一瞬却被从她手中抽了去。
羞恼回眸,阿素但见李容渊将那红绸捏在掌中把玩,目光一瞬不转落在她身上。
涨红着脸,阿素紧紧抱肩,拼命向后缩去,然而双肩被握住,挡在胸前的手臂也被强势地分开。
李容渊缓缓压下来,轻而易举便捉住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道:“是我的。”
第141章141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李容渊面前,阿素紧紧闭着双眸,只有颤动的长睫暴露出她心中的羞怯。
绵密的吻沿着阿素纤细的锁骨向下,似要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烙下印记,最终流连至腰腹,缱绻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被烫到一般,小腹细嫩的肌肤微微颤抖,前世关于这一日的记忆浮上来,阿素紧紧攥住身下茵褥,一颗心悬到了极致。她悄悄睁开眸子,但见李容渊神情虔诚,灼热的吻在她小腹逡巡。
湿润的触感挥之不去,身畔的喘息也有些发沉,却等不到李容渊下一步动作。知他顾及自己身孕,勉力压抑,阿素咬唇,小声道:“不差这几日,不打紧的。”
细如蚊呐,李容渊却听得分明,更明白她言中之意。
说完这话阿素便羞得别过脸去,却未得到回应,忍不住睁眼,阿素正望见李容渊深深望来,英挺的眉眼里全然她的影子。
被抱在怀中,李容渊的手从身后环上她的小腹,阿素只听他叹道:“先记着,日后再讨。”
心中一松,阿素不由自主贴上身后怀中。然肌肤触到李容渊坚实的胸膛,隐隐有热度透出,阿素忽觉羞赧。
阿素垂下长睫,扯过锦衾,牢牢盖在身上,李容渊眸色深深,笑道:“只是……要先与些利息。”
阿素不明所以,李容渊已缓缓压了上来。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手腕已被握住,缓缓向下……
触到那一处,阿素蓦然惊慌起来,然而纤手却被迫收拢,掌心的勃发炽热几乎点燃了她的面颊,阿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处是如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望着她涨红的面孔,李容渊微微扬起唇角,低头咬住她的唇,茵褥在他们身下无声纠缠成一处。
……
锦绡帐暖,红烛滴泪。
青庐之外,朱雀领着宫中女官与长公主府陪嫁嬷嬷们屏息凝神,众人皆不敢喘气,只怕听漏了新房中一句。
暧昧的声息和着织物的窸窣,若有若无,无端旖旎,却整整直持续了半夜。到了后半夜,新房外两位陪嫁的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忧心。
小县主已有了身孕,日子尚浅,她们是知道的,因此特意守在房外,就怕有什么意外。见房内折腾了这么久,不由在心中暗急,魏王殿下也太不知疼人了些,万一有什么闪失……
只是毕竟洞房花烛,也没有夫妻各睡各的到底,所以嬷嬷们并不好出声,齐刷刷望着朱雀,向她求助。
朱雀轻轻咳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听房内声渐止息,唤人传水。嬷嬷们如释重负,赶紧吩咐身边的人忙碌起来。
两方浴桶架在新房外间屏风之后,透过翡碧连翠屏隐约可见内间珊瑚帘后的雕花榻上缠绵的身影。
青窈有些面热,琥珀却见怪不怪,指点小婢子们将干花瓣撒在温泉水中。之后拉着青窈,与饮澜听风一起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朱雀走了进来,冲她们摆了摆手,是赶人的意思,未想到李容渊竟不要人伺候,四人互相望了眼,排成一列出了新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听不到人声,阿素方从李容渊怀中撑着起身,前世今生,她从不知除了正经行事,竟还可以那般亲密,直到现在还有些懵懵的。
想起方才身上无一处不被他看过,亲过,阿素带着薄晕望着李容渊。但见他斜倚在榻间,中衣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被汗水打湿的乌发垂下来,惬意而随性,如同一只满足的大猫,唇畔噙笑。而自己身上却黏腻得极不舒服,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阿素不禁在他身上拧了一把,却没有什么力气,倒像是撒娇。
很快被李容渊揽着腰,下一瞬便被打横抱起。
抱着她下了榻,李容渊赤足踩在金红的织毯上,缓缓走向外间屏风之后。那处已架好了浴桶。
小心翼翼坐进浴桶,阿素抱膝蜷缩起身子,整个人都埋在温水之中。她小小舒了口气,有些惬意地闭上眸子,忽觉热流激荡,睁眼正见李容渊也迈入浴桶之中。
两人挤在一处,温泉水漫出了大半,雕花的檀木浴桶就显得小了些,阿素避无可避,只能紧紧贴在李容渊怀中,任他掬水,为自己仔细清洗。
肌肤相触,气温陡生。温水清澈,几乎掩不住什么,即便在亲密的事也做过,明晃晃的烛火下阿素依旧面热,不敢抬头望他。
如此又折腾了半夜,待到出浴阿素又困又乏,李容渊轻轻为她擦干湿发,才发觉她已蜷在自己怀中睡得熟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待阿素有些意识,慵懒推开薄衾,隐隐望见外间有亮光透了进来。
青窈打起珊瑚帘,帐内残留的暧昧气息散了出来,不禁面热,转而望着阿素低声道:“王妃可是要起?”
听她唤王妃,阿素方记起如今并不是在长公主府的闺阁之中,朦胧的睡意一扫而空,阿素轻声道:“什么时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窈答道:“已是卯正。”
阿素心中一沉,今日她与李容渊要入宫面圣谢恩,再与德妃敬茶,第一次拜姑舅竟差点误了时辰。
身旁枕榻已空无一人,想必李容渊是早起了的,见她面带自责,青窈轻声道:“魏王殿下吩咐了,不许打扰王妃。”
青窈话音刚落,便见李容渊走了进来,想必已早起读了会书。阿素忙披衣起身,吩咐青窈传洗漱。
两列婢子鱼贯入新房,捧着金盆干巾与花枝青盐候在外间。按规矩,今日合该她伺候李容渊,好在这事从前她也是做惯了的。
阿素从青窈漱口茶递与李容渊,又命她去取澜袍,昨日一夜荒唐,两人的婚服层层交织,散落一地,琥珀悄悄收了放在案上。阿素想命人一同收去,却见李容渊眉峰微蹙。
察觉他忽然不悦,阿素顿时迟疑,片刻后方听李容渊闷闷不乐道:“怎么不收着。”
阿素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李容渊已走到案前,从织物中寻出一枚玉握在手中,正是昨日他着婚服时佩的玉带钩。
阿素眼眶微热,前世大婚时,她心中紧张又欢喜,曾将他腰间金玉带上的玉带钩悄悄私藏,她一直将这隐秘心事藏在心中,却没想到竟叫李容渊察觉。
前世今生交织,阿素心中百味陈杂,一时间怔在原地。见她不动,也不知激起什么记忆,李容渊愈怒,冷冷将那玉带勾放下,拂袖道:“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阿素睁大眼睛,哪有新婚的夫妻第二日便吵架,还是这么古怪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起初阿素不明白,细思便明白,前世她将这玉带钩收在自己的四方檀木匣中,与耶娘的护身符锦囊,阿兄的红宝银匕首放在一处。最后她将后两件物事都带在身上,唯独将那玉带钩拿起又放下。
所以最后一刻,她身上也只有那两样东西而已,无怪李容渊会说“旁人都记得,唯独留下我。”
原来这些事李容渊都知道,阿素想象不出他最后是如何发觉这一切,那时又有何感想,只知道今生他是要和自己算账来的,想必这话闷在心中已有许久。
心中无端有些甜,但又酸涩得厉害,见李容渊带着怒意推门而出,阿素赶忙扑上去,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身,小声道:“九哥哥别气。”
她一面说,一面从李容渊手中将那玉带钩夺过来。李容渊犹自含怒,不肯展颜,阿素牢牢握着他的手,腆着脸与他十指相扣,哄道:“九哥哥等我一会可好。”
方才琥珀已吓得躲在一角,此时阿素冲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琥珀小心翼翼上前,阿素吩咐道:“去将我的宝匣子取来。”
琥珀领命去了,片刻后端来一个四方檀木匣,与前世是一模一样的,阿素松开李容渊的手,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正放着一束用红绳结好的乌发,是昨日由喜娘剪下,她特意命人收好的。
此时阿素将那玉带钩也放了进去了,又将那匣子紧紧阖了起来,望着李容渊道:“都收好了,这次只有我们俩,再没有旁人了,这样好不好。”
李容渊望了她好一会,面色未改,但阿素知道他心里定是受用的。还是第一次将他拿捏住,阿素不由有些欢欣,悄悄去握他的手,未料到却被李容渊松开。
高高站在她身前,李容渊依旧冷着脸望着她,沉声道:“前世……为什么不带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此事,想到前世,阿素鼻尖一酸,低声道:“我想……你那么讨厌我,若有来世,定再不愿相见,所以不敢带在身上。”
低低的声音满满透着委屈,一下便被李容渊拥入怀中。腰身被箍得有些发疼,阿素只听李容渊声音也有些发颤:“不会,再也不会了。”
见两人拥在一处呢喃私语,琥珀悄悄退开。气氛正浓时,有人忽然推门而入,阿素只听朱雀急道:“都什么时辰,再晚下去,圣上可要怪罪了。”
猛然想起正事,阿素羞赧推开李容渊,李容渊微微一笑,命人更衣。
第142章142二更
依例,今日她与李容渊入宫谢恩。两人双双换好冠服翟衣,已是卯正二刻。晨雾缭绕间出了府门,青窈扶着阿素上了华盖宝顶的牛车。如今她有了身孕,为防颠簸,李容渊特意命人将将四面车辕加宽,又命司御缓行。
如此这般,走到太兴宫时已近是辰时一刻。巍峨的阙楼之上,监门卫远远望见魏王府的车驾,值守校尉赶忙迎了出来,向骑在马上李容渊一拜,即刻命人打开了厚重的宫门。
朱漆大门上九九八十一枚铜乳钉熠熠生辉,走过长长的宫道,到了蜿蜒的金水河畔,即便是王府的牛车也不能再行。
青窈打起车帘,扶阿素走下牛车,见她脸色发白,李容渊轻轻握起她的手道:“可有不适?”
阿素笑道:“哪有这么娇贵,不过有些闷。”
也许是月份渐长,如今她晨吐的症状好了许多,只是甫一坐车,还有些发晕,出来透一透气,便感觉好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入宫,他们应先到紫宸殿面圣。自宫变之后,景云帝病势渐沉,阿素已有许久不曾见到阿舅,更隐隐听说他在后宫设了祭坛,要为李容渊的生母宸妃招魂。
阿素也曾旁敲侧击问过李容渊宸妃的事,只是一来这些事都发生在她出生之前,她本无头绪,二来不愿李容渊伤心,因此不敢深究,只知道当年宸妃孤独死于冷宫,确有内情。阿素隐隐觉得是景云帝曾做了对不起宸妃的事,如今悔恨。
正出神间,他们已由内侍引路,行至紫宸殿殿外。然内侍却不许他们入内,内侍监华鹤持一柄浮尘从殿中走出,神色郑重。
阿素知道他是要代景云帝宣旨,果然李容渊牵她一同跪下,只听华鹤言道:“今见尔等,朕心甚悦,此朕之佳儿佳妇,望尔相谐,夫妻同心。”
说罢,又有内侍将景云帝赏赐奉上。
两人谢恩起身,华鹤眼神示意,身边之人便都退了去。一路送李容渊与阿素走出殿外,转过一道廊角,华鹤方低叹道:“陛下这病势,一日重过一日。”
阿素心中一颤,明白今日景云帝未见她与李容渊,实是因为病体沉沉,起不来身。
而华鹤言语之间在暗示李容渊什么,也再明白不过了。
李容渊却未把话挑明,只望着华鹤道:“陛下对迁都和西征一事如何抉择?”
阿素知道因突厥困扰,朝中意见相左,一派建议迁都,从靠近西北边陲的长安迁到内陆洛阳,而另一派却建议干脆倾举国之力西征,一举歼灭突厥。
李容渊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西征派,前世他同样这么做,也取得了成功。但前世会稽王谋反在三年之前,很快被镇压,不像这次声势浩大,折损了朝廷许多兵力,阿素不由有些忧心,如今朝廷究竟还有没有能力与突厥抗衡。更何况,如今景云帝才是真正做抉择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华鹤深深望了李容渊许久,方道:“陛下不同意迁都。”
阿素放松了口气,却又听华鹤道:“只是,陛下也不愿西征。”
阿素一口气滞在胸中,这便是僵局了。然而李容渊却似意料之中,淡淡道:“也好。”
说罢携阿素告退,望着他的背影,华鹤道:“殿下劝一劝陛下罢。”
阿素好奇回眸,李容渊也被她扯住停下,华鹤低声道:“如今陛下沉迷幻像,不思饮食,无心朝政,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殿下能劝得动陛下。”
阿素此前听说自宫变之时,宸妃的生魂曾在后宫出现,景云帝设了祭坛,因此常常能真与她相见。坊间皆当景云帝是服食丹药有了幻觉,阿素却隐隐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只是目的为何却不得而知。
闻听华鹤之言,李容渊淡淡道:“如何能唤醒不愿醒之人,恐怕令那人从梦中醒来,才是真正的残忍。”
阿素只似懂非懂,华鹤却似听明白一般,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
离开紫宸殿时,阿素终于忍不住道:“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李容渊望着她,微笑道:“那便讲来听听。”
阿素悄悄牵住李容渊的手向前走,小声道:“你阿娘……宸妃已故去许久了,我时常在想,她与我阿舅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为何当年没有说清,要闹到如今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完了这问题,他们已离开紫宸殿许久,快要到德妃寝宫。李容渊沉默片刻,方道:“有些时候,只有真的失去,才会痛,才会珍惜。”
阿素闻言莞尔,回眸望着他,俏皮道:“九哥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李容渊刮了她挺翘的鼻尖一下,哼道:“我和那人可不一样。”
阿素偷偷扮了个鬼脸,两人目光交汇,皆是缠绵情意。
如今他们是要去拜见德妃,已然等在德妃处的有赵王妃沈元娘等一众外命妇。守在寝宫外的侍女中有元娘身边紫鹃,她眼睛眼尖,一眼便望见阿素与李容渊在殿外。
此前在沈家,紫鹃向来瞧不上懦弱的五娘,却未想到她竟成长公主的亲女,还嫁入王府做了王妃,心中实是不平。此时殿中德妃派人出来探寻魏王与王妃究竟到了何处,紫鹃便走入殿内,悄悄在元娘耳畔道:“魏王妃已来了,与魏王在殿外笑闹,还牵着手,真是没了规矩。”
元娘坐的离德妃近,那婢子声音大了些,在场之人都听到了,即便是夫妻,也没有当众牵手道理,外命妇们纷纷窃语。
元娘本不喜阿素,知道她身世之后虽惊诧一阵,叹奚娘竟如此大胆,但一想到阿素日后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要压自己一头,心中甚为不平,早就想借茬下暗暗下了她的威风,此时未置可否,只对紫鹃道:“退下吧。”
望着耳语交接的众人,德妃饮了口茶,抚着帕子道:“魏王妃年纪轻,活泼些也是有的,又是刚过门,小九难免娇纵她些,可是……”
她转而望向元娘,沉声道:“只是你持家也有数年,如何管教得身边人,竟连一个奴婢也能编派起主上。”
这话说得极严厉,元娘一下便白了脸,起身福道:“是我未□□好,阿娘勿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实则她在心中已恨得咬牙,德妃的话明显偏袒,赵王可是她亲子,如今竟不惜当众让她没了脸面。虽如此,元娘还不得不做孝心的样子,命人将方才紫鹃拖出去杖责。
阿素与李容渊入内时刚好见到这一幕,不明前事,她有些好奇望着被拖出去紫鹃,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求情。
李容渊方才便见紫鹃,叫她不要理,拉着阿素一同拜了德妃,德妃忙命他们免礼,又赐了座。
此时德妃身边侍女已捧着茶案来,阿素赶忙起身,悉心端了茶奉与德妃,德妃接过饮了,又攥着她的手看了半晌,直夸新妇生得美,命人取了一对金钏,赏了给她。
这金钏是太后当年赐给后妃的,如今几位王妃中也只有阿素得了,顿时有几道艳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德妃的目光却悄然落在她尚且纤细的腰身上,显然是关心孩子,阿素顿时面颊绯红,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有李容渊解围,说要领阿素去拜见太后。德妃放开阿素,叹道:“那我也不留你们,如今太后凤体欠安,若是能让她老人家开心,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孝心。”
出了德妃的寝宫,阿素忽然有些怅然,李容渊低声哄道:“怎么了?”
阿素望着他道:“德妃虽待你好,可成亲这件事,九哥哥一定也很想让你生身阿娘知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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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素知道他是故把伤心当打趣,执着道:“等回去,将你阿娘的神位也请回来罢,高昌虽不信这些,但若我们日日向长生天祷告,早晚有一日她会听得到的。”
将她拥在怀中,李容渊低声道:“好。”
大庭广众之下,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顿时从他怀中挣脱。然跟在李容渊身后走了一段,她忽然小声道:“九哥哥,谢谢你。”
李容渊不由笑道:“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个。”
阿素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特意求了旨意,许我们去清思殿拜见太后。”
如今太后病重,轻易不见人,李容渊知道她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自然极想去看一看,才借了新婚的机会求了旨意。
闻听阿素语气中的忧心,李容渊叹道:“莫伤心,也未必就坏到如此程度。”
阿素红着眼圈道:“莫哄我,前世阿婆也是这时……”
她忽然哽咽得说不下去,前世窦太后便是在这时不行。李容渊自然也知道,默默握住她的手。
清思殿中垂着层层的幔帐,漫起的皆是药石的苦味。凤榻上年迈的女子,曾经手腕铁血,不仅丈夫做过皇帝,儿子做过皇帝,她自己也曾垂帘,把持朝政数十年,如今垂垂老矣,甚至将不久于人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对于生死,她却看得很淡,一切终将归于尘土,儿孙自有儿孙福。
平静地倚在榻间,窦太后听侍女禀报道:“魏王携王妃觐见。”
她已经老了,想了好久,方颤巍道:“哦,是小九呀。”
这是愿意见的意思,侍女忙出去通传。
阿素与李容渊入内时,殿中昏暗,连宫灯也未点。阿素努力压抑,才使自己未哭出声音来。
窦太后苍老的声音从帘后缓缓传来,阿素只听她叹道:“如今小九也成亲啦,来,让我瞧瞧新妇。”
与李容渊对望一眼,阿素见他的目光带着鼓励,示意自己上前。
阿素知道窦太后犯了头风,眼睛已经失明,头脑也不大清楚,然而她依旧不愿吓到她,只上前在她身前跪好,并不开口。
窦太后摸索着握住她的手道:“你是……谁家的女儿。”
阿素哽咽着不敢回答,窦太后却笑道:“好好的,哭什么呀,难道老婆子有这么吓人?”
终于忍不住,阿素含泪道:“阿婆,我是阿素,是阿素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太后听得也不真切,却敏锐地分辨出她说那个字,迟疑道:“是心肝儿……莫不是听错了?”
阿素流着泪点头,窦太后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窦太后颤声道:“莫唬人,心肝儿已不在了。”
李容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是表妹。”
窦太后将阿素揽在怀中,摸索着她的面庞道:“真的是?”
阿素哽咽道:“不敢欺骗您。”
听她含着泪讲了几件小时候的事,窦太后终于确认,抱着阿素叹道:“许是糊涂了,生了幻觉,又或者,是真的入了地府,总之,今日总算又见到心肝儿了。”
说罢,她握起李容渊的手,与阿素放在一处,微笑道:“你小时候便总喜欢和你九哥一处,那时还打趣你阿娘与阿舅,说不如做一门亲事,没想到竟成了真。”
窦太后似心情极佳,拉着他们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最终体力不支,睡了过去。她已许久未安眠,李容渊与阿素不忍打扰她,含泪告退。
再醒来时,窦太后发觉身边无人,竟不知是醒是梦,唤过身边的侍女问道:“人都去哪了?”
当值侍女答道:“魏王已告退”
窦太后道:“那心肝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侍女知道窦太后说的是长公主之女,永宁县主,已落水夭折。而如今宫中都传,今日来的魏王妃,那位宝福县主,才是公主亲女,却并不是太后问的那位。
只当窦太后病糊涂了,她只得顺着窦太后点头道:“也一同回去了。“
窦太后这才放心,吩咐道:“与心肝儿说,让她得了空,便多来陪一陪老婆子。”
当值侍女当窦太后病得越发重了,含着泪点头。
第143章归宁小修三更
待李容渊与阿素到从太兴宫回到丰乐坊,日头已经偏西。
下了牛车迈入府门,阿素便听朱雀回报道:“今日万年令派人送来份礼,祝贺殿下大婚。”
说罢,朱雀递过一张礼单,李容渊看也未看,只淡淡道:“收着罢。”
阿素知道,万年令便是姜远之,自上次他与李容渊起了争执,负气而去,连婚礼也未来参加,难道今日又想通了,送礼来要修好?
李容渊当日特意与姜远之留了位置,想必是送了请柬的,只是邀约不见他来,而如今姜远之回礼,李容渊倒冷冷淡淡的。
阿素觉得这两人有些意思,跟在李容渊身后道:“九哥哥,与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望了她一眼道:“怎么对这事好奇?”
阿素郑重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听。”
李容渊捏起她的下颌,在她唇上浅浅琢了一口,笑道:“我尝尝,这儿怎么跟抹了蜜一般甜?”
虽然身遭之人都目不斜视,阿素还是绯红着面颊小声道:“别、别闹了。”
李容渊不满道:“在自己家中,有什么打紧。”
阿素辩不过他,只得任其施为。
其时风俗,新婚第一夜,新人需在青庐的新房之中过,而第二日,便要正式搬入王府中的寝居。
所以当他们从太兴宫回到王府,朱雀已命人将东苑收拾好,等待魏王夫妇入住。
阿素原本打定主意是要住在西苑,将她原来的住处收拾做寝室便好,然而李容渊却借着大婚的名义将西苑大修,哄着她搬进东苑,成就如今二人同住的局面。
而此事传扬出去,坊间纷纷议论,魏王爱甚王妃,日日与之同起同卧。
两人也并非第一次同宿,但前世婚后,两人聚少离多,尤其在太兴宫中十天半月也未能见一次,鲜少入今夜夜相伴,阿素无端有些面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入夜,青窈与琥珀为阿素卸下钗环,见沐浴完毕的李容渊迈入房内,顿时恭顺立在一旁。
瑞兽葡萄镜前,美人乌发如瀑,纤腰不盈一握。阿素从镜中看见,李容渊正一瞬不转望着自己,不由羞赧。
她方欲起身,却察觉李容渊已走至身后。只见他俯身,亲手为她取下耳珰。见此情景,青窈与琥珀伺候完洗漱便识趣退下,守在外间。
不一会,内间的烛火便一盏盏熄灭了,红绡帐内隐隐有暧昧声响传出。
青窈与琥珀相视一笑,又与上夜的婢子交代了注意事项,方各自回房。
第二日阿素与李容渊同起,共用了早膳。因有十日婚假,李容渊并不用上朝,也不用办公,倒是难得的两人时光。
上午时分,阿素随李容渊到书房,见他循着牙签取了卷行军图,仔细翻看,自己也在他身边找了一处,命朱雀取了嫁妆的账册,趴着安静细看。
像是对她的乖觉甚为满意,李容渊特意命人端了点心匣子来,里面盛了十六味点心,还有她最爱的水晶奶糕。
只看了半日,阿素便有些头大,嫁过来时耶娘陪了六百万缗的嫁妆,她拿出一部分赏给王府下人们,又单独挑了些稀奇的宝贝给朱雀,其余如何整理入账是一项大工程。
李容渊走到她身后,见她蹙眉,拈了块奶糕喂给她,微笑道:“如今应知当家之难罢。”
阿素阖上账册,咬着奶糕,微微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日过得极宁静,待到第三日,便是她归宁醒亲的日子。虽然方离家三日,但她已有些想念耶娘,早早便起床梳洗。
李容渊也极郑重,前日便命人准备了礼单,备了车马。
从丰乐坊到兴道坊需经过闹市,特意为牛车通行设了锦帐,然而喜爱看热闹的西京市民还是围在道路两侧,好奇打量出行的一双璧人。
在兴道坊内下了牛车,阿素远远便望见自家府邸门前森严的戟架,元剑雪迎了出来,仔细将她打量。
阿素笑着唤了声“阿兄?”,元剑雪松开她,望了眼李容渊,带他们入府。
待走入正厅,阿素一下扑到安泰怀中,安泰紧紧搂着她,禁不住流下眼泪来。
元子期揽着安泰,叹道:“高兴的日子,怎么哭了。”
三朝回门,见爱女气色比以往好些,面颊丰润,元子期终于放下心来。
开了宴,安泰与元子期坐在上首,下首左面是元剑雪,右面是李容渊与阿素,五人共尽家宴,前所未有的温馨。
宴后元子期神色郑重,唤李容渊到书房。侍从方退下,他便开门见山道:“要开春了,西征何时开拔?”
望了他片刻,李容渊微笑道:“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岳父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前他已暗暗调遣部曲,为西征准备,只待景云帝准奏。
望着窗外萌发的新绿,李容渊叹道:“正如岳父大人所想,如今正是冰川消融,大地回暖。早一分是寒冬,北风凛冽,将士们受不住。而晚一分则是初夏,水草肥美,突厥战马便得了充足的供给。只有在寒雪初融、青黄不接的春天,才能紧紧扼住突厥王庭的喉咙,将其一网打尽。”
见他分析得有条理又极清晰,元子期知道李容渊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西征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他当年的判断,与如今李容渊的如出一辙。只是……
似知元子期所忧,李容渊笃定道:“如今突厥人忙于内讧,不过三月,西征必有结果。”
他声音沉稳,一字一句道:“我定会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元子期望了他许久,久到李容渊觉得他要出言阻拦自己,却听元子期叹道:“你去罢。”
元子期转过身去,望着那面山河图,轻声道:“到时候,送阿素回来,有我与阿仪照顾她,你也可以心无旁骛。”
这是全力的支持,李容渊深深望着他背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面前这个男人。
之后元子期又唤阿素来书房,父女二人亲亲热热谈了半日。傍晚回到兴道坊时,阿素好奇道:“九哥哥,今日我阿耶与你说了什么?”
李容渊微笑道:“那你要先告诉我,岳父大人都与你说了什么?”
阿素想了想道:“要我答应他三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有些惊奇,待再详问,阿素忽然面热,不肯再说。
两人在一起日子过得极快,又过了半月,阿素怀孕已满三月,此时仍旧不怎么显怀,倒是上围涨了一圈,更显得腰细。阿素有些忧心,然而传医正来看,只说一切正常,还隐约提起,于另一件事上,可不至于那么小心翼翼。
阿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与李容渊真正的亲密,是自她有孕之后都不曾有过,此时医正隐晦提起,不由面热。
而另一面,阿素觉得最近李容渊忙了许多,却怕她忧心,并不与她提起。想起前世,阿素隐隐有个猜测,她需得试一试。
入夜时分,李容渊还在书房读书,烛火忽然明灭,他蓦然抬眸,正见有人推门而入,月下美人肌肤莹莹生光,只着一件白衣,举着一盏莲灯,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皓白的手腕来。
竟是阿素。
李容渊望着她,顿生玩心,笑道:“如此打扮,不似凡人,而是山精了。”
阿素自然知道他何出此言,顺着他的话道:“我本是昙花精,来报郎君的恩情。”
这是他们曾一同读到过的一个志怪故事,讲书生护下一株昙花,花精化为美貌女子报恩,助书生考上功名,又悄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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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渊眸色顿深,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触手一片莹润的肌肤,细腻的不像话。但见她颈项优美的曲线一直延伸到浅浅的交领领口。
他气息有些沉,语气却是淡淡,一字一句道:“要如何报之。”
阿素未答话,只是抬手拔了绾发的玉簪,乌发倾泻,一直垂到脚尖。那袖口实在太大了些,玉似的手臂一览无余。
李容渊枕臂靠在榻上,似是要她来。阿素解了身上的薄衫,俯身而就。
然而李容渊并不动,阿素不禁绯红着面颊,小声道:“已过了三个月,医正说不打紧。”
说罢,她仰躺在榻上,乌发铺了满榻,衣襟也有些散乱,望着李容渊道:“我……是你的。”
这句话似乎激起极大的反应,李容渊眸色蓦然而深,倾身而下。
许久不曾如此亲密,他又极克制,俯身下来,汗水顺着优美而坚实的胸膛滴落。
阿素更难耐,许久后方止住颤抖。
面色还染着薄红,阿素伏在李容渊身上,喘息着听他沉稳的心跳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吻了吻她的面颊,笑道:“现在可以说了么?”
阿素一惊,故作不懂,李容渊叹道:“美人自荐枕席,恐怕不是为了报恩,而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如惩戒她一般,李容渊动作极缓,淡淡道:“好好想,慢慢说,我仔细听。”
阿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欲哭无泪,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聊天,受苦的还不是自己。一言不合他便刻意折磨,如甜蜜的酷刑,。
阿素脊背发麻,然而如同被捏住七寸的蛇,钻进了袋子里的猫,一点不能挣扎。
待终于能平静开口,阿素小声道:“我已给阿耶写了信,过几日便回家去。”
腰身一紧,阿素知道李容渊已是极不高兴。
许久后他才开口道:“你要回去。为什么。”
说完蓦然起身,是要下榻的样子,阿素赶忙拉住他的手,小声道:“你别生气。”
李容渊不理,阿素轻声道:“九哥哥,那你瞒了我什么事?”
