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府上没有接到任何的通知,家丁看见一架宽大华美的马车停在了府前,还有禁军打扮的人护送,又见这车上绘着金风图案,车顶四角还有栩栩如生的凤凰雕木漆金,立刻意识到是皇后凤驾,赶忙进去通传。
在如萱的搀扶下,羽鸢走下马车。匾额上“丞相府”三个大字最近又用金粉描过,熠熠生辉。两旁的石狮子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以前从来不觉得,现在看起来,却觉得雄浑威武,比勤政殿前的金龙看起来还威武。
羽鸢才刚走进第二道门,就看到一众人向着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阔别许久的母亲。一声“娘”还未出口,众人就在十步之外的地方齐刷刷的跪下了,齐声道:“皇后娘娘万安。”
看着养育自己母亲反倒要向自己叩首请安,羽鸢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滋味,立刻上前去搀起母亲,又向其他人说了声“免礼。”
已经数月不见的女儿突然出现在眼前,羽鸢的母亲激动得有些说不清话了。前些日子听闻羽鸢身陷敌营,她大病了一场,才痊愈不久。现在看着羽鸢就在面前,还握着自己的手,她连声音都有些哽咽:“鸢儿,你、你可回来了,娘想死你了!”
“女儿也想您啊!”拉着母亲的手,
“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你父亲这几日身体不适,却又固执得很,说不用请大夫,只是在房间里睡着。正好你回来了,去劝劝他吧,他一向是听你的话的。”
“恩。”
噩耗
摒退了出来迎接的众人,羽鸢挽着母亲,身后跟着如萱和家里的大丫头香兰,一起往夏侯远的房间走去。
“爹,鸢儿回来了。”她在门外叫了一声,可是没有人应。又陆续的唤了几句,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心想父亲可能是睡着了吧,于是示意如萱轻轻的推开门,羽鸢提了裙摆走进去。
一开门,袅袅的香烟就溢了出来,是父亲最喜欢的云辛子香,许久没有闻到了,羽鸢贪婪的吸了一口,久违了。
进了房间右转,掀起珠帘来走进内室,有一架四折屏风。羽鸢大致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福禄寿绣好以后,正好可以做其中的一面,可比上面的梅兰竹菊好看多了。待到日后有机会,再把剩下三面绣好。心里盘算着,一切都是那么顺心,看来自己凄苦的生活,连上天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照拂一下呢。
“爹。”她甜甜的唤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父亲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呢?羽鸢绕过屏风,径直来到了榻前,只见父亲正仰面睡在chuang上,闭着双眼。既然父亲睡得很沉,想必是这些日子身体不好,睡眠欠佳吧,羽鸢不再做声,就让他好好睡吧。
她在榻边坐下,尽量的轻手轻脚,怕吵醒了他。仔细的打量着熟睡的父亲,似乎比那晚宫宴看上去还要苍老,兴许是病容倦怠吧。两鬓微霜的父亲早就已近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所幸还不至于是风烛残年。
忽然发现他的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有些皱起的皮肤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她一手掀起被角,另一手轻轻托起夏侯远的手,想要将它放回被子里。但刚一触到,羽鸢就下意识的脱了手,一阵寒意从父亲的手上传来,像是触到了冰块一般。
看到羽鸢奇怪的动作,还有不大正常的脸色,如萱和夫人都觉得奇怪,“鸢儿/娘娘,怎么了?”
羽鸢置若罔闻,再度伸出手去碰触父亲的手背,又是一阵刺骨的凉意!凉得她背脊发寒。不对!心瞬间狂跳,三天前回宫的那个下午那种一直缠绕她的不安感觉再度袭来,措手不及。
她立刻伸手放在父亲的鼻子下试探,没有,没有!她惊得瞪大双眼,父亲没有气息了!
不可能!羽鸢一跃而起,再度用手去试探父亲的鼻息,依旧是没有!她像疯了似地,又将手贴在颈下,乱抓着,想要找到脉搏,还是没有。这下她彻底的着急了,有试探了另一只手,还是没有!
看到羽鸢如此惊诧,如萱和夫人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了,还未开口询问,就听到羽鸢惶恐的声音:“大夫!叫大夫!”从未见她如此的慌张,两人也跟着慌了神,看到此举,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夫人腿一软,还好有如萱一把扶住,其实她自己也有些站不稳了。
还好是香兰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出了房间。
“大夫,我爹怎么样!”大夫刚刚诊完脉,羽鸢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回娘娘的话、”那大夫见羽鸢如此迫切,又带着期待的眼神,着实有些不忍开口,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回娘娘的话,丞相大人,他、他已经仙去了。”
“不可能!你诊错了!一定是你诊错了!你在诊一次啊!”羽鸢揪着他的衣领爆喝,没有皇后的雍容,也没有女子的矜持,情绪已经失控了。
“娘娘,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吧。”那老者安慰道。
“什么上衍第一名医,分明就是庸才!来人,给我拖出去障毙!”
