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月被凶得缩起脖子,委屈地道:「我看到急报,担心你嘛……」
「胡闹!」夜弦斥道:「你一个人来的?」
这小鬼一向黏人,平日里缠着他撒娇也就算了,现下两军对峙,势同水火,跑来添什么乱?
炽月瘪了瘪嘴,大眼睛蒙上水气,小声道:「我要岳大哥送我过来。」
岳承凛在帐外单膝跪倒,道:「是臣失职,太子殿下请勿怪罪二皇子殿下思兄心切。」
「承凛,你言重了。」夜弦叹了口气,不用想也知道炽月必是祭出了杀手锏,哭得岳承凛昏头胀脑,才不得不带着这么个麻烦前来,他摸了摸炽月的头,道:「炽月,你年幼体弱,吃不得军中的苦,如今强敌压境,我无法分心照顾你,一会儿我派一队亲兵把你送回去,以后不许再偷跑出来。」
「嗯。」炽月啜着小厮送来的姜茶,乖乖地点头,又不放心地在夜弦身上摸摸捏捏,问:「夜弦哥哥,你伤得重不重?」
「不妨事。」夜弦笑吟吟地看着他,眼底尽是宠溺,炽月大受鼓舞,又缠着他讲了不少皇城的近事,磨蹭了半个时辰,被夜弦温柔而强硬地拎上马背,踏上返回虎堰的路。
在炽月的要求下,夜弦送了他一段路,直到都城在望,炽月才依依不舍地从他斗篷里钻出来,换到校尉的马背上,朝都城飞驰而去。
谁料,这一别,重逢竟成陌路。
泯河的流水夹着寒冰,在月下闪耀着粼粼波光,夜弦策马停在河畔,漆黑的眸子冰寒彻骨,冷冷地盯着对岸的人。
沈英持!
而对方无疑也发现了他,两个人隔河相望,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地调转马头,朝各自的营地驰去。
既无弓箭在手,再僵持下去也是徒劳无益。
流水声渐渐远去,月光凄迷,乌云聚起,雪花,又飘了下来。
十日后泯河一战,黎国皇太子兵败被俘,枭首示众,镇北军势如破竹,直取虎堰,又三日,都城渝陷。
沈英持斩了一个与夜弦面貌有几分相似的俘虏,鱼目混珠,将夜弦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京城。
原本以为他会撑不过那年冬天,内伤未愈再加上新添的刀箭伤,每一处都足以要了他的命,他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时,漆黑如夜的眼瞳一片茫然。经老太医诊断,几场高烧毁坏了他的记忆,从浑噩中醒来的夜弦,已全然忘却了前尘过往。
忘了他的家国,忘了他的亲人,也忘了,他的敌人。
一片空白的记忆,让他惶然失措,沈英持很卑鄙地乘虚而入,对昔日的黎国皇子宣布:「我是你的男人。」
是的,你属于我,像破壳的雏鸟一般,只能属于我。
后脑的胀痛如火灼烧,整个人晕晕沉沉,耳朵更是嗡嗡作响,嘈杂中混着女子嘤嘤的哭声,夜弦费力睁开酸涩的眼皮,涣散的目光看清了守在床边的人儿,他哑着嗓子开口:「宝珠,别哭了……」
宝珠又惊又喜,擦干脸上的泪,拍了拍胸口,道:「公子你可算醒了,奴婢快吓死了!」
她小心地扶夜弦靠坐在床头,看他的眼神渐渐清明,不由得松了口气,问:「公子……还记得是怎么受伤的么?」
夜弦扶住额头,目光转向开门进来的男人,问:「瑞雪……没伤着吧?」
「有你护着,她自然没事。」沈英持端着一碗药,言语有些醋意:「你醒了正好,乖乖地吃药。」
衣不解带地照看了夜弦三天,可不是为了听他一醒来就挂牵那个女人。
浓郁的药香弥漫了一室,沈英持挥挥手让宝珠退下,将一匙药汁吹凉了些,递到夜弦唇边,探询的眼神盯着他,问:「你也算有些武功底子,怎么会摔得这么惨?」
夜弦当然不会说出自己被下了迷药,他含下那口药汁,道:「马有失蹄,高手也有栽跟头的时候,何况我这功夫平庸之辈。」
「是么?」沈英持放下药碗,双眼微眯,一张脸绷了起来,执起他一只手,问:「那你手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还有胸口……」
修长有力的手指挑开他的衣襟,抚触着胸前包扎伤口的布条,沈英持的声音低得好似诱哄,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夜弦,告诉我是谁做的。」
夜弦叹了口气,按住他的手,道:「怨不得她,是我一时忘情,无礼在先。」
沈英持用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目光瞪着他,问:「你是说,你想非礼瑞雪,却被人家扎了一刀,是这样么?」
夜弦唇角微弯,淡然道:「美人如花,我见犹怜,色迷心窍罢了。」
沈英持一口咬在他肩上,道:「撒谎!到如今你还袒护她?」
手指轻抚过他僵硬的脸颊,沈英持低下头,将对方整个罩在身下,道:「夜弦,你该知道方才的话让我非常恼火。」
「那又如何?」夜弦垂下眼帘,脸上是安闲平淡的笑容,道:「与一个小女子争风吃醋,岂不是教天下人耻笑?」
沈英持嗤笑一声,道:「你要我装大度给谁看?」
他脱靴上榻,一只手不规矩地抚上夜弦柔韧紧绷的腰,道:「不管真也好,假也罢,你为那个女人受伤是事实,你以为我会坐视不管?」
夜弦皱眉,双眸平静幽深,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出头。」
「舍不得?」沈英持挑起他的下巴,嘴唇几乎碰到他的,低声道:「你难道忘了?我的心肝,我可是你的男人。」
夜弦脸沉了下来,低咳几声,像极力忍耐着什么,突然推开沈英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抬手掩住口,指缝间又淌下几缕猩红。
「夜弦!」沈英持惊喊,忙叫管家去太医院请人,又叫宝珠取定神丹来,他搂住夜弦的肩,一手贴上他的后背,运功为他畅气解瘀,颤声道:「夜弦!哪里难受,你告诉我!」
英挺威武的大将军表现出罕有的惊慌与恐惧,像在夜路中迷失了方向的孩童,夜弦摇摇头,勉强咽了一颗定神丹,又是一阵心悸欲呕,胸口像燃着一团野火,灼热苦闷,他急促地喘息着,眉心紧锁,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夜弦、夜弦。」细碎凌乱的吻落在他额上,沈英持的声音柔软得近乎哀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太医把了脉,捋着胡须开了药方,道:「这位公子内有虚火,郁结于心,极度压抑之下又过急怒,伤了心脉,才会吐血不止,须小心调养才行,除了按时喝药,也万万不可惹他动怒,否则病势危矣。」
沈英持早将瑞雪抛到脑后,打发走太医,他便寸步不离地守着病人,喂夜弦吃了药,又小心翼翼地换下那些染血的被褥衣衫,全弄清爽了之后,他解去衣袍,将夜弦密密实实地抱在怀里,拉开锦被盖在两人身上,像往常一样,亲昵地轻吻他的额角,柔声道:「睡吧,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你。」
夜弦眼睫轻颤,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里,就在沈英持以为他睡着了时,又听见低低一叹。
几日里风平浪静,夜弦脑后的伤已经结痂,气色也转好了些,只是那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