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世杰一直在水寨南门处等到天亮,正是绝望之间,突然借着清晨初照的曙光,看见大约有五、六艘战船正在歪歪扭扭的向自己这边水寨方向快速的飞驰过来,顿时觉得精神一振,马上命令做好战斗的准备,刀剑出鞘,弓箭上弦。
到了近处,果然为站着地正是张达本人,后面的追兵却是不紧不慢的威逼着。好像没有逼近的意思。
仔细的观察着,没有什么异状,多地只是张达和手下士卒身上的伤痕。放其进来,张世杰随即命令亲兵将张达绑了上来,他都快被气疯了,据守卫说,走的时间连同陈平仲手下地战船,共计八十余艘战船,回来的居然连一成都没有,只有六艘。
这不是在严峻地形势之下,又添加了一道不可弥补的伤
想着张达地本部,大都是能征善战的精兵,张世杰的由的一阵作痛。
绑上来时,张达的身上还流着血,一道大约半尺长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划到胸口,皮肤已经干的翻了过去,露出白色的骨头。
但是张达却是好似没有感觉似的,一声不响的跪在那里等候落,但是张世杰在这个时间那里肯再自损大将,看见他如此这般惨状,只是大骂了一阵,然后马上命令随军的郎中为其包扎伤口。
过了一会,张达回过神来,看见张世杰在绷着脸看着自己,才又哭着伏在甲板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张达也上当了,陈平仲应该是被元军的残暴吓着了,这个一向养尊处优的陈朝皇室子弟那里见过这种情景,千万具尸体被抛掷进来,无一不像是砸在了他的胸口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于是,就利用张世杰无法顾及,而自己又和莽撞的张达一起驻守水寨南门的时间,拼命的鼓动张达趁着夜色袭击元军,为死去的同胞报仇,张达看到一个属国的人都这样说,心里再则被怒火压制的实在难受,就马上点齐了本部人马,趁着夜色和陈平仲一起杀往范文虎的营地。
谁料到陈平仲一旦出了入海口,则马上下令船队冲开一条路,直往南海逃去,头也不回,话也没有说一句。
张达当然不能学他那样,要不然不是放弃崖山水寨而逃走吗?但是陈平仲跑的快,再加上打出的不是大宋旗号,所以想立即撤军的张达马上就成为了范文虎的攻击目标,苦战了一夜,还是有几位同乡率领大部分的战船为他争取到赶回水军大寨的时间,好让他回来报信,说是安南的陈平仲已经逃了。
后面的事情,张世杰都已经看到了。回来了六艘战船,不到千人,并且人人带伤,面露疲色。
张世杰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能说什么呢?作为一个安南的王子,能帮忙到现在,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牺牲大宋的官兵为其逃脱作为掩护,这样一来,除了张达牺牲的本部人马之外,又少了陈平仲的安南援军,大寨之内,只剩下七万人左右。力量的悬殊是越来越大了。
吩咐张达以后不要再莽撞了,自己死了倒是没有关系,不要连累到士卒随他一起平白无故的牺牲。以后,没有自己的命令,张达严禁再出寨接敌,做好自己的本分要紧。
张达似乎有些不服气,但是自己刚刚犯错,又为此死了那么多的直系手下,他那不甘心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张世杰又带人赶回水寨北侧,本是一夜没有合眼的他,看见沿途的满目凄凉,不少士兵由于几天没有喝水,面黄肌瘦的斜斜躺在船板上,两眼空洞的让人害怕。
回到了水寨北门的城楼之上,看见刘俊心神不属的在那里呆,忙问生了什么事情,刘俊吓了一跳,忙支支吾吾的回答说没有什么事情生。
张世杰这才放下心来,看到刘俊通红的双眼,知道他也一夜没有休息,便打他回去本部船上了。
除了张达偷袭生了一场激战外,双方像是没有事情生一样,从辰时开始,元军又例行的用回回炮将飘于海面之上的尸体投掷回来,到午时起,又听到奏乐之声回去开饭,一切都是向往常一样的有规律。
无惊无险的又过了一天,夜色也已经来临。月亮升起来了,照在水寨之中,层次分明的波浪闪着点点磷光。水寨之内几乎没有人点亮灯火,因为白天已经看够了在海中漂浮的尸体,还有在水下撕咬着尸身的海鱼所翻起的浪花。这一切都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每个人只要是闭上眼睛,就好像可以看见自己的同胞在水中惨叫着呼救,伸出那绝望的五指仿佛要把自己的心都撕裂。
张世杰也是如此,他也没有点灯,因为他这个时候正在北门的城楼上站着,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元军阵营,虽然相差了大约几里的海路,还是能清晰的听到从那里传来放肆的笑声,甚至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女子在受欺凌的哭喊。
到底,崖山能不能坚持到三月呢?明天才是二月初九了,距离三月是那么的遥远,在近两天的巡视过程中,有许多士卒不愿意喝沾上自己同胞鲜血的淡水,有的是由于见到太多的死人而吃不下去饭,就算是勉强吃一点,也随即就呕吐出来。
为此,将士们的体力已经大幅的下降,甚至有的士卒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只能在那里芶延残喘而已,再这样下去,光是非战斗的减员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还提什么反攻大计呢?
