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试探(1 / 2)

早前在京城街巷中遇过的淅沥小雨,不过片刻停歇,如今在天色垂暮之时,又斜飞撞入九曲回廊内。陈锵玉驻足,怔然盯着远处被杏红宫墙掩住半身的落日,伸手接住自檐角玄兽处撞落的一粒雨珠。关于七岁前,他的许多记忆,已与这粒雨珠一般,在掌心处绽得支离破碎。

彼时魏氏还未登后位,还只是膝下无子的魏淑妃,在好几个生母位卑或早逝的孤伶皇子中挑中陈锵玉。年仅七岁,一道圣旨落下,他便被拖进魏淑妃的慈恩殿。她的丹蔻指甲会掐在他的肩胛骨上,妆奁匣子里的东珠也会砸在后颈处,年幼孩童的皮肤立刻就落红,水痕与猩血一同蜿蜒辗向青砖,他蜷缩在满地碎玉间,昏黄铜镜里女人那张芙蓉丽面却只剩癫狂。“你哭什么,玉儿……本宫既选了你,便是要你成龙。”陈锵玉一张仓惶泪面便只好混着血涕,强逼自己露笑。

十年匆然,年幼时魏氏给他束发的金篦仍会在梦中划破头皮,惊喘声伴着舌间泪涩一同惊扰他的整个童年。魏氏刚把他过继到膝下时,脾气最是喜怒无常,十年间叫他尝过数道鞭刑,或因誊抄《帝范》时笔痕不够严丝合缝,或因太傅向皇帝汇报时少去对他的夸赞,那只护甲便会挑起他的下颌,凤仙花汁染红的护甲深陷进皮肉,笑的甜腻又瘆人,"我儿天潢贵胄,合该比旁人更擅忍痛。"

又一滴雨飞溅到他的额前,陈锵玉回神。

不远处奉命等在此处的小太监朝他晒笑,尖细的嗓子远比梨园扯嗓的花旦更刺人。“太子陛下,走吧,皇后娘娘已久候您多时了。”陈锵玉回笑,抬手抿了抿鬓角,逆鳞和野心都藏在这张温润笑面之下,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被收进天子御赐的鲛绡鞘里。他已然长成了魏氏最期盼的模样,等到继位大典后要亲声告诉魏氏,玉匠雕龙时最先凿穿,永远是龙的眼睛。

慈恩殿与甘露殿甚是不同。殿内沉水香氤氲缭绕,陈锵玉迈步踏入门槛时,魏皇后正在剔一盏缠枝牡丹灯,金错刀身刮过灯壁,簌簌落下的蜡泪赤红,令陈锵玉不由得想起天子那双枯槁手中紧攥的海棠丝帕。“衡阳的雨可凉?”魏皇后倏地开口,锋利刀尖轻刺了下那烛灯火,未能熄灭,摇曳扑朔的烛光将她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可那蜡雕的缠枝牡丹却燃得愈发消瘦了。

太子喉线一抖,却还是先屈膝触地朝她行礼,青砖缝内漫出的沉水香淹没了他,“儿臣问母后安。”魏后广袖一扫,丹蔻指甲勾住他束发的碧珠银冠,“慈恩殿的规矩,你倒是记得比本宫更清楚。”她的指尖捻起陈锵玉的一缕发丝,力道刚好卡在将断未断的临界,“太子坐罢。”

魏皇后指尖叩在青玉案上,腕间环佩的飘绿玉镯随动作振响,震出戛玉坠泉似的脆声。陈锵玉跪在五重织金蒲团上,月色袍摆铺展如漫山堆雪,方才霍冗呈上的衡阳密报正瘫在青玉案头,朱砂批注刺目如血。“商队三十余人皆着葛布短褐,可马鞍却是北境雪狼皮所制?”她低吟轻笑,抬眸时一对凤目扫过太子低垂的的脖颈,“我儿可知,雪狼要活剥了皮才能留住银毫,这样的手艺,只有商国皇庭的鞣皮匠才会。”

陈锵玉脊背微微一震,皇后已掷来一卷《山河边防志》,书脊金钮撞在他肩头。“昨日谢阁老夸你仁厚,今日李尚书赞你勤勉,倒把视察衡阳的差事办得漂亮——只是这仁厚若用错了地方……”丹蔻指甲深陷他的下颌,太子被迫仰起的脖颈绷出青筋,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狸奴。那指甲缓缓往下延伸,突然抵住他的咽喉,“便是悬在梁上的白绫。”

