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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2 / 2)

白令与诗书知道不多,但耳旁全是讨论礼仪学问的声音,实在无趣,趁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室外天气大好,暖阳下微风拂面,他活动一下手脚,再重重呼出口气,仿佛要把刚才听到的统统倒出去。四处走动之际,看到了梨树下的许璟。

白令只看到个背影,背影在春日的阳光下像隔了层东西,并不十分清楚,梨花不断地落下,大多落在许璟脚下,还有一些粘在发间肩上,只是树下的人心思在别处,并未注意落花满衣。

白令在二十步开外处盯着许璟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他归降赵昶月余,许璟还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都是客气地点头,再冷淡地离开;即使有时他与赵昶商谈事宜,只要许璟在场,赵昶必问许璟的意见,而许璟从来都是寥寥数语概过,连眼角余光也不会看向白令。

这念头一旦冒出,白令露出个含义深远的诡笑,放轻脚步走到许璟身后,确定许璟在走神后,他冷不丁开口:‘子舒好兴致啊,不在宴上饮酒,而来此地赏花。‘

说完后白令见到许璟的肩抖了一下,那是受到刺激肢体僵硬的表现。白令很满意地笑笑,等许璟转过身子来时又换上平常神色,似笑非笑盯住他。

许璟看清几步外的人,因怀念而温暖的目光转眼间客气淡漠起来,后退数步,揖道:‘白大人。‘说完后直起身子,再不讲话。

这反而勾起白令促狭本性,他大步拉近二人间的距离,笑容甚至是无辜的:‘子舒在想什么,梨花落了一身都未觉察。‘说话间理所当然地伸出手去,把许璟肩头的花拍下。

许璟默不声响,让开肩使白令第一手落了空,但还是没避开后面的动作,看着他拍掉肩膀上的话手又动到发间,眉头终于皱起,侧了侧头,语气间的疏离浓重非常:‘不敢有劳。‘

白令的手停在半空,终于缩回来。他久未遇到如此的拒绝和冷淡,毫不习惯,低头看去,许璟脸色冷淡,抿着嘴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心头的不悦不断扩大,却用笑容表现出来,白令的手有意无意从许璟额角划过,正好擦到眉角的疤:‘可惜了一张好相貌。。。。。。‘这已是完全的调笑口吻了。

此般口气对白令来说再寻常不过,说得自然无比,话尾稍稍上扬的语音更是加重了轻佻。说完这句话,白令以玩味的目光盯住许璟,想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许璟却脸色不改,露出讽刺意味的笑,刻意放慢语气,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是么,有劳挂心了。‘

白令顿觉有趣,正要接话许璟已经大步离去,目送许璟,他不由低低笑出声来。

许璟回到席间,竟看到赵昶坐在上首,和许琏在说些什么。许琏喝得半醉,倚在几上,双颊绯红,朦胧醉眼中流离出不羁神采,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看得许璟再撑不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走到许琏身边抓住他一只手:‘看你喝成什么样子。‘

许琏看到许璟,兴高采烈地靠上来,‘刚才还说阿兄去了哪里,阿兄就来了。‘

想到许琏小时候,家宴上被族中长辈哄着喝酒,醉倒也是这样的神色姿态,许璟眼底笑意愈重,适才的不愉快被抛开,干脆让他靠着,又拿去他手里的酒盏,话却是对着赵昶说的:‘大人何时到的?‘

‘本是经过,听到里面笑语盈屋才进来的。‘赵昶没穿官服,而是穿一身深蓝色锦袍,用五色丝线绣出山海纹样,坐在一群士人当中,言行举止潇洒爽朗,甚为引人注目。

许琏虽然醉得差不多,但一到学问上,引经据典字字不错,谈吐间词句就可连成文章,听得旁人无不惊讶诧异。赵昶一边听,一边与许璟说当年游历的趣闻。平朝少年子弟有游历风俗,赵昶游经之地不少许璟也去过,互相印证补充亦为乐事,二人越说兴致越高,一直聊到掌灯时分,到其他客人陆续告辞依然兴致不减,最后还是许琏醉到犯困,许璟才停下话端,扶着脚下不稳的许琏,告辞而去。