“娘娘,您当心气坏的身子,不如……”如萱走过来,想要抚上羽鸢的肩膀。
“出去。”羽鸢打掉她的手,冷冷道。她已经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娘娘……”
“给我滚出去!”羽鸢爆喝,声音陡然高了几度,身边的人听了都觉得耳鸣。
“是。”一屋子的人尽数退了出去,不敢再惹羽鸢。
“香兰你先回去看看夫人吧,这里有我在,娘娘不会有事的。”
“是。”香兰虽是府里的大丫头
扑朔
慌乱的脚步声、惊呼声、安慰声都渐渐的远去,身边本是一片嘈杂,现在终于再度归于平静,可是心里,却依旧好乱。
羽鸢坐在榻前,羽鸢端详着父亲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之下,他的面色只是很苍白罢了,生命逝去之后皮肤上透露出的青光被暖se调的烛火辉光藏匿了。看上去明明只是睡着了,可是他却这样的冰冷、僵硬。
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羽鸢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有一种极不正常的呆滞。她该哭么,还是该喊?此时心中波涛汹涌,可是却哭不出、喊不出,感情太过强烈,反而宣泄不出了。
怔怔的看着父亲的脸出神,从前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放映,父亲让自己骑在肩上,带着她在花园里恣意的奔跑着;自己闯了大祸被父亲惩罚,戒尺一下下的打在手心,她满眼泪光的看着一脸怒容的父亲;那晚的夜宴,她才发现俊朗的父亲已经不知不觉的老了……无数的景象涌上心头,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字字句句,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羽鸢一只手扶住额头,不了轻微的移动,就引来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眼前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昏迷似乎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羽鸢转醒的时候,天还没有黑。自己正倒在chuang前的黑曜石板上,微微的寒意从贴在石板上的后背传来,羽鸢挣扎着爬起来。
香炉还在燃烧,浓郁的云辛子香在身边弥漫,这种暖暖的醉人香气,却并没有让羽鸢觉得有丝毫的温暖感觉,反而是彻骨的冷。刚才她虽然恍惚,但大夫的话是尽数听进了耳中的,父亲死于毒,一种名曰荼曼的毒。这是宫中常见的剧毒,一个托盘递到被赐死的之人面前,一把匕首,一段白绫,还有一杯毒酒,里面放的,正是这荼曼之毒。带着淡淡的甜味,瞬间之人于死地,又没有痛苦,聪明人都会选的。
想到这里,羽鸢不得不想到一个人,元君耀!
“夏侯丞相称病不朝,已经两日了,也不知是何故,不如皇后代朕去看望一下?”想起清早时他说的话,还有唇边那不明意味的笑容,羽鸢如遭雷击,难道是他!夏侯远的实权早就被架空了,上朝与否根本就是一个形式,大概是元君耀还没有想好左相的新人选,所以才让父亲暂时把这个位置填着,一面朝中又是一番明争暗夺,至少之前羽鸢一直是这么猜想的。
他赐死了父亲,却故意让自己会俩探病,他是故意的!羽鸢几乎要站不稳了,向旁边倒去,缓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娘娘。”一直候在外面的如萱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娘娘,陛下召您即刻回宫”。
屋内一片死寂,良久,羽鸢道:“我拒绝。”
“是。”
“元君耀!”羽鸢咬牙切齿,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一般,带着强烈的恨意,念出了这个名字。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虽然心中悲痛无比,但羽鸢还是能够勉强保持清醒的。她在脑海里反复的搜索着,元君耀有什么理由?
可是自己想不出啊!他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或许是另有其人?羽鸢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这件事的种种,希望能掘出些蛛丝马迹。
“夏侯丞相称病不朝……”,称并不朝!娘说父亲病了,却坚持不请大夫,这两日只是在房间里睡着。会不会是父亲根本没病,他只是刻意的在回避?难道是朝中的恩怨?
父亲素来与世无争,有没有实权,若是要置父亲于死地,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无意间撞破了什么阴谋。对,这个也有可能!
羽鸢有些激动,不由得手抖。她来到书案前,仔细的翻找起来,心里期盼着父亲会留下什么线索,自己若是能够找到,便能报仇了!
这古旧的太师椅,十数年来父亲一直坐的,年幼的时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