腰间的蟠螭玉珏发出细碎清响,陈锵玉宽袖下的指节已攥得发白,好似霜玉内里裂了道淬毒的缝,面上却还是要浮起温润笑意:“儿臣已命人混入商队,待他们三日后过鹰愁涧时——”他抬眸直视魏氏,瞳孔映着远处摇曳的烛火,似两簇幽幽鬼焰,“山石崩落,天灾难免。”

魏后猛地抽回手,长甲在太子颈侧划出一道血线。转身时那袭绛红蹙金翟衣掀起赤浪,广袖边缘绣着倒垂的鸾鸟首级,声音却突然放柔:“好孩子,且记住,龙椅上容不得仁心。”缠枝牡丹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巨蟒般的身影盘踞在太子身上,缚得他愈发喘不过气。“明日你亲自去刑部,看着那些商贾画押。要笑得慈悲些,让史官记下新帝初现的圣明。”

陈锵玉俯首称是时,舌尖尝到些锈味,不知是颈间的血,还是埋藏深底的野心。

皇后指尖抚过白瓷杯沿,轻息吹气,雪白釉面衬得她抹了胭脂的唇瓣愈发殷红,“太子且去汤池沐浴吧,你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怕是早已劳累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陈锵玉浸在汉白玉砌的温热汤池中,青铜灯兽吐出的眩白光晕漫过水面,背后交错的鞭痕自肩胛骨处蜿至腰窝,水雾附在他紧绷的一脊直线上,将那些经年已愈的鞭痕蒸成胭脂色。

常年操练骑射将他的身体线条磨砺得分外紧实,皂角的泡沫顺着腰线滑走,在腹肌沟壑处短暂堆成白沫,随后又流入池中归于平静,待他侧身去取漂在水面的浴斛时,臂膀牵动背部肌理,背上横错的鞭痕显得愈红,那水面倒影也彻底被涟漪所搅碎。陈锵玉抬手,将漉漉的一捧湿发拢向脑后,剔透的水珠顺着颈侧滑落,在锁骨凹陷处汇成一掬水潭。

待到长公主推开殿门时,见到的便是如此场景———陈锵玉站在汤池内,缭绕水雾似如轻纱般笼罩在他的身上,常年紧勒腰带的腰身肤色稍浅,水波摇曳,却恰好截止在他的下阴处,未拭尽的水珠顺着半截耻毛边缘滚落。

长公主扶着红檀木枢的手指蓦然收紧,殿外风雨裹着殿内的皂角气息一同扑入她的肺腑,她的皇弟,常年裹在月色锦袍下的腰线比羊脂玉镇纸还要晃眼,待她眼波流转至那两珠缀在宽厚胸肌处的褐色肉乳时,竟是不自觉地紧咬下唇。

陈锵玉攥紧浮在水面的浴斛,指节在雾气氤氲中泛出青白,朗声道,“皇姐怎得来了,这般贸然闯入,实在太不合规矩了吧?”

陈观澜闻言,却并未退却半步,只是将身后半敞的殿门关紧了。她缓缓逼近还泡在汤池中的太子,鸦青色翠鸟纹宫装被殿内水雾浸得泛起珠光,宫装交领处露出半截雪白脖颈,喉处却被织金云纹领所巧妙掩住。陈观澜唇角的笑意古怪,“太子此去衡阳一别,别来无恙,本宫可甚是想念你呢。”语调被刻意拖长,字字都好像是从牙缝当中挤出来,声音轻柔却玩味。

陈观澜生得好像擅勾人心魄的精怪,她的眉骨高得近乎凌厉,两撇乌眉似柳叶刀刃,眉锋刻意用螺子黛晕出一抹弧度,茶色双瞳,垂眸时睫羽投下的簌簌阴影好像勾魂的羽扇,耳垂上悬着两珠赤玉髓坠,反倒为这幅秾丽皮囊更添几分艳气,此时她稍作停顿,微微颔首,“再过几日皇弟便要继承大统,我这做长姐的可真是替皇弟高兴。”

