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父母官我很有好感,不管他是不是因为我身后有市长才对我尊重,至少我每次来区政府都见他忙个不停,有次曾见他在教一个下岗工人算账。
“文老弟。”齐区长办公室里有一个人,背朝我望窗外。我听这么一叫,差点打落手中的包。拿支烟放入口中才说:“市、市长也在呀。”心里连骂几句脏话,慌什么?不就是市长吗?又不是没见过。可拿出火机老是打不着,还掉到地上。
孙市长抢在我前面把火机捡起,帮我点燃烟,微笑道:“听说检察院的人找你,让你大大出了一次丑,胆子不小呵!怎么?一见我就这么紧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意外。”我吸了几口烟,稍微稳定,“我要有什么亏心事,早就跑路,或者是进了看守所。” “这样就好!”孙市长招呼我坐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麻,我回国这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我猜你一定是有不少顾虑,怕找我不方便对不对?”
我又紧张起来,不知怎么答才好,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烟灰长得快要断了,身边又没找到烟缸,想拿手来接,孙市长已递来一个烟缸。
“这是我们的国家。”孙市长没有再坐下,走到墙边的世界地图前指着一处港口。“鸦片战争洋人就从这里打进来的。看看我们的周围,一南一北,俄印在虎视眈眈,西边是一大群不稳定的国家,东边,台湾不说了,其实就是美国,连一些小国也敢挖我们墙脚,更别提日本这个世仇。我们是生活在包围之中呵!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拧成一股绳,居然有人把那些所谓‘民运’的家伙称为爱国?哈!有意思,我们这些工作得只睡五六小时的人成卖国贼了。什么是爱国?我、还有大多数官员,都在大学呆过,有不少还参加过六四,谁没有一腔热血?难道非得跑到街上和政府对抗才算爱国?美国人逮捕示威者是依法行事,我们这么做就成了镇压民主?真是荒唐,为什么还有人那么天真?事事都想做给美国人看,讨好他们,殊不知在人家眼里,我们永远是敌人。该醒悟了!”
话题变得太快,我转不过弯来,吃惊地望着孙市长。他凝视地图良久,缓缓移步到齐区长的位置上坐下,喝了一口水,捣弄着办公桌上的国旗说:“你知道盘新华犯什么事吗?”我无所待从地挪动了一下屁股,喃喃道:“不、不知道。”
“那你究竟紧张什么?”孙市长的目光象要把我刺穿,我的头几乎低到跨下。“唉!也怪不得你,现实就是这样,当官的人只要说他犯法,所有人马上认为他是犯法了,象是天经地义,甚至咬定他一辈子都在犯法,从来没干过一件好事。令人寒心呵!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民主吗?”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很悲怆。
“市长。”我很矛盾是否和他讲在网上见盘新华,还是觉得不说为妙。“你放心,你们的那些照、照片,我早就烧掉了,那辆‘佳美’车他们也不会查出什么的。其它的事,我真的都不知道。”
“哈哈哈!”孙市长大笑着站起,来到我身边,手搭到我肩上说,“都无所谓了,我今天刚刚向人大提出辞职。当然,我还是感谢你,等批准我卸任,我和你到海上钓鱼去。不过,你这个大老板要买一艘游艇哦!”我有点动情。
“哟!都过午饭时间了。”孙市长抬腕看表,“不留你吃饭了,这节骨眼上和我吃饭你还不如不吃,开句玩笑!实在是我不想吃,我得合一下眼,等下在区里还有个会。你去吧!”他说着在沙发上躺下。
“你不想知道盘新华犯什么事吗?”我刚抓住门把手,孙市长又开口。我半晌才回过身,艰难地点点头。 “他可不是受贿,公安局近年缴获的一吨白粉,全让他卖给了美国人。哦!文老弟,还有一句话给你,你上海的公司,人家已经摸到了。”这几句话大概是他见我的目的。