李容渊一滞,阿素在身后轻声道:“你要西征,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还带着些委屈。李容渊心中蓦然柔软,转过身将她抱在怀中。
阿素伏在他怀中怔怔道:“前世你便是这时候去的,我想这一世也不会差。”
只是前世那时,他们尚没有孩子。
李容渊紧紧搂着她,沉声道:“我想陪着你,再不会像上次那般去那么久,两个月,最多三个月,定回来。”
阿素眼眶微热,低声道:“送我回耶娘身边罢,有他们照顾,你也可以放心些。”
同样的话元子期也说过,生女肖父,果如世语。李容渊已然明白,是因为不愿拖累自己,阿素才有此之举。
薄唇微抿,李容渊将她抱得更紧,几乎要嵌进骨血里。
靠在他怀中,阿素的身体也有些发颤。
方才折腾得狠了,李容渊起身下榻,倒了一杯蜜水喂她喝了一口,令阿素恢复了些体力,方将她放回榻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让你离开我一步。”
第144章和解阿素难为情极了
南山的风挟着曲江的潮气消融了冰雪,景云二十七年的仲春如约而至。孟春之月为元岁首月,依礼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所以到了仲春,西征之事才真正提上日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卧病已久的景云帝终于准奏,欲遣将领兵三十万,取道凉州,于铁门关截击突厥可汗。此事一出,朝野皆惊,且不说如今国库是否支撑得起三十万大军征战的开支,而将这三十万人与谁人带领,便是一桩难事。
朝廷中许多道目光都落在了李容渊身上,自也有反对的。如今太子虽失宠,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朝中尚有些人脉,知道若李容渊重兵在握,得了军功,恐怕再难于争锋,所以抵制激烈。
而对于赵王等人而言,这便是看戏的机会。自上次密谋告发李容渊暗中勾结吴地叛军未果,李静玺知道自己也彻底得罪了李容渊,只因现在他腾不出手来,一旦有机会,必然要与自己清算,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元娘从宫中处回来,曾向他抱怨德妃偏心,李静玺却并不怪罪自己亲娘。不过是后宫里没有见识的女子罢了,以为现下李容渊风头正劲,便以为他真有上位一天。李静玺在心中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未可知。
然而令李静玺没有想到的是,最终景云帝下诏,李容渊领军北上,而下月春祭亲耕亲蚕,则由太子与太子妃代为主持,竟勉强平息了朝中的反对之声。
阿素得知此事,知道这便是景云帝安抚太子,为李容渊争取的机会,而恐怕距离李容渊离开西京的日子也不会遥远。
只是为令她宽心,李容渊并未对她提起,只在一切如常的表象下,阿素隐隐觉得他更忙碌了些。
那么多重担压在身上,李容渊自然比平日要操心百倍。大婚之后,景云帝许魏王开府,阿素曾见到李容渊与身边幕僚和王府詹事议事。她知道,除了战略部署,如今更紧迫的是粮草,国库里没有钱,那么多花销都需要李容渊去填补,前世他身边有姜远之帮衬,而这一世,自李容渊婚后,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来往了。
李容渊虽不说,但阿素知道,他身边真切需要这么一位得力的帮手。于是悄悄命人打听了姜远之的住处,择了个休沐的日子,阿素命人备了车,向姜府而去。
说是姜府,其实名不副实,如今姜远之不过八品县令,并未有开府资格,按住朝中规定,所住的宅子不过半隅之地。乌头门外衣着朴素的家人望见魏王府的车驾,急急向内通传,半刻后却面带犹豫出来向扶着青窈的阿素回禀道:“贵人来得不巧,今日我家主人不在。”
阿素自然不信姜远之不在,知道他是听说魏王府来人,便一口回绝了,于是在帷帽下微笑道:“劳烦老丈再去通传一次,我是你家主人表妹,今日特地奉耶娘之命来探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位家人听说原来是主人亲戚,不由热情了许多,再次通传,等了许久终于见他又领着两位仆人出来,一同推开了乌头大门,迎阿素进去。
走进那栋不起眼的宅子,阿素才发觉其中另有一方天地,五进的院子分割有序,园林华美,亭台精致,宛如一处世外桃。在庸庸碌碌的西京之中,有这样一处独具匠心的府邸,不得不令阿素钦佩主人情境。
那家人请她到园中水榭入座,又奉上新茶,阿素仔细打量,正见一汪碧水自身畔蜿蜒,远处数株桃树正吐芳华,一阵风过,粉色花雨簌簌而下,顺水飘零。
身后步伐停驻,阿素回眸,见姜远之一身常服,闲闲倚在廊下。青窈扶着她起身,阿素浅浅一福,姜远之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最后落在她的腰身上。
阿素面颊一热,如今孕程已近五月,明显能感觉出身体的变化,尤其近日,许是孩子长得快了些,小腹隆起,她十分不好意思,今日着意选了高腰身的深红七破裙遮掩,却还是令姜远之看了出来。
姜远之倒也未意外,只微微蹙眉,像是不喜她有身孕还如此抛头露面。阿素有些局促地站着,姜远之望了她好一会,方淡淡道:“说罢,今日来有何事?”
他自然是不信阿素是奉了元子期与安泰之命,也大约知道她是要为李容渊做说客,青窈扶阿素跪坐好,阿素也不绕弯,开门见山道:“如今西征在即,他身边不能没有你。”
说完阿素示意青窈,将一叠簿册交与姜远之。
姜远之眸色深深望着青窈递上的簿册,翻看了一会方抬眸望着阿素道:“这是何意。”
望着簿册,阿素轻声道:“这些是我们订婚时,宫中送来的聘礼,以及成婚时,耶娘给的陪嫁,共五百六十四万缗,虽于西征不过杯水车薪,但总能为他分些忧,我想将这些都交给你,请你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这是在阿素心中盘桓了许久的话语,而她未说出的是,这些账都是她这几月将嫁妆一点点理出来,又悄悄变现后,存在金库之中。姜远之望着她,知杯水车薪不过谦词,这着实是一大笔军费,供三十万人支撑半年不成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话,阿素有些紧张地望着姜远之,担心他拒绝,果然姜远之将面前簿册一推,冷到:“去找别人罢。”
阿素顿时着急,不禁按住他的手,急切道:“只有你能帮他。”
姜远之蓦然抽出手,阿素方觉不妥。她默默将那些簿册收好,郑重抱在怀中,望着姜远之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好奇,究竟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厌烦?”
这是两世阿素都不能释怀之事,如今终于说出来,忽然有些释然。
阿素一瞬不转望着姜远之,姜远之却未料到她问得如此直白,身形不由微微凝滞,许久后方从她怀中接过那些簿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冷淡道:“你可以回去了。”
见他收下簿册,像是回心转意,阿素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叮嘱道:“多谢你,只是这事千万不要告诉殿下,若他知道定不肯用。”
说罢阿素扶着青窈起身,姜远之依旧坐着,也未看她,随手翻着那些薄册淡淡道:“全部都在此?”
阿素重重点头,姜远之沉声道:“现在改主意还来记得……”他的目光在她腰身上逡巡一番,幽幽道:“战争岂如儿戏……”
阿素打断他要说的话,轻声道:“我信他。”
倒轮到姜远之哑口无言,阿素微微一笑,扶着青窈走出园子。
待回到魏王府,阿素迅速收拾停当,正好赶上李容渊自宫中归府。阿素微微松了口气,望见他风姿俊美的身影,即刻迎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李容渊入宫议事,澜袍玉冠,回到房中,阿素踮起脚,有些吃力的为他解开领口,想为他换下外衫,却一下子便被握住腰身,用力抱了起来
身边一众侍女都见怪不怪,即刻退了下去,李容渊抱着阿素走入屏风之后,阿素轻轻挣扎道:“天、天还亮着呢。”李容渊却沉沉笑道:“那又如何。”
将阿素放在榻上,李容渊随手放下珠帘,光线顿时昏暗下来,榻角的香兽沉沉吐着烟气,鎏金炭盆熊熊燃热,驱散了初春最后一点寒意。暖融融的,阿素只觉李容渊缓缓覆了上来,许是太紧张,她也起了一身热汗。而李容渊却什么也未做,只深深埋在她怀中,用力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甜香,微微叹了口气,似思念至极。
阿素悄然莞尔,放松下身子,任他抱着。安静了片刻,李容渊有力地环抱着她,慢条斯理解开她的上襦,将她束得高高的襦裙推上去。
阿素难为情极了,如今身子渐沉,她自己的样子觉得又丑又怪异,一点也不愿李容渊看见,即便夜间独自相对之时,也不许他点灯,冷不防白日被他解了衣襟,一切都暴露在他缱绻的目光下,阿素不由面颊绯红向内缩。李容渊却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将她抵在榻角柔软的隐枕间,低下头,轻轻地亲吻着,似极怜惜。
酥麻的触感令阿素身体发软,嘴唇嗡张喘息。
第145章前世番外·青梅一少年九x团子素……
景云十一年的深秋,子时三刻,狂风大作。
太兴宫北面一排矮檐下,豆大的雨滴剧烈地击打冷宫薄薄的绢窗。年久失修宫道坑坑洼洼,杨英踏着凄清冰冷的月色,躬腰提着一盏风灯,身后跟着一位医正,小心翼翼沿着曲折廊庑走到斑驳的影壁前。
守夜的金吾卫冰冷的长戈拦在他面前,杨英摸索着从腰间取出一枚羊脂玉扳指递了上去,那人辨了辨成色,不耐地一挥手,便放他们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廊下抖掉身上的雨水,杨英推开冷宫颤颤巍巍的隔扇,一阵寒意扑面,未燃炭盆的室内似乎比外间还要冷。过冬的炭已发下来了,然而减了份例,还未到寒冬已不剩些许。
微弱的声息传来,杨英三步并作两步扑向内室,榻上隐隐倚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仅看轮廓便知是个极美的女子,只是病得极重,细白的手腕垂了下来。
榻上人低低咳了几声,却说不出话来,杨英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跪在地上道:“陛下将九皇子送到德妃处教养,奴婢去看了,一切安好,请娘娘放心。”
那女子闻言,唇边浅浅绽起一个酒窝,水晶似的蓝眸中却涌出一片水汽。见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杨英忙唤外间那位医正入内诊治。
没有陛下的旨意而向尚药局求药,当值奉御态度倨傲,并不愿派人到冷宫来,杨英疑心他是受了淑妃的指使故意不理。好在入宫多年,杨英托了人情终于还是请来一位医正。
而随他来诊病的这位,不过方入尚药局月余,平日只做些抓药煎药的粗活,治不治的好还两说。
那医正入内,知道面前的女子便是被黜至冷宫的宸妃,不过微微一瞥,他的心便跳得很快,榻上人虽在病中,却美得惊心动魄,果然如传言是世间第一美人,堪得妖媚惑主之名。
杨英咳了一声,那医正恢复清明,隔着薄绢握住宸妃的手腕握诊脉,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起身。杨英心中一沉,知道终于还是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
伏在榻前,杨英望着含泪道:“是奴婢无用,如今后宫中皆是高淑妃的眼线,还未见到陛下便被拦了回去,待奴婢再去,拼死也要见陛下一面。”
宸妃却摆了摆手,是要他不要再费心的意思,似乎并不在意紫宸殿中的那个男人,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她柔美的颈项吃力抬起,似是向仁庆宫的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英知道,她唯一惦记的便是被送至德妃身边的亲子。而就在此时,冷宫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少年的声音冷道:“让开。”
杨英一惊,未料到九皇子竟自己寻了回来。宸妃听到那声音,黯淡的眸光一下点亮,随后传来金吾卫阻拦的呵斥,接着便是兵刃相交之声。杨英回眸,望见宸妃面色苍白,显然忧心已极。
片刻之后,外间隔扇刷一下被推开,狂风卷着暴雨盘旋进屋内,电闪雷鸣的一瞬杨英望见九皇子立在门外,雨水打湿了他的乌发,嘴唇紧抿,黑暗中的眸子藏着小兽似的光芒。
那目光直击心脏,杨英知道,面前的少年日后会与任何人不同。
少年扔掉手中物事,卸下佩剑,方迈入房内,杨英隐约看出,滚在院中的是一只人手,上面还带着他方才递上去只玉扳指,风雨中隐隐有哀嚎声传了进来。
那手是自外面那位贪财索贿的金吾卫的。
挡我者死,杨英想,不由有些胆寒,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随杨英来的医正早已吓得缩在角落,那少年仔细擦干净手,方伏在宸妃榻前,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阿娘。”
他努力想将她抱起来,背起她向外走,然而他们又能去哪呢?更何况,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宸妃更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才将人斩于剑下一点也不眨眼的少年却手足无措起来,眼眶也有些发红。
望着他的样子,宸妃微微笑了起来,吃力地抹掉他颊上的鲜血,轻声道:“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少年用力握住她的手,红着眼眶道:“阿娘会好起来的,我这就去找医正。”
宸妃叹道:“傻孩子。”像是累极,她缓缓阖上眼帘,断续道:“若有机会,带我……回高昌罢。”
说完这话,身子也渐渐软倒下去。少年伏在她身上,哽咽道:“不,不要离开我。”
然而,他再没有等到回答。
也同样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长安城距离皇城最近的兴道坊响起了激烈而喜庆的鞭炮之声,安泰长公主与驸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虽然是个女孩,却极得耶娘的疼爱,方满一月,便被封为永宁县主,待到两月时,由长公主夫妇抱着入宫觐见太后。
第146章前世番外·青梅二少年九x团子素……
待到入宫觐见的那日,十里锦帐挡不住争先恐后要一睹长公主与驸马风姿的长安市民,而早在这对年轻夫妇出行之前,从兴道坊至太兴宫的道路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巍峨宫城下,金吾卫持戈将围观的人群赶至百丈之外,然而当从兴道坊驶出宝马香车停在宫门外,攒动的人头忽然静止,目光皆落在高高骏马上那位白衣郎君身上。
那人风姿俊雅,器宇轩昂,潇潇洒洒下了马,华美的车驾之畔有女官打起帘子,众人皆屏息凝神,只见一位妙龄少女握住白衣郎君的手,缓缓下了车,她气质典雅,肤若凝脂,眉间一点花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人自然便是今日的主角,安泰长公主与驸马元子期,翘首以盼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众人皆知,作为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景云帝最疼爱的妹妹,面前这位少女未满二十岁便食邑千户,驸马是位郡王,夫妇各立十四戟,可谓是长安城中一等一的豪门。
待过了宫门,身边喧哗之声才渐渐褪去,方生产不过两月,安泰尚有些体弱,太后恩许长公主与驸马入宫可乘辇车,来接他们的车驾已在宫道旁等候。
扶安泰上了车,元子期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将两个月大的小女儿接过,小心翼翼抱在怀中,只见她睡得极安稳,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垂着,甚是可爱。元子期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见元子期神情专注,极爱怜的样子,安泰既欣喜又酸涩,她也极爱这孩子,只是……终究是个女孩。宫车疾驰,身畔景物急速退去,安泰倚在元子期怀中,轻声道:“元郎,我们再要个孩子……”
只是话音未落,便听元子期叹道:“傻话。”
安泰知道,此次生产太凶险了些,如元子期那般体贴,定不许她再受那样的罪,只是,这体贴是他性格中的责任感,无论娶了谁做妻子,他都会如此爱护。有时她不禁痴痴想,若是他遇到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又会如何呢?定然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冷静自持,她得到了他的人,但终究没有得到他的心。
想到此处,她不由有些自暴自弃,成婚四年,心中的秘密如同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干脆坦白罢,安泰紧紧攥着帕子,然而望见元子期哄着他们的女儿,珍视又爱怜的样子,忽然就没有了勇气。
她一点也无法承受失去他。
察觉到她出神,元子期握住她的手,眸色深深道:“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在哄她开口,难道……他知道什么了吗?
安泰紧紧抿着唇,用力摇头,好在这时,辇车停在了清思殿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公主携幼女回宫,清思殿中窦太后身边早已被各宫娘娘、年幼的皇子公主以及成年皇子的正妃们围满,一来是好奇,二来是谁都不敢怠慢太后的爱女,因而今日格外热闹。
抱着小女儿与元子期一同走下辇车时,安泰已平静了许多。依礼,元子期需等在殿外,安泰抱着小女儿迈入殿内时,面对满面笑意来迎的诸内命妇,谈笑间游刃有余。此时的她仿佛又重新成为太后最疼爱的女儿,大周最骄傲的公主。
帷幕之内,窦太后从安泰手中接过自己唯一嫡亲的外孙女,激动得指尖都有些发颤。膝下孙女实在太多了些,她都有些记不住名儿,更何况大多数孩子的娘,她都不怎么喜欢,只是儿子既然是皇帝,她也随他闹去。
然而外孙女却不同。她中年得女,经年累积的疼爱都给了女儿,而如今女儿也有了女儿,更能体会她为娘的不易,将外孙女抱在怀中,窦太后百般心情皆化作满腔慈爱,怎么看怎么欢喜。
而那婴儿也极乖,在她怀中不哭不闹,窦太后忍不住称奇,一众内命妇也赶紧跟着夸赞,安泰轻叹道:“宝儿生下来便有些不同,如今两月还未睁眼,每日吃了奶便睡,叫我与元郎在心中忧虑。”
这实是奇闻了,窦太后却不以为意,爱怜地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道:“我看这孩子很有些福气,可曾取了名不成?”
得太后金口玉言,安泰莞尔道:“只取了小名,唤作阿素,因慈圣寺的僧人说这孩子生得太好,不好养活,需得取个薄名压一压。”
窦太后不禁失笑,身畔诸位美人皆笑,一时间殿中气氛欢愉。
今日几位养在宫中的皇子与公主也在,皆跟着自己的娘亲,现下众星拱月,团团围在抱着阿素的窦太后身旁,人群聚拢,便显得另一处的突兀来。
安泰不经意回眸,便见清思殿东南角的铜鹤灯旁立着一个少年,皇子的服色,冷眼旁观,并没有上前的意思,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安泰认出,这少年便是景云帝的第九子,听说前些时日他的生母宸妃亡故,如今养在德妃身边。其实对于景云帝身边的这位来自异邦的美人,安泰实是好奇,身世离奇却曾万千宠爱于一身,然而从得宠到失宠也不过一夕,而最奇的是,虽被黜落冷宫,但她死后,景云帝竟大发雷霆,将尚药局当值之人全部革职,或处死或发配,之后自己也病了一场,已有许多时日未曾上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此处,安泰的目光不由在那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那少年似有所感,抬眸与她对视。目光交接的一瞬,安泰只见他淡色的眸子幽深,有着与超越年龄的沉静。
安泰心中一颤,有些异样,又有些怜惜,不禁冲他招了招手。那少年微微有些惊讶,不得已上前一步,又停住。
察觉到安泰的动静,她怀有身孕的庶妹,顺颐长公主沿着她的视线望见李容渊,不由嗔道:“唤他来做什么,晦气。”
安泰方想起李容渊尚在孝期,果然仔细分辨,在少年的乌发间隐隐扎着一根素色发带,白得刺目。只是如今殿内,除了他,也再无人需为宸妃守孝,甚至皆刻意回避此事。
她也是做了娘亲的人,想到若是自己的孩子遭此一难,不由感同身受,安泰微微叹息,不顾顺颐阻拦,再次冲李容渊招手,轻声道:“来,到姑母这里。”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李容渊身上,李容渊却不动。淑妃身边的六皇子李延秀嗤道:“杂种。”
他声音虽轻,但在场之人皆听到,窦太后顿时变了脸色。李容渊的生母宸妃是景云帝从高昌带回,有一丝异域血统,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在太兴宫中是个禁忌。
李延秀因淑妃得宠,性子骄纵,向来看不上自己最年幼的弟弟,又嫉妒诸皇子中竟数李容渊书读得最好,几次得了太傅的夸赞,自然要想办法堕了他的脸面。
然而安泰向来不喜淑妃,更不喜她这个张狂的侄儿,不由冷下脸。见爱子口无遮拦,淑妃也未斥责,只将他揽在怀中,柔柔弱弱向太后请罪。因她尚有身孕,窦太后也不便罚,挥手让她歇息。
安泰却瞧不惯淑妃的装模作样,理也未理李延秀,见李容渊目光一直落在抱着阿素的窦太后身上,不由从亲娘怀中接过小女儿,向李容渊走去。
但见安泰抱着孩子停在自己面前,李容渊表情有些复杂,然而安泰还是分辨出其中隐约的好奇和渴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将熟睡的小女儿抱在怀中,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想……抱抱她吗?”
除了窦太后,今日再未有人有此殊荣,在场之人皆惊。然而至高无上的荣幸忽然落下来,安泰看得出,李容渊尚有些犹豫。
只是安泰倒不着急,只笑着望他,片刻后李容渊似乎终于下了决定,有些迟疑向她伸出手。
一点点将安泰怀中幼小而柔软的身子接入怀中,望着她红扑扑的睡颜,嗡张娇嫩的嘴唇,似打着小呼噜,梦得极甜,李容渊心中忽然有些柔软。
许是动作大了些,怀中小小的身体动一下,接着不舒服地蹙眉,随后长睫一颤,眼帘微微张开一点,乌黑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李容渊一惊,却见她带着雾气的眸子一片迷茫,直直望着自己,之后小小的身体扭动了起来,使劲向他怀中拱。
他将阿素抱在怀中轻轻拍着背,然而她却一点也不老实,哼哼唧唧一头扎进他怀中拱来拱去,李容渊有些无措地望着安泰,安泰也惊讶极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忙将阿素接过,抱在怀中,笑道:“是饿了。”
说罢唤过奶娘,那奶娘是个丰腴的妇人,奶水充足,熟练地解开胸前的诃子,从安泰怀中接过孩子。闻着熟悉的味道,阿素终于找对了方向,埋头拱进自己奶娘的怀中,努力吮吸起来。
第147章前世番外·青梅三少年九x团子素……
怀中尚留着温软的触感,李容渊下意识望向在奶娘怀中吃奶的阿素,只见她小小的身子正随卖力地吮吸一颤一颤,长长的睫毛垂着,脸颊上的浅窝若隐若现,极满足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真而单纯,想必一出生便得到了许多疼爱……李容渊蓦然转开视线,无声无息地退开一步。见小女儿在奶娘怀中安稳,安泰微微一笑,走到在窦太后身前跪坐。诸内命妇见状,知道她们娘俩有体己话要说,都识趣地避让,围着外间的奶娘逗弄阿素。
帷幕之内,窦太后握着安泰的手,仔细将她打量,但见她唇红齿白,将养得尚好,终于放下心来,叹道:“女人生孩子,便是鬼门关走一遭,好在上天垂怜,保佑你和阿素都无事。”
这第二个孩子生得极艰难,安泰知道窦太后一直惦记自己身体,不由宽慰道:“尚药局的几位医正都极尽心,开了调养的方子,吃几日也就养好了,阿娘无需忧心。”
窦太后沉声道:“缺什么便使人向内府支取,切不可委屈自己。”按理安泰已出嫁,有自己的食邑,花销便不再由宫中出,但窦太后疼爱女儿,向来是不吝赐予。
安泰打趣道:“上次阿娘赏的那些温补的奇珍还未吃完,怎好再觍着脸来再打皇兄的秋风,说起来……”
望着窦太后,安泰试探道:“皇兄可大好了?听说已罢朝了两月……”
听安泰提起景云帝,窦太后骤然不悦,自从冷宫里那个女人死了,皇帝竟连朝政也荒废,她面色泠然道:“为了个女人,竟连国事家事都不顾了,还处置了那么多人,闹得人心惶惶,我倒要看他能胡闹到几时。”
见窦太后动了怒,安泰宽慰道:“皇兄是真性情,待过些时日,他心中好受些了,自然识大体。只是可怜小九,还这么小便没了娘……”
因又得了女儿,安泰越发能体会做娘亲的心情,想起李容渊茕茕孑立的样子,心中不由怜惜。然窦太后却不接话,安泰知道她本不喜欢宸妃,又因宸妃得子时景云帝竟动了废后的念头,因而也不喜宸妃的儿子,每次李容渊来清思殿,也只能在外围站着。
见窦太后冷颜,安泰忙转了话题,笑道:“今日鲤奴也说想阿婆,要与我们一同来,只是元郎不许,让他在家中做功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太后顺着安泰的话道:“驸马……待你可好。”
安泰垂下眸子,许久后方道:“待我很好,许是太好,我……”她握住窦太后的手,轻声道:“我想跟他坦白……”
窦太后断然道:“不可。”见安泰要争辩,她沉声道:“没有男人能容忍这样的事,即便他不表现出来,但日后必然会与你有隔阂。”
安泰紧紧绞住纤指,窦太后叹道:“如今你们也有了孩子,这么和和美美过下去,不也很好。”
说到阿素,安泰心中又有些安慰,忙唤来奶娘将小女儿抱在怀中,看着阿素吃饱后沉静的睡颜,心中顿时涌起柔情。一众美人也再次聚拢在窦太后身边,燕肥环瘦,好不热闹,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们皆围在窦太后膝下,安泰不经意望了一眼,却没有见到李容渊身影。
窦太后命身边的女官取过金锁片给安泰怀中的阿素带上,安泰便知道时辰差不多了,但窦太后却舍不得女儿,又留了她许久方放还。
因窦太后对外孙女的殊爱,待阿素满六个月,安泰便经常带她入宫。小女儿尚小,安泰却无意间发现她已有了自己的喜好,比如最喜欢与九哥哥亲近,虽然尚不会说话,却会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人,还会伸着藕节似的小胖胳膊要抱。
安泰不知她为何在所有表兄妹中对李容渊情有独钟,只能感慨,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其时他们在太液池上的游舫之中,阿素方满一岁,皇室宗亲齐聚一堂游春。安泰拈起一枚马乳葡桃,仔细剥了皮喂与怀中的小女儿。阿素吃得津津有味,汁水也顺着娇嫩的嘴唇流了来,沾湿了安泰高耸的胸脯。
微微叹了口气,喂完阿素安泰只能去更衣。将小女儿放下,她望着身边的李容渊,带着歉意道:“九郎替姑母照看她一会,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泰知道爱女平日虽迷糊,但最是离不开自己,一刻不见便哭得撕心裂肺,任谁也哄不住,可若李容渊在,便能令她安静下来,所以安泰只能支使自己的侄儿。
只是安泰在心中拿不准,小九究竟乐意不乐意。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恐怕没有几个喜欢哄一个奶娃娃,好在被委以重任了几次,李容渊倒没有不耐,反而沉得下心。见安泰一起身,阿素吭哧吭哧要掉泪的样子,叹了口气,将那小小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
阿素果然不哭了,甚至有些还有些兴奋,趴在他肩上咿咿呀呀。李容渊托着她走了一圈,阿素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李容渊将她放在软垫上,阿素倒不困了,乌溜溜的眸子一瞬不转望着他。
“睡罢。”李容渊轻声道,仿佛听懂了似的,阿素乖乖阖上眼睛,不一会倒真歪倒睡了,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娇嫩的唇微微张着。
轻轻为她抹去唇畔的水渍,手指却被无意识寻到,仿佛那上面抹了蜜糖似的,熟睡的阿素抱着他的手不肯松,努力吮着他的手指。
麻痒和温热从指尖传上来,李容渊心中叹道,笨,然而却被那全然不设防的睡颜打动,犹豫要不要将手抽回来。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唤道:“心肝儿?”
是窦太后,李容渊抽出手,回身行礼,窦太后却未理,望见阿素独自睡着,不由嗔道:“太不上心了些,怎么也不留人照看,船上风大,着凉了怎么办?”