一对剪水美眸显得落寞非常,可声调陡然高昂起来,“皇弟去魏氏身边的这十年,真是被养得极好,衣食无忧,尽享荣华。只是不知,皇弟是否还记得从前,我们一起在宫中被嬷嬷打骂冷落的日子,那些抱团取暖、战战兢兢的岁月,本宫可是记忆犹新呐。”陈锵玉微眯着眼回道:“皇姐慎言。”

随着陈观澜的不断逼近,她衣襟处的苏合脂香便显得殿内的皂角香越平淡,也越像埋在他记忆深处柴房的潮湿霉味———十年前被克扣炭火的苦冬,便是眼前人将冻僵的他裹进褪色的翟鸟斗篷。

“本宫与魏娘娘,不过是各取所需。”他背身激起的水纹晃乱池壁倒影,额前湿发恰好遮住太子的眉骨,却掩盖不住颈侧暴起的青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个各取所需,当年你蜷在我怀里取暖时,可说日后必要烧了这吃人的宫闱。”陈观澜那一瀑鸦青长发并未梳鬓,发尾逶迤至腰间,一只手掌捧起陈锵玉的脸庞,两人眉眼交叠,那股苏合脂香便直直窜入陈锵玉的鼻腔,让他有些昏头起来。她的小指爱怜地捻过他脸庞处的水痕,随即又痴怔地抚着陈锵玉的两瓣薄唇,“如今你倒是学会用这身伤,去讨那毒妇的欢心了,怎不见你当年在我怀里争着当未断奶的幼猫?”

陈锵玉的下颌在陈观澜掌心中发出阵阵轻颤,殿外的风霜将她的体温侵的格外凉,此时这只手掌就似一皿薄胎玉器,把握的好轻,好像在把握月光一般、怕他的摇摇欲坠,碾在下唇处的小指却分外重力。未被阖紧的红檀雕花门缝中漏进一缕夜风,裹挟着殿外风雨凉意掠过汤池。

“阿玉。”

她唤的轻,殿外夜雨随言更漏声碎,半晌后没得到陈锵玉的回应,陈观澜竟是直逼这人的唇吻了上去。两瓣薄唇被碾住,陈观澜的吐息混着幽幽脂香,吻的急切又深重,好似毒蛇吐信般侵入了他的唇关,池内水波渐冷,随着她的倾身漫过池沿,打湿的翠鸟纹宫装紧贴着陈观澜的腹线。手中紧攥的那方浴斛早已不知何时跌入池中,“唔啊……”陈锵玉的一只手掌紧扣住池壁,另一只手去推陈观澜沉身低吻的身躯,可任凭他如何使力,推得指节泛白,都无法松动长公主分毫。

陈观澜分明是在逼吻他,可自己却先吻的眼尾薄红,她两只手掌都捧上他的下颌骨,而那蛇信似的舌,游蹿在他喉腔中,轻易就顶开两排齿关,鸦色发丝随着交缠的吐息在他颈侧游移。

陈观澜的一只手掌往后迁移,轻轻拨弄他湿漉的发,刮过他耳后的敏感处,又如缠人水草般游走,覆上他背部的鞭痕,那里经年愈合早已长出浅粉新肉,可肩胛处被那卷《山河边防志》所砸出的伤,原本已被池水泡的昏白,如今却在长公主的揉搓下渗出血丝。腔中的呼吸被陈观澜全都吸走,痛楚混着诡异的快感顺着他的全身血液游走,陈锵玉在这阵苏合脂香当中愈发昏头迷醉,要窒息时惊急喘气,才恍然发觉自己竟开始仰头迎合这个噬人的不伦之吻。

陈锵玉感到有种难言的羞耻,却是突发气力去咬破了陈观澜的下唇,铁锈味在腔内爆出,几点艳血沿着交合的两张唇瓣缓缓坠下,激得他瞳孔骤缩,却还是被陈观澜扣住后脑勺,十指插进他湿发之间,继续压深这个吻。

水雾模糊了长公主含着无限痴态的茶色双眸,只剩唇齿间愈发凶狠的厮磨,像是要把十年前被陈锵玉所遗忘的饥寒岁月都嚼碎了喂到他腔中。

“阿姐……”陈锵玉在换气的间隙中尽量挤出气音,陈观澜闻言这才松开他。他胸膛剧烈喘息,恍惚间耳边只剩下心脏的重重回跳声,沿着唇角落下的血渍被陈观澜舔去,方才在他腔中作乱的红舌拖血,在陈锵玉颈侧拖出一道水红的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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