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脸,被一只冰冷的手抬起来,视线,落入深渊。透过那清澄的像蓝色玻璃珠的双眼,我看到了自己眼睛——被绝望填满的黑洞。
“杀了我吧……”轻悠悠的一句话,就这样飘出我的嘴,挣扎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在万念俱灰的一刻,我只感到疲倦。
啪!脸颊应该火辣辣的痛,可是心,是麻木的,连带的,身上的感觉也迟钝了很多。嘴里充满了铁锈味,伸出那只干净的手抚上唇角,呆呆的看着另一只手也染上了那妖异的红色。真好,都是自己的,都是自己的……我没有再害人,可是,我的家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头脑似乎因为这一巴掌清醒了很多,我平静的问。平静的,仿佛心再也不会起波澜。
沉默,凝固一般的沉默……
“想报仇吗?死了,就不能报仇了噢。”没有情绪起伏的语调,缓缓地在我耳边试探着,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想报仇吗?我摇摇头。好累啊,此外还有浓浓的无奈和沉沉的悲哀,真的好累啊。
“什么时候的事?”吐气般的把这句话问出了口,好像浑身的力气也随着消散了。
莫非天深深的看着我,眼中是我所不明了的情绪,然后他回答我:“三天前。”
三天前……三天前……我还在想象着从这里出去后的美好,还在回忆父母的慈爱……只有三天……从天堂的梦境里苏醒,发现在身在地狱的感觉是不是就是现在这样?
什么也不剩了。
不,我还有董明!好想他,想见他,想得快要发疯了,好想他啊。仿佛心底有个漩涡,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我对他的思念。让我再懦弱一次吧,想看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盈满对我的柔情,想那双白皙优美的手抚摸我的脸,想在他的怀抱里脆弱,只是……想他……
“放我走吧。”
“忘了游戏的规则吗?”阴狠森冷的声音令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冰冻,但是我却突然没有了恐惧感,原来,当一个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也都无所谓了。
“呵呵”我笑了,或许只是脸部肌肉的习惯性挪动:“没有忘,但是除非我死,死了的玩具,相信你也不会有兴趣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修长的大手已经在我的脖子上滑动,冰冷的温度从接触的皮肤寸寸侵入,骨髓好像都冻僵了。
“莫少爷”,我凝视着他,从未有过的认真:“现在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了,相信那个时候,你也是一样的吧。”
第24章
“莫少爷”,我凝视着他,从未有过的认真:“现在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了,相信那个时候,你也是一样的吧。”
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睛,突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像刀一样划开我的皮肤,灵魂,仿佛也被狠狠刺了一下,不是为那种迫人的杀意,而是隐藏在杀意之后的痛苦。心,好像不自觉地为了他的痛苦而痛苦,只是好像……
人,只有在自己富裕的时候才想起来施舍别人,而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
仿佛叹息一般轻,莫非天呵呵的笑了,那种我所熟悉的,魔鬼的笑容,仍令我习惯性的振颤不已——他本身就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失去亲人的痛苦?”低柔的声音,静悄悄的响起,慢慢的揉进平静的空气中,再一丝丝扩散开来,仿佛在品味其中含义。
“告诉我,失去亲人的痛苦,是什么?”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看着他唇角绽放出的优美的笑容,看着他清澄透彻的蓝眸,看着他嘲讽的眼神。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在看录像带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刻在心里的痛苦,那种亲人消逝在眼前却什么都无法做的悲哀,可是现在,他居然问我,什么是失去亲人的痛苦。
心里,什么东西崩裂开,碎了的声音,尖锐地切割着耳膜。那是长久以来,对人性的信任。
再看一眼莫非天冰冷的眼,仿佛结了冰一般,隐隐透着诡异、不屑和……浓浓的寒意,我突然觉得无比的疲倦,连活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累啊,真的不想再面对他阴沉多变了,就算他真的是个无情无泪的恶魔,又怎么样呢,就算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难过,那又怎么样呢?一切都无所谓了,因为连我自己,都已经无所谓了。曾经想过只要那些爱我、在乎我的人平安就好,可是现在只剩下董明了,苍白、憔悴,不知道在遭受什么样的痛苦的董明……
原来……我,谁都保护不了,谁都解救不了……我,不值得爱。
只有那个人了,不在乎我的无能,无私的把爱都给了我。想去找他,想看到他,想感受爱人还在怀里的充实,想抓住那种幸福仿佛还在手里的感觉,然后呢?然后我该怎么做?真的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的家毁了啊!那是我长久以来的活着的唯一坚持啊!
疲倦的悲哀,痛苦的无奈,酸楚的绝望,我的心,仿佛走在硫酸蒸腾出的迷雾中,狠狠的痛着,深深地迷惘,或许死,才是最幸福的解脱。
“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听见低低的声音,从胸腔里流出,慢慢溢满空旷的空间,然后,心空了。
“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可以放弃了,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只剩他们留下的最后的残像,一遍一遍不断重复,仿佛镌刻在灵魂上的折磨。”是啊,只剩折磨。
“而这个,莫少爷您,不是再清楚不过的吗?”
我笑着,非常残忍的微笑,那笑容仿佛一把尖刀,狠狠的刺进他和我的心里,我们现在也算是同种人了吧。
“只是我不明白,您不是喜欢鲜血吗?炸弹这种东西岂不是让您少了很多乐趣?”事不关己的说着,让语言的力量在我心中的伤口上洒把盐,作为我同情恶魔的惩罚。
“您说的对,鲜血这种东西,我最不缺了。”痛得久了,就变成了麻木。身体懒洋洋的,不想动,不想思考。这幅躯体,我已经无力再支持下去了,就这样吧,既然不能放过我,就让我沉沦吧。
摸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小刀,本来是让我随时随地杀人的工具,现在却变成我逃避现实的希望。阴寒的银光,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反射着白色纱布的圣洁。圣洁,我为这个词微微皱了眉头,这不适合我,还是透出腐败糜烂气息的地狱,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仍微笑着,看着莫非天,他的灰蓝的眼睛突然变得幽深,是因为我的话吗?呵呵,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被魔鬼同化了,是不是因为我已经身在地狱?
狠狠地用力地划下去,刀刺进去的一霎那,并不觉得痛,但很冷,寒彻肌骨。白色的纱布上缓缓开出一朵妖艳的花,越开越大,我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大,这是我的血,是我父母赋予我的,这血曾在他们身上流过——我终于,又看到爸爸妈妈了。
一只白的可以媲美纱布的手盖住了那团红得耀眼的花,我迷惑的抬头看着他,只看到那双冰冷的蓝眸缩得如针尖般大小,紧紧地盯着那诱惑般的颜色,隐隐透着兴奋。呵呵,我都忘了,莫非天,他是个嗜血的恶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