我用了五分钟时间才打开门。 吃了一份比萨,我不再理会艳艳教的西餐礼仪,要了一打啤酒自斟自饮。“派斯蒙”餐厅里人很少,中午时分,摆阔的人都还在床上养精蓄锐。弹钢琴的珍惜这个无人打扰的空隙,尽情地发挥他的演奏技艺,双眼微闭,如痴如醉,时而摇头晃脑,时而又张牙舞爪,象嫌琴键不够用一样,害得我喝酒的速度也不自觉地跟上他的节奏。
要第二打啤酒时,高仕明出现了,这个胖子穿的是新西装,坐到我面前我还能闻到那股新衣服特有气味。 “请我来这种地方也不挑个时间。”高仕明解开衣扣释放他的弥勒肚,拿过我的酒喝了一口,“早知道我少吃点周玉的剩鸡肉。唉!既然来了不吃一点也不象话。”周玉刚生孩子,剩鸡肉自然有得他吃,不过这家伙还是点了一大堆东西,又对应侍说:“请那位钢琴家来点抒情的曲子,我有心脏病。”钢琴声随即变得有气无力,我的酒也难以下咽。
“喂!你叫我来不是为看我的吃相吧?”高仕明吃完一份奶烙小牛肉才正眼望我。我把他来前想好的话说出来,还没说完他就嚷道:“好呵!你们两个王八蛋背着我干这么大的事?别的先不要说,我要有一辆车,要……对了,我要换房,我家人越来越多了,起码两百平米的,还有……。”
“行了!你要换老婆也给你换。”我耐心地把事情讲完。高仕明没有立即表态,拿起叉子开始吃第二道菜,吃得只剩一些花花绿绿的装饰,他才说:“你是担心人家怀疑你资金来路不明,叫我出面澄清?你至少得先和我澄清。”
我把准备好的材料给他:“那帮人象三堂会审,我老人家怕不做贼心也虚,万一着了人家的圈套,想爬出来就难了。” “哈!有意思,王一州成了你聘请的总经理了,真正是风水轮流转。”高仕明边看材料边笑,“你这个笨蛋!我是你的委托人,我去还不是一样性质?这叫不打自招,狗急跳墙!没干坏事,你慌什么?你招什么?只能弄巧成拙,人家反而会认定你心里有鬼。”
我顾不得餐厅的规矩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有个应侍走来,情急之下,把烟扔进难以下咽的啤酒里。 “没什么大不了的!”高仕明又开始吃菜,“不用解释,告他们去!对,就告检察院,这叫以进为退,王一州怎么说也是知名外商,有利条件多得很,优势在我。”
我做了个深呼吸说:“你他妈是真不懂还是装傻?王一州能暴光,我还怕谁来查?” 高仕明停下刀叉,笑道:“王一州能不能暴光我不管,不过,检察院殴打外商是万万不能暴光的,况且还有录像为证。” 我又点上一支烟道:“你讲明白点好不好?这么大的事,一开庭,恐怕连美国的潘疯狗也知道,老子不想再冒险了。” “根本不用开庭。”高仕明象已成竹在胸,“可能我去法院走一趟,还没出法院大门,检察长就来电请求庭外调解了。当然了,你是BOSS,你非要按你的方式也未尝不可。怎么样?快点下决心吧!”
我点点头。应侍过来说:“先生,请不要吸烟。”我又把烟头扔进啤酒里,恼火地说:“买单!”高仕明把余下的菜吃差不多才走,钢琴声又急风骤雨般地响起。
“王汉奸好了没有?”出门时,高仕明问。我说:“别提那王八蛋!本来早就应该戒掉了,哪知道竟有妓女给他白粉,又得从头来,气得我连女人也不让他见。”
高仕明大笑:“干脆让他过量而死,你就不用和他分赃了。”我说:“难怪也好莱坞把律师演成坏蛋,原来一点不夸张。”
天下起雨来,下雨天说是使人惆怅,还不如说是让人想家,家实在是躲风避雨最好的地方。下雨天吃狗肉是我的爱好,在一家老字号卖了两斤狗肉去和老曾分享,顺便想和他诉诉苦,发发牢骚,这人虽不能帮你指点迷津,却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老曾刚搬新房,进门要脱鞋了,餐厅也装修得很有品味,我却极不习惯,心里怀念修车行那个乒乓球桌。他老婆小马吃饱后,挺着个大肚子立在一旁,监督老曾喝了几杯,我吃得不舒服,更别说倾诉了,趁艳艳来电,匆匆借口离开。有老婆的男人都一样,看来我也应该在上海陪老婆,回到这个鬼地方才十几天,快成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