说罢,命身边的女官将阿素抱起来,醒来的阿素不见李容渊,嘴唇一噘,要掉泪的样子,窦太后忙接过抱在怀中哄道:“噢……噢,心肝儿是想阿娘是不是,阿婆抱你去找阿娘。”一面说,一面抱着阿素向外走。
伏在窦太后肩上,阿素努力向留在原地的李容渊挣着身子,然而却被抱着越走越远,她不会说话,急出一头汗,终于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泪珠啪嗒落下,令窦太后更加心疼,将她抱在怀中好生安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48章前世番外·青梅四少年九x团子素……
然而越哄阿素却哭得越厉害,看不见李容渊,她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小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极伤心的样子。
见阿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窦太后的一颗心都要揉碎了,身边的侍女和嬷嬷们赶忙拿来她最喜欢的磨合罗与小瓷鼓,也引不起阿素一点注意。像是委屈极了,她的小脸哭得通红,泪珠源源不断坠下来。
饶是经验丰富的嬷嬷们也手足无措起来,窦太后斥其无用,身边之人皆吓得瑟瑟。好在安泰回来及时,忙将女儿接过,微笑宽慰窦太后,又将阿素抱在怀里安抚。
扑进阿娘怀中,阿素稍稍平静,却止不住抽噎,还小小地打起嗝来,安泰用帕子为她擦干柔嫩小脸上的泪痕,却发觉她挣着身子,正向着之前的方向。
知女莫如母,安泰轻轻抚着她的背,目光环视,远远望见李容渊正立在人群之外。没有窦太后的允许,他并不能上前,却也没有离开,站得笔挺,薄唇紧抿,似乎一直望着这边,而当安泰抱着阿素向他走去时,他却蓦然转身,走出了画舫。
是个心思有些重的孩子,这是安泰最初对李容渊的评价。她本能忧心女儿对他的亲近会惹来厌烦,没想到阿素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当她学会走路之后,更喜欢时时跟在李容渊身后。
跌跌撞撞,她的小短腿赶不上李容渊的步伐,阿素哼哼唧唧,一不小心便墩在地上。她的傅母蔡夫人领着一群侍女嬷嬷跟在后面,心疼围上来,要抱她起来,阿素却不肯起,直到李容渊回身,立在她面前,阿素方向他张开胳膊,奶声奶气道:“九哥哥抱。”
然后便被掐着腰身,一把抱了起来。她已经三岁了,又长胖了些,冬日穿得厚,活脱脱像一个包子,然而李容渊还是将她抱得很高。阿素有些新奇,又有些紧张,紧紧搂着李容渊的颈项。而他则抱着她走过花丛中的小径,道旁的宫女恭顺地向他们福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因得太后喜爱,安泰经常携阿素入宫,为此窦太后专门在自己住的清思殿一侧为她辟了一处居所,取名琅嬛阁,在诸位皇子公主中独得一份宠爱。其时李容渊随养母德妃居于仁庆宫,亦离得不远,于是一年中倒有半年,两人时常能见面。
只是他们一位是寄人篱下的皇子,而另一位则是众星拱月的对象,悬殊境遇,后宫之中也不禁起了些流言。
将在园中玩了半日的阿素送回清思殿,窦太后欢喜地从李容渊怀中接过外孙女。而一旁的淑妃身边,几位侍女目光交接,颇有些意味深长。
自宸妃去后,景云帝越发消沉,像是不愿面对现实,对她遗下的儿子也不愿见。所以在太兴宫中,九皇子一向被边缘化,如今却因与永宁县主亲近,在太后面前得了脸。
这自然碍了些许人的眼,淑妃身边的尚宫以扇掩口,轻嗤道:“还真以为讨好小县主便能翻身。”
然淑妃却闻言不语,只冷眼望着李容渊,她实在心中知道,王皇后迟早会被废,太子也不足为虑,她真正应该小心的敌人正是那异域女子留下的儿子,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景云帝,知道这对母子在他心中分位,然而值得庆幸的是,那女人已经死了。剩下要做的,便是将面前这少年彻底打入万丈深渊。
三岁的阿素完全不知道淑妃的心思,此时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留李容渊陪自己用午膳。阿素可怜兮兮望着窦太后,然未待窦太后下旨,李容渊竟请告退。窦太后随口询问了几句他近日的功课,也随他去了。
望着李容渊的背影,阿素不禁有些委屈,然而她向来不气馁,第二日依旧央蔡夫人抱着,早早便去仁庆宫寻她的九哥哥。
时如逝水,这般过去几年,阿素渐渐长得高了些,越发生得粉妆玉琢,身边的傅母皆是有诰命的妇人,教养用心,她虽年纪尚小,却已有了姝静的气质。
待到六岁,阿素身边多了位玩伴。淑妃的侄女棠蕊入宫,得封虢国夫人。许是天生爱亲近美人,阿素与这位美艳的阿姊竟成忘年之交。其实皇女之中,与阿素年纪相近并非没有,譬如淑妃膝下的十三公主永仙,然而这两位贵女从小互不相服,斗草曾惊动了半个长安。
然而那时阿素并不知道,其时后宫皆传,所谓侄女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淑妃有孕,无法侍寝,便从宫外寻了位美人,要笼住景云帝的心,而她挑人的手段也着实有些厉害,这位虢国夫人,气质竟与当年的宸妃颇有几分相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在很久之后,阿素回溯幼时记忆,才隐约明白自己曾撞破这件后宫之中的风流韵事,只是那时距那位美人香消玉殒,也已过去了许久。
也就是在同一年,诸皇子中唯一未出阁的九皇子也获景云帝恩许,在秋天移居出宫,另辟府邸。于李容渊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大事,不仅意味着皇子成年,更代表同时有了参与政事的机会。
阿素尚且不懂这些,只在心中觉得难过,待李容渊搬入宫外,她再入宫时便不能再见到他了。听说景云帝御赐的宅地在丰乐坊,阿素计划着偷偷溜出去,悄悄去寻他。
望着扑在怀中,糯糯地唤自己九哥哥的阿素,李容渊蓦然垂下眸子,虽然年纪渐长,她却一点也不减对他的亲近,窦太后赐下的那些好吃好玩,也只想与他分享。
明明是太兴宫中最耀眼的明珠,却只讨好自己一人。偌大的禁宫之中,恐怕除了他,再没人有如此体验。
然而夏天还未过完便出了一件大事。阿素在宫中住了一月,遍寻不到李容渊。惶急而茫然,她只听身边的侍女窃窃议论道,九殿下犯了大错,景云帝震怒,要狠狠罚他,此次九殿下失了圣眷,不仅出阁开府的事没了着落,许是连性命都难保。
阿素顿时哭了出来,她的傅母蔡夫人发了怒,将那些闲话的宫人皆拖出去杖责。阿素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过才六岁,清思殿中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谈起那事,而耶娘又远在家中,要下个月才会来接她。
在窦太后身边撒了好久的娇,阿素终于知道先前李容渊被关在掖庭的暴室,如今景云帝消了些气,让他去奉先殿跪宗祠。
然而窦太后语气严厉,并不许她再见李容渊。阿素委屈极了,连饭也不肯吃。
奉先殿在内廷之北,正殿只有大祭时才许启用,此时自然不许李容渊跪,关着他思过的是东偏殿,门窗都封上,只留一盏青灯,每日供一次食水。
自然没有人会为他求情,德妃避之不及,太子视他为弃子,至于淑妃……李容渊知道,没要到他的性命,她自不会罢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李容渊沉着而镇静,没有人知道,他已得了想要的一切,最终他们会明白,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殿外微微有些响动,李容渊十分警觉,景云帝只罚他跪宗祠,淑妃终究不甘心,若有什么谋划,当在此时。他已等了五日,想必变故就在今日。
殿门缓缓开了道细缝,微弱的烛火闪了一瞬,李容渊几乎已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却见一个小小的身体吃力的挤了进来。
粉扑扑的小脸蒙了一层灰,丝履也掉了一只,却在见到他的一瞬欢欣起来。
将扑入怀中的阿素抱起,李容渊犹自不可置信。蹙眉望着阿素,他沉声道:“怎么进来的。”
阿素忸怩着不肯开口,瞧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李容渊微微叹气,知道她定是仗着人小,顺着宫墙下猫洞爬进来。
打小在宫中长大,熟悉宫中的每一处,这事自然难不倒阿素,而奉先殿供奉着□□神位,非宗室不得入内,看守他的金吾卫皆在殿前,也未曾留意殿后宫墙下的动静。
修长的手指为她抹干净小脸,李容渊一句话也未说,表情严厉。阿素有些委屈,她鼓起好大勇气才偷偷溜出来,李容渊却一点也不高兴。在他怀里扭着身子,阿素嘟着嘴道:“外面好黑,走了好久好久。“
李容渊捏起她掉了丝履的右足,果然见她柔嫩的足底起了个水泡,轻轻一触,阿素便疼得泪眼汪汪,却努力忍住不让泪珠落下来。
第149章前世番外·青梅五长大了一点……
幸好水泡并未破皮,李容渊撕下半幅洁净的中衣,握着阿素纤细的足踝,悉心将她嫩生生的右足裹好,低声道:“自己不许碰这里,知道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泪汪汪点头,然而窝在他怀中却一点不老实,埋首将自己的小裙子掀得底朝天,费力摸出一团丝帕,献宝似的堆在李容渊面前。
李容渊仔细辨别,散开的帕子中央是一块奶糕,已被压得碎了,显然是她平日偷偷珍藏起来的。望着最爱的奶糕,阿素小小咽了下口水,却糯声道:“九哥哥吃。”
原来是给他来送吃的。执拗地将那块糕推在李容渊面前,阿素忧心地望着他,似乎极担心他会饿死在这里。
实在是天真了些,然而李容渊的心底却蓦然有一瞬柔软。将阿素搂在怀中,李容渊仔细为她整理好凌乱的裙裳,却并没有动那块奶糕。
阿素十分执着,甚至有些惶急,见他不动,泪水在眼眶打转。李容渊叹了口气,捏起她的小手,就着指尖用力在那奶糕上咬了一口,阿素这才绽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将她抱起来,李容渊沉声道:“以后不许再来了,这处最危险。”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阿素有些委屈。以前捉迷藏时,宫里各处角落她都去过,这奉先殿又有什么危险,她一点也觉察不出。
见她不答话,李容渊又沉声重复了一次。他是真生气了,阿素知道。方才的眼泪又涌了上来,长长的睫毛雾蒙蒙的。
揩掉她颊边那颗要掉不掉的泪珠,李容渊叹了口气道:“哭包。”
“才不、才不是哭包!”阿素气鼓鼓的,粉嘟嘟的小脸满满写着不服气。
“我已经六岁了。”她理直气壮地宣誓,李容渊望了她一眼,淡笑道:“六岁很了不起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被问得呆住了,睁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李容渊抱着她,闻着怀中柔软的身体甜甜的奶香,许久后轻声道:“为什么对九哥哥这么好。”
忸怩了一会,阿素用力牵住他的手道:“最喜欢九哥哥了。”
“为什么……喜欢?”
阿素直觉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想了很久,脸颊上逐渐现出一个小酒窝:“因为九哥哥好看。”
然而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令李容渊满意,他的表情很严肃,阿素不由着急,与她而言,喜欢是一种很难表达的情感。为了讨他欢心,阿素闭上眼睛,努力想着那种感觉,小声道:“九哥哥身上香香的。”
他身上的气息是混着枫香的白檀,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然而这答案似乎更令李容渊不悦,面色也沉下去,阿素想牵他的手,却被挥开。李容渊放开她,漠然扯下腰间的香囊掷出很远,阿素有些不知所错的站着,只听他冷冷道:“现在还喜欢么。”
阿素又想哭了,然而想起方才李容渊说自己是哭包的事,她努力忍了回去,带着哭音倔强道:“就是喜欢。”
话音未落便被一把抱起,李容渊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低声道:“以后不许再喜欢别人,记住了么?”
腰身被勒得很疼,阿素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知道自己答应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却不明白究竟有多么重要。
然而此时却隐有焦糊味道传来,李容渊蓦然警觉,回眸时发觉外殿的帷幕已燃起了火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竟真的是在今日,李容渊未料到他们竟敢到奉先殿放火,映着火焰的灰瞳中皆是冷意。
阿素第一次见这场景,害怕又新奇,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大步向外走,然而殿门却推不开。
是有人在外面将殿门堵上了,要将他困在这火场中。李容渊此时冷静下来,将澜袍解下浸了冷水裹住阿素,火势越来越猛,阿素紧紧搂住他的颈项,小小的身子在发抖。
“别怕,李容渊轻声哄慰阿素,他向来不吝将自己陷入危险,却痛恨心爱之人陷入危险时的无能无力。
所以,他再不会重蹈覆辙。
阿素完全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冲出火场的,只知道裹着湿衣的自己毫发无损,而李容渊却伤得不轻。
奉先殿的火被扑灭了,幸好正殿无恙,烧掉了东偏殿,李容渊被送回仁庆宫,有尚药局的医正为他处理伤处。
而派人在宫中寻了阿素一整夜的窦太后,最终知道外孙女就在着了火的奉先殿中,惊怒交加,处置了半个后宫。好在明珠无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最终起火原因查明,是奉先殿的当值内侍,将正殿中祭祀后的香灰收出后堆在东偏殿的墙角下没及时处理,死灰复燃,这才导致了一场大火。
之后那内侍被处以极刑,所牵连者甚众,然而东偏殿那扇推不开的殿门,因已在火场中烧毁,也查无对证了。
这结果有人相信,也自有人不信,安泰便是其中之一。闻讯入宫,她匆匆步入清思殿之时,但见窦太后抱着阿素,一众内命妇皆在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揪出淑妃,安泰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殿中蓦然安静,淑妃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不敢相信自己竟受如此侮辱。
她颤着声道:“你竟敢打我。”
安泰冷冷道:“打你还要挑日子么,别以为旁人都不知你的心思。”
她知道淑妃对李容渊生母有着强烈的敌意,却未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卷入险些丧命。至今一想到此事便后怕的厉害。
淑妃羞愤,含泪向窦太后伏拜,安泰毫无证据,如何凭空污人。然窦太后喝住安泰,却也未替她做主,淑妃知道,窦太后终究是向着女儿,心中冷意愈甚。
安泰抱起阿素,向窦太后道:“我来接宝儿。”
是十二万分委屈的语气,窦太后舍不得阿素,却对安泰歉疚,只能应允她接阿素回去。
安泰带阿素出清思殿,元子期正等在殿外,阿素扑在他怀中,元子期一下将阿素抱起。望着他们一家三口登车远去,淑妃攥紧了帕子。
方才安泰那一巴掌在她心中如打下了烙印,早晚有一日,她要让元家、让安泰,百倍千倍偿还。
唯一令淑妃感到不安的是景云帝,她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相信关于那场大火真相的流言,虽然在他身边侍候多年,她依旧觉得难以捉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淑妃知道,他需要她,只有她,才能撼动王皇后身后的世家门阀势力,彰显皇权,即便他需要的事一面挡箭牌,她也不可代替。
而也就那时,那位虢国夫人也消失不见,为此阿素还伤心了许久,很多年后她才知道,棠蕊是被处死的。这位美艳的阿姊在她身边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留给阿素的只有童年记忆中的碎片。
许是一同经历生死,阿素倒和李容渊越发亲近起来。自那场大火之后,想必失去才知珍惜,景云帝似有所感,未再追究李容渊的过错,也许他出阁。
而李容渊先是在仁庆宫养伤,之后便从宫中搬到了丰乐坊景云帝赐的宅第,阿素时常央着安泰带自己去看他,两人再见面,阿素直觉有些不同,然而却说不出究竟有什么不同。
待她再大些,李容渊会带她出去玩,他们去义宁坊看过胡戏,也去城郊纵马。阿素不会骑马,他便抱她上了自己的坐骑,将她揽在身前,给她讲她所不知道的,长安以外的广阔世界,而阿素也会与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那是阿素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又过些日子,因顺颐长公主过世,安泰将她的女儿苏樱华也接来养在身边。对于这位表妹,阿素一向很大方,什么都愿意与她分享。阿樱也极喜欢跟在李容渊身边。
于是从前的两人变成了三人,阿素只觉李容渊并不高兴,对阿樱也很冷淡,她在心中悄悄有些替阿樱难过。
直到她十岁时,才真正迎来与他的第一次离别,李容渊领了太子的差事,要到扬州去做长史。
扬州离长安有千里之遥,任期三年,意味着三年都再见不到他了,等到李容渊回来,大约已经不记得她了吧。阿素伤心极了,蔡夫人却说这是九殿下的喜事,应该道恭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当她闷闷道了贺,李容渊却不置可否,眸色深深道:“这么希望我走。”
虽然这几年阿素也长了个子,然而李容渊仍旧比她高许多,此时立在她面前,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笼在身下,颇有压迫感。
阿素用力摇头,李容渊这才有些满意。
只是他终究离开了长安。
李容渊走的时候阿素赌气没有去送,两个月后她却收到他写来的信,那时她第一次收到李容渊的手书,一颗心砰砰直跳。
拆了火漆,李容渊的字迹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字是极好的,与当世书法大家不遑多让,字如其人,风骨俊美。阿素仔细读了两遍,方将这信收好。
之后每隔两月,她总能收到一封这样的信。
然而就在十二岁时,阿素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元家的倾覆只在一瞬间。
第150章前世番外·青梅六青年九x少女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子期获罪,安泰奔走求情,然而换来的不过是罹死狱中的丈夫的尸首,那一刻阿素知道,自己同时失去了耶娘双亲。元子期音容不在,而独留人世的安泰如同失去魂魄,娇美的面孔空洞而毫无生气。
没有人知道最后一刻元子期交代了什么,而那却是支撑安泰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令她没有即刻随他而去。很久之后阿素才明白,其实在失去所爱的那日,阿娘的心已经死了,她与过去的自己决然割裂,在她身上也再看不到一丝少女的娇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城府与对权力的渴望。
随之而来的是安泰与景云帝之间无可消弥的巨大裂痕。身为李氏皇族的一员,安泰憎恶自己的血缘,但同时也终于明白利用血缘来追逐权力与地位。许是心有愧疚,景云帝默许了这一切,要用对幼妹的纵容,来弥补她失去的丈夫。
然而十二岁的阿素内心深处明白,阿娘要的并不是弥补,而是复仇。她要向所有人燃起复仇之火。
无数个不眠之夜,安泰抱着她无声流泪,而在第二日清晨则梳洗如常。最精致的妆容,最华美的云裳,她再次成为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而对阿素而言,从九天跌落凡尘不过一瞬,元家被削了爵位夺了封地,她与阿兄身份尴尬。那时元剑雪不过十六,失去了世子的名分,之前与十三公主的婚事自然也不作数。
阿素只觉得阿兄一夜之间沉稳起来,以她追之不及的速度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代替阿耶撑起这个家。而阿娘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阿兄身上,要为他谋一个前程,自然对她无暇顾及。
安泰将她送入宫中窦太后身边时,阿素不敢问阿娘什么时候接自己回家,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忍住泪水,不再让阿娘为她分心。
窦太后比以往更加疼爱阿素,毫无疑问安泰是她最爱的女儿,然而对于这位垂帘数十年有着帝王手腕的女人而言,在皇权面前一切都要让步,但她将所有对女儿的愧疚都补偿给了阿素,如同一位世间最平凡的外祖母,竭尽所能照顾她。
然而阿素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亲近的阿舅是夺走阿耶性命的凶手,最疼爱她的阿婆默许这一切发生,仿佛与太兴宫的每一个人都生了隔阂,阿素一刻也不愿意住在这里,然而为了让阿娘放心,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藏起心事。
然而每到夜晚她总会惊醒,蒙在被衾之中,极小声地哭。阿素经常会想起李容渊,若是他在的话,大约又要笑话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他在的话……
自李容渊任扬州长史,已经过去了近三年。这也是冉冉上升的三年,治理两河盐运,开辟丝路,出镇地方的年轻皇子崭露头角,锋芒毕露,却又毫无高高在上的架子,阿素听到全是对李容渊的夸赞,知道他已成为朝中肱骨,连太子也要倚仗他。
只是李容渊在信中从不提这些事,只是与她回忆在长安时的趣事。
一开始阿素会兴致勃勃地给他回信,只是过去总有一天会讲完,离别的日子越久,他们之间的话题也越少。阿素不禁猜想,他一定走过许多地方,有了新的见闻,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终究有一日会将太兴宫中的她忘到九霄之外。
她很怕成为他的负担,于是阿素决定不再给李容渊回信。然而每隔两个月,她依旧会收到一封从扬州写来的书信,阿素没有再拆开过那些信,只是认真收好攒起来,她想等到完全断绝音信往来之后,再将那些信打开读一读。
可是没有等到那一天,元家便出了变故。阿素知道出镇的皇子是不可以随意回京。但在最消沉的时候,她多么希望能扑在他怀中哭一场,由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梦,等她醒来耶娘已带着阿兄入宫,一同接她回家。
然而阿素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梦。
她已有几日未曾好好吃饭,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琅嬛阁最高处,这是从前捉迷藏时她最喜欢去处。从这里向下看,满室皆是慌着寻她的宫人,阿素却一点也不想下去,她抱着膝默默流泪,哭得累了,方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阿素迷迷糊糊觉得有一丝异样,身子极不舒展,像是被人紧紧禁锢在怀里,然而环绕在身周的气息却是熟悉的,馥郁的白檀气息,沉静悠远。
睁开哭肿的双眼,阿素直愣愣地望着李容渊,近三年未见,他似乎比记忆中的样子还要英俊,淡色的瞳如同一汪深潭,叫人看不到底,却不由自主沉溺。
见阿素呆呆的样子,李容渊有些亲昵地将碎发撩着她耳后,低声道:“不认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竟不是梦,然而李容渊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阿素知道他真的回来了。
她红着眼眶,怯怯唤道:“九哥哥……”
话未说完已带上哭音,紧紧抱着李容渊的腰,阿素终于哭出声来。像是这些时日积累的委屈得到释放,她哭得昏天黑地,直到周围完全暗了下来,阿素伏在李容渊怀中,依旧止不住哽咽。
李容渊轻轻抚着她的背,像给奶猫顺毛似的,修长的指理着她散开乌发,似有奇异的力量令人平静。阿素忽然明白,她的心情,他是懂得的,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切,从没有一刻令她觉得两个人的心如此亲近。
阿素觉得好受了一些,忧心地望着李容渊道:“九哥哥,你……”
李容渊的食指放在唇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知道她要问什么,李容渊淡淡道:“路过长安,顺便回宫。”
阿素知道哪里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元家方出了事,三年不曾得诏回长安的李容渊恰巧回京,还得了应允可以入宫,这样的事也太渺茫了些,李容渊说得轻松,然而其中的艰难,并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只是这一次,他又能停留多久。
果然,片刻后李容渊望着她道:“我要离开长安了。”
阿素心中一沉,李容渊轻声道:“以后不能再给你写信了。”
阿素心中更沉,她一直担心的那一日终还是来了。见她误会,李容渊缓缓道:“这一次要走得很远很远,那里与长安隔着沙漠与雪山,即便是装备最齐全的商队,也要折损一半,很难有人能将信带回长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一惊,这样的地方她只知道一处,就是突厥王庭,原来李容渊竟要去那里。她知道李容渊送母归葬,曾去过一次高昌,途径大大小小十数国。信奉祆教的高昌距离突厥王庭并不十分遥远,想必那时李容渊已做好了游历西域诸国,直至突厥王庭的打算。
“要……去多久?”阿素终于小声地开口,手心紧张得冒汗,李容渊低声道:“也许三年,也许五年。”
阿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紧紧抿着嘴唇,这次与以往皆不同,三年五年音信不通,她知道,这是真正的分别。
几次艰难地开口,阿素皆说不出话来,黑暗之中,李容渊却忽然将她抱在怀里。被他幽静的气息环绕,阿素忽然面颊有些发烧。
虽然小时候他们时常如此亲密,然而现在她已长大,蔡夫人教导过她,是绝不可以同男子如此亲近。阿素想挣开,却被牢牢禁锢住腰身,她这才发觉,与李容渊相比,她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
李容渊困住她,不许她挣扎,阿素这才老老实下来,耳尖却有些发红,听李容渊在耳畔低沉道:“等我回来。”
阿素有些茫然,是要她等什么呢?李容渊并没有说,他只是深深望着她,不肯放手的样子。
然而被那样专注地凝视,阿素无法拒绝,她下意识点了点头,李容渊方松开她,却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之后李容渊在扬州任期满后,便出任安西节度使,治所设在凉州,而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深入突厥王庭。本朝自立国以来便受突厥侵扰,阿素知道,他如此以身犯险,是要彻底解决突厥之患。
也正如李容渊所言,西行通信艰难,阿素再没有收到一封来自于李容渊的信,两人终于真正断绝了音讯。
而直到两年多以后,十五岁时,阿素才终于有了李容渊的消息,听闻他已掌握了西北的军权,拿下曾归顺突厥王庭的丝路十五城,在朝中根基牢固,如日中天,一时间坊间津津乐道,谈论的皆是九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就在同一年,李容渊将回长安的消息传来,阿素下意识高兴,随后深深惶恐,五年过去,幼年时的情谊褪去,现在的他于她而言全然陌生,恐怕也早将她忘记,若是再见面……大约只剩下疏离了。
第151章前世番外·青梅青年九x少女素
太兴宫夏日炎炎,阿素恹恹坐在水边,再有一个月安泰便会接她离开这座禁宫。这原本是阿素盼了许久的事情,然而如今她却一点高兴不起,因为就在前几日,她隐约听说宫中已为自己说下一门亲事。
今年她已满十五,正是宜嫁之龄,自去年起便有人络绎打听,也都是世家中的青年才俊,阿素却一点不愿,伏在窦太后膝上求她让自己留在身边,窦太后微笑着抚着她的发顶:“傻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定要为你择满意的夫婿。”
之后这件事便正式提上了日程,最后窦太后亲自做主,千挑万选为她定下了与崔家的婚事。阿素知道,这里面自然也有她阿娘的意思,清河崔氏是五姓之一,世家高门,她的未婚夫婿出身显赫,与崔家联姻,以后阿娘在朝中又添助力,是如虎添翼。
更何况这位崔三郎生得相貌堂堂,而元家如今败落,她不过空有县主的名分,即便太后疼爱,比起其他贵女而言也并无优势,并算不得下嫁。十四岁时,她在慈圣寺中礼佛,曾意外遇到过崔公子一次,之后他便百般纠缠,如今得了窦太后的应允,阿素听说待到下月崔家便会遣使到长公主府提亲。
然而阿素心中却一百个不愿,甚至下定了决心,若是崔家真的来人,她就离家,再也不回去。只是天地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青窈匆匆走来,似是知她为何出神,笑道:“想来崔公子也是长安城中的风流人物,娘子尚不喜,可见娘子中意的人比他强上百倍千倍。”
阿素含嗔望了她一眼,青窈虽是打趣,她却隐约觉察自己的心意,只是她从不敢多想,因为她知道,那实在是太渺茫了。若在元家鼎盛之时,兴许有一丝可能,然而现在,他势如云蒸,如何愿意将自己的前途与元家绑在一起。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早就有了中意的人。
阿素有些怅然,怔怔望着喧闹的对岸,她知道今日在皇家御园有场马毬赛,几位皇子与西京勋贵之家的子弟皆在,窦太后也留了位置给她,然而阿素并不想去,她只想在离开太兴宫之前,将这座她从小生长的禁宫中熟悉的一草一木留在心中。
青窈向来最懂她的心事,在她身畔低声道:“娘子可知,今日是谁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窈语气特别,阿素心中一惊,隐隐升腾起一个猜测来,然而却并不肯置信。青窈却等不及,径直道:“方才我听说,今日九殿下回来了,正在御园之中与几位皇子打马毬,所以才来寻娘子。”
阿素睁大眼睛望着青窈,原来她的猜测竟是真的,李容渊本应下个月回到长安,为何竟提前了一月。
攥在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阿素无心去捡,并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件事,今日她未去御园,竟与他错过。
见阿素有些无措,青窈道:“娘子现在去还来得及,方过了半场,还要一个时辰才散呢。”
阿素望了一眼对岸,那处正人声鼎沸,原来那些马上迅捷的人影中,竟有他。见她犹豫,青窈不由分说拉起她向外走。
乘舟穿过太液池,阿素走入皇家御园之时方巧上半场结束。
高台之上坐在景云帝和窦太后,高皇后带着十三公主与另两位女儿坐在另一侧,再下面是诸王王妃和世家之中的命妇贵女。
知道若窦太后望见自己,定然要自己到身边坐,阿素不愿如此张扬,悄悄从另一侧走上看台,已没有什么好位置留给她,只能在毬场前的栏杆寻了个空位与皇室姻亲之家的几位贵女坐在一处。
见平日养在窦太后身边的永宁县主竟来了,阿素身边的四位小娘子皆有些好奇,不由仔细打量起她来。
阿素不禁有些腼腆,她长于深宫,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宫女嬷嬷,相伴的只有皇子与公主,同龄人是永仙与阿樱,关系最亲密的是李容渊。她并不曾结交过什么朋友,于西京中的贵女并不相熟,此时见身边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局促起来。
青窈向来贴心,将随身携带的点心盒子打开,分与诸位贵女尝。为阿素准备的点心都是宫中膳房精制的,即便高门世家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众人见之皆新奇。许是年龄相近,分食了点心之后,最初的生疏与距离感倒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身边的小娘子们打成一片,阿素只听她们掩扇私语,讲得都是马毬赛上的事,而她们追逐的目光,皆落在毬场中央一人身上。
阿素此时才真正看到那人。他□□的黑色的骏马四肢修长有力,马尾束起,奔驰时闪耀的汗水落在光亮的桐油地面上,挥舞毬杆时身姿挺秀,动作潇洒有力,轻巧将藤毬击入孔中,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三年不见,李容渊与她的记忆之中有了很多不同,不再是太兴宫中被边缘化的少年,如今的他已是成年男子了。李氏皇族的矜贵与优雅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遗自生母的深邃五官更显俊美,吸引了在场所有少女的目光。然行动间却隐隐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令人不能逼视。
怔怔望着李容渊的身影,阿素心中怅然,如今的他耀眼夺目,而自己却再寻常不过,只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悄悄望着他,即便他还记得起她,再见面时也一定会失望罢。
马毬赛的下半场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李容渊却一骑当先,领着赤队将青队远远甩在后面,阿素只听身边的郑四娘兴奋道:“听说陛下赛前许下诺,此次拔得头筹之人有重赏,你们说,一会九殿下会讨什么赏赐?”
她身旁的崔三娘打趣道:“你怎知便是九殿下赢?”未待郑四娘答话,另一边的裴娘子笑道:“瞧她今日一直望着九殿下,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自然是知道的。”
她此话一出,郑四娘立刻做要撕她的嘴,几人笑作一处。
阿素远远看她们笑闹,却三句不离李容渊,仿佛珍藏的宝贝被人夺走似的,她只觉心中空落落的。
而另一边的杨七娘却十沉静不语,她出身弘农杨氏,如今的太子妃杨氏便是她的堂姊。七娘年纪不大,却是西京贵女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位,又有才名,此时端庄坐着,颇有些静女其姝的气质。
望见杨七娘淡然的样子,崔三娘做了个嘘的手势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莫闹了,再闹下去怕是有人要生气了。”
说罢,意味深长地望着杨七娘,另两人立刻会意,调笑道:“怎么竟忘了,九皇子妃在这里坐着,倒是我们唐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蓦然睁大眼睛,却见杨七娘绯红着面颊,起身便要走,裴娘子赶忙拦住她,笑道:“阿妹莫气,是玩笑话。”
见她好言道歉,杨七娘方坐下,面上仍有一丝红,娇嗔道:“再说这话,下次便不与你们见面了。”
然而杨七娘却并没有否认方才的话。身边的侍女为她奉上冰过的帕子镇面,递还帕子时她悄悄抬眸,望了一眼李容渊,唇畔隐隐现出一个酒窝来。
见阿素怔怔望着杨七娘,身边的郑四娘转过身,低声解释道:“七娘的堂姊是太子妃,听说太子牵线,有意令杨家与皇室再结一门亲,所以现在皆传,九殿下会娶七娘。”
听完郑四娘的话,阿素一颗心沉到水底,然而却不能现在面上,她极缓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倒真是……郎才女貌。”
阿素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容渊会提前回来,想必正是因为这样一桩亲事。今年他也二十有三,是诸位皇子中唯一未成亲的一位,只因一直在外任职,竟将这事耽搁了过去,无怪太子上心,要为他牵线,恐怕景云帝也是默许的。
崔三娘闻言笑道:“这倒无措,九殿下十九岁时便在弘文馆中讲学,学识是一等一好……”
阿素打断她道:“是十八岁。”
崔三娘有些讶异地望着她,方想起她在宫中长大,应与李容渊相熟,只能认错道:“是我记混了。”
裴娘子闻言有些好奇地凑过来,望着阿素道:“县主对殿下了解很深,再与我们讲些殿下的事罢。”
崔三娘被抢了风头,微微带着冷意望着阿素,远一些的杨七娘虽未言声,然而却不由侧目,显然心中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心中难过,勉强打起精神,轻声道:“都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也记不得了。”
郑、裴和杨三人都有些失望,崔三娘却松了口气,她向来不喜欢别人压她一头,此时仔细打量着阿素,故作神秘道:“其实……我还知道另一件事。”
郑裴二人皆好奇望着她,阿素忽然意识到崔三娘便出身崔家,与那位崔公子恐怕是兄妹,而她要说的自然便是崔家会上长公主府提亲一事。
阿素极厌恶这门亲事,不由起身道:“我要回去了。”
见她要走,崔三娘微微一笑,并没有拦。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径直向看台射来,是场中有人将毬击偏。这藤毬虽不大,但速度却快,打在人身上也是一片青紫,更何况落处坐的皆是身娇体柔的小娘子们。
场外顿时一片惊呼,阿素有些无措地站着,眼见那藤毬扑向自己,却失了神,一动不能动。
就在藤毬要挨上她的身子的一瞬,忽然一支毬杆挥出,将藤毬狠狠地击落。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掌声,阿素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望见李容渊正骑在马上,距离自己很近,隔着栏杆居高临下望着自己,英俊的面孔带着怒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起身,沉声道:“儿不愿去。”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如今景云帝不理朝政,李承平早有迁都往洛阳之意,只是若此时走,便等于丢掉了半壁江山,将长安拱手让与突厥,更将南归的李容渊至于不利之地,因此朝中多有反对之声。元子期也强烈反对迁都,亲上阵守城,誓与长安共存亡,这才勉强将李承平压了下去,而若她与安泰先走,李承平借机发难又如何?
