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老爷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李云轻声道:“使君,世道眼见着就乱起来了,前两天城里派兵出去截钦差的事情,老夫也听说了一些,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世道一乱,钱财就没有太大的用处了,犬子既然能得使君信任,卓家自然不能再一味图利,只盼着能帮使君办点事情,便心满意足了,而且…”
他低声道:“哪怕只剩三成,卓家也有的赚。”
李云揉了揉眉心,认真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小老头。
真不愧是把将要衰落的门户一手带起来的家主,眼光极其独到。
他不求财,多半是想要求的更多。
李云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如果事情,能真如卓老爷说的这么顺利,李某一定记住卓家的功劳。”
“卓兄说不定,也可以返回姑苏做官。”
卓老爷面色严肃,微微摇头道:“使君,犬子现在既然跟在使君身边,就让他一直跟着使君,尽一些犬马之劳罢。”
李云吐出一口浊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对着卓老爷笑了笑:“那事情就先这么商议,等过几天,我把该办的人办了,再来找卓老爷详细议事。”
卓璞连连行礼,开口道:“使君现在住在哪里?过几天,老夫当登门去拜见使君才对。”
李云笑了笑:“这几天,应该是住在郡守衙门,那这样罢,三天之后的下午,我在郡守衙门等着卓老爷。”
卓璞连连低头应是。
就这样,李云一路往外走去,卓老爷一路相送,一直送到大门口,他才目送着李云离开。
等到李云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卓老爷才回头,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提笔给儿子卓光瑞写了封信。
一封信送出去之后,卓老爷还是心绪难平,联想到李云刚进自家宅子说的话,他心思一动,一路回到卧房,找到了自己的发妻。
“夫人,咱们家宅子的房契地契…”
“伱放在哪了?”
李云顿了顿,继续说道:“恐怕,都要换上一换。”
说到这里,李某人不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卓老爷,如果吴郡盐道上的人都要换上一茬,你能替李某,找到合适的替代人选吗?”
卓老爷微微低头,对着李云开口道:“多少听说了一些,但是家里没有在衙门里当差的,只是听说使君带着人,保护着楚王殿下进驻了姑苏,旁的便不知道了。”
李云低头喝茶,笑着说道:“大体就是如此,不过我与卓兄既然相识,又特意到了卓家,有一些事情便不藏着掖着了。”
李云看向卓老爷,开口道:“钦差在吴郡,查出了大案子,整个吴郡的官员都有可能牵连其中,尤其是盐道上的官,以及各大盐场,都脱不开干系。”
也正因为如此,卓老爷非要家里有人出仕不可,于是花了大价钱投在卓光瑞身上,终于在前些年,卓光瑞取中明经科,卓老爷又一番运作,给卓光瑞谋到了官身。
毕竟当初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家里没有个当官的,卓老爷觉都睡不安稳。
听到李云这句夸奖之后,卓老爷跟在李云身后,微微低头,语气很是恭谨:“这宅子是父辈攒下来的,不怕使君笑话,前些年差点便卖了,这些年到处辛苦,才勉强保住了这座宅子。”
大户人家的正门,尤其是官宦人家的正门,是轻易不会开启的,迎来送往都是从侧门走,只有来了贵客,而且级别高于自家,中门才会打开。
卓家盘踞姑苏多年,而且从卓光瑞出手的大方程度而言,卓家现在依旧是豪富之家,姑苏城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家不可能不知道。
“卓老爷这是什么话。”
李云哑然一笑:“你们家的信,自然是你想看就看。”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卓家的正堂落座,李云本来要坐在客座上的,卓老爷执意不肯,请李云在主位上坐下,李云推脱了两句之后,也就没有客气,在主位上落座。
等下人奉了茶之后,李云才看向眼前这位看起来很是精明强干的老人,笑着说道:“卓老爷收到卓兄的家信了没有?”
好在卓家在那个当口,花销了不少钱出去走关系,虽然丢了盐商的位置,但总算是全身而退,没有直接一跌到底。
再后来,卓老爷接管家业,开始另谋生路,做一些布匹粮食木料之类的生意,他本就善于商道,再加上小心翼翼了不少,这些年虽然依旧没有恢复从前极盛之时的财富,但总算也恢复了七八成元气。
卓璞看了看李云,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道:“收到了,犬子在信里只是问老夫使君有没有到姑苏,别的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李云哑然一笑,从袖子里取出卓光瑞写的家信,递给了卓老爷,开口道:“李某这里,还有一封卓兄的家信,不过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看来,送的有些晚了。”
卓老爷两只手接过李云递过来的书信,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李云:“使君,老夫现在能看一看么?”
卓老爷姓卓名璞,乃是卓家这一支的掌门人,同时也是剡县知县卓光瑞的老父亲。
卓家在卓老爷的上一代,有几个长辈是在盐道上做官的,因此卓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是混在盐道上,做盐商的买卖发家,只不过他家的官运不济,随着致仕的致仕,罢官的罢官,渐渐家里便没有了官老爷。
家里没了官老爷,就自然很难再去吃官家的饭,很快,卓家就被人从盐商之中排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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