当然,越是这样,越能拖住张弘范离开的脚步,但是连着几天来,元军的持续沉默已经让张世杰产生了一种自己判断错误的感觉,难道元军前几天表现出的着急是装出来的吗?目的只是让自己不要出战。还是元军已经平定了其他地方的隐患。又有空闲来专心的对付自己了。
张世杰正在这里举棋不定,犹豫万分的时候。突然抛过来一个士卒,大声吆喝着:“大将军,大将军在那里?”
心里有些不高兴,可能是受到惨象的影响,现在很多士卒都显得有些大惊小怪,遇见事情总是大呼小叫的。
早有亲兵迎过去,问明身份之后将其带来过来,是驻守在大寨东侧出口的士卒。张世杰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兆。
那名兵卒见到张世杰,不及行礼,马上禀报道:“团练使刘俊,说是奉大将军令前往偷袭元军,但是只有十数艘战船,而且没有大将军手令,我们不放其出去,但是刘俊竟然趁我们不备,杀了我们几个兄弟,然后打开寨门,直奔元营而去。”
第一第七十章 殇(上)
俊没有那种勇武的劲头,也不会那么莽撞,这一去,了。张世杰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作为大将军的他,掌管了军权这几年,对于每个手下的脾性基本上是了解的,刘俊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福州团练使,在朝廷里面几乎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几年的海上漂流生活中,可用的人是越来越少,所以刘俊虽然官职没有升迁什么,实际的职责却是大了很多。不过不代表他有这个能力。
自己早就该看出昨天刘俊的不妥来,当下张世杰也不去水寨东门去看情况,详细的找来昨天他不在时当值的士卒问了个清楚,知道昨天元军曾经射进来一封劝降书时,就能肯定刘俊去做什么了。
形势已经是十分的严峻,安南陈平仲的逃走,刘俊的叛变。都是在这人心惶惶、摇摇欲坠的崖山水寨中加了两道十分深刻的伤口,再任由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天,军心就已经散了。
为了暂时稳住军心,故作淡淡的对前来禀报的士卒说道:“你先回去,刘将军确实是我派出偷袭元军的,由于军情紧急,我没有向东门发出讯号,你们回去仍然坚守岗位吧。
”
半信半的,那名士卒嘟囓着离去,心道,就算是军情紧急,也犯不着杀自己人吧。但是那里敢问出来。
看着士卒回去,张世杰匆匆忙忙的吩咐亲兵前去请在南侧驻扎的张达将军过来商议军情,心里叹息道:“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但是明天该如何自处,又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张达过来后,两人一直商议到拂晓的来临。
天亮了,二月初九,是一个阴天。大风从西北吹了过来,卷起了一层层的海水冲击着水寨的船墙。迎风而战的岗哨,被吹的眼都眯了起来,不得不加倍地打起精神,防止有一点风吹草动从自己的眼角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