元子期微微叹息,阿素说的他自然想过,只是虽已抱死志,却不愿连累妻女。似知元子期所想,阿素轻声道:“阿耶莫忧,如今我们一家人在一处,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吗?”
安泰此时也明白过来,他是要打算守城到最后一刻,自然也不愿走。
望着妻女执拗的神情,元子期只得暂时作罢,安泰走到他身旁,柔声劝道:“也未必有这么坏,若是小九回来的及时,你们里应外合,长安之围也未必不可解。”
元子期沉默无言,起身负手而立。元剑雪送安泰与阿素先行回房,阿素知道如今内忧外困,若要分忧,需得将棘手之事一一解决,此前她实已有计划,此时下定决心,明日要先见一见姜远之。
第二日晨起,元子期与元剑雪又赴城门戍防,阿素悄悄以阿耶的名义向姜府递了一张请帖,果然半日之后姜远之便如约登门。
安泰见到姜远之有些讶异,阿素命人将他请到客室落座,见此情景,姜远之自然猜到是阿素假托元子期之名,面色便不那么好看。
怕他生气,阿素乖顺道歉,因安泰也在,姜远之不好发作,漠然颔首后寻了位置坐下。
阿素知道上次姜远之未退回自己送去的那些钱财,应是有了自己的打算,果然未待阿素相询,姜远之便安慰面带忧色的安泰道,李容渊即日便归,只要再撑些时日长安之围便可解。
安泰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阿素这才之原来近些时日姜远之与李容渊一直有联系,只是不知道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她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姜远之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显然认为此事无需向她报备,阿素也无法,只得小心开口道:“可……这些天又该如何撑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似成竹在胸,沉声道:“如今外患不过是突厥铁骑,而内忧却有三件事,第一是难民,第二是奸细,第三则是……”说这话时姜远之意味深长望着安泰,却面向皇宫的方向,阿素知道他定然是指宫中,如今景云帝无心朝政,监国的太子恐怕依旧有弃城的心思。
安泰闻言默然,她曾入宫多次,想劝景云帝从太子手中收回大权,然而每次却连景云帝的面也见不到,只听说他在后宫设祭台为宸妃招魂,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安泰向来不信人死能复生,隐隐觉得若长此以往,只怕全情投入的景云帝先被拖垮了身体。
然而姜远之却管不了这么多,望着安泰道:“难民之事并非难解,前些时日我已向城中大户筹粮,如今在城南设粥场,供给日常不成问题,太医署配发的药包也已下发并投入城中水源,死者火化深埋,疫病情势渐缓,如此一来难民中颇有身强体重者,可征召入伍,参与城防。”
如此一来反化无利为有利,阿素闻言望向姜远之,听他陈述极有条理,倒有几分佩服。
姜远之未理她,继续道:“然而第二桩事却有些难办,此次突厥铁骑如此顺利突袭长安,不由令人疑心有人领路,并且途中关卡通畅,我更怀疑,此人必然掌权,或有自己的关系网络。”
安泰闻言不由心声寒意,低声道:“可有……怀疑的对象。”
姜远之眸色深深,停顿了一瞬,正欲开口,却见府中罗长史急速入内道:“禀长公主,太后遣使送来信,请您即刻入宫。”
阿素闻言猛然望向安泰,母女二人对望一眼皆心中沉沉,知道这次一定是出了大事。
第155章前世·新婚他在吻她
喜娘很快端来合卺酒,交杯而饮的时候衣袂牵连,男子气息混着白檀的香气漫了上来,不知是热还是酒力,阿素的面颊有些发烫,她悄悄抬眸望了他一眼,发觉李容渊也正在望她。
他似乎饮了不少酒,眸色颇深,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阿素仓皇垂下长睫,纤细的手腕却忽然被握住,李容渊的动作颇有些粗暴,撕开她的婚服,将她从厚沉的深衣中剥了出来,喜娘见状即刻退下,她顿时手足无措,攥着衣襟慌忙缩向榻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直觉感到害怕。深重的影子缓缓压下来,李容渊离得很近,他卷翘的长睫几乎挨着她的脸颊,棱角分明的唇凑上去,轻轻啄了下她小巧的下颌,阿素顿时受惊似地拱起背,乌黑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望见他幽深的瞳中全然自己惊惶的样子。
阿素有些害怕,她知道今夜是不同的,随着灼热的呼吸逐渐向下,微微的刺痛从颈项上的肌肤传来,被迫承受他的吮吻,阿素一阵阵眩晕,攥着衣襟的手指也有些颤抖。
从没有人这么吻过她,阿素本能抗拒,却被压迫感统治,此时此地,他才是一切的主宰,她只有屈从。
纤细的手指被握住,仿佛是一种暗示,阿素记起嬷嬷教过的话,今夜她须得服侍他,虽然她并不大懂,却知道方才并未令他满意。
这是她必须做的,阿素抿唇,从他怀中脱出,低头解开自己的上裳,又去解他的婚服。李容渊眸色深深望着她,并未发一言。阿素只得直起身,又靠得近些,纤细的手指绞缠在那些复杂而精致的结上。
只是这婚服实在繁复了些,阿素努力扯着朱红的织锦,光裸的背耸出优美的线条,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蝶,细腰上松松勒着小衣的系带,隐约可见胸前堆雪般细腻的肌肤,只是她犹不自知,使力时不由自主拱进他怀里。
起了一层薄汗,阿素终于为李容渊褪下婚服,抬起眸子时她有些羞怯,纤指打着颤为他解开中衣,此时阿素才发觉自己和李容渊的差距来。薄衫下他的身体孔武有力,宽阔结实的肩背沿腰线蓦然收窄,腹间肌肉线条优美流畅……
阿素面颊绯红,蓦然别开目光,指尖不经意与李容渊的肌肤相触的一瞬,如被灼伤一般飞快地移开。见他未注意,阿素悄悄将解下玉带钩握在手中,紧张得手心发汗。
见如此她乖顺,李容渊身上的气息渐渐柔和,方才的戾气消弭了些,只是依旧没有开口。
分别了那么久,阿素愈发猜不出他的心思,但见李容渊幽深如水的目光落在自己光裸的肌肤上,她不由向后缩,腰身却被箍住,整个人也被按着向前倾倒。
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极富侵略性的气息拢上来,阿素面颊上瞬间蒸腾起一片热气,她局促地蜷起身子,嗫嚅道:“熄灯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到烛火真的熄灭,阿素却松了口气。虽然被李容渊环着腰,她却不怎么害怕了。阿素知道新婚的第一夜夫妻要同床共枕,只是小时候她也曾在他怀中安眠,想来与今日并没什么不同。
沉稳的呼吸和偏高的体温从身后漫上来,阿素缩起肩,努力把榻角的薄衾拉上来。将两个人盖好,她带着困意小小打了个哈欠。
然而下一瞬阿素却僵住。
他在吻她。
……
许是折腾太久,青庐外听房嬷嬷敲了三遍门,里面的动静方停下,接着便是沉沉的声音唤人传水。
被李容渊抱着迈入浴桶之时,阿素只觉有什么从自己身体深处流了出来,她又羞又急,泪珠顺着面颊滚落,李容渊吻干她的面颊,低声哄慰,声音却带着笑意。
这是他第一次毫不掩饰对她的柔情蜜意,看得出心情极好,像一只餍足大猫,懒洋洋地将她圈进怀里,细细地舔毛,
阿素却不领情,也不愿理他,别过身去,伏在浴桶边沿流泪,她委屈极了,哑着声道:“明日我便回家去,再也不回来了。”
李容渊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正为她顺气,听了这孩子气的话,冷冷道:“你阿娘已将你卖我了,你回不去了。”
听了这话阿素更委屈,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进水里。见她伤心样子,李容渊眸色蓦然而深,满是疼惜。用力将她压在怀里,吻着她的发顶,李容渊哑声道:“宝儿不哭了,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一开始挣扎,却没什么力气,被熟悉的体温环抱,阿素鼻尖有些发酸,这是她等待了许久的温度,即便他施与她痛苦,她却依旧忍不住靠近他,依靠他。
这一次洗了很久,待到水温凉下来,李容渊抱着阿素起身时,她已在他怀中睡着了。许是累得很了,洗完澡的身体恢复清爽,阿素睡得极沉。蒸了热气的小脸红扑扑的,惹人怜爱。
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然而也只有他能欺负。
以后她所有的欢乐苦痛,都将由他来掌控。
第156章遣将修我要的,是这天下
展信而阅,安泰脸色苍白,姜远之似有所悟,两人对视一眼皆表情凝重。阿素不明所以,眼睛睁得大大,正欲询问,却见安泰已凛然起身,抿唇向外走,流云般的帔子曳在地上,婷婷袅袅却隐有威势。
罗长史紧随其后,姜远之同出,安泰却忽然停下了,望着姜远之道:“有件事要托付你。”
姜远之沉声道:“在所不辞。”
安泰轻声道:“如今这情形,我万不放心将你表妹一人留下……”
姜远之知道她想让自己留下照应阿素,然而……他刚欲启唇,却听一旁的阿素几乎同时开口道:“不要”。姜远之沉默了一瞬,对着安泰,他终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见两人神情皆抗拒,安泰微微蹙眉,却无暇追究其中原由,她揽着阿素,柔声哄道:“现下你阿耶与阿兄皆不在,若你有什么事,府中连主事的人也无,教阿娘如何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有些不安,试探道:“阿娘要去做什么?”
安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轻抚着她的乌发,似乎非常不舍。阿素知道她大约是要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不由急促道:“我……”却被姜远之蓦然打断,他沉声道:“那便这么定了,我留下来,自当看顾好表妹。”
安泰闻言忧色稍减,阿素悄悄望一眼姜远之,隐约察觉出他神情中的不耐,似乎责备自己此时还在拿矫作态,她也知如今不是令阿娘分心的时候,最终点了点头。
如此,安泰方满意,安顿好阿素,丝毫没有迟疑地向外走。
阿素在窗前立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安泰的身影,方转身向姜远之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知道敏锐如他,定然知晓安泰为何如此匆忙离去,并且姜远之向来不迁就她,有什么事也不会瞒她。
果然,姜远之北面而望,向着太兴宫的方向,淡淡道:“很快,便要改朝换代了。”
阿素蓦然睁大眼睛,却听姜远之嗤道:“怎么,很意外?”
阿素有些茫然,虽然此前已隐隐听闻宫中消息,景云帝的境况不好,然而这一日却来得太快了,与前世竟截然不同。
见她出神,姜远之眸色深深道:“从现在起的半个时辰内,太兴宫的八道宫门便会紧紧关闭,而一个时辰内,长安城中便会戒严,不会有任何消息传出,即便新君即位也需等到长安解围。”
阿素迟疑道:“封锁消息……是为了稳定人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瞥了她一眼道:“倒也不傻。”
他轻声道:“这便是为何窦太后未诏太子与诸王,而先传讯与你阿娘。她要依靠元家稳定局面,不愿有异心的人先起了内讧,给了城外的突厥人可乘之机。”
阿素道:“所以,承天门未鸣钟,也并未告庙哭拜,我阿舅却当真……?”她依旧有些难以置信,怔怔望着姜远之。
姜远之漠然道:“怕是如此。”
阿素长睫一颤,却见姜远之已向外走,她勉强追出几步,向着姜远之的背影道:“你去何处?”
姜远之转身,不耐道:“哪也不去,写封信而已。”
见阿素眼巴巴望着自己,他冷言道:“你阿娘要我照看你,却没说要寸步不离守着你。”
阿素被他斥得不敢说话,她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姜远之定有许多事要做,却因为答应了阿娘,只能留在王府之中,恐怕多有不便。而若真如他所言,景云帝驾崩,李容渊未归,太子即位顺理成章……”
想到此处,阿素心中一沉,她知道李容渊意指帝位,如今情势复杂,一场风暴在即。
她小声道:“你走罢,我、我不会告诉我阿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望了她好一会,似乎有些烦躁,最终并没有离去,反而走回案前,低声吩咐道:“取纸笔来。”
正厅之中除了阿素便只有她的贴身侍女青窈,她得了令即刻去书房取了文具,在姜远之面前铺陈开来。
姜远之执笔在帛纸上落下一笔,忽然停住,望着青窈道:“你出去。”
青窈一怔,犹豫望着阿素,阿素示意她退下,走到姜远之面前,有些吃力地挽袖,亲自为他研墨。
姜远之也未理,沉思片刻,纸上便落下一行细密小字。阿素悄悄打量,只见他笔下字迹俊秀,内容却看不真切。见她好奇的样子,姜远之停了笔,直言不讳道:“也不瞒你,如今千钧一发,一切只看殿下能不能顺利赶回来。”
阿素了然道:“原来……你是要给九哥哥报信。”
姜远之眉峰一蹙,阿素方觉失言,微微有些面热,却听他淡淡道:“不用多此一举,你阿娘自然已传信与他。”
他意味深长道:“如今,元家和他,可是在同一条船上。”
阿素默然,姜远之却话锋一转道:“只是日后,却不一定如何了。”
言中意有所指,阿素知姜远之是故意挑衅,并没有接话,抬眸望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么,你要的又是什么呢,桓表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姜远之似有些讶异,第一次认真打量着她。
这是阿素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她一直好奇如姜远之这般如何甘居人下,她知道他有野心。
姜远之长久地凝视她,沉默不语,久到阿素的手心开始冒汗,不由担心起若他忽然发难又该如何。然而这时,姜远之却忽然微笑起来。
“我要的,是这天下。”他轻声道,语气十分之笃定。
阿素的一颗心不由狂跳起来,果然如此,她就知道。
望见她深深咬住下唇的样子,姜远之嗤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素睁大眼睛盯着他,姜远之却再不理她了,他匆匆写好几行字,方望着她道:“印。”
阿素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望着他,姜远之沉声道:“把殿下的印鉴给我。”
李容渊走时曾将一枚私印交给阿素保管,用于魏王府中日常公务,她一直随身携带,她不知道姜远之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也不知道此时他要这印做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站着不动,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姜远之不耐道:“再耽误下去,什么都晚了。”
要不要信他?阿素心中十分矛盾,她努力设想,如果此时她是李容渊,他会如何做?大概还是相信面前之人罢。
微微叹了口气,阿素最终取出那方贴身藏着的小印,递给姜远之。
姜远之将玉印按在那张帛纸之上,之后将帛纸卷起,从腰间的蹀躞带上取下一枚竹筒,将其装进去封好,走到窗前。
阿素望着他道:“现在可以说了罢,这信到底是写给谁的?”
姜远之置二指于唇畔做哨,远处传来一阵扑棱之声,有东西正落在他臂上,阿素仔细一瞧,才发现那竟是一只乌鸦。她忽然想起一个传闻来,长安城中有个唤作鸦巢神秘组织,难道与姜远之有什么联系。
她正想着,却听姜远之答道:“这封信是写给万骑的陈统领。”
阿素一惊,无怪姜远之要李容渊的私印,原来是要调遣万骑,而现下这个当口,他调兵又是为何?
见她瞪着自己,姜远之扬起唇角道:“怎么,后悔了?”
阿素不说话,姜远之微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下次学聪明些罢。”
阿素瞪着他,实是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径自走出正厅,罗长史正候在外间,望见他恭敬道:“长公主有令,府中一切皆听郎君调遣。
姜远之闻言微微颔首,转向阿素道:“那便请王妃先回房歇息。”
他虽用了请字,却态度强势,阿素并没有反驳,默默由青窈扶着回房。然而心中有些不安,她悄悄在锦帕上写了几行字,吩咐琥珀送到南面的城门。
如今阿耶与阿兄皆在南城大营,有事与他们商量,自然不会错。
这么想着,阿素心下稍安。
第157章放粮修凭直觉,她想再信他一次……
然而不到一刻,外间隔扇便猛然被推开了,热风卷着蝉躁涌了进来,阿素方走到屏风之外,便见琥珀被人挟着推了进来。
阿素心中一沉,珠帘已从两边打起,姜远之大步迈了进来。
他面色沉得厉害,阿素不由有些害怕,青窈将她挡在身后,娇叱道:“谁敢冲撞王妃。”
姜远之轻嗤一声,像是并未将她放在眼中。阿素拨开青窈走出来,沉声道:“你做什么。”
姜远之望着她冷道:“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不明所以,但见他目光直直落在被搡在地上的琥珀身上。命青窈将琥珀扶起,见她面上犹挂着泪痕,阿素低声道:“可受了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琥珀含泪摇头道:“婢子无事,方出了府门,便被、被……”
见她带着怯意望着姜远之,阿素心下了然,知道琥珀定是被姜远之的人给拦了回来,然而为何姜远之不许她出府,阿素却不懂了。
她抬眸望着姜远之,发觉他也正望向她,目光交汇的一瞬,阿素只听他冷笑道:“这便是你派出去送信的人?”
青窈扶着阿素倚在一旁的美人榻上,默默为她打着扇,阿素淡淡道:“是又如何。”
姜远之讽道:“你是担心消息走漏得不够快,还是以为……”他将那封信从怀中拈出,掷在地上,居高临下望着瑟瑟发抖的琥珀道:“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子,能将信安稳送到南城?”
阿素咬住嘴唇,已然明白姜远之怒意所在,然而她没有料到,长安城中竟乱到了这种地步,连一封信也送不出去了。
见她默然不语,姜远之逼近一步,负手而立。一旁的青窈却沉声道:“还请姜令丞退后,勿惊扰了王妃。”
姜远之闻言眯起眸子,青窈却并不畏惧他,肃然道:“姜令丞既是魏王幕僚,君有君纪,臣有臣纲,魏王殿下不在,王妃主事,一者于理,应对王妃持臣节,万不该如此倨傲。再者于情,令丞与元家是故交,受托照料王妃,更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她一字一句说完,一旁的琥珀闻言瞪大了眼睛,惭愧又懊恼自己为何方才没有勇气说出这番义正辞严的话来,阿素心下感动非常,然见姜远之眸色沉沉,下意识握住青窈的手,心中不免忧虑。
然出乎阿素意料,姜远之并没有发难,反笑道:“倒是口舌伶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窈微微福身,姜远之望着阿素冷道:“那你便在此处安心休息,莫要再起事非。”
说罢,他拂袖而去。
待姜远之走后,阿素心中发沉,只觉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将他软禁的意思。果然她命人再去探查,得到的回报是,姜远之已调了万骑的人守在王府之外,再不许任何人出府。
不许出,自然也不许进,这是要隔绝她与外界音信,阿素心中不由惶然。
轻轻为阿素揉着小腿,青窈压低声音道:“莫道婢子多心,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阿素思索了片刻,沉声道:“你去唤罗长史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青窈得令去了,片刻后罗长史急匆匆而来,如今他左右为难,长公主离府前曾吩咐他一切皆听姜远之的话,然而今日这位姜公子却要他打开王府粮仓,赈济长安城中难民。
若在以往,一切好说,然如今非常时期,谁知道西京还要被围多久,王府的屯粮是保命的,他自己死不足惜,然而小县主尚在府中,如何能将粮食都散了去。
原本便拿不定主意,罗长史趁势将此事一并报与阿素。阿素与青窈对望一眼,面上皆是惊讶。
罗长史道:“一切还请娘子定夺。“
阿素沉吟片刻道:“这是善举,理应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言中竟是应允之意,青窈劝道:“请娘子再斟酌些,倘若他放粮与难民还好,但若他将这粮拿去做别的,那可是……”
话未说完青窈便顿住了,阿素知道此次因突厥来得蹊跷,朝中隐有流言,长安城中有奸细与之里应外合,青窈言下之意自是对姜远之多有怀疑。
阿素并不知姜远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凭直觉,她想再信他一次。
阿素决定与姜远之再谈一次,见面的地方便是王府正厅之中。
如今这里俨然成了朝廷的中枢机要所在,各路人士穿梭其间,其中大部分是魏王府的幕僚以及安泰留下的元家部曲,一些人阿素认识,但更多的人她不认识,而这些人的相同之处便是他们皆听姜远之调遣。
虽不知姜远之要做什么,阿素却不禁对他有些佩服,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他竟能借李容渊与元家的势力,将能将一切可用的力量都集结在一起,搭出一套班子来。
见罗长史与阿素同来,姜远之自然知道他已经放粮之事告诉阿素。
瞥了眼立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姜远之淡淡道:“怎么,不愿意?”
阿素摇了摇头,轻声道:“放粮赈灾是应做的,只是我要同你一起去。”
姜远之闻言蹙眉,显然当她胡闹。
只是这次阿素却打定了主意,她相信姜远之,却也不是全信,这种事总要她亲自盯着,才好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素不肯退步,姜远之干脆不理她,低下头翻看手中卷册。
见他如此怠慢,青窈便要上前斥责,却被阿素拦下了。
僵持间喧哗之声从外间传来,披着银甲的武士们如流水涌入府中。惊诧间阿素见一位武将打扮的高大男子入内,望了眼姜远之,向她抱拳道:“见过王妃。”
阿素认出他便是万骑的统领之一,姓陈。
姜远之望着陈统领冷道:“如何擅离职守?”
依他先前安排,如今万骑应守在府外,不许任何人进出,陈统领不答,却向阿素单膝跪道:“魏王殿下曾吩咐末将,若遇险情,需护王妃周全。”
万骑本是京中禁军,明面之上诸王并无权调用,然而私下里正副两位统领皆与李容渊交往密切,可以说暗中早已是魏王府的人,这数千精锐如同安插在长安城中的一柄尖刀,是最有力御敌武器,只是现下,李容渊却将尖刀用在保护自己一人身上。
阿素心中五味陈杂,她原以为姜远之从她这里拿走了李容渊的印鉴,已然将万骑收入囊中,却未想到陈统领依然记挂自己。
姜远之自然不悦,沉着面孔道:“你这是做什么?”
陈统领为难道:“魏王殿下曾令末将保护王妃,而如今姜令丞却将王妃软禁,末将实是不知如何是好。”
身为武将,他说话十分直白,姜远之拗不过他,冷面望着阿素道:“那便由王妃说罢,他究竟是该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哑了一瞬,然想到另一事,她忽然有了个想法,望着姜远之道:“我要同与你去赈粮,有陈统领护送,定然……”
她话音未落,对面两人却异口同声打断道:“不可。”
陈统领的不可自是出于担心她被城中乱民惊扰,然而姜远之的不可是为什么,阿素却分辨不出。
目光移向姜远之,阿素却见他表情懊恼,似后悔失言。她懒得深究,只向着陈统领道:“难道你还信不过你自己,有你在身边护我,乱民不足惧。或是你觉得,是魏王殿下眼光不好,竟派了不中用的人来”
一番话将陈统领说得哑口无言,阿素只觉姜远之蓦然望向她,眸子里隐有起笑意。
她心中忐忑,却见姜远之沉吟片刻,眸色深深道:“那便许你同去,只是如何行动,需得听我指挥。”
见他竟敢于带上自己,大约并非要将王府的屯粮挪做他用,阿素终于放下心,却在心中疑惑,在这般紧要的关头,他究竟为何要将放粮之事看得如此之重?
然而出了王府,路上阿素却无心思考这事。从她所乘牛车内向窗外望去,面前黄土夯成的车道两侧有丈余深的沟渠,原本是做排水之用,如今却填满了饿殍,一阵恶臭随风而来,阿素几乎要恶心得吐出来。
贵人出行未设锦帐,望见华美的牛车经过,蹒跚的人影挤了过来,枯瘦的手臂,深陷的眼窝,阿素知道他们是从雍州逃难涌入长安的饥民。
陈统领带着人将这些人赶开,阿素命青窈将随身携带的点心从窗外散出去,那些人顿时聚拢,尚有力气的人佝偻着身子追赶着牛车,而奄奄一息的人半路倒在死人堆中,任鸟啄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永远忘不了这些饥民通红的眼睛,待过了这段路,青窈在车厢中燃起白檀驱散恶气,她靠在车中隐枕间缓了许久,发闷的胸口才好些。
见她脸色苍白,行在牛车之侧的姜远之神色毫无意外,面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就知道如此,若是坚持不下去,她还是早些回去罢。
阿素抿唇不言,越是这样,她越不能退缩,总要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只会拖累别人。
城东粥厂设有三个粥棚,然熬出的粥米少水多,稀得见底。虽如此,排队领粥的难民依旧黑压压一片,茫茫看不到尽头。
阿素在心中算了算,照这样子,城中饥民恐怕有万人,这次带来的粮不过杯水车薪。
望见载着粮食的车马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夏日烈焰下,从一张张黝黑面孔上,阿素看到了对生的渴望。他们许多人似乎认识姜远之,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地围了上来,瞬间将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姜远之下了马,利落登上一辆粮车,站在高高的粮垛上,朗声道:“莫急,魏王殿下送来的粮,人人有份。”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千百双眼睛带着狂热地望来。就在那一刻,阿素深深相信,魏王殿下四个字定然深深烙进了他们每个人心里。
而她也终于明白了姜远之为何要这么做——他要的并不是别的,而是民心。
第158章158这座百年都城,再次迎来新的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带来的粳米很快被煮成了粥,柴禾上的铜釜冒起热腾腾的白雾,饥民黝黑面庞被火焰映得通红。
长龙蜿蜒不见首尾,阿素戴着幂蓠,纤手撩起白纱,一丝不苟将青窈盛好的粥端出,从她手中颤颤接过粥碗的人依次离开,面上满溢着感激。
姜远之忙完了派粮之事,回转时正见这情景。
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娇养出的贵女不嫌饥民污秽,竟亲自施粥。虽然这原本在他的计划之内,魏王妃亲自赈济灾民,没有什么比这更好造势,所以他许她同来。然而真正见到这一幕,姜远之还是有些惊讶。
白纱下的身形因怀孕而臃肿,却难掩聘婷,这般月份,又酷热难当,即便寻常百姓家的娘子也尽量减少劳作,而以她出身之贵,明明可以安稳歇在家中,却愿抛头露面。姜远之蹙起眉峰,但隐约望见阿素专注的神情,却没有开口。
他沉默地看了片刻,阿素方察觉到姜远之的存在。她颇有些不好意思,拭了拭汗,停了手道:“你也歇一歇罢。”
说罢,捧起一碗粥递在姜远之面前,他沉默了片刻,阿素有些紧张,然而望着白纱下她怯怯的微笑,姜远之最终没有拒绝。
热粥的温度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姜远之一口饮尽,待放下粥碗,却见阿素转身,再次忙碌起来。
这一忙便是半个时辰,夏日酷热,阿素体力微微不支,见她晃了一下,青窈赶忙丢下手中的粥匙,扑上去要扶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然而有人比她更快一步,阿素眩晕了一瞬,便有人从后扶住她的腰身,手掌很稳,声音却依旧冷淡。
“仔细些。”
阿素回眸,正见姜远之神情不耐,见青窈已扶住她,一下松了手,是嫌弃的样子。
阿素不由带上歉意,轻声道:“多谢你。”
姜远之哼了一声,并未答话。阿素依旧有些头晕,青窈扶着她重回车中休息。然而不一会,牛车竟然自行动了起来。
阿素强撑着靠近车窗,正见他们已启程往回走,距离粥厂与饥民都越来越远。望着骑马行在牛车一旁的姜远之,阿素迟疑道:“这便……回去了?”
姜远之嗤道:“不回去,是想将命丢在这里吗。”
他说话总是如此噎人,阿素只能默默缩了回去,车厢之中燃着馥郁的白檀,似乎能荡涤一切恶秽,和李容渊身上的气息有些相近,仿佛他就在身边一般,阿素沉沉阖上眸子。
腹中的孩子似有感知一般,一点也不闹,让阿素睡得安稳。
再醒来之时牛车已停在兴道坊,有万骑的护卫,王府之外静谧而安全,与城东光怪陆离的饥民聚集地如同两个世界。
扶着青窈下了车,阿素方松了口气。回到王府之中,姜远之负手而立,望着暗淡的天际淡淡道:“如今可放心了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有看向阿素,阿素却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心中赧然,原来姜远之知道自己并未完全信任于他。
见他心情不坏,阿素试探开口道:“今日你为什么说,这些粮是魏王殿下送来的?”
姜远之瞥了她一眼道:“难不成要说是你送的?”
阿素再次被噎了一回,不服气道:“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
姜远之倒像来了兴致,仔细打量着她,笑道:“知道什么?”
阿素沉声道:“你是为了笼络人心,引导长安城中的舆论。”
然而这么说似乎又太功利,阿素正想改口,却听姜远之道:“不错。”
见他承认得坦然,阿素微微睁大眸子,小声道:“引导舆论是为了造势,你是要……帮他夺嫡。”
如今太子尚在,这话出口实有些大逆不道,然而除了这个可能,阿素再想不出姜远之这么做的理由,果然,姜远之闻言神色未变,眸色深深道:“难道你不想,殿下御极,而你母仪天下,元家腾达指日可待,难道你竟不愿?”
在他的逼视之下阿素并未后退,心中却有些乱,她并非没有想过终有一日李容渊要为万乘之尊,然而如今看来这一切实是要构建在无数人的鲜血之上……
她轻声道:“我不求这些,帮助那些人也并不是为了这些,只是因为他们真的很想活下去,你从未经历过那样的感觉,不会懂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蓦然怔住,望了阿素许久,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阿素抬眸望着他道:“那你呢,于万人之上,难道你不想?”
姜远之并未答话,阿素轻声道:“我一直想知道,你求的真正是什么?”
姜远之转过身去,月光透过窗棱落下,他的背影有些寂寥,阿素只听姜远之淡淡道:“我已说过了,我要的是这天下。”
阿素屏住呼吸望他,姜远之道:“活着固然重要,然而个人却是渺小,在更伟大的事业面前,没有什么不可以被牺牲,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
说着话时,他整个人浸没在融融的月色之中,阿素敏锐道:“所以……你甘愿为旁人铺路?”
