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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亦急,遂未作坚持,领她向伤员军帐行去。
“薄四小姐。”帐外,司晋恭谨见礼,而后提足随行。
“司哥哥平匪平得还顺利么?”她问。
司晗摇首:“虽然胜了两场,却算不得顺利。对方不仅仅是上一回起兵作乱的叛匪残部,中间混有边陲上的异族部落流众,与先前有山有寨为据点不同,如今这伙人居无定所,形踪不定,对此地地形极为熟悉,谙熟丛林山地作战,不敢与我们大军正面相抗,常以偷袭、设伏、袭击平民为手段,颇为棘手。”
“苗人没有帮忙?”
“我到来之初便拜访过苗寨,瓦木虽愿意出兵,无奈半数以上的长老反对,因之搁置,至今也未见回信。”
她大感纳罕:“司晨是他们的主母,司哥哥是司晨的胞兄,也不行么?”
“那几位长老正是以此由指大图司因私废公。”他眸际愧色难掩,“司晨孤独多年,如今一人远嫁到这个地方,我不想她为难。”
“其实……”司晋慢悠悠插进一嘴,“是有位长老的闺女相中了咱们家少爷,想嫁给少爷去天都做夫人,少爷不赏人脸,人家自然不肯帮忙。”
“喔。”薄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晋、伯。”小司大人切齿。
司晋再接再厉:“幸好那天只有随行的只有品行好口风紧的老奴一个人,您想这事若是一个不小心传到了天都,咱们家少爷的这个色相是被出卖定了呐。”
十九章 '本章字数:3004 时间:2013…10…09 23:22:02。0'
薄光深以为然:“晋伯守口如瓶,保住了司哥哥的贞节,忠心可昭日月。”
司晋百般谦虚:“四小姐过奖,老奴只不过是全凭着一腔对主子的热血……”
“你们两个够了!”司晗低吼,“晋伯若是在此处待得太闲,本大人送你返程如何?”
“老奴想起少爷的剑没有擦,马没有喂,老奴告退,老奴真是好忙啊,好忙……”司晋念念有词地退了开去。
薄光掩口窃笑:“怎连晋伯也是个活宝?”
“还不是因为有你在此?”在这个小女子面前,不自觉便会卸却心防,泄露本真性情,“不过,他所说之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你莫当笑话说了出去,传到天都徒惹麻烦。”
她嗤之以鼻:“小光才没有那么笨。”
他抿哂:“那就好。”
“但若是苗人肯帮忙,情形会不会有所改善?”她问。
“当然。苗人是此处的地头蛇,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山林,有了他们的加入,那些叛匪便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两日后司哥哥带我走一遭苗寨罢?”
“为何?”
“去拜访苗寨内那位新近结识的故人。”
司晗好笑,睇来一眼:“好怪的说法。”
“总之你陪我就是。”
“算你在本大人面前诚实,没有粉饰你与司晨的友情。”自家妹子对薄家姐妹的瑜亮情结,他在旁自是洞若观火。
薄光回个鬼脸:“我说得人不是你的妹子,是瓦木的妹子,邀小光两日后到苗寨一叙。”
他一怔:“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咦?”她眼神一定,直直望着某处,“莫非那位便是我家笨蛋哥哥的女怪医?”
司晗的视线尽在身边的小女子身上,自是晚一步发现,叹息道:“不错。”
说话间,对方已到了面前:“去试药。”
试?他微哂:“司某尚有要事,稍后……”
对方眉眼平直:“你的副将已说你眼下并无要事。”
“……这位是远道而来的薄监军,司某正陪监军大人巡视大营。”那位副将是被灌了多少迷魂汤,导致如此无知无畏地出卖顶头上司?
“薄?”对方一双浅色瞳眸瞥向薄光。
“薄天的幼妹。”小司大人补充。
对方眉尖稍动:“就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位?”
“……”这位在人世间混得恁久,不懂什么叫委婉含蓄的么?
薄光嫣然一笑:“这是将我家哥哥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位?”
“那是我的耻辱。”对方道。
“恭祝这耻辱继续下去。”薄光道。
“有个风流胚子做哥哥,你也很耻辱罢?”对方同情。
“还好,他尚未没节操到将魔掌伸向自己的妹妹。”薄光欣慰。
“真是遗憾。”对方困惑。
“劳请继续遗憾。”薄光友善。
这……司晗直觉苦海无边,郑重道:“二位暂停。江大夫,请进帐暂候片刻。小光,随我来。”
“我叫薄光。”
“我叫江浅。”
“姑且别过。”
“稍后再会。”
两人颔首错身。
“你们这叫一见如故,还是臭味相投?”司晗无力问。
薄光略作思忖:“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当他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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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平匪患,薄光本欲尽速前往苗寨游说,却在亲眼见得恁多痛苦翻转的受伤兵士后,天大的事情亦暂且抛诸脑后。
几日来,她减寝减膳,节缩所有时间,专心埋首军医大帐,在每个伤兵每道伤口间辗转,若非司晗强硬逼迫,定然不眠不休。
“薄监军,您瞧他这伤,这么深的一道,已经见着骨头了,寻常的金创药用上也怕是没用,这条腿怕是废了。”吴军医道。
“将伤口清理干净后缝合,而后用药。”
“缝合?”吴军医一颤,“如何缝?”
“自然是针线,与清除脓肉的刀相同,俱用淬过火的酒消毒后使用。”
“小的……从没有缝合过,不会……”进军营前,不过是个看看伤风感冒、跌打损伤的乡下郎中,用针线缝衣裳倒是见过,缝皮肉连听也没有听过。
她打自己药箱内取了针线,道:“我来缝合,你且仔细看着,身为医者,当触类旁通,下一回本官不想听你说不会。”
“是,是。”
“麻沸散用没了,大人。”另一郗性军医道。
她伏首到伤者的伤口前,淡道:“把厚巾叠了递进他嘴里,找两个人按住。”
两名军医看得心惊胆战:这小小女子一个,以针缝合人的肉却是连眼睛也不眨,令人又敬又怕矣。
江浅负手站在军医大帐门前,目睹此慕,静寂的瞳底渐形弥漫起风暴般的狂热。
“江大夫在此作甚?”司晗开罢一场军中会议后即向此赶来,正见前者伫立不移的身影,“素日里,你不是离此十万八千里?”初时,还曾以为她如光儿那般无法伤不救,不曾想这位主儿说自己一次只为一个目的,其它爱莫能助。
“彼一时,此一时。”江浅道。
“此一时有什么引发了您的兴趣么?”
“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医者。”
“那是自然。”注视着帐中小女子的娇小身影,司晗满目心疼。
“我并非医者,只是恰好具有医治他人的才能。我医人治病不问贫富,端看心情,这不是医者所为,是我所为,我不曾以此为耻,也不以为荣。然而,纵算那些高喊着‘医者父母心’的从医者,将贫弱无资的患者驱出门外的行径屡见不鲜,她这样面对伤者心无他顾的医者,我是第一次遇上。”
“所以呢?”你也愿施以援手了么?
“所以……”她神色木然,“她很不错。”
言讫,转身离去。
……