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一眼德拉加,“给他开个方子,让他睡,他快不行了。”
萧撄城刷一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维锦!”
“嘘。”揶揄地笑一笑,维奥雷拉尊主斜觑着他,“他可是你弟弟,你就这么照看你弟弟?”
萧撄城被他堵得不能作声。
“扶他回房间去。奥尔丁,你给我过来。”
前一句吩咐了卓根提斯,他招萧撄城回了书房,萧未瀛一身白衣,正斜倚在安乐椅上用一本书盖了脸发呆,见他们进来才微微笑了起来。
萧撄城总算放了一点心,无论如何,有这二叔在场做减压阀,维琴秋总不会太发疯。
萧未瀛叹息着问,“到底怎么了,奥尔丁?”
“小宝他……”欲言又止几秒钟,萧撄城下定决心,苦笑,“他杀了人。”
出他意料,维琴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未瀛倒是面不改色。
维琴秋轻轻问,“谁没杀过?”
萧撄城卡住,突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终于发现罩不住他了?”维琴秋笑得非常揶揄,“终于觉出麻烦了?”
一股寒气窜过萧撄城周身,“我没有。”他沉沉地说,“小宝永远是我弟弟。”
“算了吧,”维琴秋声气刻薄,俊秀双眉冷漠地一弯,“你们家就是有大哥给弟弟使绊儿的传统。”
萧未瀛轻声制止他,“维锦。”
“成,当我没说。”他耸耸肩,“你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想把小宝送来?”
萧撄城叹口气,双手合拢在一处紧紧握住,沉默地呆了一会儿,“我怕他弄伤自己。”
“得了吧,让我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维琴秋懒洋洋偎在惯躺的那张象牙色贵妃榻上,动动身子把脚伸进一张白熊皮里,萧未瀛伸手替他盖严,怜惜地叹口气。
维琴秋伸个懒腰,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七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萧撄城双手紧攥在一起,咬紧牙关,“小宝只有四分之一维奥雷拉血统。”
“是——那又怎么样?”维琴秋微笑,“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嫌弃我们这个家族是野人,是兽类,是妖怪,怕你那天下第一举世无双的好弟弟埋没在梵比多山里。可是我告诉你,死小子……不,七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你们那文明世界里的灿烂阳光晒不暖这疯宝宝。真不幸,他有红桃皇后的疯和爱丽丝的呆,偏偏不会适合你们正常人如鱼得水的那个世界。特别是你,小子,你才是绊死他的那个结。”
他想一想,又没好气,“你们家就有那个矫情毛病,长兄如父,做弟弟的都平白像多了个爹,打死不敢拗着。”
萧未瀛苦笑,“维锦,闭嘴。”
“哼。”维琴秋一扭头,愤愤然大声喊,“倒茶。”
萧撄城求恳地看着萧未瀛,“二叔。”
萧未瀛摇摇头,表情有些犯难,“七年前维锦想小宝留下来,你爹并没表态。”
萧撄城阴着脸,“我爹知道没这个可能。”
萧未瀛失笑,“我猜那个反对者甚至不是你母亲。”
维琴秋在旁边又哼了一声。
萧未瀛拍拍他小腿,“维锦,你同他讲清楚,好好讲。”
“你不是叫我闭嘴嘛!”
萧未瀛好声好气地哄了句,“别使性子。”
维琴秋坐直身子,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冷冷瞥一眼萧撄城,“我家几百年没出过这种事了,所以旧规矩好用不好用,我不晓得。可是按你弟弟这状况,放在外面是决计不行,按祖上的做法,他早应该去骨塔乖乖做点学问,指不定十五岁之前就能自控。”
萧撄城打了个寒战,“维锦你怎么知道……”
“他现在开始有点儿享受那些了,是不是?”尊主大人一双杏眼沁着悠悠的透水绿,在他身上一轮,嗤笑,“我白告诉你一句实话,公爵大人。”
萧未瀛轻声说:“别说的我哥哥过世了一样。”
“嘁,”维琴秋不以为意地耸肩,“你听好了,大小子,我才不管你能不能接受现实,七年了,你看起来伪装得也挺好嘛。”
萧撄城咬着牙。
“掩耳盗铃。”维琴秋轻蔑地笑了一声,“七年前我就告诉过你,现在你终于相信了?事实是:小宝根本不是人——对,别问我为什么四分之一的维奥雷拉血统就能导致这个结果,我也很好奇,不止我,药塔和骨塔的师匠大人早就惦记上他了。
小子,你给我记住,无论你多希望你弟弟是个活泼天真兔宝宝,一辈子在你手心里蹦跶。可这才是事实,他不是人类。”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一个月之前的斯德哥尔摩。
最高法院附近的露天咖啡座里坐着两个少女,各自点了单子之后相视而笑。
莉迪亚开门见山,“谢谢给我时间。”
亚尔赛特耸耸肩,“为什么不?上次的事,还是要说抱歉。”
莉迪亚不在意地一摆手,“小事情。”她笑得忽然有点吊诡,“平时看不出,勋爵先生的火气可真不小。”
亚尔赛特想了一下,煞有介事地回答,“要是更年期提前到这会儿,倒是省了事。”
莉迪亚笑出声来,“不过我的确有话要说。”
“天,莉迪亚,别告诉我你怀孕了。”
莉迪亚笑得扔下了叉子,边笑边摇头,“不,不,不,别这样。”她想了一下,雪白纤手托住脸颊,表情无端有点怀念,“说实话,那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亚尔赛特赞同地点点头,“附议一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记得吗?参观?”她做了个手势,“很抱歉。”
亚尔赛特变了变脸色,镇定下来,“小宝在你那组。”
莉迪亚点头,“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父亲是个公爵。”
“还是个海军中将。”亚尔赛特叹口气,“让我猜猜……你给了他号码?”
“然后他打过来,”她微笑,“你知道吗?凯琳娜和我在争姐妹会的年度勋章,靠这次义工活动。”
“可你中途退出了。”
“是,”莉迪亚保持那个温柔的微笑,那个笑仿佛轻风吹动清香浮萍,“她看到我们两个,准备给国王中学的校长打个电话。没问题,这很简单,很容易解决。”
亚尔赛特有点惊讶,她很了解这个傲慢美丽的留学生学妹,外国人能混进斯德哥尔摩大学的姐妹会并不算容易,在这方面,年轻的美女们多少有点残忍的虚荣。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女孩子宁可互相拆台,也要弄到一枚季度或年度勋章,来让自己在姐妹会的鎏金花名簿上短暂地流芳百世。
莉迪亚连眼尾都流出了笑意,“她得到勋章,我得到男孩。”
她低低地说:“很公平。”
亚尔赛特叹口气,伸手拍拍她手背,“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样。”
她真心惊讶了。
“但没那么简单,那孩子。”
亚尔赛特敏感地抬起头,“云宝做了什么?”
莉迪亚喃喃地说:“倒不如说他应该做什么。”眼神略微茫然。
亚尔赛特重新握住她的手,“告诉我。如果有什么令你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