姜远之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没有旁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也不必疑心试探。”
阿素还欲再言,姜远之却沉声道:“你该休息了。”
是不容反驳的语气,阿素不好与他强辩,转身而去。
梳洗沐浴之后,阿素倚在榻间久久难眠,阿娘已离家两夜,不知宫中境况如何,阿耶与阿兄皆在南城,也不知战况如何,而李容渊……想到他,阿素一颗心蓦然收紧了,不知他星夜兼程,能否赶得及返回长安。
像是体会到她的心情,腹中的孩子也不安地挣动起来,阿素抚着小腹努力安抚他们,心中却不由害怕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外间却忽然传来敲门声,睡在她榻角的琥珀披衣起身,点起一盏灯道:“是谁在外面?”
只听有人低声道:“姜令丞命属下送来这个。”
琥珀走到侍女屏之外,推开隔扇,小小地“呀”了一声,阿素刚有些惊奇,便听到一连串轻捷的脚步之声,接着一个白影便窜进了她的怀中。
是白团子,许久不见它似乎长大了许多,一下蹿进阿素怀中,用力舔着她的指尖。
阿素心中极惊喜,这是她从小养大白狐狸,去年开春大约是发了情,自己跑了出去,她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还伤心了好久,却没想到竟然它又回来了,也不知是怎么被姜远之寻到,送了过来。
白团子似乎长大了一圈,鬣毛蓬松,也不怎么像狐狸了,然而将它抱在怀中,阿素却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也不那么焦虑。埋在白团子又长又暖绒毛之中,阿素沉沉睡了去。
无风之夜,月亮升至中天,却很快被云翳隐没,天空中忽然炸起一道惊雷,阿素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下身子,白团子蓬松的尾巴将她环住,阿素很快被安抚下来,并未觉察到天空中飘起雨丝,不过片刻便转成倾盆大雨。
太兴宫,紫宸殿,连幅的帷幔之后漫着沉沉的经咒之声,几乎盖过了殿外的雷雨声,连夜传召入宫的僧人在殿中除秽,景云帝却依旧没有好转。
望着曾经高大魁梧的兄长枯瘦的样子,苍白的面上带着病热的潮红,安泰心中不由酸涩。他是她仰慕的兄长,她也憎恨过他要夺去自己丈夫,然而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知道他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点,一切化归于无,唯一能剩下便是血脉的依存。
她试图去了解他,才发现自己对在皇位上端坐了几十年兄长了解甚少,比如她只隐约知道他在弥留之际呢喃的是那个高昌女子的名字,然而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过往,她更不知道,原本身体尚好的兄长如何被折磨成如今的样子。
窦太后原本抱恙,经此事一激,旧疾复发,却还勉力支持,情势岌岌可危,望着阿娘日渐失去生机的面容,安泰用力捂着唇,才使自己不至于痛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知道她不仅将失去兄长,也将失去娘亲,元子期戍守南城,她不能倚靠他,更不愿他分心,所以她必须坚强起来,三十六年来的第一次,安泰从未有一日如今夜般坚强。
冷颜望着殿中瑟缩的宫人,安泰已命金吾卫统领彻查,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又究竟怀有多大的仇怨,要假扮宸妃,要将景云帝永远困在不堪回首的梦靥之中,日日经受折磨。
然而两日来安泰并没有得到答案,景云帝的身体却再拖不下去。殿外一道惊雷炸响,大雨倾盆,终于压过了殿中的诵经声,安泰知道,也许就在今夜。
御榻之上的男人已药石罔顾,他发着高热,嘴唇干裂,然而灌不进一滴药汁,尚药局的医正们跪在殿外,安泰握住他手,轻声道:“要……传谁入宫?”
庙宇倾塌,祖业却无以继,安泰知道兄长对太子并不满意,也知道侄子们的野心,兄长已早有抉择,甚至曾经有许多机会,她不懂他在犹豫什么。
被她的声音惊扰,景云帝终于睁开眸子,似终于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曾经炯炯的眸子中泛起白浊与红丝,他虚弱自语道:“朕终究……是自私的。”
安泰更加用力握住他的手,景云帝却似她并不存在一般,仿佛浮在虚空之中,他断续呢喃道:“他阿娘……只愿他平安顺遂,并不想……让他像如朕一般,然而朕却不得不将基业交给他,终究……要违逆他阿娘的心愿……”
说罢,景云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御榻上的锦缎溅上鲜血,安泰却已懂得了他的意思,他是要李容渊即位,这并非意料之外,泪水却止不住涌出来,安泰努力压抑心情,她知道如今并不是哭泣的时候,平复下起伏的胸膛,她为景云帝顺着气,低声吩咐道:“传中书门下几位阁老入内。”
随侍在一旁的华鹤即刻去了,不多会,中书令、尚书左右仆射与门下侍中等几位宰相皆入内。
景云帝已说不出话来,安泰将他方才的话意重复了一遍,众人面上神色各异。安泰知道他们各怀心思,淡淡道:“按陛下的意思,如今应先拟一道敕书,废去二皇子太子之位,之后再拟一道制书,传位于魏王。”
此言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与李容渊关系紧密的几位宰相即刻附议,中书令崔泯却冷颜不动。安泰知道他因得罪过李容渊,自然不希望魏王即位,只是她并不在意,只以眼神示意,一旁的金吾卫将军忽然上前,斩断了御案一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泯面色发白,厉声道:“长公主这是何意。”
安泰道:“如今我代皇兄行令,若有违抗,有如此案。”
崔泯面色发沉,身后却涌出两名金甲武士,将他架起向外拖去。
不消片刻,连声息也无,殿中诸人皆背后发凉,知道崔泯这一去,恐怕无回,安泰环视一圈道:“还有谁有异议?”
再无人敢言,不满的极少数疼,也只能在心中腹诽,恐怕因为魏王做了长公主的女婿,才得青眼。
安泰并不理这些误解,只将景云帝的手收在身侧,以锦衾盖好,拭去眼泪道:“皇兄最后的心愿,阿妹定会代你完成。”
只是景云帝已听不见她说什么,高热令他失去神智,只沉浸在梦境之中,垂着头颈,干裂的唇泛着灰。
安泰不忍再看,命内侍看护好景云帝,她蓦然起身,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然而就在她离开御榻一瞬,帷幕之内忽然想起渺茫的歌声来。
安泰不由转身,却望见了一个极美的影子。
她一身红衣,如同浴火而来,景云帝也被歌声唤醒,回光返照般望着她,呢喃道:“娜纱。”
他努力向她伸出手去,仿佛要留住她,然而永远只差一个指尖,捕捉不到她的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眼角流出浑浊的泪水,在最绝望的时刻,她忽然俯下身,一字一句,轻声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这仿佛是击垮他的最后一句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心在痉挛抽搐。
安泰手足发凉,却最终醒悟,她厉声道:“抓住她。”
金甲的武士顿时涌了进来,将红衣女子团团围住。
就在她无路可逃之时,大殿的架梁却突然垂下一道绳索,勒住她的腰,将她提了上去。
金吾卫将军带人追至殿外,却与一个使弯刀的男人交手失力,却终被他携红衣女子逃脱。
安泰顾不上殿外的情况,用力将兄长扶在怀中。
然而他的表情却回归平静,只是面上泛起死寂的灰白。
安泰用力握住他无力垂下的手,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大周的第三位皇帝殡天,旧的时代结束,新的时代开始。
太兴宫悄无声息地封闭,西京却尚在沉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人得知这一夜发生了什么,直到这座百年都城,再次迎来新的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59章159惊变
阿素喘息着惊醒。
李容渊血淋淋的脸清晰可见,阿素紧紧攥着薄衾,帐外传来淅沥沥的雨声,仿佛提醒她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白团子还偎依在她身边在打盹,阿素轻轻唤了一声,榻角的琥珀起身打起珊瑚帘,外间侍女鱼贯而入,捧着金盆面脂等物,原是到了伺候她洗漱的时候。
梳妆完毕,阿素唤过罗长史打听,方知姜远之一早便出了门,如今不在府中。
她略微思忖了一番,命陈统领护着自己,再次向城东的粥厂去。
一来昨日的粳米想必已经分完,要在送去些,而来她已十几日没有李容渊的讯息了,心中不由有些忧虑。粥厂旁是东市,聚在那的商客最是灵通,兴许有什么消息。
傍晚时刻阿素回转,却发觉姜远之已在王府之外等着她了。
他面沉如水,阿素心中有些发怯,好在姜远之未责她,只是转身径自迈上石阶。
一入正厅,阿素便迫不及待地告诉姜远之今日她的发现。
前几日赵王府中常有异邦宾客出入,而近几日却朱门紧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只觉得怪异,与李静玺平日张扬的行事风格不符。姜远之闻言却没有太过惊讶,淡淡道:“原来是他。”
阿素不明其意,姜远之却未在解释,只嘱咐她这几日不许随意出门。阿素这次倒乖乖应下了,只是忽然想起另一事,她抱过白团子道:“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姜远之道:“见它在王府外的树梢扑雀,有些眼熟,便抱下来了。”
阿素未料到姜远之竟如此细心,还记得白团子是她养的。正思索间,姜远之继续道:“这小东西有些灵性,你救过它,想必如今是来报恩的。”
阿素闻言好奇道:“灵性?”
姜远之挑眉道:“你以为它是什么?”
阿素有些茫然,捏着白团子后颈皮将它拎起来,看它呲牙的样子,小声道:“难道竟不是狐狸?”
姜远之蹙眉道:“它是腓腓。”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一般,姜远之循着牙签取下一卷书在阿素面前展开,上面,阿素只见其上载道:“……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腓腓,养之可以已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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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吃惊的样子,姜远之微微蹙眉,阿素不由面热,知道他定是嫌自己书读得少。
自有了白团子陪伴,阿素心中安稳许多,只是未过一日便出了两件大事,打破了她稍显宁静的生活。
固若金汤的长安城北光化门被撕开了一条缺口,一小股突厥人攻入长安城中,虽然很快被击退,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于此同时,万骑的银甲武士破门而入将赵王李静玺拿下,收押在万年县狱。
长安辖属之下有两个县,西边是长安,东边是万年,而姜远之是万年令,如此一来,相当于将李静玺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得知这消息时阿素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姜远之叹道:“还是晚了一步。”
不明所以望着他,阿素有些发怯不敢开口。
然而姜远之却似忽然有了耐心,起了个话头道:“难道你不曾好奇,突厥大军为何进展神速,顺利推进到长安。”
阿素不由有个想法,她声音有些发颤道:“你是说,赵王叛国,私通外邦?”
姜远之冷道:“不止如此,他还接应城中奸细,饲机打开城门,光化门之乱便与此脱不了干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难以置信道:“可他为什么要如此行事。”
姜远之望着太兴宫的方向,眸色幽深道:“突厥人喜游猎,围城不过是为了进来烧杀抢掠一番,放他们进来城中清扫一番,他便有可能翻盘。”
阿素未料到李静玺已丧心病狂至此,望着姜远之道:“好在他人已被你拿下。”
姜远神情凝重道:“我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仿佛要印证姜远之的想法一般,当天夜里阿素睡得正沉,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值夜的是青窈,她方点起灯,已有人破门而入,万骑的陈统领在屏风后单膝跪道:“长安失陷,请王妃速速与末将出城前往洛阳。”
阿素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长安竟然失陷,那守城的阿耶与阿兄又怎样,尚在宫中的阿娘又如何?
阿素换好衣裳起身,急促道:“究竟是怎么……”
她话一出口,便猛然顿住,透过薄薄窗纱,隐隐可以望见泛红的天际,是火光。
陈统领沉声道:“事不宜迟,突厥人已从北面攻入,请王妃速与末将出城。”
阿素闻言稍安,是从北面打进来,那南面的阿耶与阿兄便暂时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出神的样子,陈统领不由再次催促,阿素匆匆起身,带着琥珀与青窈走到园中之时正见姜远之与罗长史和府中数百人皆举着火把聚集在一处,是要誓死守卫王府样子。
见她停步,陈统领第三次催促,阿素轻声道:“我不能丢下他们。”
姜远之面色极沉,大步走到她面前,厉声道:“什么时候了,还如此任性,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你腹中的孩子考虑。”
阿素闻言紧紧咬住嘴唇,下意识抚住小腹,趁她出神的间隙,姜远之不由分说,将她与青窈和琥珀塞上一辆牛车,将车门从外面锁死。
坐在车夫位置赶车的也是万骑的武士,狠狠一鞭子下去,牛车迅捷地奔驰起来,陈统领骑马带人在一旁护卫。
阿素含着泪,努力透过车窗向外望,此时她无比思念耶娘阿兄,然而望见的却是王府门前的牌坊一点点变小,直至再也看不到。
牛车行的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还未被突厥人侵扰的东城。高十余丈的城门紧紧闭锁,陈统领将一块令牌递与监门卫,那校尉勘验了许久,终于同意放行。
原本聚集的东城的难民听到了风声,也都涌向城门,却被死死拦住,他们也许知道留在长安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命运,不由骚动起来。
就在这时,另有一列车队疾驰而来,马车虽普通,在车前开道之人衣饰却不寻常。那队人极霸道,直接便将阿素乘的牛车挤到了一旁。
阿素隐约望见一个熟悉面孔,东宫詹事卢湛,他是太子的人,难道……
马车之中坐的是李承平,身为储君,他竟要弃城而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像是证实她的想法,那监门校尉显然认出了车中人的身份,惶然道:“请太子殿下三思。”
如今太兴宫封锁,太子应代行监国之职,若他弃城而逃,动摇民心不说,恐怕百年长安顷刻毁于一旦。
然而李承平心意已决,见监门校尉不愿意放行,便命人卢湛带人先行,自己驾车直冲。
阿素用力拍着车厢,陈统领俯身,她急促道:快,拦下他们。“然为时已晚,李承平的车队突破了微微开启一道缝的城门,奔驰在甬道之中。
东宫的宾客幕僚鱼贯而出,那些难民见此情景也都涌向城门,试图冲破城门。就在阿素万分焦急之时,忽有一阵箭雨破空,竟将人全都逼了回来,陈统领应变极快,命牛车掉头,就在车窗调转方向的一瞬,阿素亲眼见到卢湛被流矢射中倒地,李承平带来的人马顿时折损一半。
他似乎也吓得呆了,未料到突厥人竟将长安东面也包围了,还设了弓弩手伏击,这下再无出逃的可能。
一击得中,突厥人渐渐逼近,监门校尉怒吼着关门,却也被一支箭射中,缓缓倒了下来。
见此情景李承平再顾不得车中两位平日最疼爱的良娣,推开车门抢过一匹马,向内城逃去。
监门的卫兵仍旧顽强抵抗突厥人,试图将城门关上,然而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眼看东门也要失守,阿素从车窗内向陈统领厉声道:“回去。”
陈统领犹豫了一瞬,琥珀已从里面推开了车门,阿素扶着青窈走了下来,逃命的难民皆受过她的恩惠,有些认出她的人停了下来,聚集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经历过真实的残酷,阿素原本的恐惧渐渐消失,她无比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这里是长安,是她出生与长大的地方,见证过无数王朝的兴衰,她不会放弃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统领没有料到阿素竟能说动难民们去守城门,他看得出在他们心中这位魏王妃声望之高。
虽未受过专业训练,但胜在人多,在数百难民与监门武卫努力下,厚重的城门竟缓慢阖上,将突厥人的猛攻挡在甬道之外。
阿素松下了口气才觉得脱力,守在她身边的陈统领沉声道:“如今无法出城,末将送王妃去安全些的地方避难。”
阿素微微叹息,就在方才,她才发觉情势究竟有多坏。东门虽然守住了,然而却不妨碍突厥人从北面入侵,若无外援,只怕长安危在旦夕。
然而她相信,李容渊一定会回来,只要能撑过今日,或者明日,便有得救的希望。
身边之人皆带着期冀望着她,阿素不愿丢下他们,她决心主持大局。指尖微微发颤,沉吟片刻,她终于拿定了主意。
阿素选择的暂居之地便是东城粥厂的谷仓,因防失火,谷仓墙体皆由砖石砌成,极牢固,便于躲藏,而且贮存了少量粳米,可供数日之食。
待在谷仓安顿好,阿素望着陈统领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如今陈统领对她极刮目,沉声道:“王妃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60章160他会回来的
轰隆的巨响在耳畔炸裂,陈统领知道那是投石车抛掷的石块撞击在城墙上的声音,东面的城门正承受着猛烈地攻击,腾空而起的火龙挟着滚滚浓烟窜入云霄,映着谷仓内众人苍白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阿素的声音却无比清晰,陈统领单膝跪在地上,听她吩咐自己即刻带人前往禁宫,当他抬头仰望面前年轻的王妃时,发觉她娇美的面庞虽依旧带着少女的稚气,语气却沉稳有力,不由自主遵从。
陈统领留下半数人马护卫阿素,其余直奔太兴宫和王府报信,撼动人心的隆隆与马嘶箭雨之声不绝,谷仓内众人皆悬心,大气不敢喘,生怕下一刻突厥人攻入城内,烧杀抢掠到此处。
青窈扶阿素在干草垛旁倚靠。方才耗费许多精力,她的额发已被细汗打湿,青窈轻轻为其拭去,只见阿素阖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垂着。她安静靠在柔软的干草上,秀眉微蹙,纤手抚在小腹上,似乎极不舒服。
青窈心中打了个突,虽说离产期还有两月,但今日颠簸,若致早产,现在连稳婆也无,只怕凶险异常,想到此处不禁抬眸张望,正见琥珀吃力地提着一个残破的木桶迈进来,想来是在院中寻了口井打了水来。
青窈央求陈统领留下的武士去寻了些干柴,在院外洗刷干净铜釜,将井水煮了起来。望着跳跃的火苗下青窈严峻的表情,琥珀也有些忧心,方启唇却被被青窈示意噤声,在她向铜釜下添柴的当口,青窈已在谷仓中辟出一块安静的角落,垫下厚厚的干草,扶阿素躺好。
琥珀端着兑好温水进来,青窈扯下自己的中衣沾湿,给阿素净面。此时她睡得昏昏沉沉,腹内的胎儿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也不安挣动起来。只见阿素眉头颦蹙得越发厉害,琥珀在一旁焦急道:“阿姊,我们还是去寻辆车,回王府去罢。”
青窈将阿素的纤手洗净,摇了摇头道:“不可,如今突厥人最怕的当属魏王殿下回返,攻城不得,城中细作必将主意都打在王妃身上,这也就是为何姜令丞要送王妃离开长安,若是回去,怕是自投罗网。”
琥珀道:“可此处也太简陋了些,王妃体弱,若受惊早产,可如何是好。”
青窈放下沾湿的中衣,冷静吩咐道:“去寻些有过生产经验的妇人来,最好是正在哺乳的。”
琥珀即刻应了,半个时辰后果然领着几位妇人来,皆是生养过的,其中一位怀中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望见青窈便跪下来,怀中的孩子气息微弱,哭都哭不出,显然已饿了。
青窈忙命人取了食物,那妇人含泪接过,狼吞虎咽吃了,方叩首拜谢。青窈道:“皆是王妃的恩典,你们无需忧心,日后也无需发愁食水。”那几位妇人皆是死里逃生,在饥馑间讨生活,自是千恩万谢,又知道面前的女官寻自己来是陪护王妃生产,皆应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守在阿素身畔琥珀依旧有些不知所措。青窈轻声道:“为今之计,只有等。”
琥珀迟疑望着他,青窈道:“等魏王殿下回返,或是等姜令丞寻来,再或是等长公主平息宫中之乱遣人来接,再次之前,我们只能守着王妃……”
琥珀道:“可是魏王殿下……”她话音未落,只觉手被握住,阿素已醒来,哑声:“他会回来的。”
青窈扶起阿素,喂她喝了碗水,干涩渐渐缓解,阿素倚在干草上,抚着小腹喃喃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然而声音却越来越轻,青窈安慰道:“是,魏王殿下一定会平安回来,许是明日便到长安了。”
月亮很快升至中天,嘶喊声,掷石声,羽箭的呼啸声渐渐消了下去,突厥人的第一波攻势被百年来历代统治者筑起的坚固城墙阻挡下来。残兵渐渐退去,谷仓中可以听得到干柴灼烧的爆裂声,众人不由松下口气,然而也都在心中忐忑,也许暂时平静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阿素再无法入睡,有些吃力地扶着青窈起身,月光透过谷仓高高窗棱冷冷落下来,盛夏之中洒下一片凄然银晖。相比自己,她更忧心的是禁宫中的阿娘,远在南城的阿耶与阿兄,以及星夜兼程回赶,将与城外突厥人正面遭遇的李容渊。
也许相距不过百里,她却觉得如同隔着天堑银河,看不到也摸不到他们任何一人。所以她不愿陈统领守着自己,而是要他入宫去助阿娘一臂之力。因为阿素知道,方才李承平既能弃城而逃,自然是因为宫中已出了大变故。
然而阿素没有想到的是,危机竟然来得这么快,并且直指自己。
天空泛起鱼肚白时,谷仓众人带着一夜未眠的倦意,不安地骚动起来。他们是难民,也是饥民,昨夜情势危急一同避难,如今危机暂除,如何活下去就成了第一难题,在万不得已情况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统领留下的武士立刻警觉起来,持刀将阿素护卫起来,阿素挣扎着摇了摇头,低声吩咐了几句,琥珀便领人取了些粮食,用铜釜熬了粥,在青窈的引导下,男女老少排队,皆从陈统领留下的武士手中接过用存粮熬煮的热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笼罩在谷仓中的焦躁与不安渐渐消弥,即便外间战火纷飞,谷仓内依旧存着最后宁静。腾起的热气氤氲,然而谷仓中的粗粮又能支持几日?阿素并非没有从书中读到过饥荒年易子而食的事,她虽暂时平息了骚乱,然而还要想个更稳妥法子。
沉吟间,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阿素蓦然抬眸,但见兵刃交错,陈统领留下来武士已与人交起手来。
武士们组成的人墙将阿素牢牢护在中央,青窈紧紧扶住阿素,嘴唇却有些发白。若她未看错,来人乃东宫翊卫,是李承平的人。
果然,如潮水般的翊卫源源涌入谷仓,陈统领留下的人虽皆是精锐,却终究寡不敌众,人墙渐渐紧缩。望见刀光剑影之中李承平大踏步走了进来,阿素眸色发冷。
他去而复返,光天化日之下竟无丝毫掩饰,只怕是要鱼死网破。
果然李承平一见她便眯起眸子道:“你果然在此处。”
望着她身前浴血的人墙,李承平带着冷意道:“若是你束手就擒,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阿素睁大眸子望着他,李承平斗争了一夜,拿定主意出其不意要绑了自己走,究竟是想要威胁阿娘,还是要威胁李容渊,或是……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可能来。
李承平无需威胁任何人,因为长安即将陷落,他要这座城再无任何意义,联系他弃城而逃的举动,他不过是要活命而已。
他是要将自己交给突厥人,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素神情惊变,李承平也不再掩饰,面目因唾手可得的希望而兴奋扭曲。
阿素的心剧烈地跳动来,濒临绝境,她倒平静下来,环视了一圈道:“带我走可以,需放了旁人。”
李承平未想到她竟还在意别人,本不欲理,然而见她身前武士毫不退缩,并不好料理,不由沉声道:“你乖乖和我走,我就放了他们。”
阿素一面悄然张望,一面试图拖延时间,明知故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此时天已亮,陈统领去了一夜,说不得片刻便会有人来寻自己,拖得一刻是一刻。
然而李承平却似识破她的目的,不耐道:“总会让你……”说着不怀好意瞄了一眼阿素的肚腹,冷笑道:“还有你腹中的孽种,死个明白。”
说罢,便要动手,见他丝毫不入彀,阿素心中也不禁焦急起来,李承平眼见她被护着一点点退向谷仓一角,表情越发狰狞。
他自知自己已无夺位之望,唯一能祈求的便是在李容渊回来之前赶到东都洛阳自立,等李容渊与突厥互相消耗,再坐收渔人之利。
若行此计,阿素便是关键。不仅可以换取自己活着出城的机会,若是她与腹中孩子皆死在突厥人手中,只怕李容渊发疯发狂,定要突厥人血债血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眼见阿素退无可退,李承平越发狂热地兴奋起来,就在他扬手要下令时,忽听背后有人朗声道:“且慢。”
阿素寻声而望,却见一人大步走了进来,竟是姜远之。
第161章复国魏王领军凯旋
李承平蓦然回身,眸色幽深,剑拔弩张间姜远之已然被东宫翊卫扣住,阿素才发觉他竟是孤身一人前来,未带亲随。
姜远之被牢牢按在地上,李承平居高临下望着他,神色阴沉不定,似乎拿不准他此行的来意。
然而姜远之却并无惧意,反仰面望向李承平,冷道:“太子乃国之储君,难道便是这般礼贤下士?”
李承平一怔,进而狞笑道:“死到临头,还摆这些架子。”
他知道姜远之是李容渊的人,也并不信他此刻会投靠自己,更兼此时已将阿素擒住,里外俱是自己的人,自然有恃无恐。
见李承平成竹在胸的样子,姜远之不禁叹道:“大难临头而不自知,太子当真好气度。”
这便是实打实的嘲讽了,怒意油然而生,李承平揪住姜远之衣襟将他拽起,厉声道:“你再说一次。”
姜远之却不慌不忙挣开,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道:“看来,对于自己的处境,殿下并非一无所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承平沉着面孔望着姜远之,周遭的翊卫围了上来,却被他以眼神止之,姜远之气定神闲道:“殿下如此行事,无非是要将她交给突厥人,以挑起魏王与毕迦罗可汗的纷争,好坐收渔利。”
说这话时姜远之的目光落在阿素身上,声音却犹如一声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李承平的心事被戳穿,面色突变,右手紧握着佩剑,似乎下一瞬便会将他斩于剑下。阿素被困在墙隅,不禁抬眸望向姜远之,心中涌起一阵阵波澜,此时他来,究竟是敌是友。
姜远之似乎对阿素没有一点兴趣,看也不看她一眼,李承平森然的目光在姜远之身上滚过了三圈,仿佛在犹豫是杀了他灭口,还是容他继续说下去。姜远之并不在意,不徐不疾道:“只是殿下的计划,有一个极大的漏洞。”
李承平顿时抬眸。
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姜远之淡淡道:“殿下可曾忘了,如今元子期手握重兵,若叫他知晓,如何放过殿下?”
李承平自知元子期正在南城,若得知此事风声并不能轻饶自己,然而他已再无退路,只能铤而走险,妄图挟持阿素从东面出城。
只是终究心虚,此时闻姜远之之言似有破局之法,李承平虽心急,却冷声道:“那又如何?”
阿素直悬着一颗心,定定望着姜远之,不知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屏息凝神间,只见姜远之削薄的唇轻启:“我确有一策要献与殿下,只是……”
随着他的尾音慢慢挑起,李承平目光中也越发热切,阿素忽然感到一阵冷意,她隐约觉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落入一个圈套中。而此时的姜远之是陌生的,再没有一刻如这般令阿素深深感受到他的野心,仿佛他才是掌控全局之人。
李承平却浑然不觉,只一瞬不转地盯着姜远之,见将他的胃口吊得够了,姜远之却卖了个关子道:“只是事成之后,我有一个条件,只望殿下应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承平不耐道:“若真成事,世间便没有孤王满足不了的愿望。”
是极狂妄的口气,姜远之倒像是早将他拿捏住一般,微微笑道:“那便一言为定。”
李承平嗤道:“那也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似乎再不愿等,果断命人将阿素带走,青窈与琥珀都被推搡在地上,青窈的额角磕破了一处,鲜血横流,却依旧伸着手想抓住阿素,那景象颇有些惨烈。
阿素知道李承平是要将她交给突厥人,此时反倒镇定,被东宫翊卫挟持着向外也不硬抗,只小心护着腹中孩子,然而还未走出一步,果然被姜远之拦住。
李承平眯起眸子望着他,姜远之淡淡道:“殿下应先将她送往南城,威胁元子期,找机会取他项上人头,收编元氏部曲,以清缴城中异己。待魏王回城,紧闭城门,让他与城外突厥人互相消耗,平定山河指日可待”
这番话说的极有条理,阿素乌黑的眸子顿时睁得极大,她知道姜远之必不会让李承平擒了她去,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欲取阿耶性命,
这番话究竟是假意还是真心,阿素已无从分辨,只觉热血上涌,怒道:“耶娘一向待你不薄,未想到你竟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
姜远之依旧是云淡风轻样子,见此情景阿素不由悲切,嘴唇微微发抖。
李承平无暇他顾,心中急剧地思索。姜远之说的有理,若能控制长安局面,将李容渊关在城外,倒比他去洛阳登基要更站得住些。
负手在谷仓中走了几圈,李承平焦躁道:“即便拿得下元子期,姑母那边又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打断道:“长公主孤身一人在宫中,身边不过是些文臣,不足为惧。”
像是为了打消李承平的疑虑,姜远之沉静道:“如今长安城中万骑皆由我掌控,而我为殿下所用,长公主不过一介女流,又何足为惧?”
说罢抬手扬起一纸调令,阿素隐约辨别出上面盖的印鉴正是李容渊交与自己保管的那方,原来姜远之是早有预谋,从她这里骗了印去,好调遣禁军。
昨日一幕幕在眼前划过,此时阿素方知姜远之用心,原来自己终究信错了人。
她又悔又急,不由有些眩晕,身体一颤,却是被姜远之扶住。她极憎恶地挣开,姜远之并不以为意,反向挟持她的东宫翊位训斥道:“好生看着魏王妃,如今她可是重中之重,不能有一点闪失。”
阿素面色苍白,抬眸望向姜远之,缓缓道:“不劳姜令丞费心。”
这七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姜远之却神色淡然。见李承平着意部署,未注意此处,阿素低声道:“即便我死,也不会让你去害我阿耶。”
姜远之扬起唇角道:“可是,你还有孩子。”
这话拿捏得极准,阿素此时才体会出他洞察人心的可怕来,若她一人,顷刻自尽,自不会让李承平拿她去威胁阿耶,然而此时,却不得不得顾及腹中的孩子,不能妄动。
姜远之本欲再嘲讽几句,见阿素眼眶通红,轻嗤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只是李承平依旧在犹豫,即便如姜远之所言,他拿得下元家,城外的突厥人却不好退,若是城破,恐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干脆还是出逃洛阳,留李容渊与毕迦罗可汗拼得鱼死网破,想到此处,他的目光又落在阿素身上。
然而见阿素与姜远之相距极近,不由警觉道:“你们做什么?”
