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克立刻点头,含混不清地嘟囔:“疼!”
周围全是人,这种地方被他这么火热的视线包围着,殷爱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她咬了咬筷子尖,柔声说道:“才不会看一眼少一眼……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孙克嚼动着的嘴停了下来,他丢下筷子握住殷爱的手,桌子底下的腿也勾住了她的腿,生怕她会消失似地久久不肯松开。殷爱红着脸,用力把手抽回来,低下头去埋首专心地吃起饺子。三两个下肚以后抬起头来,孙克还在那样灼灼地看着她,殷爱脸上发烫,低声催促:“叫我快点吃,你自己又不吃……”
孙克笑弯了眼睛,胡乱几口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喝口啤酒,清清嗓子:“小爱,我们吃完以后……还是回房间吧……”殷爱同学当然拒绝了这个无理提议,于是吃饱喝足以后,两个人并肩走出小饭馆,开始在这座著名的军校里溜达。
真的是很大的一座学校,殷爱跟着孙克站在听他说过的那个操场旁边,一眼望过去,摇头长叹:“这一圈,得有多少米啊!你们平时就是围着这个跑步吗?”
“这儿是练队列用的,跑步都在后头山上,要么就拉到学校外头去,开车开出去五公里找个地方把人扔下来,自己背着包袱扛着枪往回跑。”
“包袱?就是被子么?”
“是啊,打背包,还有脸盆、鞋、水壶、军用铲,有时候还戴着钢盔,妈的,死沉。”
“你们军校里是不是也和部队里一样要紧急集合?”
“现在不了,刚入学集训的时候经常的事,半夜三更不让人睡觉,紧急集合跑五公里。我们摸着黑打背包,一个个手都生,打的不结实,一路上咣咣咣咣不知道掉多少个脸盆,还有背包散了的,裤子穿反的,鞋子跑掉的,丑态百出。”
殷爱前仰后合:“那你呢,有没有掉过脸盆?”
“怎么会没掉过。”
“那怎么办?”
“反正一地都是盆,捡近的随便拾一个呗,还能怎么办?”
“就这样啊,哈哈哈!”
“现在好了,手脚都麻利多了。”
殷爱握住孙克的手,摊开他的手掌仔细看,原本就不怎么细嫩的手掌上现在多了很多老茧,有的老茧已经磨得掉了皮,摸起来很粗糙。刚才就是被这样的一双手抚摸着,这双经过了磨砺的、不惧怕苦痛的、真正男人的手……
低头沿着孙克掌心的纹路一道道抚摸,身边的他站得笔直,也垂眸看着殷爱头顶那道发线,闻着从她身上飘过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
冬日的阳光照在开阔的操场上,北方的冬天草地枯黄,风吹过的时候还会扬起一些沙尘,卷来几片枯叶。在这样黯然的颜色里,身穿绿色军装的大男孩身边站着个白色的纤细身影,象是有谁刻意用蘸过最鲜亮色彩的画笔,在这幅平淡的画布上添了两笔。所有一切背景都是为了烘托出他们相依相偎的美好,所有苍白的人生都是为了等待这一朵静静绽放的鲜花。所有凝静所有喧哗,所有激昂所有茫然,所有她眼泪滴落处的他的皮肤,所有他嘴唇亲吻过的她的身体,都是为了这一刻在两颗完整无伤的心灵上深深刻下一道伤口,再深深地记住这让人刻骨疼痛的美好。
孙克有点讷闷,好端端的,他心里怎么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酸楚,被心爱的女孩爱怜着,这怎么会让他喉间发酸,他明明应该觉得幸福觉得美得冒泡才对!这是……怎么了……
“小爱,”他反手握住殷爱的手,五根手指收拢,把她护在自己的手心里,“小爱……”
殷爱抬起眼睛来,专注地看着孙克,两个人的两双眼睛里就只剩下了彼此,除此以外别无他物,不识愁滋味的青涩岁月里,爱情是世界上最纯粹最干净的东西,没有什么能打扰他们的爱,全世界就是他,她就是全世界。
殷爱唇角微弯,甜甜地笑了起来,他手心里很暖和,被他握着就安心了,就够了,“孙克哥哥……我爱你……”
一丝红晕擦上了孙克晒黑了的脸颊,年轻的军人深吸一口气,坚毅的眉峰先是皱了皱,然后舒展开,然后又皱起来。挺直的鼻梁下,嘴唇久久地抿着,象是在仔细回味这三个既普通又特殊的字,它们连在一起,被殷爱轻柔地说出来,真的就成了最最幸福的乐曲。
只是孙克也有些恼怒,呼吸开始有点不镇定,他咬咬牙,沉声低语:“死丫头,怎么抢我的台词……这话该是我先对你说!”
