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身上其实穿的也不多,才刚刚入秋,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外面一件黑色的夹克,重光把衬衣脱下来放在床上,只穿了那件夹克,俯下身就要去解邵忻的纽扣,邵忻道,“你别冻着了,一件夹克不保暖,一点血迹,没事的。”
“别啰嗦。”重光开口,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一颗一颗地解开他的纽扣,他的动作很少这样轻柔,生怕碰到伤口,小心翼翼地脱下他的衬衣,再给他穿上自己的,邵忻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被重光一寸一寸地侵占,衬衣上还有他明显的温度,属于重光的,特有的味道,包裹着自己,他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缓缓而过,染尽每一个角落。
重光把他换下来的衬衣直接仍旧垃圾箩,“你躺一下,我去冲个澡。”
“嗯。”邵忻点点头。
邵忻看他走过去把夹克脱了,然后脱下裤子放在床上,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不再去看他,眼睛盯着热水壶的方向,“你快进去,待会儿感冒了。”
重光洗澡很快,前后不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出来了,才刚刚推开浴室的门邵忻就感觉到一股热气扑来,重光光着身子走出来,邵忻抬头道,“我说,浴室不是有毛巾吗?”
“那些东西,怎么能用。”重光一脸鄙视,光着脚皱着眉两三步就踏上邵忻的床,邵忻无奈他,只得用被子给他盖住,走过去给他拿了衣服和裤子,重光撇撇嘴,“才洗过澡,我不穿衣服。”
邵忻简直对他没话说,一个人是要洁癖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自己的衣服都嫌弃?
重光继续道,“我那张床太脏了,简直没法睡,今晚和你挤挤。”
邵忻嗯了一声,看到所谓的脏,不过是白色的被单上因为洗得过多而微微泛黄,不过知道重光的性情他也没说什么,邵忻脱了衣服平卧着躺下,床不够大,重光只能侧卧,两人脱得只剩一条内裤,重光刚要说什么,邵忻伸手就关了壁灯,一片漆黑。
“莫邵忻,你肩膀还疼不疼?”
“还好,忍得住。”
重光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上,痒痒的。
因为床太小,两人之间难免有一些肢体接触,邵忻碰上他的,温热的触感。重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邵忻疑惑,“怎么了?”
“我担心你会发烧,没事,你睡吧,我守着你。”
那是第一次,重光与他同床共枕,那一夜,邵忻睡得,很踏实,甚至第二天早晨醒来,他都记不清,昨晚做了什么样的梦。
现在回忆起那么早已远去的往事,邵忻才发现,原来当初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语,他到现在都还能够记得,重光对他的温柔,屈指可数,但每一次,他都会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只是在夜深人静时,自己一个人,细细地去回忆。
重光离开的五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过来。
而后的时光,他也许不会容忍自己,再去想念那个人,他莫邵忻,再也输不起了。
邵忻一个人点了几个家常菜,他吃得很慢,几乎是夹了菜放进嘴里,仔细地嚼,然后咽下。周围仍旧是热闹的光景,但邵忻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仍旧是细嚼慢咽。最后站起身结账时,老板娘对他笑笑,道,“这顿饭,我请了。”
打开钱夹的动作停顿住,邵忻抬起头看她,疑惑的眼神,老板娘继续笑笑,“你是熟客,我们这里今天最后一天营业,明天就关门了。”
“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关门?”邵忻问她。
“儿子要出国留学,急着用钱,我们只好把店面给盘出去,这最后一顿,算我请你了。”
“这怎么行,”邵忻微笑着,把整张钱放在柜面上,“你们本来就需要钱,该开多少,我还是要开。”
老板娘歉意地对他笑笑,看他始终执着也没再拒绝,找了零钱给他,道,“你那朋友怎么今天没和你一起来?”
邵忻知道她指的是谁,笑笑,道,“他结婚了。”将零钱一张一张放进钱夹里,邵忻才走出大门,开车离开的时候,最后一次回望过去,他想,如果重光再来,到时候,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开车回去,在路上,不知怎么地,邵忻就想起小时候背过的一首诗。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伤口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这么多年的爱恋,藏在心底,不可诉说,邵忻用了八年的时光,终于懂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而今后,他与重光,也不过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二天,邵忻带着莫远诚,离开了北方的城市,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就那样,离开。
第七章 当爱已成往事
五年后
傍晚的时候,刚刚下过一场雨,街道两旁还有未干的雨水,有几朵将凋未凋的花,风一吹,褪去露水,便带走好远,浅白的月影探在叶子上,远远望过去,像是树叶上开着的,白色的大朵大朵的玉兰,不仅是树上,月光借着稀疏的潜影遗落在地上,显出亮色的光晕,天色渐渐暗下来,浮光掠影,暗香浅动。
邵忻走出康复中心时,远远就看到季鸣的车子停在那里,无奈地笑笑,他走过去看着他,“不是让你别来了?”
季鸣把手里的风衣递过去,微笑着道,“我明早的飞机,来看看伯父好点没有。”
“他刚刚睡下,今天到底是比昨天好些了。”邵忻接过风衣穿上,南方的天气虽不必北方那样寒冷,但快要到秋天,季节转换期间,最容易感染风寒,邵忻今日累了一天,眉宇尽显的疲倦,说话时连声音都透着倦意,季鸣拍拍他的肩膀,“坐上来,我送你回去。”
邵忻开门坐上副驾驶,季鸣启动了车子,转头对他道,“知道你肯定没来得及带外衣,最近最容易染上伤寒,你一个人仔细身体。”
邵忻笑着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宜家宜室?”
知道他是开了玩笑,季鸣笑了一声,看着窗外的景色,“我再不殷勤些,真怕你像当年一样音讯全无的离开呐。”
邵忻看了他一眼,“还记着呢,这么小心眼?”
“那是,要不是去年我到这边开会,我的女儿红还不知有没有出土之日。”
邵忻忍不住笑开,是了,当年与他相约一起喝的女儿红,到如今都没有兑现,一时有些感慨,“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带上,我们一起喝个痛快。”
“你就诓我,你敢喝我还不敢陪呢,你那个伤你是真不在乎了?”季鸣瞪他,“你现在只能望梅止渴。”
“要不要这么狠?”邵忻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他,“明天你几点的飞机?我送你。”
“你要上班,不用送了,又不是小孩子。”
两人一路聊着天,不知不觉车子就开到邵忻的住所,转头问他,“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
“算了,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季鸣看着他道,“等我回去以后又联系你。”
邵忻嗯了一声,刚要脱下风衣还给季鸣就被他制止,“你穿着上去,我不缺这一件。”
邵忻只得开门下车,季鸣对他笑笑以示告别,然后开车离开。
季鸣第二天中午到达北方的机场,因为经常往返南方的城市,所以这次行李并没有带了多少,只是一些必备品,提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走出通道,却不想身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季鸣转过头去,没有想到,竟然是重光。
“你从哪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