姜远之闻言顿时从阿素身畔退开,见李承平举棋不定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他走到李承平面前,沉声道:“殿下无需忧心,突厥本为游牧民族,围城不过劫掠,又将与李容渊正面交锋,想必大有折损,到时候只要让他们满足,自可保长安无虞。”
李承平嗤道:“说得轻巧,那毕迦罗可汗又如何轻易满足。”
姜远之望了他片刻道:“殿下可曾知道,所谓高昌麴氏的宝藏。”
李承平闻言瞳孔紧缩,传闻高昌王庭有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得之者得天下,而且最令人渴望的是其中藏着关于长生的秘密,许多人求而不得,这其中就包括废后高氏一脉,为讨好皇帝,不惜借战事之名更换北疆守将,数次前往高昌探寻,皆不得。难道面前之人竟与之有所关联?
李承平面色沉沉,姜远之也不卖关子,平静道:“求而不得,只因大部分人都寻错了方向,宝藏其实与高昌王庭并无关联,即便踏破麴氏也是无用。而是在百余年前,桓氏亡国之时,姜夫人派大将凌襄将宝藏从中原运往西北,做复国之用,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开启宝藏的钥匙则是一柄剑。”
阿素的心跳得极快,她知道姜远之说的那宝藏其实已为李容渊所得,却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曲折。
李承平也蓦然色变道:“为何你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你是!”
姜远之笑道:“不错,我便是桓氏后人,天不亡我,一切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李承平此时才悟到他的最终目的,不由倒退一步,厉声道:“将他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东宫的翊卫顿时上前,姜远之却不惧,淡淡道:“殿下慌什么。”
此时有人惊惶报道:“禀殿下,谷仓外已被万骑包围了。”
李承平此时方知,姜远之敢孤身一人来,自然留了后手,不由阴森道:“孤现在便可杀了你这乱臣贼子。”
姜远之却笑:“殿下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不如与我合作,共赢天下。”
李承平颤声道:“你要……”
姜远之道:“我助殿下登基,并退突厥,只要殿下允诺,以黄河为界,天下两分。”
此言掷地有声,而李承平此时方知,原来比他更想要黄河以南的东都洛阳的人是姜远之。桓氏本据洛阳为帝都,在中原世族根基极稳,他若以桓氏之名起兵复国,必得呼应,此时有底气说得出这话来,想必早已计划好。而李氏三代基业,不能毁在自己手中,想到此处,李承平断然道:“休想。”
姜远之淡淡道:“殿下拒绝我容易,只是拒绝了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李承平急促地喘息,他知道姜远之说得无错,如今他进退维谷,犹如困兽。
望着对峙的二人,阿素心跳得极快,视线中的姜远之面目清晰,她却觉得一点也看不透他,更不知道若如他所言,要如何处置自己,而他又要如何对待李容渊。
然而姜远之却像丝毫没有这些困扰般,只静静望着李承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了许久,李承平狰狞的面目有了些松动,终于想明白一般,他狠狠道:“说罢,接下来要如何做。”
像是料到这般结局一般,姜远之道:“那便一切听我安排。”说罢,即刻上前,要带走阿素。
阿素望着姜远之不由后退,李承平喝止道:“慢着。”
他也知道眼前的魏王妃几乎是自己全部的筹码,这谷仓终究是他的天下,随着他发令,东宫的翊卫即刻上前,将姜远之拦住。
姜远之眸色一深,退开道:“也罢,那殿下便亲自带她去南城,解决了元子期,便再无后顾之忧。”
阿素心中打了个突,姜远之一味想引李承平去南城,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承平也有些犹豫,姜远之见状,淡淡道:“方才说到,开启宝藏的钥匙是一柄剑,如今在元剑雪手中,无论如何,要先得到这柄剑。”
李承平蹙眉道:“若你真是桓氏后人,为何这柄剑竟不在你手?”
姜远之叹道:“此剑唤作龙胁,原是我曾祖桓冲佩剑,后赠与麾下大将凌襄,后世子孙不肖,交友不慎,以至如今流落民间,又为永仙公主所得,赠与靖北王世子元剑雪,殿下若是不信,待取此剑一验便知。”
阿素不由睁大眼睛,阿兄这柄剑的来历,她的确知晓一些,起先这剑是在李容渊那里,她随李容渊去平康坊,悄悄见到他请一位六指侠盗去盗宝,报酬便是那柄龙胁,后来不知怎么被永仙得了,送给阿兄,还是她打的剑穗。如今想来,这柄剑莫不是姜远之赠与李容渊的,而他所说后世不肖子孙,莫不是指的是自己。
阿素正思索间,李承平似也拿定了主意,向姜远之道:“如此,就按照你说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要送她去南城的意思,阿素猛然抬眸,深深望着姜远之,不愿信他竟真要取阿耶性命,然而……她同时也知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就帝业者绝不会感情用事,姜远之如此,李容渊亦如此,皆是手腕铁血,紧紧咬住下唇,阿素只觉指尖发颤,然而打量姜远之,却见他表情淡淡,甚至有一瞬如释重负。
阿素很快被挟着出了谷仓,李承平不许任人靠近,亲自押着她上了牛车,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不远处东城门外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隆声,一队探路的斥候飞奔入而来道:“魏王,魏王领军凯旋!”
第162章城下第一次知他竟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
谁也不曾料到李容渊竟回来得如此迅疾,若按照李承平所想,至少还有三日他这九弟才会回返。而那时他早已出逃洛阳,突厥人也早已将长安劫掠一空,留给李容渊不过是一座死城。
然万万没想到,李容渊竟以雷霆之势赶回长安,而且既报凯旋……李承平的目光落在报信的斥候身上,果听他朗声道:“魏王与攻城先锋遭遇,斩其大将,一举击退突厥主力。”
本是捷报,李承平却攥紧了佩剑,面色也有些发白。竟连突厥精锐也拦不住李容渊,那留给他的时间自也不多了。
方才姜远之所言虽在理,李容渊的突然出现却打乱了一切计划,看来先发制人抢先在长安登基的路是行不通,李承平想,好在他尚有人质在手……
感到李承平的目光森森落在自己身上,阿素才反应过来如今有多危险,若方才李承平对她还未起全然的杀意,那如今便是下定决心要将她置于刀锋之上。
阿素不禁后退一步,脸色有些苍白,姜远之却比她更快地唤住李承平道:“殿下稍安。”
说这话时姜远之的眉峰也蹙得很紧,李容渊的突然回城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也将原本立于危楼之下的李承平逼至绝境,使他再无退路,不得不铤而走险……鲜血的气息在谷仓中弥漫,姜远之急速思索,李承平恐怕并不会再听自己的话,为今之计只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轰隆的巨声再次炸响,“突厥人退走了!”不知是谁喊出了一声,接着浪潮般的呼喝声震得谷仓大地都在颤动,众人皆意识到这是胜利的欢呼,李承平心中绷得很紧的那根弦应声而断,他断然喝道:“抓住他们。”
这句话自然是冲着已扶着阿素的姜远之说的,他半抱半强迫想将阿素带出谷仓,然而阿素根本不配合,乌黑的眸子瞪着他,僵持间东宫的翊卫已上前将姜远之扣住,谷仓外姜远之带来的万骑闻听动静也冲了进来,奈何李承平掌握主动,牢牢将阿素挟住,无人敢轻举妄动。
望着万骑诸人刀锋间的寒芒,李承平向姜远之冷道:“原来你真正的目的,是她!”姜远之此时再次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微微叹了口气,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李容渊的突然之举打乱了一切,然而此时他清秀的眉目却并没有仓皇,沉声道:“若是殿下此时放人,魏王宽仁,我以性命担保,日后并不会为难殿下。”随着他的话音,万骑诸人缩小了包围,严密地堵住了谷仓的出口。
阿素讶异望向姜远之,难道他此前铺排竟是为了救自己?然方才他侃侃而谈,对阿耶也并未留情,这让阿素又不由迟疑。
李承平居高临下望着姜远之,冷笑道:“以性命担保?也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
说罢他狰狞道:“我得不到,谁也别想要,小九既要着长安,我就给他一座死城,要她一起陪葬!”
说罢狠狠扭住阿素的下颌,几乎要拧断她纤细的颈子,果然见姜远之的神情凌冽,李承平仿佛发觉一件极有趣的事一般,阴森道:“要你的人都退下。”
李承平的大掌极有力,在阿素颌下勒出红痕,万骑诸人缓缓压了上来,姜远之色入寒霜,他努力挣开桎梏,望着李承平狰狞的面目缓缓道:“慢。”
而随着他发令,原本将李承平包围万骑终于让开了一条道,只是李承平却未松开阿素,此时她已呼吸困难,几乎不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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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琥珀。
望着琥珀软倒下的身子,阿素心中轰得一声,完全不敢置信眼前一切,李承平也有一瞬的震惊,阿素低头狠狠咬了他的手掌一口,李承平吃痛,反手抽了她一巴掌。
阿素并未顾及自己,只是扑在奄奄一息琥珀身边。创口血流如注,阿素泣不成声,琥珀却努力伸出手,轻轻为她拭泪,气若游丝道:“娘子莫哭,如今大恩得报,奴婢也可安心了。”
随着琥珀的声音渐息,微微抽搐的身子也渐渐没了动静,原来她犹自记得自己曾舍钱与她为父治的恩情,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阿素面颊上滑落。
也许比之青窈,琥珀向来多了些怯懦,阿素未曾想在最后的关头她竟以命报恩,泪水止不住落下,心中痛得厉害。
此时琥珀殒命,青窈生死未卜,阿素眼眶发红抬头,李承平从她的眸子中读出强烈的憎恨,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他嗜血的暴虐,将阿素从地上拎起来,他大步拖着她向外走,厉声道:“不许留一个活口。”
凄厉的惨叫顿时从身后响起,刀锋的森寒映上血色,浓烈的腥气令人呕吐,阴暗的谷仓变成了人间的修罗地狱,李承平此举自然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阿素面色煞白,却救不了这些无辜的人。
几乎要将下唇咬破,被李承平粗暴塞入牛车之时,阿素只听同为人质姜远之在她耳畔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阿素并未理他,只是扭过头去,任泪水无声地滑落,沾湿了衣襟。
因得姜远之指令,万骑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李承平离去。牛车颠簸,阿素蜷缩在一角,努力护着腹中的孩子,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何等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很快她便知道了。谷仓距长安东门不过数里,李承平的人很快占领了城楼,历经百年的斑驳青石之后布满了弓箭手,阿素被推在箭垛之前才发觉数十丈高的城楼下是银色的汪洋,大蠹在风中烈烈,上面赫然飞扬着鲜红的“魏”字,列阵之前,一人银甲黑马,虽是单骑,却气势如虹。
阿素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那人似有所感,凤眸蓦然射向城墙。
是李容渊。
他真的击退突厥,凯旋回城。
虽不过数月,阿素却觉已经年,泪盈于睫,虽有千言万语,她却后退一步,紧紧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相距甚远,李容渊却心有灵犀般,一下便辨别出阿素的身影。望见横在她身前的刀锋,李容渊似乎立刻明白形势,他淡色的瞳蓦然紧缩,接着燃起滔天的火焰,仿佛要燃烧一切。而他身后,千军万马似有排山倒海之势,顷刻便能将一切毁灭。
高高的城墙之上,李承平挟着阿素上前上前一步,空气中充满硝石的味道,似乎一触即发,阿素只听李容渊低沉的声音道:“兄长,这是做什么。”
此时他并未妄动,越是遭逢大变,身为主帅越是冷静。即便可以即刻冲破城门,却只以言语周旋,自是不允许阿素有任何闪失。
李承平自知越拖越对自己不利,厉声道:“看清楚了,想要她活,就拿你的命来换。”
明眼人皆看得出,如今李承平自是想杀了李容渊,再出城到洛阳自立,然而他手中筹码却不足,即便有王妃在手,又如何换得魏王的命去。
众将士群情激愤,灼灼日光下,汹涌的银流向前涌去,却被李容渊止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情景,李承平将剑抵在阿素小腹上,焦躁道:“若是不应,我便先剖了她腹中的孩子……”
李容渊沉声打断道:“我答应你。”
此言一出,将士哗然,李容渊却以手势止之,阿素用力扭着身子,急促道:“不要。”却见李容渊潇洒下了马,取下银盔,颀长的身影立城楼之下,淡然道:“让我入城,用我换她,你可以挟我到洛阳,再杀了我。”
李容渊说的,也自是李承平所想,然而见李容渊如此坦然,李承平却犹豫了,阿素含着泪挣扎,却听李容渊劝道:“若非如此,恐怕兄长无法活着离开长安。”
李容渊说的是实情,李承平思忖了一会,终于森然下令道:“放他进来,只许他一人进来。”
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一条缝隙,如同噬人的野兽,冒着寒光,李容渊身畔几位将军跪倒在地,劝他三思,却被李容渊勒令后退,原地待命。
将银盔与佩剑交与副将,李容渊独自向城门走去。
见他还算配合,李承平也挟着阿素下了城楼,他已备好了前往洛阳的车马,只待捉住李容渊,便可顺利行事。
城楼之下,百年不朽的城门再次阖上,刀锋所向之中,望见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阿素指尖颤抖,当最后一道光在李容渊高大的身后消失,望着寒芒中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阿素哽咽道:“你来、做什么。”
李容渊并未回答,只深深望着她,见泪水划过她的面颊,不由抬手,似乎想抹掉她的泪珠,然而修长的指还未碰到阿素,便被拦住,李承平桀然道:“要换她也可以,只是你须先将右手砍了。”
阿素知道李承平必然不放心李容渊,却未料到他竟如此无耻,而李容渊却似早已预料,左手反劈,甫然夺过了身畔之人的长剑,横在身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承平未料到他竟然暴起,不由将剑架在阿素颈上,恶狠狠道:“你想做什么!”
李容渊却并未被他的色厉内荏震慑,反漫不经心将剑抵在自己右腕上道:“便依兄长所言。”
是真的要自己斩断右手的样子,李承平紧紧盯着李容渊,但见鲜血已从他右腕涌出。阿素怔怔落泪,她知道李容渊言出必践,却第一次知他竟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步。李承平自然不是什么善人,李容渊本占优势,却因她陷入如此之境地,若她不下决心,今日两人皆要死在此处,还不如……
想到此处,阿素用力闭上眼睛,向横在颈间的剑锋撞去,而也就在这一瞬间,耳畔有风声呼啸,在她不曾看到的瞬间,情势逆转,
天旋地转中阿素只觉身子一轻,接着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幽静的白檀香气将她环绕,阿素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只见李容渊狂怒的面孔。近处李承平已中剑倒在血泊,周遭之人皆面色煞白,不知所措。而远处,千军万马冲破城门,耀目的烈日下涌入的银流几乎将一切吞噬。
李容渊牢牢禁锢着她的腰身,嘶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阿素自然知道他怒意之所在,然而她已经完全无法顾及,这次是真的得救了,一直以来积累委屈终于找到释放的出口,阿素紧紧环住李容渊,深深埋在他怀中,即便挨骂也一点不愿意松手。
这举动令她紧紧贴着的坚实的胸膛一瞬间柔软,阿素只觉被自己更用力地压入怀中,腰身也被牢牢扣住,滚烫的吻不断地落了下来,泪水被一点点吻干,李容渊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道:“莫怕,我在。”
第163章归来修今生她不愿他一人走
修罗地狱与人间不过一线,阿素心中踏实了些,忽然想起方才的情景,她急迫地从李容渊怀中挣开,努力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右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指尖所及之处一片濡湿,猩红刺目,阿素整颗心剧烈抽痛起来,她几乎不敢去看,却还是强迫自己,目光一寸寸在他手腕的伤处逡巡。
望见她紧张的样子,李容渊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放下来,微微活动了下右手道:“无碍,只是皮肉伤。”
见此情景阿素略微放下心,然李容渊虽作无碍的样子,却分明可见他右腕绽开的那处伤皮肉翻卷,恐怕需要清创。更兼他方才劈手夺了李承平的剑,指腹被剑刃所伤,滴下鲜血竟有些发乌,难保那剑上没有淬毒。
想到此处阿素心中又发急,目光下意识落在血泊之中的李承平身上,方才夺剑,他被李容渊就势钉在地上,剑锋横穿锁骨,虽失血,却仍有一条命在,此时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见阿素望向自己,剧烈地喘息中李承平反倒笑了,他勉强仰起头,嘶声道:“这一次,是我输了……”然而虽知大势已去,他却仍不甘心,双目圆睁,瞪视着李容渊,狠狠道:“只是……你,你也未必能赢,若是想活命,来求我……”
闻听他言中未竟之意,阿素甫然而惊,原来她的预感这般准,李承平竟真留了后手,这剑上真淬了毒不成?只是不待阿素发问,李承平便发出一阵疯狂大笑,她再抬头时,却见李容渊已走到了李承平的面前。
面对扑面而来的死亡威胁,李容渊却并不在意。居高临下望着血泊泥泞之中的一国储君,他眸色幽深道:“皇兄之所求,不过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所以求与不求,又有什么区别?”
见最后的心事也被拆穿,李承平面目狰狞,口中不断发出嗬嗬之声,李容渊神情平静,淡淡道:“然这一次,终究不能令皇兄如愿,况且……”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蓦然转冷,言辞锋利道:“皇兄身为储君,为一己之私卖国求荣,即便身死也难容于祖宗社稷,曝尸三日也难赎倾覆江山之罪。”
他语气虽轻,却言之凿凿定了李承平的罪,甚至连身后当如何处置都已定论。闻者皆瑟瑟,匍匐跪拜在他脚下,阿素怔怔望着李容渊,只觉这一刻,他当真是这天下的主宰。
第一次,她深切感受到他身上的帝王之威,这样带着压迫威势的李容渊令她十分陌生,又莫名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血泊中的李承平双目圆睁,万万想不到李容渊竟毫不妥协,反历历数说他的罪状,惊怒交加间,他一口鲜血窒在胸中。颤抖着直起身子,努力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止不住鲜血狂喷,很快他再次倒了下去,抽搐几下便戛然失去生机。
阿素自不许他如此简单就死,然而她扑上却时,地上的人再无一丝生机。
察觉到她的异样,李容渊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用力按在怀中,阿素挣扎着望他道:“方才那剑上是不是淬了毒?怎能让他就这么死?”
李容渊举起右手,日光下伤处清晰可见,被李承平佩剑划伤之处确实发乌,他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麻,然而望着阿素发红的眼睛,却摇了摇头道:“无碍。”
阿素大急,李容渊将食指竖在唇畔,令她噤声。他低声道:“无需后悔,他既将毒淬在自己的剑上,恐怕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哪里又有什么解药。”说这话时,他目光深深,径直落在地上那具尸首灰败的面孔上。
阿素未想到他竟想得如此通透,见她惶急,李容渊反笑道:“无妨,什么样的风浪都过来了,难道还会在这事上翻船?”
他语气笃定,阿素却莫名不安,李容渊揽住她,埋首在她的发丝间,用力呼吸她身上甜美的气息,阿素忽然对他身上的万古寂寥感同身受。
前世她也曾窥探到过他身上这样的孤寂,只是那时她不懂,而如今她却明白天家没有骨肉亲情,宸极之巅注定高处不胜寒,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御极之路,注定越走越孤单。
但今生她不愿他一人走,阿素下意识握住李容渊的手,片刻后便被用力回握。
许久后,阿素方听他轻声道:“将他……殓了吧。”
说完,便有银甲的武士上前,将李承平的尸首罩上抬了下去。如同一个信号,更多的人单膝跪倒在地,如连绵的浪潮向外勇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下意识远望,隐隐见四处旌旗涌动,想必突厥在城南聚集的主力已全部被击退,而城北有阿耶与阿兄在,应也无大碍,外患既解,如今需要处理就只剩下内忧。
城楼之下,李承平身边的东宫亲卫多数缴械,少数负隅顽抗者也被俱擒拿,按头跪成一排。
其中最为醒目一人竟是姜远之,他虽未被五花大绑,却被两个武卫扭住,牢牢按在地上。李容渊抬起手,便有人将他带了过来,居高临下望着他,李容渊与他对视了许久,久到阿素心里都有些发慌。
两个人表情皆平静,然目光交汇间隐有暗潮汹涌,阿素将事情前后串在一起细想,明白姜远之所作所为并非存有歹意,相反几次危难倒靠他化解,但李容渊究竟如何看待他,却是她无法揣测的了。
再者而言,姜远之身份微妙,李容渊要如何处置他,她一点也拿不准。
正在她紧张之时,李容渊忽然松开了握住她的手,缓缓走到姜远之身前。押着他的两名武卫自然地退下,李容渊望着他道:“起来吧。”
姜远之拜道:“未能完成殿下所托,请殿下治罪。”
言下之意竟是二人曾有约,阿素十分诧异,却听李容渊道:“罢了,功过相抵,便不治你的罪。”
阿素猜不出姜远之谋划了什么可被称有功,只是这些她也并不关心,现下她最在意的事莫过于李容渊的伤势。好在定乱之时,李容渊的副将已火速入宫去接医正,现下隐约可见城门后的御道已荡起的烟尘,数辆宫车正滚滚而来。
御道非天子出行不得用,如此阵仗定有大事发生,城楼之下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紧紧盯着飞驰而来的宫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刻后,鎏金宝顶的牛车终于在城楼下停驻,瀑布般流淌下来的珠帘蓦然被打起,两位着宫装的端丽女子扶着一位神情憔悴的华服美人走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安泰。
阿素睁大眼睛望着许久未见的阿娘,却见她面色发白,隐有泪痕。安泰异样严肃,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她未看阿素,只深深望着李容渊,郑重打开手中匣子,取出一纸制书,沉声道:“魏王接旨。”
第164章御极人群膝行分开两列,在他们走过的……
与安泰对视片刻,李容渊凛然跪地听受。安泰带着颤音的声音沉稳落下,周遭起初死寂一片,倏而哀哭四起,望着阿娘翁动的唇,好一会阿素才真真正正理解她的话,阿舅薨了,临终前传位于李容渊。
这样的事原本前世她也曾经历过,此时再历,阿素心中却空落得厉害。她的皇帝阿舅,既是疼爱她的长辈,也是夺去阿耶性命,令元家分崩离析,彻底改变她一生的无情帝王。前世她是恨着他的,而阿娘的心中爱恨纠葛则更汹涌强烈。
这一世再听到这讯息,阿素感到的并不是快意,她想起很小的时候,阿舅也曾抱着她,穿过太兴宫长长的廊庑。水边的画舫上,阿娘嗔道:“阿兄莫抱那么高,当心摔着宝儿。”她却一点不怕,咯咯笑着,攥着阿舅明黄衣角,在他怀中拱着身子,娇声道:“我要九哥哥陪我玩儿。”
那时李容渊沉静立在人群的角落,而太液池的波光在她潋滟的面庞上映照出一片灿烂的金色。
如今人事皆茫茫,一切都不同了。
用力闭上眼睛,阿素感到安泰带来的侍女上前,在她身畔低声道:“王妃,该下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茫然了一瞬,左右两边的侍女已扶着她缓缓跪地,周遭之人皆蹈手叩拜,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吾皇万岁。
李容渊已起身接过制书,连宣旨的安泰也向他福身下拜。声震四方的呼声中,受命于天,凛凛威严的新帝如在九天之上,遥不可及。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阿素浑浑噩噩伏身,然额头刚触到地面,有力的手臂便将她托了起来。阿素抬眸,见李容渊深深望着她,不及她开口,用力握住她的手,牢牢牵起她。
人群膝行分开两列,在他们走过的道旁两侧伏地叩首,如连绵不绝的潮水,一浪盖过一浪。阿素紧张极了,李容渊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掌,温暖的力度传来,阿素忽然生出许多勇气。
与李容渊并肩而立,接受完在场诸位臣子的朝见便用了一刻,这几日太过惊心动魄,过了劲儿阿素直有些体力不支。
李容渊极敏锐,见她面色发白,眼疾手快捞住了她的腰身。靠在他怀里,阿素完完全全放心下,只要有李容渊在,一切都不用担心,这是只有他能给予她的安全感,只是心中有件事放不下,紧紧握着李容渊的手道:“让医正看看你的伤。”
见阿素软在李容渊怀中,安泰也唬了一跳,这几日她在太兴宫中焦头烂额,外界消息鲜有传递,方才才知阿素竟叫李承平劫了去,还差点没了性命,如今见爱女全须全尾,紧紧绞着帕子,忍不住流下泪来。
先前因景云帝驾崩,她原已无声地哭了一回,虽然这些年与兄长多有矛盾,但骨肉亲情却斩不断,弥留之际两人最终和解,安泰心中多有悲痛,只因宫中一应事务俱需她打理,勉力压抑,强撑着安排好大行皇帝停灵与新帝即位事宜,如今宣完旨意,实是心力交瘁。
李容渊将阿素抱着怀中,望着安泰干裂的嘴唇道:“姑母且去歇一歇,这里一应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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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阿素最担心的事,李容渊的右手伤的那样厉害,她心中一阵阵发痛,从他怀中挣着起身。
李容渊无法,只得松开她,任凭从宫中赶来的鲜于通为他清创,上药。
望着鲜于医正发沉的面孔,阿素迫切道:“如何?”
鲜于通先望了李容渊一眼,见他面有止色,方道:“无妨,养几日便好了。”
那剑锋明明淬了毒,他却如此轻描淡写,阿素一点儿也不信,知道不过是李容渊授意他哄她,怒道:“说实话。”
见她气得几乎要哭了,鲜于通不敢隐瞒道:“剑毒虽入血,但也并非无法,配几服药试上一试,再依药性再调和,解毒也不难。”
听他语气笃定,阿素才放下些心,李容渊握着她的手道:“莫忧心,难道这世上还有鲜于医正医不好的病?”
他语气带笑,十足地安抚,鲜于通拭去额上的汗,不住点头道,是,是。
阿素犹豫地望了李容渊一会,见他起色尚好,一切如常,神色中也不见一丝慌张,加之鲜于通的神情不似做伪,终于真正放下心来。
安泰也放下心来,拿帕子抹去阿素面上的灰迹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容渊也极关切地望着她,阿素知道他们是忧心孩子,摇了摇头道:“不妨碍的。”
虽这么说,她却感到小腹隐有细微的阵痛。其实早前阿素也有这样的感觉,兵荒马乱间无暇顾及。说来也好笑,那般危机她都扛了过去,此时靠在李容渊怀中,反倒娇气起来,一点点疼都被无限放大。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李容渊捏着她的手腕仔细感知脉搏。瞧他紧张的样子,阿素想要说些什么安抚,忽然感到下|身一阵濡湿,有什么温热东西流了出来。
她费力的直起身子,却见一旁阿娘面色白了一瞬,嘴唇发着抖道:“快,起帷帐。”
阿素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李容渊揽着腰她的手蓦然发紧,而在安泰吩咐下奔忙起的人影已在她身旁团团围了起来。
第165章新生如同溺水之人在绝境中挣扎,阿素……
简陋的帷帐很快搭了起来,是用行军所携的毡布围成的。身下垫着的是麋子皮,李容渊将她半个身子抱在怀里,阿素依旧不安,仓皇地挣起身,左右张望。
“已命人就近去寻稳婆。”命宫人将最后一重毡布阖上,安泰抿唇走了过来,这话是对李容渊说的。
阿素此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要生产了。
“不要在这儿……”对于这事,她既害怕又羞赧。挣着身子望了眼李容渊,阿素发觉他的面色同安泰一样沉。
听了这话,安泰的心狠狠痛了下,若有可能,她如何肯让爱女在此处受苦,但身为过来人她心中知道,既已有破水的迹象,那胎儿随时都会娩出,她如何能受颠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李容渊自然也知轻重,将阿素搂在怀中安抚道:“莫怕,九哥哥陪着你。”
安泰闻言沉声道:“胡闹什么,产房哪是男人待的地方。”
虽然李容渊已即位为君,情急之下,安泰语气也不客气起来,现下没有谁比她的女儿更重要。
宫人聚拢上来,有两人左右架起阿素,搀扶着她,让她在帷帐中缓缓走动。方才还没什么感觉,这会阵痛上来了,阿素面色有些发白,紧紧咬住嘴唇。
“还站着做什么,出去。”见李容渊不肯动,反倒要去扶阿素的腰,安泰走上前斥道。
阿素费力地转过身,望着李容渊道:“陛下出去罢。”
李容渊眸色极深,灰色的瞳像一汪深潭,夹杂着不明的汹涌情绪。
见他不动,阿素禁不住轻声央求道:“九哥哥,求你了。”阵痛越来越厉害,下身一阵阵濡湿,乌发打湿贴在额上,她实是不想叫他看到这样子的她。
阿素几乎直不起身子来,却被人架着走。她姣美的面庞苍白如雪,还要分神顾念他,望着他的眸子藏层雾气。
李容渊的心狠狠痛了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个间隙,安泰毫不客气地叫人将他推了出去。
待毡帐重新阖上,见李容渊已不见了,阿素方松下口气。安泰从怀中取出帕子,给她拭了拭汗,低声道:“现在是什么感觉?”
阿素浑浑噩噩地摇头,她是最怕痛的,阵痛涌上来,她连小手指都抬不起了,全靠架着她的宫人使力。
也不知站了多久,阿素感到她终于被放倒了,这会痛得更厉害了,像是有人锤着她的腰,身上一阵阵发木。
真正等到生产的时候,阿素才知道方才那些痛根本不算什么,下裳早被撕开了,一群人围着她,口中的手帕都要咬烂了,胎儿却迟迟娩不出,阿素在心中想,她这是要死了么。
安泰已抹几次泪,却将帕子按下去,视线一点儿不敢离开阿素。好容易上天才将她的女儿送了回来,难道这便要再将她带走?
李容渊望着毡帐之内匆忙的人影,听着阿素急促的哀声,只觉心如刀绞。有好几次他都要冲进去,却被身边的死死拦住。最后那点儿声息渐渐弱了下去,他再也忍不住,几乎是撕开那毡帐,大步迈了进去。
从白天到黑夜,痛到最后阿素几乎没什么意识,却被灌了口热汤,耳畔有个中年妇人沉声道:“用力些,再用力些。”
经历过了一次死亡,阿素倒觉得死其实没有那么痛,她并不怕死,但她不能死,她不能再抛下他,李容渊还在等着她。
如同溺水之人在绝境中挣扎,阿素感到有人牢牢握住她的手,将她上半身抱起来,倚在坚实的怀抱里,温热有力的触感渐渐清晰起来,意识逐渐恢复,她能看到周围奔忙的人影。
也不知是被灌下的热汤起了效还是别什么,她忽然有了些力气,想到之前胎儿悸动,那是她的孩子,那样幼小而脆弱的生命只能依靠她。咬住嘴唇,想着先前那些妇人在她耳畔说的话,阿素猛然用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划破了夜幕,阿素感到身子轻松了些,却脱了力,乌发叫汗水湿透,黏腻地贴在面颊上。她勉强睁开眼睛,正落入李容渊灰色的瞳中。
他那样专注地凝视着她,阿素第一次读懂他眸中的难过,不由震了下,沙哑着嗓音道:“孩子……在哪儿?”