许琏大醉,沉沉靠在许璟身上,何戎见状也帮着扶住。走过琴师身边的时候,本已醉得迷糊的许琏忽然低声说:‘阿兄,那个调子你又弹错了。‘

何戎听得分明,想多半是以前许璟弹这只曲子时常出错,偏头果真见许璟虽然摇头叹气眼睛里盛得全是笑,随烛光闪耀,就像碎了一河的月光。

赵昶走在三人身后,到何戎家门外提议用太守府的马车送许家兄弟回去。许璟抬头看天上繁星无数,风清云轻,遂婉言拒绝,与何戎继续步行着搀许琏回去,二人言语被夜风依稀送到赵昶耳中,似乎是扶央旧事。

次日赵昶在太守府中再见到许璟和许琏,一个在核对人事,一个在与地图前指点,看他进来均抱以微笑,温文有礼,却再非昨夜风采。

11

许璟往朋水巡查当地教化的前一刻被气喘吁吁的何戎拦下,那时随行的其他府吏都在府外等着,许璟便绕开何戎,脚步不停地问:‘仲平拦我,所为何事?‘

何戎看他走得这样快,追了几步不愿再追,一把拉住说:‘这次巡查由我代你,李家人已在东冀界内,大人在前厅等你。‘

许璟听完何戎的话即刻朝前厅赶去,赵昶见他进来,迎面就是:‘李家人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太守府,子舒且与我一道去迎。‘

见到赵昶,许璟绷着的表情缓和少许,问:‘朝廷的赦令应未下达吧?‘

赵昶摇头,与此同时许璟锁起眉,见状赵昶道:‘这不是大事,梁冲现在自顾不暇,哪里管得到西北。只是。。。。。。‘

经过片刻迟疑,赵昶又说:‘只是李家说在流放途中遇见胡族,混乱中一队人走散,后来就再没看到李小姐人了。。。。。。‘

因在观察许璟的反应,赵昶说得很慢。许璟脸色淡然,看不出喜悲,过度的镇静反而使赵昶担心起来,‘我已派人去西胡诸族探访,定能探得李小姐音讯。‘

许璟正要说话,许琏扬着手中书简急冲冲闯来,倒把赵昶许璟吓了一跳。反扣上门,许琏缓口气,压低嗓门道:‘大人,良秭局势恐有异。‘

二人悚然一惊,许琏忙把书简递给赵昶:‘这是才送到的八百里加急,请大人过目。‘

赵昶把漆封拆去,迅速读完印有天子玺符的告令,眼中精光迸射,压住震惊和体内窜起的战栗感,稳稳说道:‘梁冲被诛,刘公退兵回都殷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饶是有华严的先例,许璟许琏仍是如遭雷击,相望无言。赵昶遂、把书简递给许璟,许璟展开后与许琏一并快速读过,很快从语意含糊的诏令中看出梁冲被诛的经过竟是梁冲最信任的谋士武将合力诛杀大醉的梁冲于良秭宫中。梁冲死后尸体被裂成数块,悬在良秭各个城门口示众,以儆效尤;梁冲的所有亲眷亦一无所幸。

许璟看完后心底发寒,却不能多提,交还告令后说:‘刘公竟肯退兵,其中应有蹊跷。‘

‘过不了几天刘公就该加官进爵了吧,名利双收,也不虚此行了。‘赵昶随手把告令扔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说。

许璟和许琏都不说话,但面色凝重梁冲之死,决非简单的内乱,而是早就预谋好的交易。一场交易达成后,始终对彼此抱有疑虑的双方都紧紧盯着对方,只等一个小小的差错,好给对方致命一击。

赵昶一笑后,沉下脸色吩咐许璟迅速把这支告令通告全郡,许琏则拟文自即日起全郡戒严,又传令东方诚与白令加强东冀和闻郡各城防备,以应任何突发状况,其他诸曹各有所司。诸人皆知事态严峻,得令后立马着手,分毫不敢怠慢。

传令完毕许璟和许琏本要离开,赵昶又把他们喊住,当时白令走在最外面,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头,正看见赵昶对许璟低声叮嘱什么,神态与对他人大不相同。走到门外他问东方诚:‘大人对子舒格外信任哪。‘

东方诚看白令一脸坦诚,平日的不喜减去七八分,何况这事无需避讳,就简单把那天太汾之战始末讲给白令听。白令听后一脸受教模样,把话题扯开就和东方诚为军防之事忙碌去了。

赵昶把许家兄弟留下却并非为公事,而是和李家有关。在梁冲与刘邵这场战事中,现在的这种情况反而对赵昶最为不利,无论是哪一方,赵昶都未表示明确的支持,这就给了任何一方向赵昶出兵的借口。这点无论是赵昶还是许璟许琏都再清楚不过,于是赵昶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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