殷爱笑着:“你说和我说,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当然有不一样,因为你是我的小爱,因为先说出了这三个字,我就会觉得我给你的爱比你给我的多,这样在不能陪着你的那些日子里,我就会安心一点,自责也会少一点……
只是这样的心声孙克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嘴皮子挺利索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殷爱歪着头,笑着追问:“到底哪里啊?有什么不一样,你说给我听听看!”
一边突然响起了笑声,一个东北口音的男声咋呼着:“小孙子,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谁啊?”
孙克笑着转过脸去骂了句脏话:“你妈的,你怎么也窜出来了!今天不是该你去浇菜地吗!”
殷爱以前在电话里听到过他的声音,现在才看见,原来也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个头比孙克还猛,又高又魁地象一扇门板。他嘻嘻笑着走过来,对殷爱伸出右手:“弟妹吧,我是孙克的战友加同学,伍靖,叫我小伍或者伍哥都行啊,哈哈哈。”
孙克一把扇开他的手:“伍哥,你还放羊呢!小爱,这是我们队有名的伍八盆,叫他八盆就行了。”
伍靖一拳捶过来:“妈的,当着弟妹的面你小子泼我脏水!”
殷爱笑得不行:“八盆?什么八盆?”
“他小子死能吃,一顿最多吃了八盆饭,这不伍八盆嘛!”
殷爱笑得快要坐到地下坐了:“这么厉害,哈哈哈!”
“你小子吃的也不比我少!”伍靖哈哈笑着和孙克互损了几句,从兜里摸出个手机来朝孙克晃晃:“这个,值几顿酒?”
孙克眼尖,一眼看见屏幕上的那张照片,他夺过来,一边看一边骂:“你个狗东西,什么时候买的手机?该偷拍老子!”
殷爱也看过去,手机屏幕上正是她和孙克相对而立深情凝望的一幕。伍靖躲开孙克的拳头,对着殷爱笑道:“我说弟妹,上个月来看小孙子的是不是你?怎么一个月不见,头发长这么长了,人也漂亮了。”
殷爱眨眼,孙克笑叱:“闭起你狗嘴,少给老子开这种乱七八糟的玩笑。”
伍靖嘎嘎坏笑着,从孙克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朝殷爱摆摆手,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我可没开玩笑,弟妹你好好审审他,让他跪搓衣板儿,满清十大酷刑,一起上吧!”
孙克冲着伍靖的背影扬声喊:“你小子,回头跟你算账!”
殷爱乐不可支:“他真好玩,伍八盆,真吃了八盆?多大的盆啊?”
孙克拉着殷爱,沿着一条林荫道继续向前散步:“别听他胡咧咧,没有的事,没人来看过我。”
殷爱凑到他身前也坏笑起来,用手指点着他:“着急了,心虚了,肯定有鬼!快老实交待,那个人是谁啊?嗯?不然我让你跪搓衣板啊!”
孙克照她脑门弹了一下:“有你个鬼!跟他一起胡闹!”
殷爱做个鬼脸:“哼哼哼……”
孙克笑着把她揪过来,飞快地搂抱一下:“想哼哼?回房间去,让你哼哼个够……”
殷爱拍开他的手,快走两步向前林荫道的前方跑去,长长的头发在风里飞扬着,孙克咧开嘴,也迈开两条长腿,向她跑过去。
元旦的相聚非常短暂,第二天一早,殷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学校,坐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