听出她语气急促,李容渊沉声道:“孩子无事,已叫奶娘抱去了。”
阿素这才放下心,却仍旧撑着身子道:“让我看看……”
李容渊这才循着方向望了眼,阿素方知道,原来他也没顾上看孩子。一旁的奶娘忙抱着个襁褓上前,欣喜流泪道:“启禀陛下,是位小郎君。”
阿素唇角微扬,虽然是惊鸿一瞥,她却瞧见那个孩子红扑扑的小脸,想来在奶娘怀中睡得很安稳。
阿素这才真正放下心,李容渊不许她再分神,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喝了口热汤,低头哺给她,在她耳畔道:“留些力气,还有个孩子没出来。”
阿素睁大了眼睛,虽然之前便猜测她怀的是双胎,但这事落到实处,还是叫她高兴又忧心。
这次终于上天开眼,伴随着疼痛,阿素感到没用什么力气便在此听到婴儿的啼哭,只是比起她的第一个孩子,那哭声要弱许多,小猫似的。
感到她的焦急,李容渊用力将她抱起来,奶娘拿银剪剪去了婴儿的脐带,用襁褓裹好,将第二个孩子也抱了上来,喜悦道:“这次是位小娘子。”
李容渊揽着她,接过那个婴儿,也许是知道耶娘就在身边似的,婴儿在他们怀里反倒不哭了,长长的睫毛垂着,小嘴一吮一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与旁的婴儿无异,阿素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李容渊将她还有孩子都牢牢抱着,俯下身,吻着她的面颊。
阿素闭上眼睛,感到他灼热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无论是她身上还是他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但她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像是疲惫极了一下子松懈下来,阿素攥着李容渊的手,坠入最沉最深的梦里。
第166章兴废即便没有神灵庇佑,我也会保护你……
阿素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安息香萦绕在身畔,像是经过一场漫长的梦,她感到喉咙发干,不由动了动嘴唇,很快便有温热的濡湿感贴在唇上,接着涓涓的药汁一点点被哺入口中。
是李容渊,他身上的味道阿素最熟悉,尽管睁不开眼睛,阿素却感到身心都轻飘飘的,这是只有他能给予她的安全感。
喝下去的药汁带着丝甜味,阿素逐渐恢复了些气力,她流了不少的血,声音打着沙哑,几乎是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细微的气声。
“孩子……”
阿素勉力眨了眨眼,挣扎着直起身寻找,如今她做了母亲,坚韧的种子在纤弱的身子里抽芽。
听着阿素细微的声息,李容渊的心像是被狠狠撕扯着。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憔悴苍白,额上挂着热汗,将扇子似的睫毛都打湿了,嘴唇因为失血而苍白着,泛起带着血的干裂。
他低下头凑过去,含住她的嘴唇,想要将那些伤都抚平了,然而新鲜的咸腥味却时刻提醒着他榻上人现在的虚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他在晚来一刻,李容渊撑在榻上的手现出分明的骨节,他第一次感到后怕,也许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也就在几个时辰之前,阿素为他生下他们的孩子的时候,虽然仅仅隔着一道帷帐,他却感到像是回到少年时在冷宫的那个雨夜,虽然距离死亡那样的近,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又或是在曾经最后的时刻,李容渊几乎难以分辨那究竟是前世还是一场,阿素瘦弱的身子裹在宽大的锦衣华服中,在他怀中渐渐没了气息。那样的绝望和无力,他曾发誓要扭转乾坤。
好在他做到了,无论是这一次还是这一世,他没有再重蹈覆辙。
察觉到李容渊的情绪,阿素缓缓松下身子,任由他吻着,气息交缠间唇间萦绕的全是他身上枫香混着白檀的味道,与记忆中的相似又不同,但他的怀抱是那么宽阔而坚实,总能给她最有力的安慰。
直到这一刻,阿素终于深切感受到,李容渊是爱着她的,甚至比她能感知到的更深一些,无关家族和权力。她的眼眶湿润起来,艰难地伸出手想给他一个拥抱。
而当她纤细的手真正抚上他宽阔的肩背时,阿素感到李容渊的身子颤了颤,紧接着他的面颊贴上了她的,在她的怀抱里,他倒像是个孩子了。
温热的吻划过她的脸颊,阿素闭上眼睛,这会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也就在她思绪飘忽起来的时候,忽然一阵清亮的哭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两个人都愣了愣,接着阿素听见一阵喧闹,仿佛是守在外间的奶娘们匆匆走了进来,透过红绡帐阿素隐约可以看见,两个奶娘在他们面前跪下叩头,然后从榻边的摇篮中抱起来小小的襁褓,搂在怀中摇着哄着。
也就在这会阿素才发觉,原来她的孩子竟离她那样近,想来是李容渊怕她醒来要找,特意叫人将摇篮推了进来,就在她身边守着。
这会有奶娘在,李容渊依旧不避人,端起药碗又哺喂了她些汤药。如今他是九五之尊,做起这事来却并没有不自在,一旁的奶娘垂着眉目,不多看也不多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挣开李容渊,沙哑着嗓子道:“把孩子抱到我这儿来。”
李容渊蹙了蹙眉,阿素明白他的心思,在他心中,他当她也只是个孩子,又如何能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更何况她流了那样多的血,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满是怜惜。
然而阿素的面上带着求肯,她极少用这样表情望着他,水汪汪的眸子含着雾气,他怎么能令她伤神。
最终李容渊唤过奶娘,叫她们把孩子抱到帐内来。阿素有些急切地望着襁褓里那两张红中透着粉的皱巴巴的小脸,在心中想,原来这就是在她腹中待了十个月的孩子,是她与李容渊的孩子。说不出长得像谁,她却打心中欢喜。
在阿素的坚持下,奶娘将其中一个孩子轻轻放到阿素怀中,在握着他尚不会张开的小手的那刻,阿素第一次感到她与这个小小的婴儿是血脉相连。
说来也怪,原本在奶娘怀中还断续哭着的孩子,伏趴在阿素身上时竟止住了最后一点儿泣音。只是他似乎是饿了,嘴唇在阿素胸前不住地寻着什么。
这会阿素精神好了许多,一手扶着孩子柔软的身子,一手去解胸前的诃子。李容渊那样专注地望着她,阿素一时间竟羞赧起来,手却又叫李容渊按住了。
他唤了声奶娘,候在一旁的年轻妇人便上前,将阿素身上的孩子抱起来仔细地喂,又拿了湿帕子给她抹去额上的汗。
这会阿素才注意到,李容渊整个右手被白纱裹得严实,但仍看得出再从内向外渗血。她依旧惦记着李承平的剑上淬毒的事,顿时也顾不上孩子了,面上一片忧虑道:“可找医正看过了?”
李容渊并不在意似地将右手放了下去道:“没什么大碍,已服了药,养两日也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仍不放心,用力抓住他的衣角道:“当真?”
李容渊反握住她的手道:“竟不信你九哥哥了?”
他的表情自然而笃定,就像是往常一样,阿素大大松了口气,默默合十了双手,在心中祷念。
见她闭着眼睛,严肃认真的样子,李容渊微笑道:“怎么这会倒乖。”
阿素睁开眼睛,郑重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平安,孩子也平安,我总是信,冥冥之中自有佛祖保佑。”
听了这话,李容渊望了她好久,直到阿素心中忐忑,他轻声道:“即便没有神灵庇佑,我也会保护你的。”
是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的语气,阿素的眼眶湿得更加厉害,忽然想知道这么久以来,在她未曾陪他渡过的那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李容渊却将食指放在唇畔嘘了声,低头将吻印在她唇上道:“再睡会罢。”
说罢他站起身,为她掖好了锦被,那香箸拨了拨榻角的金狻猊,又重放下了红绡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素知道如今长安初定,百废待兴,李容渊方登基,定有许多事要做。她乖乖地躺好,疲惫一阵阵涌上来,隐约听到帐外有脚步声和话语声,似乎是李容渊离开了,另换了人守着她,只是她没什么力气再坐起身去看。
不过也并没有让阿素揣测很久,很快帐帘被掀开了,望着在榻边坐下的一双关切人影,阿素一下开心起来,原来阿耶和阿娘竟一起来了。
第167章龙凤
元子期身披银甲,面容染血,身上犹带着硝烟的味道,然涤荡的烟尘中凝视她的眼神却是柔和的,令人安心。
止住阿素欲言的话语,元子期低声道:“可好些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自责,显然是后悔没有照顾好她,安泰的眸子里也带着泪光,满是疼惜。此刻阿素忽然体会到,耶娘爱她一如往昔,即便她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在元子期和安泰心里,她依旧还是那个偎依在身边撒娇的小女儿。
一颗心被涨得很满,阿素有些哽咽道:“一切无虞,请耶娘务必安心。”
虽听得她这么说,元子期依旧没有放下目光中的隐忧,这时阿素方发现,他的左肩似是被箭羽贯穿,有鲜血透过重甲缓缓渗出来,无怪方才她似是闻到那么重的血腥气。
惊得猛然起身,阿素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安泰用湿帕子给她擦了把脸,将她重按回榻上,嗔道:“起来做什么,这会可不能受风。”
见阿素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元子期安抚道:“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
听得他的声音中气沉稳,阿素略微放下心,安泰笑道:“瞧你们爷俩,皆是一般的顾人不顾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是打趣儿,她的眸子里却泪光盈盈,这会阿素打心里生出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来,也许冥冥中真有神明,保佑这来之不易的团聚。
许是感到她方才的不安,外间隐隐响起婴儿的啼哭,元子期和安泰对视一眼,表情是期待而惶急的。
阿素百感交集,低声唤人,身材健硕的妇人小心翼翼抱着两个襁褓走进来,正是方才那个奶娘。柔软的锦缎中露出两张红润的小脸,初生的婴儿尚不会睁眼,吃饱了在奶娘怀里不安地蹙眉。
阿素撑着起身,两个孩子已叫元子期和安泰接了过来,意外地,婴儿竟停了哭闹。
见耶娘那样认真地哄着自己的孩子,阿素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元子期稳稳地抱着襁褓,奶娘瞧见他眸中欣喜,在安泰身边道:“一位是小娘子,一位是小郎君,当真是龙凤成双。”
第168章惊变寰极之上那样冷清孤寂的地方,她……
安泰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忽然就想起自己生下阿素那年,也是这样将她疼惜地抱在怀里,心中感慨万千。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小女儿也为人母。而这其中的经历,岂常人可以承受,好在上天庇佑,让他们一家人团圆。
阿素见安泰泪光闪闪,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滋味,如今当真做了母亲,她终于懂得了耶娘的不易。见两个孩子都睡得安稳,阿素忽然想起少了些什么,从方才到现在,她都没有见到元剑雪。
再环顾了一周,果然并不见元剑雪,阿素禁不住惶急道:“阿兄可好?”
安泰将孩子交还给乳娘,拿帕子给她拭了拭额上的细汗道:“别忧心,你阿兄一切皆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素还是不肯放心,安泰轻声解释道:“突厥人冲进城的时候,他去寻了永仙,方才报信来,已将人妥善安置,这会又在城外布防。”
阿素一怔,心中想,阿兄果然是既重情义,又有担当。
如今家人皆好,她一颗心也可以放回肚中,有心要好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终究是拗不过她这个亲娘,奶娘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小小襁褓都放在她怀里,阿素用力搂着,望着怀中两张娇嫩的小脸,一时间觉得便是为他们豁出命来也值得。
长安城中经历如此浩劫,离乱的百姓更需要圣明的英主,就在孩子出生的第二日,李容渊在太兴宫中正式登基,李氏王朝迎来新的主人。
而她也不再是魏王妃,而是要做他的皇后。
如今李容渊的兄弟之中,李承平与李延秀身死,李静玺通敌叛国,终身圈禁于高墙之下。
这一世诸人虽经历不同,但结局却何其相似。只是再次走上这个位置,阿素的心境却有极大的不同。
自古皆云君王为孤家寡人,寰极之上那样冷清孤寂的地方,这次她不愿他一个人。
唯一的遗憾是,她没能将这样的心意,告知她最爱的阿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窦太后薨逝是在孩子出生那日,安泰怕她忧思过重,将这事瞒下来,自己哭得不能自已,在阿素面前却一点儿没流露,直到孩子要行洗三之礼。
因她早产,身子尚弱,又为景云帝守孝,册后典仪便延后。但孩子的洗三之礼不可不办,阿素也想让阿婆添一添喜气,然而同安泰说起时,却发觉她的阿娘红了眼眶。
心中隐隐有个预感,阿素想开口问,望见安泰的神情,心中已然通晓了,最爱她的阿婆也已不在了,眼泪便簌簌流了下来。
这可叫安泰更心疼,见阿素不知所措地抱着孩子,眼泪却止不住流,心里更有说不出的滋味。
好在身后有人扶住她,是李容渊。
他一来,阿素便尽力止住哭,她不愿他忧心。李容渊却很懂她的心事,命奶娘将孩子抱起,又宽慰安泰道:“有我在,姑母可放心。”
安泰也知道,若她在这,更惹阿素伤心,便与奶娘和孩子同去。
李容渊走到榻边,阿素不愿让他见自己憔悴的样子,别过脸去,却感到他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阿素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她难过伤心的时候,他总是这样陪着她。
温热的泪水浸润了他的肩头,李容渊低声道:“想哭便哭出来罢,九哥哥在,九哥哥陪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鼻腔一酸,更多的泪水涌出来,然而却感到释然,在那一刻,他们是心意相通的,她的悲伤,他感同身受。
执意为窦太后守丧,阿素取消了册后典仪,只受皇后的金印宝册。窦太后的离世是阿素心中最大的伤痛,但见阿娘悄悄落泪,她反倒坚强起来,知道这时需成为阿娘的依靠。
但孩子的洗三之礼不可不办,这也是窦太后的遗愿。
到了洗三的正日子,阿素先焚香祝祷,向天告念,方让奶娘抱走孩子。
太兴宫中早已一切齐备,因在国丧,一切从简,但毕竟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重要的仪式,大赦天下,群臣均上表,恭贺连得皇子皇女之喜。而到了正礼的时候,先是由宫官主持祭拜天地,然后由安泰抱着两个孩子,亲手放入金盆之中,那里面早盛好了用艾叶煮的香汤,侍女们轻柔地为婴儿们擦洗,之后再由安泰抱着,接受内外命妇们献上的金银锞子、金锁片、金手钏等响盆之物。
等到这一通繁琐的仪式折腾下来,即便有阿娘料理一切,阿素仍累得精疲力竭。这会安泰与元子期已经回府,李容渊批完文书,见她靠在榻上,明明已困得睁不开眼,还强撑着给孩子打扇,不免有些心疼。
青窈是极晓事的,见状便上前,唤了两个奶娘一前一后,将孩子抱了起来。那日阿素被李承平抓走,青窈拼死相护,磕得头破血流,幸得未死,叫入城寻永仙的元剑雪救起,得以回到阿素身边。然而琥珀却香消玉殒,叫阿素难过不已,安顿了她的老父,又为她立坟迁葬。
青窈带人走后,阿素感到点动静,一下便清醒了,蓦然坐起身子,却感到李容渊在她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阿素赧然,确实没什么经验,如今照顾两个孩子,已够叫她手忙脚乱。
她还想再抱回孩子,两个奶娘已看着李容渊的意思,将孩子们抱到外间去哄着喂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这才放弃,一低头却看到了他手上缠的白纱。
李容渊的右手似乎伤得极重,这会仍是用纱裹着,阿素忽然就忧心起来,她想拆开那纱仔细瞧一眼他的伤,却见李容渊察觉到她的目光,兀自将手抽走。
他越是这样,阿素心中越是发急,不禁道:“让我看看,你这伤,究竟好了几成。”
第169章茫茫语中竟有托付之意
拉扯之间,阿素已拽住了李容渊的右腕。感到阿素的用力,李容渊也不再挣,而是安静地望着她,任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解着缠绕的白纱。
阿素的心跳得很快,还没什么力气的手指一点点将白纱扒开,透出点肌肤的颜色时,一颗心悬得更高。
她忽然很怕,很怕李容渊的伤再也好不了了,很怕如今这样安宁的日子不过是场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然而出乎阿素意料的是,她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李容渊腕上的箭伤恢复得很好,甚至说几乎痊愈了也不为过,只有道不算浅的痕迹,泛出淡淡的粉色来。
见阿素愣怔的样子,李容渊抚了抚她的脸颊,微笑道:“还要再看仔细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不上品味他言语中的调侃,阿素攥着他的右手,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见手腕灵活,与先前并无两样,显然是已养好了的,心下蓦然一松,但仍是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望着李容渊道:“既好了,那你还躲什么?”
她的语气很认真,李容渊却莞尔,俯下身望着她湿漉漉的睫毛道:“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般好骗。”
阿素气得狠狠咬了他一口,原来他是故意逗她,是专门要引她着急。
感到阿素仍旧握住他的手腕不放,李容渊用力回握,将她环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道:“累了罢,今日早日歇下。”
阿素轻轻点了点头,知道如今百废待兴,千头万绪都压在他一人身上,每日都要处理政务到深夜。她是帮不上他什么的,只能顾好自己不让他再分心。
李容渊抽出手,将那截白纱也仔细收走了,为她掖好锦被,又放下帐子,望了眼远处被奶娘哄睡了的孩子们,这才转身而去。
感到周遭一片寂静,阿素这才睁开眼,帐内的夜明珠泛着微光,她掀开被子坐起来,乌黑柔顺的秀发滑落下来,她却并不在意,只是抬起手,用力吮了吮指尖,然后泪珠便顺着粉面落了下来。
她虽不懂医,但却懂香,方才掀去那白纱时她便闻到股微弱的苦味,在李容渊腕上握了会,
她的指尖也染上了那药味,虽不知是什么,阿素却品得出其中有味用来解毒的牛黄。
若不是李承平的剑上真淬了毒,为什么鲜于通要给李容渊用这性凉微毒的牛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伤得这么久了仍需用药,怕是余毒缠绵难清,便是鲜于通这样的神医妙手也束手无策。
外殿中,李容渊负手立在案前,听到声音转身的时候,正看到迎上来的安泰。
“睡了吗。”安泰望了眼内殿,轻声道,李容渊默契与她对视一眼。
安泰这才放心,她身后还跟着捧着药匣的鲜于通,见到李容渊行了礼,便放下药匣为他诊脉。
待鲜于通放下手,安泰便有些焦急道:“如何?”
鲜于通望着李容渊,摇了摇头,安泰的心沉了下去道:“难道这毒竟无法可解?”
鲜于通道:“此毒非中原之物,而是由突厥人从波斯传来,一时间很难溯源,也就无从可解。”
这话安泰虽不止听过一遍,但想到至今蒙在鼓里的阿素还有襁褓中的孩子,此时心头火更甚,拂案道:“阿兄当真生的好儿子,外通突厥,内残手足,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生养这个祸害。”
知道她说的是李承平,李容渊按住她的手,使她平静下来,沉声道:“姑母莫忧,我会安排妥当。”
说罢,他拿起写好的封笺,交给安泰道:“即日起,万骑便交给鲤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出他语中竟有托付之意,从内殿走出来的阿素终于忍不住,从立柱后现身。
瞧见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李容渊和安泰都是一惊,阿素却顾不得那么多,光着脚奔向李容渊,扎进他的怀里。
李容渊下意识环住她的腰,感到掌心下单薄的腰身微微发着抖,他的心也蓦然痛起来。
第170章只要肯付出代价,什么……
阿素哽咽道:“这样的事,为什么瞒着我。”李容渊能感受得到,她连呼吸都带着痛,却不愿他分担。
这回他知道,无论再说什么,恐怕都哄不好人了,干脆揽着阿素,俯在她耳畔道:“别叫姑母忧心,我们单独说。”
望见安泰忧虑的眉目,阿素努力控制好心绪,站定唤道:“阿娘先回去罢,明日我再带孩子们给耶娘问安。”
都说为母则刚,她的语气坚定,叫安泰感到安慰。这会她心中明白,这样的境况,她实是不适合再多留了,便接了李容渊给的谕旨道:“臣妇告退。”
等待安泰的身影看不见了,阿素转向李容渊,目光落在他依旧握着的白纱上,轻声道:“九哥哥,你说罢,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受得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容渊没有说话,而是牵起她的手向内走,到了寝殿中将宫灯都点上了,方松开掌中的白纱。
阿素见右手并无事,但那团揉皱的雪白中正有片干涸的红,微微露出铁锈的颜色,似乎还带着咸腥的味道。
是咳出的血,这会已经干了。
阿素蓦然抬眸,望着李容渊的嘴唇,那处果真发暗,而他英俊的面目也隐隐泛起苍白的病容。
因生母是高昌人,李容渊本生得白皙,且这几日她的注意力皆在孩子身上,竟未发觉他的变化。虽已有心理准备,但阿素还是嘴唇打颤,努力平复心情道:“那剑上是什么毒?”
李容渊摇头道:“如今还未可知。”
阿素抿唇道:“鲜于医正怎么说。”
她明明已是听到了,鲜于通说这毒无法可解,但仍不甘心,须得再确认一次。
然结果并没有意外,李容渊道:“以鲜于通的医术也束手无策,不过延缓毒发而已。”
虽尽力克制,阿素还是感到眼眶酸得厉害,她不死心,用力望向李容渊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再次摇头,李容渊道:“吃了药,也许还能再延缓个十天半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素道:“那十天半月之后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到平静的问出这句话,李容渊沉默地望着她,之后用力握住她的手。
阿素却挣开他,一定要逼问出个答案来,李容渊最终道:“会死。”
他可以坦然地说出这两个字,阿素的眼泪却夺眶而出,她想不明白,明明他们已重头开始,弥补以前的遗憾,又刚刚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为什么竟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死亡是什么,阿素没有概念,毕竟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像睡了一觉那样简单。
她忽然在心中想,若李容渊死了,会不会像她一样,一睁开眼,又回到了过去。而那时她会在哪呢?阿素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无论她在哪,她都是爱着他的,她都会努力去寻他,就像……他曾经寻找她一样。
回握住他的手,阿素道:“九哥哥,咱们做个约定罢。”
李容渊深深望着她,阿素道:“如果你死了,无论醒来后在什么地方,你都要记得我,我会去找你的。”
李容渊想笑她傻,然而还未开口便感到心痛,她并没有真正了解死亡。那是一种永远沉寂的,孤独的黑暗,他曾经远远地触及过,虽然那次没有彻底地坠下去,但这次是不一样。
在想要保护她和平等地对待她之间犹豫了许久,李容渊终是道:“不是所有人都有第二次机会。”
阿素睁大眼睛望着他,李容渊狠下心道:“我说的死,是真正的死,没有重来的机会,也没有选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李容渊忍不住抚上她的面颊道:“别哭。”
他低声道:“一直以来,我知道总会有这样一日,但没有想到,竟来得这样快。”
在他的指腹上蹭去眼泪,阿素忽然感到有了力气,望着他道:“不,你不许这样想,还有时间,总还有机会。”
李容渊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去看看孩子们罢。”
阿素点了点头,两人携手走到寝殿深处,看顾的奶娘们退开了,阿素低头见两个婴儿的脸红扑扑的,吃饱了奶连眼睛都不睁,这会含着手指,睡得更香。
望着孩子,她心中又涌起浓浓的怅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李容渊低声道:“如今局势方定,我们的孩子还这样小,恐怕日后朝中大事要落在你身上。好在岳丈大人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对你又是真正的疼惜,再加上远之辅佐,我想总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阿素这才明白,他是已经打算好了,立储,之后让阿耶摄政,姜远之辅佐,所以连万骑也交给了她的兄长,这是对于她而言最好的安排。
用力掐着李容渊的手,阿素含泪道:“你想得到美,我阿耶辛苦了这么些年,难道还不能歇一歇么,为什么要替你做这些事,是你自己要做皇帝的,朝堂上的事,自然要自己料理。”
但她说的话,甚至不能令自己信服,哽咽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听得出发颤的尾音。
李容渊见又要惹起她伤心,不由转话道:“不说这些了,我选好了几个字,给咱们的孩子做名字,你瞧好不好。”
阿素并不上钩,只瞧着他道:“这会急什么,待到满月再细细地选也不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叫她抢白了两次,李容渊便不再说了,牵着她的手宽衣上榻,靠在床栏上将她揽在怀里道:“那你喜欢做什么,九哥哥便陪你做什么。”
阿素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鎏金的帐顶,夜明珠泛着柔和光芒,她没有回答李容渊的话,只是环住他的腰,暗暗用力。
醒来的时候阿素只觉得头痛,一切似乎都是场梦,然而当她转身面对李容渊时,望着他沉静的睡颜带着病容,一颗心又用力沉下去。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身边醒来时,他还没有醒来。
阿素不由恐慌起来,推着他用力唤道:“九哥哥。”好在她的声音唤起了他,李容渊缓缓睁开眼,淡色的眸子凝视着她,阿素长舒一口气。
一切并不是梦,但又过去了一日,距离他们的分别便又近了一日。
接下来的半日里,阿素专程去找了鲜于通,得到的说法却是这样的毒根本无法可想。阿素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太兴宫中藏书颇丰,她又懂制香,通药理,这几日不眠不休,几乎将宫中所藏之书翻阅一遍,就连冷宫也没有放过,只因那是李容渊的母亲最后住过的地方,她曾从高昌带来数箱古籍,是用高昌语写就,阿素命人一一翻译,想找出有关波斯毒物的记载,却一无所获。
李容渊也并没有闲着,阿素知道他已拟好了立储的诏书,交与中书门下,各种权力的交接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虽未到那一日,他却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样的变动自然是瞒不过人,朝堂之上隐约传出些言语来,好在有元家稳定局势,不至于人心惶惶。
而直到这会阿素才发觉,在天命面前,人力有多渺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李容渊在身边沉睡,她都会感到焦虑和无助。
直到那一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李容渊醒来的时间已越来越短,阿素看见他握拳抵唇,低头掩饰咳嗽,顺着指缝留下的鲜血却骗不了人。
但在她面前,他总是乐观的,两个人默契地不提将要到来的某个节点,这更令阿素绝望,甚至想要求助起神明。
就在这时,阿素忽然想起来,在长安城下的地宫里,她曾见过的那位祆祝。
虽然阿素并不懂那时她说的话,但若李容渊所中之毒是从波斯传来的,而祆教也源自波斯,或许那些教徒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可是阿素将这想法告诉李容渊,李容渊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他的表情令阿素心中明白了,若是这条路有用,他早该尝试过了。
但她仍不死心,质问李容渊道:“难道真连你母族信奉的祆神全无办法?你不是说,它曾实现过你的愿望?”
李容渊轻声道:“对于祆神而言,一切愿望皆有代价。”
阿素敏锐道:“那是不是说,只要肯付出代价,什么愿望都能达成?”
猜出她在想什么,李容渊止了她的话道:“你也不用去,我母族信奉的祆神,并不是什么献祭都肯收,如你这般的外族人,祈愿也无用。”
他说得有恃无恐,阿素却不愿信这就是真相。但要继续深究时,李容渊却剧烈地咳了起来。
这次他口中的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阿素用力扶着他,惶急唤道:“传尚药局奉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鲜于通匆匆地来,诊了脉便命人煎药。待药端上来后阿素一口口喂李容渊喝下去,看他渐渐入眠。
这药似乎有安神助眠的效力,望着鲜于通欲言又止的神情,阿素将人屏退道:“你说罢。”
鲜于通道:“如今陛下身上毒已入四肢百骸,若是再发一次,恐怕难以压制。”
阿素明白他的意思,望着李容渊苍白的面容,她在心中默念道:“九哥哥,我会治好你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请你不要怪我。”
李容渊并不能回答,但阿素心中已拿定主意。
李容渊既然曾为她向祆神祈愿,或许这次他所中的毒,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也该由她来偿还。
在心中做了个决定,阿素唤人备了车,离宫去了兴道坊。
在坊门外停了车,迎出来的人是元剑雪。他高高骑在马上,见阿素扶着青窈从车上下来,不禁道:“怎么竟自己回来,身边也不多带些人?”
她憔悴的容颜令元剑雪的心沉了沉,未及开口却听阿素道:“阿兄可还记得,长安城中那座祆祠在何处?”
第171章那声音令阿素感到莫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剑雪自然明白阿素说的是什么。长安城中的义宁坊有座废弃的寺院,其下暗道直通一座祆祠,便是阿素曾经被劫的地方。
但元剑雪不明白的是,那座祆祠究竟有何要紧,竟惹得阿素深夜出宫,刻不容缓地去寻。
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见阿素神色凄惶,顿知她定不愿耶娘忧心,未告知安泰与元子期,而是安抚她道:“莫急,万事有阿兄在。”
他的声音带着沉稳的力量,行事又与她心意相通,阿素眼眶发热,用力握住他的手道:“阿兄带我去义宁坊罢。”
说这话时,阿素声音发颤,如今除了耶娘阿兄,她没有别的倚靠,但她要做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耶娘知道的,只有阿兄,从小爱她护她,能满足她异想天开的每个要求。
果然,听了她没头没尾的话,元剑雪没有再逼问,而是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将她裹好道:“上车。”
牛车继续动起来,望着车外元剑雪高大的背影,阿素裹紧披风想,即便这一世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阿兄还是同小时候一般,无条件包容她的任性。
但当他们真到了义宁坊,却毫无所获。
原先那条通往地下的暗道还在,元剑雪举着火把,阿素跟着他小心地向下走,两边华丽诡谲的壁画依旧如前,甬道最深处的地宫空无一人。
墙上的阴影闪烁,阿素猛然抬头,才发觉是悬垂的白纱随着燃烧的火焰微微颤动。她走近那座曾经躺过的祭台——上面空空如许,只余一朵干枯的沙棘花,微微散发出异样的草木香气。
熟悉而危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纤细的手指抚过上面薄薄的尘土,阿素终于确定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如今这座祆祠,已经被废弃,她在这里找不到那个周身蒙着白纱的祆祝,也无法为李容渊解毒。
看得出她的失望,待走出地道,元剑雪没有骑马,而是同她一起上了牛车,坐在她对面,低声道:“究竟是怎么了?”
望见他温柔眸色中掩不住的忧心,阿素这才将这几日的情形和盘托出,元剑雪道:“原来已到了这样的地步,无怪耶娘日夜不休,长安城中重兵集结,各道城门紧闭。”
阿素这才知道,原来这几日她在宫中照顾李容渊的时候,耶娘是按最坏的情况来打算,想来他们也认为李容渊的事不会再有转机。
只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人告诉她。
见她难以接受的神情,元剑雪并没有说那些安慰人的话,而是攥着她的手道:“若真有不测,你的儿子便是新君,你要……”
他的话没说完,阿素便猛烈地摇头道:“不,不会,我会治好九哥哥的。”
元剑雪用力握紧她的手,似是怕他不信,阿素嘶哑着声音道:“我一定能做到。”
她的声音虽发颤,却十分坚定,元剑雪沉默了会道:“咱们回家罢。”
阿素眼眶一酸,但忍住没让眼泪流下来。阿兄虽然没有反驳她,但她知道,他是并不信她的话的,只是不忍她难过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挣脱他的手,阿素高声道:“回宫。”牛车转了向,她平静对元剑雪道:“九哥哥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声音很轻,语气却出奇的平静。牛车缓缓从朱雀门驶入太兴宫,元剑雪扶阿素下了车,见内廷中一切有条不紊,宫人们在紫宸殿中进进出出,却并无慌乱失措,想来是阿素安排有度,心下稍许安慰。
青窈叫奶娘们把襁褓里的孩子抱来,阿素亲自接过来,将两个孩子都哄睡了,方轻手轻脚去看李容渊。
隔着屏风,望着阿素坚毅的嘴唇和柔和的侧颜,元剑雪在心中想,他的阿妹,不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而是位妻子与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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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御榻上的李容渊依旧未醒来,发乌的嘴唇泛起灰沉沉的白,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宣告一线生机,但随着越来越浅的呼吸,这仅有的生机似乎也在悄悄流走。
阿素轻轻为他拉拢锦被,屏退了身遭所有的人,连元剑雪也遣走了,方低声道:“出来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任谁听到都要吃惊,然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逶迤的帷幔之后,竟真有个裹着白纱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那是个身形窈窕的女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沙棘花香。正因阿素闻到这若有似无的气息,才知道她藏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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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那祆祝既不在义宁坊内,便有可能是在宫中。
只是阿素并没有想通,她为何会藏身于此,如今又为何轻易现身。
但阿素隐约预感到,李容渊所中之毒,她当有法可解。
见阿素一瞬不转地盯着自己,那祆祝也没有抬头,只是缓缓走到她身前,俯身望着李容渊道:“他就要死了。”
阿素的心猛然一沉,嘴唇微微发抖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法子救他?”
听了她的话,那祆祝方抬眸,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救他。”
虽是番邦女子,她的汉话却说得非常流利,每个字音都透着典雅,完全不似异邦之人,反倒像是曾在长安久居,甚至……那声音令阿素感到莫名熟悉,这感觉比上次还要强烈。
而她身上的沙棘花香,也触动了她封尘已久的记忆,她一定在别的什么地方,闻到过同样的香气。
诡谲的感觉再次涌上来,阿素努力在记忆的深处搜寻,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浮上她的心间……
但怎么可能呢,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很多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忍不住上前一步,阿素用力掀了她的面纱,
就在她的心要跳出胸膛的时候,眼前那张脸逐渐与记忆中的美艳面孔重合了。
竟真的是她。
抬眸望向那祆祝,阿素在心中默念出那个名字。
棠蕊。
第172章还愿大结局
“阿姊”,试探着,阿素轻轻地唤她
棠蕊明媚的眼眸蓦然睁圆了,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沉沉地探究她的身份。
阿素这才想起来,这一世她丝毫不知前情,自然不识得现在的她。如今敌我不明,这倒也不是件坏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棠蕊的目光停留在她眼下的那点朱红之上,最终抬起眸子,那样犀利的眼神让阿素觉得,她已猜出了什么。
果然,棠蕊凝视着她道:“永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她为县主时的封号,幼时棠蕊便如此唤她,阿素并没有应她,但就是那点迟疑,叫棠蕊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十二岁时她并没有淹死在冰湖中,而是以五娘的身份活了过来。
若是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李容渊付出那样大的代价,竟是为了她!
见棠蕊讶异而怅惋地望着自己,阿素一时间不知,是该把她当作那个自己熟悉的幼时玩伴,还是义宁坊中那个狠辣的祆祝,毕竟那会她是真的要杀了她,且如今阿素也没有十足把握,她究竟能不能救李容渊。
感到阿素的紧张,棠蕊反施施然走近,目光掠过李容渊的面庞,望着他兀自沉睡的样子,淡淡重复道:“他就要死了。”
阿素攥紧了拳,抬眸见棠蕊正望着自己,那目光满是深意。
忽然有些明白了,阿素回望她道:“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救他?”
这句话说出口,阿素反倒轻松了,这会她看得出来,棠蕊并非不能救李容渊,只在于她愿不愿意施救。
见棠蕊不开口,阿素迫切补充道:“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了她的话,棠蕊竟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阿素不肯罢休,执着地求恳。
似乎看到了她的决心,棠蕊最终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人,只能活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这么说,阿素竟松了口气,一命换命,这事并没有那么难。李容渊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自然也会为他不惜一切。
见她抉择得如此爽快,棠蕊冷笑道:“恐怕你并不真正明白,“死”意味着什么?”
阿素心想,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再也见不到耶娘兄长,更见不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想到这里,她的心狠狠地痛起来,但再看看长睫低垂,生命流逝的李容渊,她闭了闭眼,用力道:“不用问了,我已选好了,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见她拿定了主意,棠蕊开口道:“要救他也不难。”
阿素屏息凝神,听她娓娓道来:“他应是以自己的寿命为交换,向祆神祈愿,求来了你的往生,只要你将这愿还了,这事也就了了。”
“不过若你还愿,如今你所有的一切,自然也烟消云散。”
棠蕊说得干脆,阿素一下什么都明白了,忽然问她道:“你来这一遭,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
棠蕊一笑道:“倒不傻,我本就是要救他,不过需你心甘情愿才行,这是强求不来的。”
见阿素不说话,棠蕊低声道:”你可是,后悔了?”
阿素摇了摇头道:“不后悔,我只是不知道……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感到自己的声音带上哽咽,阿素很快抹了把脸,抬眸道:“你说罢,要怎么才能还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棠蕊想了想道:“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阿素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力扯出自己颈间那十六股红绳系着的万字团花素锦囊,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往生经取出来给她道:“是这个吗?”
棠蕊从她手中接过那往生经,小心地展开,认真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褐色字迹,明白那是用李容渊的鲜血写成的。
许久后她开口道:“就是这个了,只需将它烧掉,送还给祆神就可以。”
听了她的话,阿素雀跃起来,就在她转身去寻火盆的时候,棠蕊在她身后道:“寻常的炭火不行,需得用我们的圣火。”
阿素马上道:“那咱们现在就去义宁坊取火。”
见阿素满怀希望,棠蕊摇了摇头道:“那儿的火也不行,我说的圣火供奉在高昌王庭的无名祆祠中,那里也是李容渊最初许愿的地方。”
高昌距此数千里之遥,没有数月半载难以往返,更何况,麴氏高昌早就灭亡了,能不能找到那座祆祠的遗迹还两说。
见她惶急地望着自己,棠蕊继续道:“只不过那里是一处禁地,连我也不曾去过。”
用力瞪着棠蕊,阿素几乎要觉得她是故意来愚弄自己的。
但平静下来,阿素知道她既然敢现身,那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见她着了急,棠蕊低声道:“如今还有个办法,我可以寻一处祭坛,想办法将无名祆祠的圣火引来,但需要你给我三样东西。”
这次阿素出奇地冷静,望着她道:“你说。”
棠蕊轻声道:“第一样,是打开无名祆祠的钥匙。”
阿素闻言睁大了眼睛,继续听她道:“第二样,是属于那里的一件物品。”
“而第三样,是去过那里的一个人。”
阿素紧紧抿住嘴唇,凑齐这三样东西,比去一次高昌还要难。
见她的神情惶急而绝望,棠蕊似乎也很失望,轻声道:“我原也以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这些时日向祆神祷告,得到的启示就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你这儿实现,只有你才能找到这三样东西。”
深深望着阿素,她一字一句道:“你是唯一的希望,若你也找不到这三样东西,那李容渊便真的没有救了。”
听完她的话,阿素深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沉下心来,虽然知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还是孤注一掷,摒弃了一切杂念想,努力在心中思索。
忽然间,姜远之的话浮上她的心间——那日兵临城下时,他曾对李承平说,开启高昌王室宝藏的钥匙是柄剑,而这藏宝之地,难不成就是她要找的无名祆祠?
如今这剑从李容渊手中辗转流落,正在阿兄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发现叫阿素激动得指尖发抖,禁不住道:“我知道,那柄剑……那柄剑便是钥匙。”
棠蕊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望着她道:“是元剑雪的剑?”
阿素一怔,想来那日在义宁坊中元剑雪持剑斩断了祆祠中铁链,用的正是龙胁,无怪棠蕊对他有印象。
事不宜迟,阿素果断道:“我这就去找阿兄取剑。”
棠蕊没应她的话,只道:“那其他的东西呢?”
想到这,阿素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剩下两样东西她依旧毫无头绪。
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决定先从取剑入手,筹谋布置了一番,唤青窈备车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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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兴道坊的时候已是宵禁,这会阿耶阿娘皆被她传召入宫,安置在宣徵殿中,让她得以趁空取剑。来的路上阿素已想清楚了,若是元剑雪知道实情,必定会拦她,所以她着意不许王府的罗长史通传,而是悄悄唤了安泰的侍女萦黛,将家中的那柄龙胁宝剑取出。
这事办得很顺利,回宫的路上,阿素抱着长剑,抚着上面自己给阿兄打的剑穗怔怔想,说实话她没送过李容渊什么东西,唯一络子还是比照这个剑穗敷衍打的,连他给她的东西也不曾好好收着,譬如这一世李容渊留下的那只银壶,当时她还嫌弃得很,转手便让琥珀典卖了。
若她真的不在了,想找件他送的东西带走,也是不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间,阿素打了个激灵,思维渐渐清晰起来。当年她刚从冰湖中苏醒,李容渊留给她那只银壶,可不是正是从高昌带回来的,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努力回忆那银壶的样子,阿素依稀记得上面有奔马踏着莲花。而火焰莲花正是祆教常用的纹饰,那竟极有可能便是无名祆祠中的东西。
在车内几乎要跳起来,阿素急命牛车掉头,向丰乐坊的魏王府邸驶去。
若未记错,当年那个银壶她原本叫琥珀绞了当碎银卖钱,谁料琥珀竟整个当了,最后不知什么时候被李容渊赎回来,又叫她在朱雀那儿发现了,如今正收在他们原先住的宅子里。
这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阿素不由感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牛车到了丰乐坊时已是后半夜了,阿素急匆匆地叩门,是朱雀来应。
自李容渊登基,她并未入宫,而是留在原先的魏王府中收拾清点。
因李容渊的病势是瞒着人的,朱雀也不知晓,这会见阿素竟不顾宵禁回来了,惊道:“皇后娘娘?”
阿素也顾不得别的,匆忙道:“女史可还记得,当年我有只箱子,压在床底下的,如今在何处。”
见她急切不已,朱雀压着不安道:“娘娘的东西还在房里,陛下说……”
阿素闻言一路快步,到了她住了多年的那间屋子,不管不顾地爬到榻下,用力拖出一个箱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却并不见那只银壶的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巨大的失望攫住了她的心,阿素沉声道:“这里面的东西呢?”
朱雀不知少的是什么,心下一紧,预感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但还是安慰她道:“娘娘莫急,是丢了什么东西?想想是不是收在别处了。”
阿素怎能不急,她是真的将那银壶藏在这箱子里,怎么如今竟不见了?
心情大起大落,阿素捂着胸口几乎站不住,却听朱雀奇道:“这东西怎么在这?”
说着她捧着个黑黢黢的东西起身,阿素凝神一瞧,正是她要的那只银壶,经久磨砺,早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想来当时她太匆忙,没放好便合了箱盖,致使此物滚落床底。
迫切地接过银壶,阿素用帔子将将它擦得亮起来,望着上面的火焰莲花,抹了把脸道:“可真是太好了。”
见她神情异样,朱雀忍不住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阿素的眸色暗了暗,摇头道:“我不能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不愿骗朱雀,也不忍她伤心。
见她低着头,似乎心情极悲,朱雀的忧虑到了极点,阿素无法与她解释,只问道:“你可知九哥哥以往去高昌,身边曾带着什么人?
朱雀想了想道:“陛下只在送母归葬时去过一次高昌,因先帝的忌讳,并未大张旗鼓,而是一骑独行。”
这结果实是在阿素意料之内,其实她心里明白,李容渊去到那无名祆祠许愿,也是前世她死之后的事,在这一世根本就还没有发生,她想找这么个人,不过是痴望而已。
但就在阿素愁苦困顿的时候,朱雀却道:“不过娘娘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件事。”
她的语气很郑重,阿素讶异道:“怎么?”
朱雀道:“若娘娘想知道陛下在高昌时的事,不如去问姜远之,听陛下说,他们便是在高昌结识的。”
阿素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一时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姜远之便是她要找的人。
事不宜迟,阿素回宫便以李容渊的名义下了道旨,宣姜远之进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阿素并不知道,此前李容渊是如何同姜远之交代的,对于她这个身份不明却手腕非凡的所谓表兄,阿素心中是犹疑和忌惮的。若今日深夜贸然前去,恐被他看出端倪,起了异心便不好了,倒不如将人宣进宫后扣在手中。
待阿素回到紫宸殿,已到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夜。
帷幄之后,李容渊依旧睡着,阿素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却发觉他烧得厉害,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往他干裂地嘴唇上沾了些水,得到了细微的回应,这才使阿素稍微安心,叫青窈把孩子们抱过来,她用力地搂着一双儿女,望着殿角的金狻猊吐出细细的烟气,发了好一会呆。
棠蕊不耐道:“那柄剑可拿到了?”
阿素没有答话,而是低头再看一眼怀中的孩子们睡得红扑扑的脸,叫奶娘将他们抱走了,方望向她道:“不仅拿到了剑,其他两样我也都找齐了。”
见棠蕊讶异的样子,阿素示意青窈将那柄剑和银壶都呈上来,棠蕊先是拿起龙胁,仔细查看。之后又抚着银壶上的火焰莲花,久久不语。
最终,她深深呼了口气道:“那我要的人呢?”
这表明,她已认可了这两样东西。
见棠蕊一瞬不转地盯着自己,阿素道:“别急,一会儿就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话音刚落,便听宫人入内道:“万年令姜远之已在殿外候旨。”
阿素点了点头,叫青窈将人引进来。
送姜远之进来的是折冲校尉霍东青,这次传旨的事阿素没有让宫官去做,而是唤了元家的部曲。
步入殿中的姜远之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安泰与元子期的身影,不由也有些惊讶。他预感李容渊出了事,却没想到主持大局之人竟是阿素。
其实李容渊的情况他已猜得八八|九九,这会阿素也没打算瞒他,任姜远之走到御榻前,俯身探李容渊的脉搏。
许久后他轻声道:“早知你是个短命鬼,就不和你赌了。”
这会姜远之虽是背向阿素,阿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得出他声音中复杂的情绪。
然而当姜远之转回身,所有的心事已从他面上隐藏,望着阿素,他看出她必有所谋划,嗤了声道:“如今已是这样了,找我又有何用,给他收尸么?”
棠蕊蹙眉道:“他是谁,说话竟如此恶毒。”
阿素懒得为姜远之分辩,只对棠蕊道:“他就是你要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方令棠蕊正眼瞧向姜远之。而姜远之也从她的打扮上看出了她祆祝的身份,眸中带着止意对阿素道:“我瞧你是病急乱投医,这怪力乱神之事,还是别再碰得好。”
被他看出自己求助棠蕊,阿素本不意外,但她意外的是,姜远之的话里对她似有几分关切,一时有些发楞,接不上话来。
棠蕊却听不得这两人打哑谜,干脆问道:“高昌的无名祆祠,你当真去过?”
此言一出姜远之竟沉默了,但从他的表情上,阿素几乎能肯定,他确实去过。
而且听到无名祆祠四个字,姜远之神情明显有了变化,想来在那处必有非凡经历。
只是他不开口,阿素悬着的心就落不到地上,她要做的事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找错了人,怕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就在僵持的氛围达到顶点时,棠蕊却道:“不用问了,带上他同我走。”
阿素不知棠蕊为何如此笃定,犹豫了下,却听她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说罢拿起那柄剑和银壶,示意阿素跟上。
棠蕊的干脆给了阿素信心,虽是赴死,她心中却是轻松而欢喜的,但还没迈出一步,却被姜远之拦住了。
他自然看出阿素要做傻事,阿素也不想同他解释,见他不走,便激将道:“你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蹙了蹙眉,阿素绕开他径直向外走,心知越是这样他越要跟上,却没想到姜远之竟拽住她的臂膀,一字一句道:“你别傻。”
阿素讶异地望向姜远之,从他面上看到的竟真是隐晦的关切,这令阿素很是不解。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挣脱姜远之道:“一切事情都因我而起,若我死了,能换回九哥哥的命,我愿意。”
姜远之大概也没想到,她要做的事,竟是以命换命。现如今阿素能感觉得出,她的话叫姜远之很是震感。
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阿素道:“你到底走不走?”
姜远之没答,而是望着她好一会道:“你真的,打定主意了?”
阿素没有犹豫地点头,姜远之的神情却叫她看不懂,她一时不知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忍不住提醒道:“若能救回九哥哥,你先前的付出,也不算白费。”
她心里是很明白的,姜远之倾尽全力帮李容渊定有所图,前世李容渊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给了他应有的回报。
但听了她的话,姜远之的表情却耐人寻味,他望着阿素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唯利是图的商贾?待价而沽的政客?”
阿素没有回答,但默认就是肯定,姜远之望着她道:“这天下本该是我的,只不过我不愿坐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阿素不耐道:“别磨蹭了,与其在这儿说这些,还不如做点儿有用的事。”
听了她的话,姜远之知道她的决心再无转还,终是道:“这会我倒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爱你。”
阿素的心登时跳了下,想到李容渊,又感到心痛。
她虽懒得理姜远之,却惊讶于他对她的评价。因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直觉得,姜远之是打骨子里瞧不起她的。
棠蕊等得怒意上涌,讽刺道:“若要诉衷情,也不必选在这会。”
阿素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知怎么解释,却听姜远之嗤道:“急什么,自会去救你那老相好。”
此话一出,阿素惊异地望向棠蕊,连眼睛都忘了眨。
偏姜远之还火上浇油道:“方才见你,我便想起件事,当年景云帝本已许了李容渊出阁开府,为何最终又夺了他的封号。”
这也是阿素心中一直的疑问,不由重复道:“是为何?”
姜远之笑了笑道:“我听说的是,当年景云帝的宠妾虢国夫人与李容渊有私,被景云帝得知,处死了宠妾,又黜落了自己的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我未猜错,你便是当年那位虢国夫人。”
姜远之确实没猜错,阿素心里乱得很。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自己,棠蕊淡淡道:“别听他胡言。”说罢径直向外走。
她引的路竟是通往太兴宫北面的冷宫,那里原是李容渊母亲住过的地方,阿素这几日在其间翻阅经书,倒也熟悉。
只是姜远之的话叫她心下乱成一片,只能等了等,待等姜远之走近,阿素与之并排行时嗫嚅问道:“你说的那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见她低声下气的样子,姜远之没由来地顺了气,居高临下瞧她一眼道:李容渊不想让你知道,你自然不会知道,全长安他只瞒你一个人。”
阿素忽然想起,最初李容渊带她入府,阿娘来访时欲言又止的话,说什么前车之鉴,原来竟是指那件事。
回眸见她情绪低落,棠蕊终忍不住道:“你别多心。”
她本不想解释,但现在却不得开口。
不仅阿素屏息凝神,连姜远之也全神贯注,盯着她漂亮的嘴唇,听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然而直到走到太兴宫北面一排矮檐下,推开那扇门扉,棠蕊才道:“我原是,娜纱公主的侍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主的名字,在高昌语中是纯洁的意思,因为她一出生便被选为献给祆神的祭品。我从小侍奉在公主身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离开高昌。”
“那是一个炙热的夏天,公主在沙漠中救起了一个陌生的男子。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再件普通的小事,却没想到,这却成为了我们高昌覆灭的起源。”
听到这儿,阿素忍不住道:“她救的人,是我阿舅?”
棠蕊冷笑道:“正是你阿舅,那时他西征突厥,却在风暴中迷了路,遇到了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公主,为她的美貌折服,将她带回长安,说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后面的事阿素听李容渊讲过,等娜纱到了长安,才发觉对那个自己许下誓言的男人早已有了妻子,甚至还有许多别的女人。她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知道自己受到了欺骗,却无法回头,因为她发觉自己已有了身孕,为了孩子只得留在宫中……
棠蕊的话打断阿素的沉思,阿素听她继续道:“从公主离开后,高昌连年无雨,子民们说,这是祆神对高昌的惩罚。那时的我十分焦急,因为除我以外,没人知道公主的下落。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我便下定决心要到长安去寻找公主,我相信她若知道实情,必会随我返回高昌。”
“然而待我真的到了长安,历尽千辛万苦见到公主,等来的却是高昌覆灭的消息。”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公主,她才知道,原来就是她爱的那个男人,以十万铁骑,踏平高昌,一切都无可挽回。”
“公主将一切罪责归结于自己,从此与那个男人了断,最终死在冷宫,而我也发誓,国仇家恨,需要血债血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远之道:“所以你就冒充高氏的侄女入宫,为的是复仇?”
棠蕊冷道:“不过是将计就计。”
“我等了六年,才等到了一个机会。那时长安城中的祆教徒告诉我,高淑妃有孕,为固宠采买民间绝色女子,假以名目送入宫中,我略施小计,竟当真入宫,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也就在入宫后我才发现,当年公主死在冷宫,高氏虽不是元凶,也算得上首恶,并且送我入宫的目的也并非只有固宠,而是要借此扳倒李容渊,为自己的儿子夺位铺路。”
姜远之道:“所以你将计就计,与李容渊联手,将高氏的计划告知于他,从此一明一暗,对抗高氏。那为何当年他还是因你之事,被黜落了封号,最终没有封王?”
姜远之的语气出奇地冷静,阿素终于明白,原来先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激棠蕊说出实情。
果然棠蕊道:“因为,那是皇帝的意思。”
阿素不明道:“难道是阿舅错怪了九哥哥?”
棠蕊摇头道:“你阿舅什么都知道,高氏的心思从没有瞒得过他。”望见阿素不解的神情,她低声道:“也是自那时起,我才知道,他是真心爱着公主,不愿他最爱的儿子卷入宫廷倾轧,想让他做个闲散王,平安顺遂一生。”
“也许他以为,那也是公主的愿望,所以借高氏之手,放逐李容渊离开权力的中心。但没想到的是,这份苦心没有抵过其他儿子的野心,反叫李容渊明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完棠蕊的话,阿素终于明白了前情,追问道:“所以当日在长秋殿,高后欲纵火,却被个极像宸妃的影子吓死,那是不是你?”
“还有阿舅薨逝的那日,听紫宸殿中的人说,也看到宸妃的身影出现,那是不是也是你?
棠蕊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我。”
“你阿舅弥留之际,我扮成公主的样子去见他,为的就是告诉他,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即便是死也不复相见。”
“而他听完我的话时,那痛彻心扉的表情,我永远都会记得。”
棠蕊的神情果决,带着复仇成功的快意,阿素忽然在心中想,其实阿舅也是个可怜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又如何呢,终究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
帝王的爱,裹挟着太多沉重的东西,永远无法做到纯粹。
所以,听完了棠蕊的故事,阿素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救李容渊。
似知她所想,棠蕊点了点头道:“我答应过公主,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要会照顾好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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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蕊闻言讶异道:“你是说,我?”
阿素道:“对,除了复仇,除了公主的愿望,你自己想做什么?”
这问题叫棠蕊怔了好一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一日为自己而活。
见她不语,阿素笑道:“那我们做个约定罢,等这事了结后,你就回高昌看看,如今有九哥哥在,已将那里治理得很好。”
听了她的话,棠蕊眸中泛起一片柔和,轻声道:“是该回去一趟了,这么多年在外,思念的唯有高昌的星星海,月牙泉。”
说罢她望着阿素郑重道:“谢谢你。”
那目光带着惋惜,阿素知道,是为了自己,因为李容渊好起来的那一日,她没有机会看到了。
一直记得自己的使命,阿素道:“你不是说要引来圣火吗?这便开始罢。”
此时天也要亮了,隐隐有晨光照射进来。棠蕊没多说话,只是对阿素点了点头,望了沉默不语的姜远之一眼,取了灯油在地上画了个火圈,仅能容一人在内。
示意阿素站在火圈之中,棠蕊用剑划开了姜远之的右腕,将流下的鲜血用银壶盛装,最后递给阿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点燃了火折,棠蕊对阿素道:“这里是当年公主祈祷的经室,也是最能与祆神沟通的地方。一会我会在你周围点火,等到整圈都烧起来后,你将这鲜血浇在火上,火焰会变为蓝色,那时你那往生经投入火中,一切便都结束了。
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阿素表明自己都记住了,左右端着银壶,右手攥着往生经道:“点火罢。”
说罢她站得更直了些,却听姜远之道:“那之后呢?她会怎么样。”
棠蕊望了他一眼道:“会死,被烧死。”
她很平静地说出这五个字,随后补充道:“总要有牺牲,总会有代价。”
姜远之却攥紧了拳,感到他竟要跨进火圈,阿素着急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要自己面对。”
棠蕊闻言竟笑了,用剑将姜远之拦在一边,棠蕊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他站着没再动,只是垂下的手不自然地贴在身侧。
棠蕊也没管他,而是深深望了阿素一眼,打着火折,点燃了她足下的火圈。
炽烈的火腾地燃烧起来,缓缓将阿素包裹,满目只见一片金红,耳边是火焰的噼啪声,似乎将她与外界隔绝。
灼热的气流令阿素难以呼吸,但她记得棠蕊的话,用力将银壶中的鲜血洒向火圈。一瞬间,火势似乎被扑灭了些,但随后更加剧烈地腾起,妖异的蓝焰交叠如罗网,从头到脚将阿素包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火焰合拢的那刻,阿素将往生经掷入火中,那薄薄的一页纸顿时被吞没。
闭上眼睛,阿素能感到一股强大的火焰从上面压下来,灼得她面颊生痛,连乌发都燃烧起来,呼吸也被夺去。
原来这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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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阿素感到浑身疼痛,被灼伤的双眼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张口皆是黑灰,嗓音也是嘶哑的。
但她明确地知道,自己还活着。
熹微的晨光中,阿素摸索着抹了把脸,渐渐能看清周围的景物,才发觉自己身处冷宫之外。而原先所在的那片宫室已完全坍塌,残存梁柱横七错八地倒落一地,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身边有人剧烈地咳嗽起来,阿素艰难地抬头,发现是姜远之。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到一股大力将她拖出火圈,应该是姜远之。是他救了她。
但阿素一点也不感激,她还活着,就意味着还愿不成功,李容渊没有得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极凶狠地瞪着姜远之,她发疯似地冲到她记忆中那火圈的位置,见那里正有一截倒塌的梁柱。
推开那梁柱,不顾灰烬带着余温,阿素用尽全力地扒着,想把丢掉的往生经找回来,她要再来一次,这一次不能出任何差错。
但上天并没有满足她这个愿望,在灰烬中阿素一无所获。她终于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阿素感到有人扑过来,用力抱住自己,是阿耶和阿娘。
宫内燃了这么一场大火,终是惊动了他们,从宣徵殿赶过来。
见耶娘红着双目,难掩忧心和心痛,阿素自责起来,哽咽着开口,却听元子期压着情绪道:“远之都告诉我们了,乖女莫怕,鲜于医正已找到解毒的法子,这会已在备药了。”
饶是他那样坚强的人,得知这事后声音也有些发抖。
阿素不敢信这样的好消息,目光从元子期面上又移到安泰面上,见耶娘皆是一般神情,才终于确认那话不是哄自己。
见她身上被烧伤了好几处,万幸人没事,安泰流着泪,心疼得说不话来。
阿素却握住她的手,满是黑灰的脸上绽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活着,他也活着,耶娘阿兄皆安好,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
将煎好的药灌下去,不过两个时辰,李容渊便醒了过来。
昏睡多日,他的身体变得虚弱很多,但这会逐渐恢复生机。
方才见他睫毛一颤,睁开了双眼,阿素立刻扑在他身边道:“怎么样?”
李容渊没有说话,而是努力抬起手,抚上她的面颊,阿素这才发觉她又流泪了,晶莹的泪水顺着她面颊流下来,挂出道浅浅的灰印。望着李容渊眸子里的自己,阿素知道那样子一定很丑。
李容渊低沉的声音沙哑道:“怎么弄成这样子。”
虽特意擦洗更衣,阿素还是懊悔来得匆忙,竟叫李容渊瞧出点端倪。她想说些什么掩饰,却感到李容渊的手指轻轻抚去她面上的灰印,温柔而有力。
鼻子一酸,更多的泪水涌出来,阿素不由偏过头道:“连烧了几日香,怕是蹭上了炉灰。”
也不知他信没信她的话,李容渊撑着起身,用力揽她入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埋在他胸口,阿素转了话道:“怎么这么久才醒。”
她的声音闷闷的,既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李容渊却不肯罢休,用力环着她道:“解药是哪来的。”
未想到他还不放过这这事,阿素下意识背好起了灼伤的手,郑重解释道:“是鲜于医正找到的,就在你娘留下的那些书里。今日也不知怎么,宫里竟着了场火,将冷宫中旁的东西都烧没了,只剩个盒子,里面有本书,正提到一种波斯的奇毒,还有解毒的方子。”
其实这段话大半是实情,再忆昨夜,阿素只觉像一场梦,只有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一切皆是真实发生过的,她几乎就没命了。
但只要李容渊得救,即便她付出再多也值得,她不想他忧心。
见李容渊依旧望着自己,阿素正色道:“许是冥冥之中,你阿娘在保佑着你。”
听完她的话,李容渊紧蹙的眉峰微展,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阿素松了口气。
早先她已打定主意,昨夜的事半分也不会对他提起。
以前,他为她背负得太多,如今,换她来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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